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春这回看了他好半天,说:“小崽子,你心念太杂。”
“人和仙的区别,不在法力多深,修行多久。”行春道:“你道行太浅,还有好多东西得学,慢慢悟去吧。”
贺凌霄被他说得哑口无言,白观玉安睡着,贺凌霄伸手轻轻碰了下他的脸,又陡然收回来。起身冲行春拜道:“弟子明白了。不敢多打扰,师叔,弟子告退。”
行春冲他摆手,“快滚吧,小兔崽子,瞧见你我就牙疼。”
盖御生人已经不在外头,贺凌霄下了台阶,没回自己住房,直奔下山的路而去,果然又是阳奉阴违,完全没将行春的警告当回事。途径某座山头时拐了个弯,将正受罚抄经的顾芳菲一同拐走了。顾芳菲当时心想的是只要不抄经怎么着都行,撂下笔就翻窗跟上了。人到山门口了才想起来问一句,“做什么去”
贺凌霄头也不回地说:“找药草去。”
“什么药草?”
“行春师叔说是能治我师尊的药草,怎样,你去不去?”
顾芳菲略一合计,爽快应道:“行!”
他二人多年狼狈为奸,类似这样的事做了无数次,根本就用不着细细将来龙去脉捋清楚,一个说去,另一个只管跟着就行了。正要下山,顾芳菲忽眼尖的在山门后看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大叫道:“什么人!”
她动作快,眨眼将那人揪了出来,贺凌霄定睛看清楚了,“是你。”
正是那日被顾芳菲叫来的倒霉孩子李馥宣。
李馥宣手里握着扫帚,应当是今日轮到山门处扫台阶,正巧撞上了他俩。他被顾芳菲抓着衣裳,挣脱不开也跑不得,讷讷道:“师兄师姐,你们是要去哪?”
顾芳菲双目一眯,“谁说我们要出去了?”
李馥宣是个实诚孩子,有什么说什么,“你们走得就是下山的路啊?”
贺凌霄与顾芳菲对视了一眼,叫他知道本也没什么,反正盖御生早晚会发现两人不见了,无非早晚的问题。贺凌霄冲他摆了摆手,和颜悦色道:“没事,我俩是奉命下山,你只当没看着就好,忙去吧。”
他转头要走,李馥宣却从背后一把扯住了他,竟恳求道:“我能不能跟着你们一块去?”
顾芳菲:“我们去办事,带着你干什么?”
“我,我是大同峰弟子,我会认草药。”李馥宣急迫道:“你们要是在外头受伤了,我能替你们医,我力气也大,我会做很多杂活,我还能,我还能……”
这小子很反常,贺凌霄又与顾芳菲对视了眼,顾芳菲道:“被发现私离山门可是要被扔去法诫山的,你是不想在太巽混了?”
李馥宣低着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重复道:“求,求求你们,带上我吧……”
贺凌霄摸着下巴将他打量了一番,说的是,有个能识草药的人跟在身边能省事很多,他盘算了下,“成。”
“啊?”顾芳菲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不知道他心里装得又是什么坏水,顿了下,道:“算了,随便吧。”
第50章 少年
李馥宣跟着下山来果然是有他自己的目的,在山脚处他拐了个弯,偷偷摸摸的和什么人碰了个面。贺凌霄和顾芳菲没跟过去,只远远能看着那是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姑娘,人躲在大树后头,接了李馥宣递给她的东西,一双大眼睛朝这边张望了下便跑远了。等到李馥宣回来,顾芳菲问他:“你这是偷摸做什么买卖呢,那小姑娘谁,你老相好?”
李馥宣吓了一跳,忙解释道:“那是我妹妹!”
他这话说的着急,也是觉得顾芳菲说话实在太有个性了些。贺凌霄笑盈盈道:“你非要跟着出来就为了这个?送了什么给人家,首饰银钱?”
李馥宣声音小的听不着,“……药。”
他说话嘟嘟囔囔,落到人耳朵里像蚊子叫。贺凌霄本也就是随口逗逗他,没想让他真答,不当回事地接着往前走,也自然没注意到李馥宣在身后下定决心似的说:“我爹病,病了,我进大同峰是想替我爹找药,我娘和妹妹都在等我,等我学有所成了就能治好他……”
贺凌霄:“哟,那是个什么东西?”
顾芳菲:“哪里哪里?”
