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天白先尝了一口,地瓜在风里吹半天了,现在温度刚刚好,他把烤焦的皮向下撕,然后把焦糖色的地瓜瓤递到了休马面前。
少爷老老实实抓着另一个,一只手也没法剥,他只管张嘴,在尤天白啃过的地方又咬了一口。
“好吃吗?”尤天白模糊不清地问他。
休马嚼得全神贯注,过了好一会儿才应答:“路边买的烤地瓜,就没有不好吃的。”
现在不是放假的季节,本地居民也少有往江边走的,他们安静地在江边共享着同一个烤地瓜,看远处的水鸟成群落下。
尤天白甚至丢了块地瓜皮去喂鸟,然而那块皮掉进水里,如同一片轻飘飘的落叶,连水花都没激起来。
这次成功换来了休马的一顿笑。
开始向着回家方向走的时候,天已经成了靛蓝色,前面是一条商业街,好像有店面开业,小城难得的热闹就汇集于此了。店不大,开业的阵势却不小,不仅支了花篮和彩色气球,还有红地毯和司仪,尤天白踩上地毯边的时候,远远瞧见店主正撅着屁股摆弄着什么。
他马上反应了过来,转头给少爷扔下一个字:“跑。”
少爷总是聪明一世糊涂一时,尤天白这么简单的要求,他却回了一个:“啊?”
几乎在他答话的同时,身后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原来老板趴在地上是在点鞭炮。
这束炮仗可一点不短,老板应该是为了讨个好彩头,少说五千响。等休马迈起步子紧跟上尤天白的步伐,身后的亮点还在一个接一个的炸起来。
其实拉远了看,他们逃得也没有那么好看,身后战火纷飞,人群熙熙攘攘,他们像是两个过年时害怕响声的小孩,越过地毯,跑过街口,一路碎步紧跟。
响声逐渐远去,尤天白先放慢了步子,在逐渐安静下来的夜色里,休马听见了尤天白的笑。
他今天好像特别爱笑,而且还不是他以往的笑,是会笑出声音来的笑。
尤天白转过身子来,乐得眼睛都亮闪闪了,他没停下步子,继续倒退着走,问休马:“好玩吗?”
鞭炮又来了第二束,休马下意识捂了下耳朵,看着尤天白露出来的牙,喊着回答他:“幼稚!”
继续向前,四周平息,尤天白重新转过去,目光向前,在并排向前走了有一会儿之后,休马听见左边的人问了一句话。
声音很低,但平稳,听得很清楚。
他问:“你要和我试试吗?”
作者有话说:
好想让他们这么无拘无束玩一辈子
休马不是一个藏得住事情的人,从来都不是,所以他听清问话后,当场停住了脚步。
旁边的人向前走了几步,紧接着意识到休马没跟上来,他也停住了,回头向着这边望。
“什么意思?”休马问。
“字面意思。”尤天白耐心回答他。
“试试什么?”休马又问。
他是真的没听明白。
尤天白站在原地,双手插着口袋,思索片刻后认输了。他走上前,盯着休马的眼睛,一字一顿解释道:
“和我谈恋爱试试。”
不过少爷的表情意料之外的没有很高兴,甚至有点落寞,他好像在琢磨什么,他问尤天白:
“谈恋爱为什么要叫试试?”
这下尤天白也被问住了,似乎每个人都是这么说的,但也没人探究过背后的意义。
他回答休马:“小成本投放吧——可能有人尝试过之后觉得不合适,就分开了。”
如此回答少爷更不满意了,他干脆没回话。这不是他期待中的答案,他想等尤天白说得再圆满点。
尤天白不再盯着他看了,回身去扯他的手臂,每次尤天白要催少爷走的时候就会这么做,这个动作他做很合适,说得上霸道,但只可惜休马比他高半截,这次还没扯动。
“行,”尤天白放了手,点点头问他,“你第一次谈恋爱的第一个晚上干了什么?”
现在尤天白的语气是有点严肃了,逼得少爷也开始思考了,但他要先反驳一句:
“不算谈,就是一起交往了几天。”
这有什么区别?
