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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登天(蔓越鸥)


贺凌霄回:“我没有说不做贺凌霄!只是我不能再是什么……太巽大师兄。”
白观玉不出声了,他静静看着窗外的雨,过了会说:“凌霄,你想我怎样。”
贺凌霄不知道该怎么回,沉默地跪着。
自贺凌霄初上山头回见他开始,白观玉常年都是身白色的道袍,他趋近半仙,凡尘不近,在贺凌霄心里,白观玉就该是这样白的,白如天上皎月,所以贺凌霄见了他身上沾了点什么总要下意识替他拂掉。明月当高悬,何必要到沟渠里滚上满身的泥呢?
“我做了错事。”贺凌霄说:“杀了人,就得有要偿命的准备,‘麋鹿见猎而返,君子失道而觉’,这是真人教我的。”
白观玉:“我还教了你不得妄言绮语,你记得了?”
贺凌霄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贺凌霄。”白观玉的声音放得又低又沉,“说话。”
贺凌霄的心重重一颤,“我……知错了,真人勿动怒。”
白观玉冷声道:“不要叫我真人。”
贺凌霄于是艰难叫了声,“……师尊。”
这两个字落下来,白观玉却静了。窗外青竹摇晃,雨雾中依稀可辨远山隐有鹤影撩翅而过。白观玉一言不发地瞧了会,轻言道:“你自幼起,凡事总要压在心里,思虑过多,嚼烂了也不肯开半个口子。”
贺凌霄抬头看他。
“我反复告诫你,多思生忧怖,恐叫人寸步难行,你没有半句听进去的。”
贺凌霄下意识辩驳道:“不!我……”
“你有什么是不能跟我说的?”白观玉一字一句,砸得贺凌霄开口不得,“为什么不说?”
贺凌霄无话可说,“师尊。”
白观玉沉沉看了他会,道:“过来。”
贺凌霄迟疑了下,膝行着挪近了些。白观玉的手放在了他脑袋上,仍是凉的,慢慢蹭过他的阳穴,眉骨,最后停在了面颊,又收回了手。
贺凌霄不解他何意,脸上还留着他方才摸过时留下的凉意,久久不散。他抬头去看他,见白观玉漆黑的眼又沉又静,眉心微蹙着,竟是有些悲痛的意味。
贺凌霄不敢再看了,眼睛垂下来,百感交集地跪着。便听白观玉说:“你我师徒,没有我的命令,不得下山半步。”
贺凌霄没有回话。忽然想起从前他还小的时候曾在授讲堂上听老师说起“修道者当断凡缘”,贺凌霄当时对“何谓凡缘”一知半解,下了讲堂去问白观玉,白观玉答他:父母手足,夫妻亲友,凡在尘世内的,都可称是一句凡缘。贺凌霄闻言却更不明白,问他修行难道就非要修到最后妻离子散六亲不认,活生生把自己修成块不悲不喜的活石头,才可称是“得道飞升”了么?
白观玉说,大道本孤。贺凌霄琢磨了会,一知半解。大道本孤,那天底下人人都往大宗门里跑是为什么?显摆自己出淤泥而不染的清奇吗。贺凌霄又问,那师尊,师徒也是凡缘吗?
白观玉这回没立刻答他,摸了把他的头,说缘分到了,自然就散了。
三百年前贺凌霄跳下六恶火海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这也许就是他那时说的“缘分到了”吧。
所谓缘断,大抵就是两方行得不再是同路。譬如白观玉得道飞升而他留在凡世,譬如他有朝一日学有所成自太巽出师,再譬如就像那时,他死了,白观玉活着,身死道消,牵扯着的绳子一断,便称叫句缘分散了。
人世间缘分好比彩云易散琉璃脆,自以为握在手掌心里的,摊手不见影,终究还是一场空。贺凌霄自认一生心志不坚,愧对师长,到头来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半点不冤。只是总觉得心里有愧,师徒做到这个份上,不应再称是尘缘,该是孽缘才对。
既谓孽缘,当断也罢了。
贺凌霄不声不响地跪着,两膝犹如灌铅,拖着他直往地底下拽。他没注意到此时面前白观玉正低头看他,像是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叫他,“凌霄,醒醒。”
贺凌霄犹被铜钟当头拍了把,浑身一震,出了满身冷汗,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想得太沉,险些又要着相了。
他恍然深喘了口气,磕磕绊绊道:“多谢师尊。”
白观玉看着他,“你身上的煞气越来越重了。”
“……是。”
“你受六恶火侵扰,前些日子东南血云,对你是不是有影响?”
