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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登天(蔓越鸥)


还好还有今日,还好旧山不改,还好……还好白观玉还在这,一切都还来得及。
他死死咬着自己下唇想止住哭声,可惜止不住,抽噎声还是连滚带爬地从他齿缝间滚出来。白观玉伸指抵住了他的牙齿,轻声哄:“别咬。”
贺凌霄忽然扑进他怀中,紧攥着白观玉的衣袖。白观玉照旧接下他,宽慰地轻拍他的脊背,听贺凌霄在他怀中颠倒混乱地说:“怎么办……怎么办啊师尊,没了肉身,怎么办?”
“没事的。”白观玉说,“血骨不定生死,没事。”
他话虽这么说,可贺凌霄知道哪有这么简单,肉身不在如何还能承负天道?仙缘在骨,骨头都没了,去哪谈什么得道飞升?
白观玉说:“你不用担心这个,对我无碍。错不在你。”
贺凌霄在他怀中埋着头静了会,泪水沾湿了他大片衣襟。什么话也说不出,默了好半天,平复下来,想到叫他忆起往事的始作俑者,猝然抬了头,“东真呢?”
白观玉示意他看旁侧。
贺凌霄扭头一看,见“东真”瘫在旁边,只余一张薄薄皮囊。贺凌霄一看这样子就想明白了,“画皮鬼?”
白观玉点了头。
东真也是具画皮鬼?那么先前他说自己是什么臧柳真人的遗世元魂也就全是扯谎!老早就猜他不像什么好东西,贺凌霄问:“可他身上为什么没有邪气?”
“他不是以邪气支撑。”白观玉挥手捻来一线淡光,“是靠这个。”
那东西光芒极黯,勉勉能瞧出是点金色的仙缘真气。贺凌霄皱起了眉,“这是……”
白观玉说:“太巽仙光。”
“……”
贺凌霄缓缓抬了头。
怪不得东真能出现在太巽山拉他入梦,怪不得他总觉得东真身上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才叫他没有太多生疑。贺凌霄思忖了一会,问他:“师尊,您抓到他的时候他就已经跑了吗?”
“没有。”白观玉说,“他没跑成,说出了点东西。”
“什么东西?”
“说自己只是奉天命办事,别无他想。”
“扯什么王八……”贺凌霄话说一半及时悬崖勒马地咽了回去,“还说了什么吗?”
“说六恶门开是天定,违不得,万物种种有他自己的道理,需得认命。”
贺凌霄说:“……师伯当时在哪?”
白观玉看着他,“在一旁。”
贺凌霄静默下来,抬眼与白观玉对视了一会。白观玉神情未变,也瞧不出任何端倪来,贺凌霄左思右想没能将这话憋得回去,“弟子只是猜测,我只是猜测,有没有可能师伯会是……”
这一回,白观玉没有否认他了,只说:“或许。”
太巽仙光难得,非太巽山中人——且一定得是个能力高于大部分人的太巽门中人才能挥散出来,问题是,这样的人有几个?
贺凌霄说:“师伯呢?”
“回去了。”
回去了?贺凌霄想起来他晕过去前见盖御生怒气冲冲的样子,真是恨不得立刻拼上全身修为把白观玉强行送回太巽,就这么简单回去了?是怎么突然改变了主意?
白观玉看他表情就知道他心下所想,解释道:“我和他说了来龙去脉,他知道劝不住我,便回去了。”
贺凌霄:“……就这样?”
白观玉:“嗯。”
贺凌霄长叹一口气,也说不好是为什么。盘腿坐下,双手捂住了脑袋,强逼自己理清脑中纷乱的思绪。白观玉便静静瞧着他,过了会,贺凌霄说:“没有道理,我想不出来这事到底能跟师伯扯上什么关系,他图什么?东真到底又为什么执着叫我想起来以前的事?这到底对他有什么好处?为什么?”
他想得入神,刚大梦一场醒来,心神又大悲大动,挑起他脑中细密刺痛,叫他一时烦闷不已。白观玉轻将他抓着自己头发的手扯下来,叫他:“凌霄。”
贺凌霄一只手叫他拉着,手指横攥着他四指,阻止了他继续凌虐自己的头皮。贺凌霄看着两个人的手沉默了会,将额头抵在白观玉肩膀处,闭上了眼,“我头疼。”
白观玉抚摸着他的后脖颈,温和真气从他掌心中漫出,汇入贺凌霄体内,平去他的刺痛处。贺凌霄就这么安静地待了一会,听白观玉说:“且不论师兄如何。先说东真,频繁叫你想起往事,引出了什么?”
