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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登天(蔓越鸥)


贺凌霄干巴巴地回:“看不清……我怎么觉得比咱们刚进来时还要更黑了点?”
白观玉问他:“脚下的路能瞧见吗?”
贺凌霄其实是能瞧见的,但不知为何心下一动,扯了个谎道:“瞧不见。”
他听着身旁的白观玉静了片刻,低声说:“我背你。”
贺凌霄:“!!!”
他一时惊呆了,长这么大还从没叫师尊背过,未来得及答,便看白观玉已在他面前蹲下了。贺凌霄恍遭雷劈,久久没动静,直到白观玉轻声询他:“凌霄?”
贺凌霄猛地回了魂,忙上前双手要将他扶起来,慌乱道:“不不不不不不,弟子不敢弟子不敢,师尊快快快请起吧。”
白观玉又静了片刻,问他:“有什么不敢的?”
“这哪能啊……”贺凌霄都要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您为长,哪有这样的道理?”
白观玉说:“长又如何?”
贺凌霄叫他说得一愣。
……也是,为长者背个小辈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顾芳菲小时候也没少爬到盖御生脑袋上胡作非为。可那也就是小时候,贺凌霄现在都多大了?还叫他师尊背也不像话,再说……再说他师尊本来就不应当要做这种事。
贺凌霄生硬道:“反正您不用这样做,快起来吧师尊,别吓我了好不好?”
白观玉忽然问:“我是谁。”
贺凌霄又一愣,“……白观玉?”
白观玉轻叹一口气,“是你什么。”
贺凌霄说:“我的师尊?”
白观玉淡声道:“是你的师尊,不是供台上的神像。”
贺凌霄怔住了。
白观玉没有多难为他,起身道:“不肯就不肯,手给我,走吧。”
贺凌霄还愣着,下意识将手递过去,叫他牵着往前走。过了会他回了神,道:“师尊,弟子不是……也不是那个意思。”
“那是何意?”
“就是……”贺凌霄想了个最能让他接受的说法,“我长大了啊,师尊,您不是都为弟子行过冠礼了吗?”
白观玉没有出声,贺凌霄心想还气着?正在心底搜刮着说辞,又听白观玉淡道:“你把我放在高位,又把自己放在哪里了?”
贺凌霄说:“把您放在高位不是应当的吗?”
“何为高位?”
“呃,什么也不用做?一切交给弟子就行了?”
白观玉一言不发,只拽着他的手收紧了。贺凌霄就在他身旁,这孩子的心却不知是飞到了哪里去,有话愿意说,倒比先前有长进,只是还习惯性的将他当太巽山上高高在上的仙人,事事不敢僭越。他即使在暗中视力也分毫未减,自眼尾瞧了眼什么都不知道的贺凌霄,又在心中叹一口气,叹道:我的徒弟。
长廊尽头却忽闻有人交谈声,白观玉眼力极好,瞧见那是几个持灯的家仆,眼看越走越近了。他步子刚停,那头贺凌霄忽然猛地扎进他怀中,道:“别去了夫君!我不吃了,好黑啊,咱们还是回房去吧!”
持灯的家仆停住了,自然也听着了贺凌霄这句话,讶道:“夫人是要吃什么?您只管来叫一声奴婢就成了。”
贺凌霄学着那常夫人跋扈的样子,道:“不吃了不吃了!太黑了!我要回房去!”
“这……”两个家仆对视一眼,将手里的灯往旁一放,生怕惹了这位姑奶奶不快,忙跑远了。贺凌霄听着她们跑远,从白观玉怀中抬了头,捞过那盏灯,心情大好,“不错,白得一盏灯。”
白观玉什么也没说,接着往前走。贺凌霄两步追上他,挨近了他,道:“师尊,我知道您为什么生气了。”
白观玉:“我没生气。”
“好吧没生气。”贺凌霄立刻改了口,“总而言之,师尊是不是觉得弟子对您敬畏之心太盛,让您觉得不高兴了啊?”
白观玉没说话,负手向前,步子却稍快了些。
哦,那就是了。贺凌霄笑着追上他,接着说:“不是吗?那一定是师尊觉得弟子将您奉成了天上神仙,生怕哪里折辱了您,还是您是想叫我多依赖依赖您啊?”
白观玉的步子停下了,道:“我若说是呢?”
“啊?”贺凌霄愣了下,倒没想到白观玉还真的会应,满肚子花言巧语一下就黔驴技穷了,结结巴巴道:“若,若是的话……那弟子也只好从此谨记了。”
白观玉声音相当平静,“谨记,就上来。”
贺凌霄直觉大事不妙:“上哪?”