“……是。”贺凌霄顿了顿,说:“弟子今日与镜棋对峙时有入魔先兆,只恐我是……”
煞气这种东西始于人的怨念,以此为基修炼的邪修们大多要靠一些密术炼化供己所用,贺凌霄自然没修炼过,他也不需要修,这东西本来就在他体内,在他骨血里。今日突然暴涨应当是受了那日东南血云的影响,六恶门开天下邪物躁动,看来他也没能幸免。
白观玉冲他伸出掌心,贺凌霄呆呆地看了会,后知后觉地将手放上去。白观玉牵住了他,真气轻缓地涌进来,替他寸寸理去体内躁动的煞气。
“你脉中邪气有增,是出过什么事?”
贺凌霄犹豫了下,如实对他道:“那日东南血云异象时,弟子有觉血气躁动,不知是不是曾身入六恶火的原因,总觉得东南方有什么东西在引我过去。”
白观玉听了没有答话,一指点上他的额心,金光没入。贺凌霄觉出他是点了道“安神”在自己灵台中,这东西在太巽很常见,多是山上真人们用来安抚自己座下小辈的,有定神养心的效果。贺凌霄自己摸了摸,讷讷道了声谢。
“莫要再想。”白观玉说:“你体质特殊,大喜大悲易引煞气入体,峰顶后泉有笼金仙真气,不日便可将你体内煞气净去,我在这,不会叫你再受邪气侵扰。”
他垂目看了会默不作声的贺凌霄,忽又问:“委屈吗?”
贺凌霄一时没听懂他的意思,过了会才明白过来他是再问回来后见有人顶了自己的位置会不会觉得委屈。他心底下有些啼笑皆非的想这算什么委屈?他又哪来的颜面觉得委屈,道:“弟子不敢。”
白观玉问:“是不敢,还是不觉得?”
贺凌霄只好再说了一遍,“弟子不委屈。”
白观玉没有再言,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太巽的真人道袍袖子宽大,白色衣料擦过贺凌霄的脸,隐隐让他闻着些霜雪气。贺凌霄低着头,听白观玉道:“你这次回来的事,只有你我会知。”
贺凌霄看向他,只见白观玉垂着眼,也在看他,“不要想着往外跑,再敢跑,打断你的腿。”
他说这话时神情和语气都很淡,贺凌霄却下意识挺直了背,直觉白观玉这话不是说说而已。贺凌霄叫了他一声:“师尊。”
他道:“我错了。”
白观玉看着他,道:“你已说过了。”
“我知道,但……”贺凌霄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脑子里一团浆糊,全凭本能将心底藏了多年的说了出来,“是我做错了,我不该不听您的话,不该偷跑出去,出了事不该隐瞒不报,弟子没用,总叫您操心,让您白白受我连累,对不起,师尊,我错了。”
白观玉久久无言,好半天说:“我说过,不要再想了。”
“不,我……”贺凌霄稀里糊涂的,只觉得压了这么多年的话不说不行了,近乎莽撞地抬起头,还要再说,忽然觉得一阵猛烈的头晕。
他险些栽下去,白观玉手快地扶住了他,贺凌霄脸抵着他的胸膛,茫然地眨了眨眼,忽然发现自己好像……什么都看不见了。
先前太混乱,他这才将自己中了毒的事想起来。
昏沉之间,他只来得及叫了声“师尊”,便倒头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报!!!禀各位看官老爷,键盘前线急报:后几章将进入回忆杀模式,剧情简要概括为“听说太巽那个姓贺的大师兄新认识了个邪修”“玄明真人昏过去了为哪般”“那三个人又又又闯祸了”“太巽的未来一眼看得到头”“我可是要成为海贼(划掉)剑修王的男人!!”