贺凌霄心下一动,“引出弟子心神不稳,生愤懑悲恸?”
白观玉:“是。先前在鬼境,你说瞧见了众鬼貌成故人脸,接着闻得他们的千情万绪,引得邪气暴动,血云又起。三百年前具体是怎么我不知,但在华易山上的事,你还记得多少?”
贺凌霄跟着他的思路走,道:“弟子心神大悲,险些入魔,铸下杀孽。然后师尊您带我走了?”
白观玉:“还记得?”
……其实不记得了。贺凌霄埋着额头心想,是方才大梦中才想起来的,包括他身死后天下又发生了什么,这些事他本不该知道,偏又似一缕徘徊的游魂似的草草感知了一遍,叫他知道这些,叫他知道这些……贺凌霄一点就透,明白过来,猛地抬头,“三百年六恶门开在华易山不是巧合,是因我险些在那处入魔,又暴动过邪气,再加当日血流成河,两者相加才助得开了六恶门?”
白观玉看着他,“你身负妖力,天生可控水,也并不会因水窒其口鼻。我问你,能在水中来去自如的,都有什么?”
贺凌霄还真是从未,从未往这个方向想过,他震惊不已,缓慢道:“……龙。”
白观玉又摸了摸他的后脖颈。
“六恶门主……是条万年前叫天雷劈去肉身的腐龙。”贺凌霄不可置信,“这条腐龙和我有关系”
白观玉点了头。
“……”
贺凌霄下意识一阵反胃,好悬忍住了。他只知道他爹是个妖修,早在他出生前就叫她亲手挫骨扬灰,他连他爹的名字都不知道叫什么,突然跳出来说是那六恶门主,这说得通吗?
“并非说他就是余自量——这是你生父的名字。也有可能只是有些血缘或其他方面的联系。非是因你曾跳下过六恶火所以能感知六恶门异动,而是只有你能引六恶门开。怨怼生煞气,尤其身修邪法之人。凌霄,再想一想,还曾有过其他异样?”
“那时候……那时候谢寂曾和我说过,要让门开,得有一场大战,还得看一个人。”贺凌霄道,“……所以他那时候是在提醒我,那个人,是我?”
【作者有话说】
感谢大家的投喂和评论,我感激地抱着枕头失声痛哭……爱你们

贺凌霄心想:这都什么事啊?
他抵着白观玉的肩骨,将脑中的线慢慢捋清了。白观玉教过他若遇杂事先去想已经抓住了苗头的,捋出来一条线再去理下一条,操之过急只会将这团线越缠越乱。贺凌霄冷静下来,回想起当年事,一连串实在是发生的太快太措不及防了,瞬息之间从天上到地下,瞬息之间从生到死,快得人来不及反应。
所以说是有人故意引他悲怨,激他入魔生出邪气,好在人间撬开六恶门的一条缝。
贺凌霄思忖着,“六恶门主想借我重返人间,弄出这些画皮鬼是想替自己重塑肉身——他还妄想能再飞升?”
白观玉赞赏地轻拍他的脊背,意为说得不错。贺凌霄人还在他怀中,两具身体贴得紧密,是个十分大不敬且暧昧非常的姿势,可惜贺凌霄满心扑在六恶门主身上,丝毫没有察觉。
“师尊,您之前说在我身死后华易的闻山真人认罪了,他怎么说的?”
白观玉静了下,道:“说是因自己一念之差杀害了懋高,称是得了天道指引。种种与你无关。”
“什么天道,托辞罢了。”贺凌霄短促地笑了声,沉思道,“不过想一想当时事确实蹊跷,他分明猜到我会上山去救谢寂,只是我当时不察,中了他人圈套。”
他东想西想,余光又瞧见白观玉的衣领,青玉圆扣缀在竖领间,鬼使神差地问:“……师尊,你为何会生九锢咒?”
白观玉说:“很多年前,师姐离山前曾出过一件事。”
贺凌霄精神一振,立马追问:“什么事?”
“当年她私自下山,你的师祖下山寻她,回来后大病一场,不日便去了。”
贺凌霄的师祖自然是白观玉和陈秋水的师尊——太巽当时掌门,开莲真人。这事倒是从没听白观玉提起过,贺凌霄问:“师祖为什么生病?”