走在后头的李馥宣一呆,这才明白过来两人根本没听他讲话,也不是真要他答,自己方才好不容易剖出来的满腔真心话都喂了狗。人愣愣地站了会,泄气地攥了把袖子,小跑着又跟上去。
贺凌霄方才指着的是只雉鸡,被这边的动静惊动,已扑扇着翅膀没入了山林中。顾芳菲大喊一声,飞身追了上去,贺凌霄不遑多让,紧跟而上,起身那刻还没忘了回头嘱咐了李馥宣一句,“你待在那别乱动!嗯……去给我找根好使的绳子来!”
“啊?哦……哦哦……”李馥宣愣了一下,忙点头应下来,只是没待他将话说完,贺凌霄已跑得没影了。
山林茂盛,日光交错,枝叶中两个影子飞速踏过树干而过,所过之处摇下碎叶数片。顾芳菲奔跑间回头,发丝随风狂动,高声道:“贺悯!若我先抓着了你给我七两银子!”
贺凌霄大笑道:“成啊!我先抓着你得给我八两!”
“不准用剑!不准用术法!就用手!”
贺凌霄:“我让你一只手!”
那只雉鸡估计是成了精,怕是听清了二人意图,所过之处扬起尘土枯枝阵阵,跑得比飞得还快。贺凌霄顾芳菲两人穷追不舍,重重踏过枝头,一时鸡飞狗跳。
雉鸡奔过某颗树下,不知踩到了什么,忽尖叫一声被只网兜倒提起来,落入了一个人手里。
贺凌霄与顾芳菲双双刹住了脚,警惕地望向这个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人。那只提着网兜的手上下垫了垫,像是还挺满意,轻笑了声,拨开茂密的树叶从枝头跳了下来。
这竟是个还很年轻的少年,十七八岁的年纪,穿一身漆黑的衣裳,马尾高束,腕上扣着两个皮制护腕,贺凌霄一见他的脸就愣了下,直觉这人来者不善,伸手将顾芳菲护在身后,道:“兄台何人?”
这人生的是张好相貌,剑眉星目,只是唇角始终斜斜勾着个不怀好意的弧度,略略往上勾的眼尾里像聚着片呼之欲出的邪气。他眼神移过来将二人上下一扫,唇角的弧度便更明显了,未答贺凌霄的问题,反倒开口问道:“你们又是什么人?”
顾芳菲:“喂,那只鸡是我们先看上的,先到先得懂不懂?”
少年眉梢一挑,“你说这个?”
他将那网兜抬起来,作势要往前递,顾芳菲当然没傻到真去接,那少年果然稍稍一递又收回来,笑嘻嘻道:“这东西身上写你名字了?它落得是我网兜自然就是我的,你若不服,尽管来抢就是了。”
这话的挑衅意味明显非常,顾芳菲冷笑一声,手已按在了自己腰间的佩剑上,贺凌霄止住她,“既兄台并无交友之心也罢了,相逢萍水,我二人并无结仇之心,就此别过吧。”
少年却道:“站住,我准你们走了么?”
贺凌霄要离开的步子一顿,回头看着他,道:“你什么意思?”
少年邪笑道:“你既说是你们先看上的做什么又不上来抢?看来你也和那些缩头乌龟没什么区别,说什么‘大度相让’这种冠冕堂皇的话,只是不敢动手怕了而已,一群懦夫!”
“?”贺凌霄撸袖子了,“我操。”
顾芳菲呵呵狞笑,“你完了。”
三人同时出手,贺凌霄佩剑乃白观玉此前赐给他的藏剑,名曰“长秋”。他剑术颇精,招招凌厉,剑风气势汹汹地劈下,那少年不知从哪抄出来一把怪模怪样的长剑,稳稳接下贺凌霄的剑刃,像是很满意似的,“来得好!”
可见贺凌霄拔剑的举动正合他心意,好似就盼着他能和自己打一场。贺凌霄瞧他招式古怪,不像出身正统,自己与顾芳菲身手已可说是佼佼,这人以一敌二竟看不出什么吃力的样子来。连过几招,贺凌霄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要打便打,废什么话?”
贺凌霄:“你剑术奇怪,你是邪修?”
少年嗤笑一声,“你从哪看出我是邪修的?”
说这话时两人手中剑未停,你来我往,谁也不肯败了谁的下风。贺凌霄迫着他的剑,剑柄狠狠击在他手腕上。这一击后他退后两步,暂且和他拉开了些距离,贺凌霄道:“你只说我是冠冕堂皇的懦夫,你这般藏头露尾又好到哪里去?是就是,不是就不是!有什么好绕弯子的!”