答应我不要抛下我好吗,不要因为进了回忆篇就不来了好吗,不啊不要走啊,不要啊——不要啊——(挽留)

第47章 朝露时
贺凌霄少年时因为样貌好,剑术好,脾气好在太巽名气小盛,又因是玄明真人座下首徒,满山上下弟子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他一声“大师兄”。非原则之上的事,贺凌霄总是出奇的不当回事,谁不当心惹了他贺凌霄也总是笑嘻嘻的,若闯出了什么祸事来,偷偷私下去找贺凌霄,他也会慷慨出手,这天底下好像就没什么能难得倒他,因此,山中弟子间广为流传着一段话:闯祸了?找大师兄啊,大师兄最有主意,遇着什么他都有法子解决。
太巽山中弟子服统一,干脆利落的青色束腰束袖道袍。同样的衣服穿在贺凌霄身上偏偏就是副不同的样子来,他身高腿长,背总是挺得很直,又总是张笑脸,一举一动是说不出的少年意气。山上女弟子见了他每每都要脸红,常有人偷偷送情诗给他。对此,顾芳菲评价道:一群有眼无珠的蠢货,白瞎了一对漂亮招子。
顾芳菲当年十六,情窦初开的年纪就大逆不道地喜欢上了隔壁宗门的芫兰真人。芫兰真人乃朱雀宗开山真人。芳名不知,芳龄不知,但往前倒一倒应该差不多刚好够做她的祖宗。顾芳菲人傻胆大,智商几乎为零,有日当着朱雀宗众弟子的面就跟芫兰表白了。芫兰为人素来温和稳重,但听闻那天吓得差点把手里的法器扔了出去,当天就连夜上了太巽拜访,语重心长地将此事委婉的和盖御生提了一下。
那天晚上,顾芳菲被元微提剑从太巽这头追到了那头。
“他就是眼瞎。”顾芳菲忿忿对贺凌霄说:“我多好一人啊,出身好,剑术好,长得也好,他哪里看不上我?”
贺凌霄真情实意道:“你有病,真的。”
太巽山中有处僻静山头,紧挨穿谷溪,山顶种着棵巨大的紫薇花树,树冠巨大,据说已经种了千年。太巽虽是座仙山,但四季之别要比山下更分明些,说是要让山中弟子在修行中不忘俗世苦。夏天更热,冬天更冷,此时正值大暑,热气翻涌,日光灼目,唯也只有这颗挨着溪流的紫薇树下能稍稍凉快些。
贺凌霄仰面躺在花荫下,手里举着本经书,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顾芳菲和他抱怨。过了会有只手强硬地将他的书啪得打下去,顾芳菲怒气冲冲的脸露出来,“你听见没?!”
贺凌霄:“没听见,你也别再说一遍了。我不想听。”
顾芳菲:“呵呵,今天我不把你抽得哭爹喊娘算我输。”
贺凌霄:“像你昨天被师叔追着打时那样吗?”
顾芳菲深吸了一口气,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才没动手,怒发冲冠地追问他,“你说!我到底是哪里不好?他为什么不喜欢我?啊?我哪里不合他的意?”
贺凌霄好言好语:“姐姐,你能不能用点脑子想想?你才多大,人家多大?够做你几个祖宗来回了。何况算起来那位真人可是位大长辈,不要说你娘了,估计和咱们师祖都有点交情,就好比是……你要跟掌门师伯在一起,我和你娘在一起,那像话吗?说不好可是要被刻在仙史上遗臭万年的。”
顾芳菲想到盖御生那张脸,下意识先一阵恶寒,紧接着注意到他后半句话,警惕道:“你敢打我娘的主意?”
贺凌霄:“……”
算了,不与傻子论长短。
他简直懒得搭理她,在草地上翻了个身。顾芳菲追着他,“那我和他又不是师徒,我在太巽他在朱雀,八杆子打不着的关系,算什么乱伦啊?再说了,修仙之人何必要拘泥于世俗?哪怕有一天你跟玄明真人在一块了,我都不会觉得吃惊的。”
贺凌霄一时没憋住,被她的话惊得一口气呛得死去活来,大惊失色道:“小王八蛋,你这话也是能乱说的?”
顾芳菲这货脑子生得没二两重,闻言道:“干嘛?哪里有什么不对?”
情爱这种东西向来没什么缘由,贺凌霄长到如今十七,全部心思都用在了练剑上,至今不知“为情所困”是个什么滋味。太巽虽不要求修行弟子必须断情,但修道人清心寡欲,鲜少听说谁和谁结了道侣,他也就无从得知有情人该是什么样子——但反正不是顾芳菲这样把几位长辈都气得七窍生烟的样。
贺凌霄说不出个所以然,不敢胡说,“你还是回去问问元微真人吧。”
元微真人曾和人结过道侣,虽后来分开了,但总归算有些经验。顾芳菲却说:“不去,我娘抽我下手比你重。”
贺凌霄:“……”
“说真的。”顾芳菲忽然把脸挨近了,“我长得好看吗?”