白观玉摇首,“不清楚。他回山后就闭了关,谁也不见。只登真时见过我们一面,言从此之后陈秋水不再是太巽山弟子,一刀两断,再不相见。”
贺凌霄听得云里雾里,自己蹙眉想了下,“后来呢?”
“后来。”白观玉看着他,“后来事你已知道,她生下你后身去,没再见过我们。”
贺凌霄试探着问他,“师尊,师祖他老人家当年与你们关系很密切吗?”
“嗯。”
“有多密切?”贺凌霄说,“像我们这样?”
“……嗯。”
贺凌霄觉得其实也说得通,他和他娘的事说起来是差不多的。他能把他师尊气成那样,师祖年纪大了,一气之下重病辞世也不是不可能。想到这里,贺凌霄犹豫了下,问了他方才就想问又不敢问的:“您为什么……为什么要……”
为什么要自裁?
他没能问出来,但白观玉明白。白观玉说:“想去找你。”
贺凌霄心下一动。
“若我真死在六恶火中,魂魄早碎了,师尊,您可能也……找不到我。”
人死了会去哪里?这是凡人千古也难解的命题。
虽脚下有地府,但像他师尊这样的得道真人,按理已不能算是尘世凡人,不登黄泉,不见判官。虽他们总称道门中人身死为“登真”“羽化”,可谁也知道那不过都是漂亮话,要是飞升成仙这样容易,那天上的人早就比地上的人还多了。
倒是有言说道门中人死后登祖师殿,过莲花香炉熏出此生功德罪愆,再由真君一一决判。白观玉说:“夜深,不易多思。先去找个地方歇下,明日再说。”
“……是。”
白观玉在他腰上轻轻拍了下,示意他先站起来。贺凌霄蓦地回了神,这才发现俩人的姿势,面皮一热便火燎了似的跳起来了,“弟子得罪……”
白观玉站起来,将方才从地上拾起来的一物递给他。
是把通体竹青色的剑,他的长秋。
贺凌霄下意识伸手去接,想起这剑曾用来做过什么,僵硬地顿在了半空,久久再没动了。
白观玉看他僵住,沉默片刻后轻叹了口气,转腕将长秋收回,换成了一柄银白的长剑,“拿着吧。”
贺凌霄一愣,目光倏然转去了白观玉脸上。看他面色平淡,好似给的不是他的本命剑拂霜,而是随手折的根青竹一样。贺凌霄对着他的眼睛,半晌反应过来,“……不。”
“不,不用了师尊。”贺凌霄说,“弟子身无真气,拿了您的拂霜也是折辱。弟子用长秋就好,长秋剑是您百年前赐我的,弟子就用那个就好。”
白观玉垂眼瞧了他一会,收回了拂霜剑,重又递出了长秋。
贺凌霄双手微颤,缓缓接下来了。
他的长秋剑。
百年前白观玉亲手铸给他的长秋剑。
这把剑曾经……曾经……
贺凌霄忽一把紧攥住长秋剑柄,用力之大,直硌着他掌心薄薄的皮肉。随即他掩饰似的快速将长秋收入腰间,问:“师尊,咱们接下来去哪?”
白观玉说:“客栈。”
“好……嗯?”
白观玉说:“你累了。”
贺凌霄愣了下,他累了?他累了吗?
他刚睡了一觉醒来,什么也没干,他累了吗?
贺凌霄欲言又止,可一对上白观玉黑且沉静的眼睛,嘴里的话就拐了个弯,“……对,弟子累了。”
片刻后,等贺凌霄安坐在这小镇中的客栈时,人还是有些懵的。
夜深,出来迎客的只有一位哈欠连天的店小二。客栈里自然也没有点灯,贺凌霄上楼梯时左脚绊右脚险些摔下去,幸亏白观玉稳稳扶了他一把。等进了房,白观玉挥袖点亮了烛灯,照亮了他眼前一小方天地。白观玉转身要出门,贺凌霄下意识站起来跟了两步,问他:“师尊去哪?”
白观玉回了身,“找店家要水。”
“要水做什么?”
“替你净身。”
贺凌霄愣了下,问他:“师尊替弟子施个祛尘诀不就行了?”
“法诀不能代替所有,用水对你身体好些。”
眼看白观玉说完这话就要出去,贺凌霄急忙跟上,起身太快,险些又把自己原地绊个跟头,“我跟您去……弟子跟您一块去!”