白观玉又在他面前蹲下了。
贺凌霄噌得往后退了一步,难言地瞧着白观玉雪白的背影,心道又来?又来???可话刚放出去,这回可就不好回绝了。贺凌霄棒槌似的原地杵了三秒,心一狠牙一咬就扑上去了,“那弟子可就得罪了!”
白观玉稳稳将他背起来,没有出声。贺凌霄把脸死死埋在他肩膀上,胸膛贴着他的脊背,触感鲜明,自己的一颗心砰砰砰跳得直震天响。一时谁也没有说话,贺凌霄心想不成啊不说话反而更尴尬,只得硬着头皮没话找话,道:“师尊这是把我当小孩了?”
白观玉攥着他大腿将他轻轻往上一颠。
贺凌霄手里还提着那盏灯,垂在白观玉身前,烛灯暖黄的光晕也随之一颤。贺凌霄说:“不过想一想,小时候师尊好像也没这么背过我。”
白观玉:“嗯。”
贺凌霄接着说:“打我手心倒是挺多。”
白观玉:“……”
他想起来什么,又笑起来,“也没给我买过糖人。我想起来小时候有次掌门师伯下山回来给顾芳菲带了个小糖人,她拿到我面前炫耀了半天,唉这个王八蛋。”
白观玉的手指收紧了,低声说:“以后买给你。”
小小一盏灯晃啊晃,烛火跳跃着,投下的光晕边缘模糊,将白观玉身上白衣和半边侧脸都染上了层暖色,梦境似的温和。夜色浓厚,寂无人声,两具身体紧密地贴在一起,贺凌霄瞧着他俊美无铸的侧脸,胸膛下的一颗心平复下去了,却不知又打哪来的一股冲动,叫他猛地探上去,在他面颊上轻轻亲了一口。
白观玉:“……”
贺凌霄:“……”
白观玉猛地将脸转过来,面上神情不怎么平静了,双目微微睁大。贺凌霄也瞪着他,心下想我在做什么?我被鬼上身了?这地方这么邪性我刚刚一定是被鬼上身了!面上强装镇定道:“我累了师尊,回房吧师尊。”
一时慌乱,连叫了两声“师尊”也没发现。
白观玉转回了脸,沉默了会,继续往前走了。贺凌霄险些抬手扇自己了,欲哭无泪地将脑袋抵在他肩骨上,这回也不再出声了。
无人再言语,只余有草丛中不时传来的“喀嚓”细小动静。临到房门前,忽听白观玉又说:“糖人,买过的。”
“嗯?”贺凌霄火速将方才事丢去一旁,猛地抬了头吃惊道:“什么时候?我怎么不记得?”
白观玉说:“你小时候我下山时带回来过,但你那时已睡着了。”
这事贺凌霄可真是头一回听说,惊讶道:“然后呢?”
“我放到你桌上就走了。第二日再去时你还未醒,但糖已化了。”
贺凌霄心下一动,“那糖呢?”
白观玉转头瞧他,“丢了。”
贺凌霄张了张嘴,一时没能说出什么话来。他完全不记得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事了,因为他根本连那个糖人的影子都没见着,白观玉又不说,谁知道是哪天他晨起前发生的事?贺凌霄兀自愣了一会,好半天叹道:“师尊啊,您该那时候就把我叫起来的。”
白观玉低声道:“我的错。”
贺凌霄又将脑袋埋下去不说话了,半晌,伏在他肩头闷闷笑出了声,环着他的手臂收紧了,叹道:“……师尊啊。”

次日,贺凌霄总算见着了这对古怪夫妻的真貌。
若说外形,这两位可真是分毫无异,举手投足都十分活灵活现。宴席间隙,贺凌霄低声问白观玉:“师尊,真不是活物?”
白观玉说:“不是。”
“那像这样的,他们自己知道吗?”贺凌霄悄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意为这非活物的知不知道自己如今已算不得人了。白观玉摇首,意为不知。贺凌霄又问:“那我们要怎么办?”
“死物不知。”白观玉视线移去县令身上,“他知。”
贺凌霄心想:我得找个机会把这俩人诓过来,看看他们身上到底有什么关窍。又问白观玉:“那房子里的尸首有二十具,这里还有谁也是死物?”