贺凌霄:“求求你,滚远点好吗?”
其实顾芳菲相貌远远和“丑”这个字挨不上边,她生得明眸皓齿,出身又好,掌上明珠一样养大。在盖御生和元微的双重熏陶下性子被养得正义感极强,路见不平必要拔剑相助,张扬如天上太阳。见贺凌霄不理她,顾芳菲啧了声,忽然注意到不远处溪边有个小弟子正在打水,便叫道:“诶!你!过来下!”
那小弟子骤然听见有人这样命他,吓得两肩一抖,回身见是顾芳菲和贺凌霄,面色变了,不敢怠慢,忙放了水桶小跑过去,“拜见师兄师姐。”
这小弟子头发上绑了根绣着道纹的青色发带,是个山中普通修行弟子。顾芳菲从上到下打量了一下他,见他年龄不大,十二三岁的样子,相貌生得清秀,是个俊俏坯子。还算满意,问他:“我问你,我生得好不好看?”
贺凌霄:“……”
作孽啊,他心想。
小弟子懵了下,叫她这样一问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又不敢不答,说:“好……好看。”
顾芳菲满意道:“哪里好看?”
小弟子:“哪里……哪里都好看。”
顾芳菲:“哪里是哪里?”
贺凌霄心想,作孽啊。
小弟子估计还没叫人这样盘问过,答不上来。顾芳菲耐心等了会,催促他:“说啊!”
小弟子好半天憋出来两个字:“……眼睛。”
顾芳菲来了兴趣,“眼睛?你说我的眼睛好看?为什么,具体如何?”
小弟子:“黑黑的,像阿花。”
顾芳菲:“阿花是谁?”
小弟子:“我爹养的大黄狗。”
顾芳菲:“……”
一旁贺凌霄笑得快疯了。
“……小子。”顾芳菲额头上青筋乱跳,好不容易扯出个扭曲的微笑,和蔼可亲道:“来,告诉师姐,你是哪个山头的,叫什么名字?”
小弟子全然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话,他是真心实意觉得自己家的阿花眼睛好看才这样说,老老实实回:“回师姐,我是大同峰弟子,名叫李馥宣。”
“李馥宣是吧。”顾芳菲重重拍了两下他的肩头,“行的,师姐记住你了,你也得记住师姐啊,可千万别忘了。”
李馥宣敏锐地觉出她话中似有深意,心下一寒,战战兢兢道:“多谢师姐。”
顾芳菲啧了声,越想越觉得那个芫兰不识货,我多好一人?这人眼瞎了才看不上自己。她越想越气,越想越不甘心,回身大叫一声,“贺悯!”
贺凌霄:“做什么?”
顾芳菲摇着他的肩膀,“你说!我是这全天底下最最好的女子!”
“……”贺凌霄有心想抽她,但看她面目狰狞,隐隐已有了走火入魔的先兆,还是顺了她意勉勉说了句:“……你是这全天底下最最好的女子。”
顾芳菲嫌他说得敷衍,不满道:“再说一遍!”
贺凌霄:“你是这全天底下最最好的女子……”
顾芳菲:“你会不会说人话?再说一遍!”
“你是这全天底下……”贺凌霄实在受不了了,忽然猛地一扯面上经书坐起来,“师尊找我!不和你说了!回头见!”
“……喂!”
贺凌霄跑得比兔子还快,眨眼不见了影。顾芳菲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好半天,脸色铁青地对李馥宣道:“这狗成心的吧?”
“……啊?”李馥宣先是被她“目无尊长”的用词吓了一跳,这“狗”可是他们的大师兄。硬着头皮道:“师姐……师姐别生气……”
贺凌霄回九遏峰时出了满身的汗,天太热,太巽山训要求弟子从苦中寻道,非必要时不带避暑法器。贺凌霄身为大师兄得以身作则,爬山阶时险些累成了一滩泥。回峰后去山泉净了身才缓过来,人正趴在自己房内地板上,忽听见一个声音,如响在他耳中般,是白观玉的传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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