但尤天白懒得管。
“嗯,好。”他又说,“第一天晚上干什么了?”
休马应该还是想说点什么反驳的话,不过想了想,又作罢了。他选择老老实实回答尤天白的问题:
“高中时候,我送她回寝室,有段没灯的路拉了手,她在寝室门口抱了我一下。”
尤天白应了一声,反应平平,不是肯定也不是否认,接着问他:“然后呢?”
“没有然后了,”休马的目光游走了,去看临近街边的方向,“他发现我小时候学过武术后觉得很无聊,去找了隔壁班会弹吉他的那个——因为她不想让自己正在交往的人在运动会上表演舞剑,她觉得很蠢。”
“武术也不蠢啊,听着挺有意思的。”尤天白倒是没随着他一起看,风里有点冷,他缩缩肩膀,“说起来我还没看过你表演呢。”
休马瞄他:“现在是晚上,天都黑了,而且这里是十字路口。”
他们正站在拐角就是小区的十字路口上,头顶就一个路灯,虽然没有其他行人,但也不该是个随地表演街头武术的地方。
“那你柔韧度是不是很好?”尤天白又问。
休马已经跟不上他的脑回路了。
可尤天白还在眼巴巴地等,所以休马把他自己披着的外套扔了过去。
路灯底下,只见少爷深深吸了口气,接着手向下,轻而易举地把手掌贴到了地面上,然后又一个猛子直起来,把被动作带上去的衣服向下拽了拽。
尤天白抱着少爷的外套目瞪口呆,接着情真意切地鼓起掌来,光鼓掌不够,甚至还把嘴张开了,发出一阵叫好声。
“哦——”
少爷被尤天白整得有点懵,这鼓励突如其来,就仿佛他真的做了什么高难度动作。在尤天白还意犹未尽的时候,休马发问:
“那你呢?”
“我?”尤天白把手上的外套展开,重新给休马套上,“柔韧贼差。但是体力还行,当兵的时候仰卧起坐连做二百个没问题。”
二百个确实挺厉害,但不是休马要问的点。
“我不是问这个,我是问——”他撇了撇一边的嘴角,想找个合适说这些话的语气,“你的第一次恋爱。”
哦,刚才确实好像是聊这个来着。尤天白收了笑,开始望天。
“也没什么意思。我十七岁的时候和一个校外的男人一起混来着,有段时间天天为了他逃课,后来断崖式分手,听说他是身上背了案子,所以跑了,不过后来也没消息,没准儿死了。”
原来这就是过期孩子王尤天白的初恋。跟“没意思”这三个字根本不沾边。
在班里每个学生都学到灰头土脸的时候,他能不顾一切地翻过围墙跑出去,在冬天,在晚霞里,在早自习过后。能让尤天白等的人,那时候一定很耀眼了。
“那你当时喜欢他吗?”休马又问。
尤天白把仰着的下巴收回来,脸上的笑又出来了。
“这么问就没意思了,有谁会跟不喜欢的人谈恋爱吗?”