少年哈哈大笑,“我是!又如何?”
他果然承认了,这下可就用不着再左右顾虑,贺凌霄朗声道:“既如此,我也用不着再对你手下留情,自古正邪不两立,接招!”
话未落地,他剑先至,这回果然是比之前出手狠戾许多,少年心下吃了一惊,饶有兴趣道:“你身手不错,你是哪家出来的?”
贺凌霄原话奉还,“要打就打,废什么话?”
少年道:“你这岂不也是藏头露尾之辈?”
贺凌霄:“我什么时候说我不是了?看剑!”
剑气凛然而至,所过之处似能荡平山川。少年足尖点地跃起,两柄长剑交锋,同时侧挑,同时转肘,又同时被击脱了手,双双落到了地上。贺凌霄与他面对面站着,谁也没有先动,忽然,不知什么时候窜上树丛间的顾芳菲从头顶跳下来,如泰山压顶,猛地将那少年扑倒在地,大叫道:“贺悯!我抓住他了!快来!”
贺凌霄反应奇快,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脚。少年“我操”了一声,应当是被这两人的不要脸惊到了,下意识也是一肘击过去。
三人你一拳我一脚地扭打在一起,动作间滚了满地的草泥。这件事的起源,却也被这三个人遗忘已久的雉鸡愤怒地高鸣一声,终于从网兜中逃脱出来,扑扇着翅膀冲向三人,相当公平地一人脸上踩了一爪子,高贵冷艳地飞走了。
只留下满地飞扬的鸡毛,以及鸡毛中满面懵逼的三个人。
半晌,还是贺凌霄先没憋住笑了出来。
那少年和顾芳菲都是满头鸡毛,活似个鸡毛掸子成了精,侧脸还各印着个十分鲜明的鸡爪印子,其造型之犀利不可用言语表达。用脚趾头想一想也知道自己现下也没好到哪里去,但还是不耽误贺凌霄笑得直不起腰。
“你有病吧贺悯?”顾芳菲先是破口大骂了一句,但看到他现下这幅蠢样,没忍住也加入了“笑得直不起腰”的队列。只有那少年还有些理智,他支着两条腿,两掌在后头撑着地,歪着头,带着笑看着他俩,双目在日光下亮晶晶的,连眉宇间凝着的邪气也淡了许多。
他盯着二人,说:“我叫谢寂,你叫什么?”
贺凌霄笑够了,勉勉直起身子,道:“贺凌霄……噗哈哈哈哈哈!!!”
他不能睁眼,一看见谢寂又要笑。谢寂也没生气,脸上的笑意更大了,又问顾芳菲,“你呢?”
少年人的爱恨离合大开大合,又总可轻轻一笔带过。贺凌霄与顾芳菲从小长在太巽,也没怎么在外头的江湖上漂泊多久,但眼下也许就是他们常挂在嘴上的“相逢一笑泯恩仇”,贺凌霄觉得挺新鲜,顾芳菲道:“顾芳菲。你这人挺有意思,你是哪里出来的?”
谢寂:“都说了我是邪修,邪修哪来的出身?”
林中那头,原本应好好在外头等着的李馥宣跑进来,手里还拎着个被五花大绑的雉鸡,顾芳菲瞧见了,惊道:“你从哪里抓到的?”
李馥宣先是疑惑地瞥了眼莫名其妙出现的谢寂,而后才老老实实地回,“你们太久没出来,我就进来找你们,结果这只鸡就一头钻进我怀里了,我又听着你们的声音找了过来。”
“……”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顾芳菲奇道:“行啊你,运气挺好啊?”
李馥宣脸通红,怀中抱着那只鸡低头不说话了。贺凌霄两三下将身上头上的鸡毛抖落干净了,摩拳擦掌道:“快快快,挖坑,起火!”
第51章 鬼山
一只鸡显然不够四个人分,尤其这四个人都是正是长个时的少年人。贺凌霄慷慨将鸡腿让给了年龄更小的李馥宣,谢寂见状又是嗤的笑出来,“自己还饿着肚子却硬要让给别人,为什么要这样假慈悲?”
贺凌霄:“吃你的吧,这么多废话呢。”
中间它们方才升起来的火堆未灭,灼灼火光将谢寂的脸映得微亮,他还是那样双手撑着地,看着几人,“你们看上去是大门派出来的,出自哪山?”