白观玉看了他一会,允了。于是贺凌霄就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跟着他叫醒店小二给了丰厚银钱,跟着他再上楼回房,片刻后店家将盛满热水的木桶抬进他们屋子里,白观玉又起了身要出去,贺凌霄忙道:“师尊去哪!”
“……”
白观玉说:“等你净身后我再回来。”
这话说的,贺凌霄狐疑地揪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只闻到了皂角的味道,问他:“师尊,弟子是熏着您了吗?”
白观玉:“……”
他轻叹了一口气,“没有。”
“没有您出去干啥?”贺凌霄说,“外面这么黑,您要去哪?”
白观玉这回没看他,对着门板默了好一会,说:“你净身,我在这里做什么?”
贺凌霄下意识想说“您在这怎么了”,他们是师徒,又同为男子,有什么好避讳的?可这话刚到嗓子眼就像被堵住了,莫名其妙就觉得有点热,让他不太敢再看白观玉的白衣,讷讷道:“哦……哦。”
白观玉没有再答他了,推开了房门,贺凌霄又喊:“师尊!”
“怎么?”
“那什么……弟子很快的,一炷香,不,一刻钟就好!师尊记得快些回来啊。”
白观玉重又合上了房门,回身在他木桶边放了个东西。
贺凌霄看过去,是他的拂霜剑。
他心下轻轻一动,清楚白观玉的意思——剑在即我在。
“好。”白观玉说:“一刻钟。”
房门轻轻合上了,这一回贺凌霄没再出声叫住他。屋内半点声音没有,桌台上烛火光影摇曳,将水面渡上一层温和的暖光。贺凌霄三下五除二剥了衣服进去,动作飞速把自己收拾干净了,折腾来折腾去水温竟一点未变,也分毫没溅出去。他侧头看,见木桶侧壁上有道白观玉刻下的金咒。再转头瞧,布巾和一套换洗的衣物整整齐齐叠在他伸手就能拿到的地方,也不知白观玉是从哪里变出来的,压在他那柄拂霜剑下面。
贺凌霄一时没忍住,额头抵住木桶边缘,闷闷笑了起来。
他师尊有时候还真是……真是怪可爱的。
贺凌霄伸手拨弄了下拂霜剑,摸过他银绞的剑纹。白观玉行事风格简洁,衣食住行都不喜繁冗,剑也只是柄剑,没有剑穗,也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他真是怀疑要不是那些剑纹有法力加持,白观玉可能连这点银丝都会一并撇去。
水珠沾湿了拂霜剑鞘,留下道水痕。贺凌霄轻轻摸了两下,收回了手,脑袋侧靠在木桶边缘,忽然想起来他小时候拿着拂霜剑学剑招。说来好笑,旁人家的师父教导弟子多半都是从木剑铁剑开始,怕划伤也怕小弟子初学制不住。白观玉偏不,第一回教他使剑拿的就是自己的拂霜,使得贺凌霄每回练剑都分外心惊胆战。不过也是好在有此经验在前,他后来再拿任何名器或对阵任何名器,也就从未再怯过场了。
贺凌霄又伸手摸了摸它。
房门被人轻敲了一声,没有出言。贺凌霄知道那是白观玉,猝然回了神,不知道为何有些慌乱,喊了一声:“师尊等等!”
外头人没有再动了,烛火映出白观玉投在门板上的剪影,果然是安静的在等。
贺凌霄手忙脚乱擦干净身子,上蹿下跳套好了衣服,弄得水声哗啦直响。他实在不敢叫白观玉多等,分明是他说一刻钟就好,外袍套了一半,嘴里叼着腰带急急开了门,含含糊糊说:“好了,好了,师尊我好了!”
白观玉身后还跟着两个小二,估计是又得了银钱,笑得见牙不见眼,等着把水桶抬下去。白观玉顿了下,伸手将他外袍合好了,“急什么?”
两个小二动作麻利,眨眼抬了水桶出了门。房内又只剩他们两个人,贺凌霄头发还湿着,不好说是因对着他的剑发呆才忘了时候,对着他灿烂笑了一下。
白观玉将他的发尾拢在掌心,真气挥出,将他发上水汽烘去了。贺凌霄倒是乐易,又瞧见他手上拎着个小包,问他:“师尊,您手上拿的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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