这是尤天白专属的滴水不漏的回答,对休马来说很没意思。他歪着嘴,没表态。
又过了一会儿,休马想问点什么,但被一阵柴油引擎的声音打断了。
身边的路口开过去了一辆三轮车,这是十分钟里第三辆,他们在路灯下站了有一会儿了,这就像是一对学生在晚自习之后依旧贪恋和彼此相处的时光。
三轮车开过去,休马彻底把嘴闭上了——他甚至不想用“一对学生情侣”来形容自己。
不过此时,尤天白当然看得出来小少爷的不快乐。这次他选择做一个合格的大人。
“你要知道,这种恋爱谈得很没意思的。”尤天白耸耸肩,和他解释,“一开始就冲着谈恋爱去,彼此除了恋爱也做不了别的,分手了恨不得是仇人——很没意思。”
这解释太深奥,只换来休马一个怨怼的眼神。
尤天白看着他这表情直乐。
“我是想说,”他清清嗓子,止住了自己不合时宜的笑,“你和他们不一样,我是把你当做一个‘人’来认识的,又是把你当作‘人’来发展的,我花在了解你上的时间是最长的,而且这很值。”
话说完,休马在盯着尤天白看,其实从“你和他们不一样”这一句起,他的眼睛就亮起来了。
“满意了?”尤天白问。
没收到回答。
尤天白干脆主动给这场对话画上了句号:“好了,回家吧。”
或许是尤天白说这几个字的时候,语气太像是哄着恋人了,休马竟然不自觉得跟着他走了两步。这次尤天白走他的右边,不是一如既往的左边。
安静来得太突如其来,休马的脑子还没停下,他瞄着右边的人的肩膀,还想再说点什么,直到一只手握了上来。
原来尤天白走他右边,是为了去拉他那只没被绷带缠上的手。
握手来得十分自然,尤天白的手滑到了他手臂内侧,自然而然地向下走,和他手掌相对。休马这才想起来,前面那段回家的路好像没有路灯。
空气又安静了,但仿佛却喧嚣不止,风在休马的脑子里响,简直要吹出花来。
他能感觉到和尤天白相握的手在发热,甚至还有些微微发抖,但是现在越努力去把控平稳,就越像是在跟着拉他手的人较劲。
现在真的起风了,风稍微吹散了一点他的紧张。
走这段路的时候,休马稍微回想起了他高中晚自习后,陪那个女孩走的那段。但那时候好像没这么紧张,甚至还有心思听旁边路过学生的聊天,可能人长大了反而容易心思多。
小区里一如既往的无人,楼道口只有微微的风响,尤天白先放开了他的手,用钥匙去开单元门,不过门锁簧片弹响后他就停住了,没拉把手也没说话,对着门抬起脸,好像在准备着什么。
“怎么了?”休马凑近去问,他的第一反应是谁家小孩用口香糖堵了钥匙眼。
但没想到尤天白当场转了身。
休马是贴近尤天白的后背去问的,现在尤天白的后背抵上了门,他们脸对着脸。
然后尤天白张开手臂,两手搭上他的肩膀。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拥抱,尤天白的下巴在他的肩膀上搁了也就一秒,接着放开了。
他说:“好了,现在可以回家了。”
休马终于明白了尤天白问他第一天谈恋爱的时候的事是为了干什么,是为了复刻。
为了复刻,为了超越,符合休马二十分钟前经过新店门口时对他的评价——幼稚。
而这种幼稚居然对休马百发百中,甚至都让他忘了自己在尤天白说过初恋经历后,想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想问尤天白:“你也会一样喜欢我吗?”
现在他也不是特别想问了。
尤天白的味道还绕在鼻子边,肩膀上似乎还有他的温度,气氛很好,他想闭嘴偷偷享受一会儿。
作者有话说:
虽然很喜欢尤老板和少爷的同居日常,但其实感觉比起剧情我好像没那么擅长糖……但还是感谢来看的每一位!!
第81章 在谈了
两人不是在同一张床上醒来的。没打招呼,没有晚安。就仿佛尤天白提了“试试”之后,他们的距离反而拉远了。
又或者说这才是正常的“试试”距离,从室友开始。
第二天一早,休马是比尤天白先醒来的,他不会像尤天白一样选择楼下的早餐摊,而是自己动手做的饭。尤天白起来的时候正看见他吊着条胳膊端盘子。
看着大伤之后不足七天的少爷给自己干活,尤天白相当的不好意思,赶忙说道:“我端,我端吧。”
然而少爷不仅要端,还是把两个盘子一起架在胳膊上移过来的,平稳放好后,他问尤天白:
“现在的你不是昨天那个把地瓜扔我身上的你了?”
问得好。其实尤天白嘴上客气完之后也没再动地方,他现在正处于清晨醒来的走神阶段,只有嘴在运作。
可能鼻子也在运作,因为他闻到了饭香味。
在他咂摸着家里什么东西能做出这么香的味道时,少爷已经到了桌子边。
“腊肉是从冰箱里找的——没过期吧?”说话间已经吃了一勺,是腊肉蛋炒饭。
其实腊肉是去年老家寄过来的,但尤天白没说。
“没过期。”他言之凿凿。
“那就好。”少爷彻底开动。
除了色香味俱全的腊肉蛋炒饭,还有一碟煎火腿和鸡蛋,尤天白拍拍少爷的肩膀,充满感激地说:
“吃完饭我出去一趟。”
说完转头去了洗手间。休马本人的脑筋也没太清醒过来,又往嘴里放了两口饭,才转头问:
“干什么去?”