贺凌霄:“这重要吗?”
“不重要吗?”谢寂说:“不重要,你为什么躲躲闪闪地不肯说?”
“你还未自报家门,为什么要我们先说?”贺凌霄拨弄着火堆,引起火星乍起,升腾着化了灰,“想与人交心得一问一还才对,你只问不还算怎么回事?”
谢寂哈哈大笑,“有道理,受教了。”
李馥宣还是有些怕他,也许是觉得这人身上的邪气太重,人往贺凌霄身后躲了躲,叫谢寂注意到了,邪笑着问他,“小孩,你怕我?”
李馥宣吃了一惊,小声地回,“我,我不怕你……”
贺凌霄揽着他的肩往自己身后藏了藏,谢寂这人虽瞧着和别的邪修不太一样,但到底不知本性如何,尤其现下还带着个李馥宣,不能掉以轻心。
他说:“你说你师出无门,是个散修,那来这是做什么的?”
“我么。”谢寂答:“我来找东西。”
他答得模棱两可,贺凌霄也模棱两可的回,“巧了,我们也是来找东西。”
谢寂笑着看他,“你说与人交心需得一问一还,我说来找东西是在答你,所以你也得答一句再还给我么?”
贺凌霄倒没想这么多,只是谈话间正常的你来我往罢了,“你要这么想也成。”
谢寂:“你们这些正道可真有意思。话说不顺心便吵,吵不过便杀,还管什么交心不交心,岂不觉得麻烦?”
他这话说得真是邪气四溢,贺凌霄道:“看不顺眼的就杀了,那跟只知撕咬的畜生有何区别?”
谢寂闻言却不气,笑嘻嘻道:“你看我和畜生有何区别?”
“你长得还算有个人样。”贺凌霄道:“成了吧?知足了吧?”
谢寂不答他,看了他一会,起身道:“好罢,你我到底不是一路人。今日这只鸡算我请你们的,还是来日有缘再见吧!”
说完这话,他满面笑意地起身窜进了树丛间,眨眼便看不见影子了。顾芳菲抬头看了眼摇晃的树叶,两字下了定论,“怪人。”
“不怪就不会入邪道了。”李馥宣小声说,“真人说,入邪道者都是心术不正之人,并非大统……”
贺凌霄没发表意见,待到这两人将那只鸡吃干抹净了,顾芳菲这才想起来问他,“对了,你说要去找药草,什么药草?去哪找?”
贺凌霄回忆了一下,“好像是叫蕴丹草?长在哪不知道。”
“不知道你就把我坑来了?”顾芳菲道:“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李馥宣闻言呆了好一会,重复道:“蕴丹草?”
贺凌霄:“嗯,你知道?”
当然知道了,但那可是长在传说里的东西!李馥宣呆若木鸡,“大,大师兄,没有这种草,那是编出来骗人的。”
“你怎么知道那是骗人的?”
我怎么知道?李馥宣嘴角乱抽,“那是不知道打哪来的传言罢了,连个正式的记载都没有,谁也没见过,怎么可能是真的?”
贺凌霄思量了会,道:“有道理。”
李馥宣还以为他是就此放弃了,却没想到贺凌霄接了一句,“那去找找看吧。”
“……”李馥宣简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小心地问了句,“大师兄,那要去哪里找啊?”
贺凌霄:“管他呢,来都来了。”
顾芳菲:“来都来了。”
李馥宣:“……”
贺凌霄见李馥宣好像是快哭了,转而又笑开,“逗你的,小子,我早早就打听到了那东西长在秋道山,咱们就只是去找找看,找不到也就回去了。”
李馥宣闻言却又呆了,“秋道山?!”
秋道山之名恐怕仙门中人无人不识,这地方是处久无人踏足的荒山,邪性的很。传言山上有大雾,人不慎踏足在里头转上三天三夜也出不来,到最后不是被野狼吃了便是不知被什么东西啃去了骨头,因此这地方还有个民间诨名,叫做鬼山。
李馥宣震惊道:“大,大师兄,我们要去那种鬼地方?真的假的?”
“怎么怕成这样?”贺凌霄好笑道:“你一个道门弟子,还怕那些传言不成?以后独自下山历练时可要怎么办?真有山精野怪见了我们只怕自己先要跑,有我在,你怕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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