白观玉指节敲着桌面,往几个方向移了移,贺凌霄依次瞧过去,见他指的奴仆主家都有,仅就这屋中十四人,就有八个死物,主座上除县令夫妇外更是没一个活着的,贺凌霄悄声讶道:“这不就是满门死绝了吗?”
白观玉端起茶盏,手指微不可察地细微一动,站在最外头的一个家仆便应声倒了地。堂内登时骚动起来,那县令大叫道:“怎么回事!这是怎么了!”
贺凌霄眼尖地瞅见了一小道金光钻进了那家仆体内,片刻挟裹着一团白雾似的光屯落回了白观玉掌中。贺凌霄探头去看,道:“碎魂?”
“嗯。”
“师尊,您能看出来这是谁的吗?”
白观玉道:“数道碎魂揉成,分不出。”
贺凌霄颇觉意外,塞了魂气做引就做引吧,还扯碎这么多魂魄揉成一块,可真是缺了个大德。那边家仆失了这口魂气,躯体眨眼变成了具干尸。县令夫妇面色陡然变了,猛地回头来瞧他俩。
贺凌霄眨眼做出副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茫然道:“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没有,没有,什么也没有。”县令夫人忙过来拉住了他的手,“天太热,那人怕是中了暑气晕过去,不当紧。来来来,叔母带你去街上卖身新衣裙可好?兰香泽织锦也是有名的,你可一定得带身回去。”
贺凌霄还未来得及说话,听她又招呼那怀胎的新妇道:“苗儿!来!你也跟着同去。”
贺凌霄便把回绝的话咽下去了。
白观玉起身,县令夫人忙笑道:“咱们女眷的事,你跟着去做什么?还是叫我儿子陪你下盘棋吧,大儿啊,你来!”
白观玉皱了眉,望向贺凌霄。贺凌霄悄悄冲他摆了摆手,意为没事师尊我一会就回来。同县令夫人和那新妇走远了。到了傍晚,白观玉的房门叫人轻轻推开了,后头的人却迟迟没迈进来,小声叫他:“师尊……”
白观玉看过去,问:“怎么不进来。”
“我……”雕花门板透出外头人的影子,不知为何低着脑袋,说:“那我进来了,师尊您可千万不能笑话我啊。”
白观玉:“我为何要笑话你?”
外头人不说话了,过了会,贺凌霄慢慢从门后面挪了进来,只是身上穿着的,却是一套女子的裙装。
白观玉愣了愣。
不止裙装,发髻也挽成了江南女子常见的垂云髻,上头簪满了珠翠流苏,裹金丝的珠链在他颈旁轻轻晃着。贺凌霄双手捂面,羞愤不已,真是恨不得现在找块石头撞死算了。听白观玉说:“怎么打扮成这样?”
“一言难尽。”贺凌霄关紧了房门,“那个夫人非要让我去成衣店换上,我又不能使个幻术瞒过去。还硬要给我换个什么江南垂髻……唉。”
他坐在凳上,动作粗鲁地将自己满头珠翠拆下来,“真是平生一大耻……啧,这东西怎么拆不下来?”
白观玉按下他乱动的手,将缠在他发丝上的流苏分开了,替他一一拆下来。他动作很轻柔,贺凌霄老老实实坐着,说:“我今日仔细瞧过那新妇了,其实弟子如今实在很难瞧出什么来,但总归是叫人觉得不大对劲。师尊您说那些尸首是碎魂揉成的,分不出来谁是谁,我看还是把那个县令抓来审审得了。”
白观玉:“嗯。”
贺凌霄自己想了会,打算叫白观玉把那些有古怪的拢过来,先把那县令绑了再说。白观玉已将他头上那些珠翠花簪都拆下来了,他披着长发,白观玉手上的动作却慢下来了。贺凌霄忽然一拍桌子站起来,撞得白观玉微微后撤一步,贺凌霄道:“今晚就去绑了他得了!我先去换身衣裳……”
话说一半,忽然停了。
贺凌霄眉心微微蹙起,道:“师尊……这画昨天就是这样的吗?”
白观玉顺着他目光瞧过去,见墙上那幅美人描眉图未变,只她手中镜子映出来的图样却变了,倒映出的,分明是具森森白骨。
白观玉说:“凌霄,过来。”
贺凌霄便往他身旁凑近了,问他:“这画上有邪气?”