尤天白在刷牙,模糊不清地回答他:“工作去!有家经销商老板在,一小批货物要处理。”
对哦,这是现代社会,人还是需要工作的。
休马放下筷子转头问:“我陪你一起去?”
尤天白这次直接走出卫生间和他对话了,牙刷还戳在嘴里:“不用了,用不了一会儿,你歇着就行了——要是带你个病号出去别人还以为我压榨劳动力呢。”
老板亲自下令给自己放假,做员工的也不好不从,休马重新回过身正对餐桌,把盛着蛋炒饭的碗端了起来。
他感觉尤天白好像和之前不一样了。
如果硬要定位一个具体的时间,那就应该是回松原之前,那时候的尤天白和他相敬如宾,连睡衣的领口都不会多打开一颗扣子,现在却能毫无形象地在他面前刷牙。
没谈过,没经验,也不知道好事坏事。
在他独自思量的时候,尤天白已经打扫完毕出来了,在他对面坐下,先尝了一大口炒饭,然后赞不绝口。如果要是平时,休马肯定听得开心,挨夸谁不喜欢?何况还是平时很难被夸到的地方,但今天不一样,他有点隐隐约约的不安。
就仿佛是上学的日子里,阴沉的下雨天,你望向屋外眼看着就要在中午前转为瓢泼雨势的蒙蒙细雨,只想把早晨八点的第一节水课跳过去。然而当你真的下定决心要翘课了,室友都收拾好走进教室了,你在宿舍的床上忽然独自清醒。
这和现在的不安感很类似。
休马决定先发制人:“那你把账本和发票留下吧,我再对一遍账。”
尤天白还沉浸在美食里,对少爷的要求颇为不解,他问:“你不是在之前刚拿到时就对过吗?”
问完,他又觉得自己僭越了,这大概是好学生专属的做事要做细,尤天白答应道:
“等会儿给你拿上来。”
理论上讲这番不知所云的对话应该到此为止了,但今天天气非常好,好到尤天白吃着饭都忍不住往外看了两眼。
他直接给少爷来了个建议,他说:“天气这么好,要不你自己出去玩玩吧。”
没想到少爷给了他一个不可思议的眼神。
“玩什么?”休马问尤天白。
给建议的时候尤天白也没多想,不过现在一咂摸,小地方好像也没什么好玩的,两人昨天去的大学城大概就是最繁华的地带了,商场里也没什么有意思的,自己一个老爷们逛也有点奇怪。
说出来的时候尤天白自己都不自信了,他犹豫道:“去江边转转?”
仿若废话,他们在佳木斯的每一天几乎都在江边转,现在天气回暖了,生物也开始繁殖了,太阳照射的时候去转,还会闻见春泥的臭味。
甚至有点臭不可闻。
“那你——”尤天白还是想帮少爷找点活干,但小城市的娱乐一共就这么几样了,他甚至不惜找起了旁门左道,“你不如去中央广场那边转转,那边有老年活动团跳交际舞。”
说完连他自己都哽住了,最终他放弃了给少爷找娱乐的方向。
“你还是等我回来吧。”说完这句,尤老板把碗筷一推,“碗等我回来洗,你就别动了。”
说出这话的时候,尤天白多少还像个人,不像几分钟前提建议让休马和老太太一起跳交际舞时的他。
不过临出门之前,尤天白一句话又抹杀掉了他自己刚刚建立起来的好人形象。
尤天白说:“你找前几天那个滑滑板的小子玩——不行吗?”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拿着外套往自己身上,少爷在旁边拎着车钥匙准备给他,话音一落,少爷直接把车钥匙扔他身上了。
“你当时自己让我删的!”少爷的声音提高了八度。
此话不假,尤天白有种想当场逃跑的冲动。
“啊,是,是我让你删的,不好意思。”狡辩完,他又清清嗓子,“删了就好,你自己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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