白观玉的声音有些沉:“并无。”
并无?贺凌霄狐疑地想:若无邪气这东西怎么变成了这样?白观玉的声音听上去为什么又这样冷沉?正想着,他眼微微瞪大了,道:“……又变了。”
的确是又变了,明明两人的眼睛分毫没有离开过这幅画,可镜中的白骨却又不知何时变成了个垂髫稚子喜笑颜开的脸。贺凌霄没有出声了,静静观察着,再过会,变成了含羞的少女,垂泪的妇人,愁容的老者,干瘪的白骨,最后复又再回了那张稚子的那张笑脸。
这是个轮回?贺凌霄不明白了,心想这是什么个意思?这种寻常百姓家里是怎么有这种东西的?
他这头正沉思着,身旁的白观玉忽然动了,拂霜剑凌空而来,钉在了门板上,露出后头黑漆漆的夜色。
……不。
那片黑不是夜色,是什么东西光秃秃的眼眶。
贺凌霄手腕叫他扯住了,那门板倒了下来,趴在门口的赫然是一具白骨。叫拂霜剑整个从眼眶中刺透了过去。白骨的下巴一张一合,发出叫人牙酸的“喀嚓喀嚓”声,拂霜剑气轰然而下,这白骨便原地化成了一摊骨粉。
贺凌霄惊呆了,“这什么?打哪窜出来的?”
“——喀嚓。”
“喀嚓,喀嚓。”
门板倒了,门户大开。夜色中见数具白骨从暗处现出来,浑身上下铛啷作响。拂霜剑刺出,浪潮般将它们掀飞了出去。贺凌霄还未来得及多思考,忽觉脚腕一凉,低头一看,正对上白骨空荡荡的两只眼眶,以及紧抓住他脚踝的一只爪子。
“……我操!”
贺凌霄本能地用力一踹,将它踹得散了架飞出去,只是那只骨爪子还留在他脚踝上,越攥越紧,越攥越深,叫贺凌霄无法掰得下来,只好求助:“师尊!”
贺凌霄眼前忽然天旋地转,是叫白观玉双脚离地抱进了怀中,金光闪过,骨爪碎去。拂霜在外剿杀着源源不断涌来的白骨,他们所处的屋子中四面却也有白骨穿透墙壁爬进来,贺凌霄心下正恶寒着,余光扫到墙上那副美人描眉画,画上女子及镜中白骨皆是不知何时扭面朝向了他,面上挂着极深极大的笑容,描摹出的眼睛似能透过纸张,直直盯着画外人。
这不正常,绝对不正常。寻常百姓家哪来这么多古怪东西的?这地方到底发生过什么?
白观玉单手快速结下法印,金符密密自四面蔓延而下,削去了那些白骨躯干。贺凌霄叫他抱着腾空而起,离开了那座屋子。只听轰隆一声响,那房子塌成了片废墟,紧接着再听声凄厉的尖叫,那些碎骨头自发又黏在了一处,横七竖八,手脚相反着,又从废墟下接二连三爬了出来。
从半空中望下去,只看夜色浓稠不见半点光亮,已被削断的旧骨跌跌撞撞再爬起来,却仍有新骨不断从暗处走出来,满是叫人牙酸的骨架相摩的动静。贺凌霄奇道:“打哪来的这么多白骨头?这地方以前是个乱葬岗?”
白观玉放出拂霜,五指结印,剑气共金光交织而下,迅猛如洪水,瞬息将那些白骨淹没碾碎。剑气汹涌,威压磅礴,贺凌霄忽然想到个人,奇道:这么大的动静,这府里的活人都去哪了?
紧接着他动作一顿,心道:哦,瞧见了。
县令和他夫人倒在地上,叫他儿子和怀胎的新妇埋头在身上啃着。片刻后抬了头,这两队老夫妻腹腔鲜血淋漓,肚子里的东西被啃的空空如也,自然不可能再是有气了。儿子和怀胎的新妇满嘴的鲜血,半面人脸,半面白骨,形肖邪鬼。
剑气碾了过去,将这些人也全化成了一堆骨泥。须臾地上白骨叫他剿清,贺凌霄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未等白观玉答,地上却又有变化了。
这一回,从地底涌出来的却不是白骨了。这小宅眨眼换了幅模样,满地尸骸凭空不见,坍塌的屋子也复了原样。从那屋中走出个年轻妇人,小腹微隆,柔声唤道:“夫君。”
宅院四角有下人持帚清扫着石板道,那方才还满嘴鲜血的县令儿子笑意盈盈地回了头,快步跑了过去。眨眼四季过,院里的一颗杏子树开花结果再到黄叶凋零。贺凌霄望着下头人来人去,道:“地缚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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