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猬饲养法则(灯豆)

“你爸都有杀人倾向了，你俩要是被判给他哪天被捅死了都说不准！”
常玉的话虽然不太好听，但的确也是事实。
何瑞主要担心的其实也不是这个，他怕后续处理完之后，何荣光还会找上来蓄意伤人甚至是谋杀——而且毕竟是亲生父亲，这么多年的相处，何瑞说没有感情是假的。
几年前何家的相处氛围不是这样的。
那时候何荣光的事业稳步上升，赵茹的家庭主妇做得很轻松，夫妻两人感情也不错，儿女双全事业有成感情和睦，完全是别人眼里的完美家庭。
近几年一切美好渐渐破碎，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何瑞每个月回到家看见的永远只有两人争吵的画面。
无休止的争吵打砸。
“你不用太担心，”何瑞这下倒是反过来宽慰常玉了，“我明天再去医院看看我妈，问问她什么打算。”
何湉刚好从厕所回来，一进房门就听见何瑞说的话。
她和何荣光的感情就没那么好了，对这爹哪哪儿都是不满，“还能是什么打算，我看让妈也拿刀捅何荣光一刀这事才能算扯平！”
许越颇为赞赏何湉的侠义风范，投去一个赞赏的目光。
但何湉没理他，一个眼神都没有留下地上床躺着。
“我要是你，刚回家的时候我就拿刀捅回去了。”常玉还在复盘，在场四个人或许只有何瑞对何荣光有点童年滤镜下不去手，何湉和许越都十分赞同常玉的说法。
两人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会，常玉忽然道：“许越人呢？怎么没听见他说话。”
何瑞瞥了眼身边恨不得钻进手机里听常玉说话的许越，白眼恨不得翻到后脑勺，“他洗澡去了。”
刚准备接过电话和常玉聊几句，然后甜甜蜜蜜说晚安的许越：？
他还没来得及开口，常玉回道：“行吧，我明天跟你一块儿去医院，刚好我姑也在那家医院。”
“行。”
说罢，何瑞一边用手捂着想发出声音吸引注意的许越，一边飞速挂了电话。
许越：“你就是这么报恩的？”
两人这么一打岔，何瑞何湉的心情倒是好了不少。
两兄妹一个在床上一个在地上，凑合着也算度过了这个并不太好眠的夜晚。
第二天两人就被进房间找东西的陈晓燕发现了。
还好许陈二人不算什么过于小气的长辈，许越笼统地说了下何瑞家昨天的事，两人就没再多问了。
许传勇还格外热情地做了早餐招待兄妹二人。
两兄妹和许越一起坐公交去医院，而常玉早早就到了常淑云的病房。
四人在楼梯口碰面，何瑞简单地向妹妹介绍了常玉，“这是常玉。”
他已经不指望何湉开口叫他们三人中的任何一个人哥了，这次介绍的时候甚至连“哥”这个称呼都懒得带。
何湉还记得昨天晚上常玉在电话里那一番话，因此对常玉十分的欣赏，毫不犹豫地就开口叫了声，“你好，常玉哥。”
何瑞：？
许越：？？
总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许越开始害怕上辈子的事情重演——据上辈子何湉亲口所说，在许越还不认识常玉他们的时候，何湉曾对常玉一见钟情。
虽然是三分钟热度，但也的确是真真切切喜欢过。
喜欢了整整一个星期呢！
不过后面因为常玉性格太冷她放弃了，转头投入了另一个小奶狗的怀抱。
不过现在何湉才初三，而且又是在这种情况下第一次见面，应该不会发生上一世的那种情况吧？
许越如此安慰自己，可视线却牢牢黏在常玉身上，生怕常玉做出什么容易让人小鹿乱撞的举动。
事实上在场几人只有许越会因为常玉而小鹿乱撞。
不对，许越的话应该是大鹿乱撞。
常玉对许越的心思一无所知，也对从何湉嘴里冒出“哥”这个字的稀有度一无所知。他只是很平静且礼貌性地笑一下，“我总听何瑞提起你。”
“他嘴里肯定没好话。”何湉无情地吐槽她亲哥。
换来何瑞无奈地撇嘴。
另一边病房里，赵茹一大早就被腹部的刀口疼醒。
赵子义一整晚都在床边守着，床上的人一醒，她就也跟着醒了。
赵茹睁眼第一件事就是去问孩子们，“他们俩呢？”
“在家里呢。”
赵茹不知道何瑞昨天没带何湉回家。
“何荣光呢？”
“警察局。”
昨晚手术之后赵茹没醒多久，对后续赵子义怎么处理的都不太清楚，直到孩子没被影响也就放下心来又睡过去了。
赵子义把这些年自己对何荣光的不爽倒豆子一般跟她姐说，之后两人又聊起之后的事。
但还没说几句，门就被推开。
四个孩子鱼贯而入。
常玉和许越赵茹是认识的，学期中的时候开过家长会。
她还格外感谢了常玉的学习辅导，让她这个一直上补习班都没有任何作用的学渣儿子的成绩有了提升。
加上两人长相都十分出众，想不记住都有些困难。
何湉一进门就扑过去坐在小姨旁边，她有些怕赵茹的伤口被牵扯，所以只是轻轻拉住赵茹的手，“妈，离婚吧。”
她其实不是第一次劝赵茹离婚了。
可之前赵茹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推拒，到了现在，伤口的痛感完全无法忽视，女儿抓着自己的手柔嫩而温暖。
她叹了口气，“不是这么简单的。”
在场其他人都没太懂赵茹的意思。
如今何荣光都做出这样的事了，到底还有什么牵绊，让她无法下定决心去离婚？
有外人在场，赵茹没再多说，而是朝常玉和许越笑了笑，“辛苦你们大老远跑过来了。”
【作者有话说】
医院：出场费结一下

第27章 何老胖子
两人这才把买来的水果提过去放在床头柜上，许越没把何瑞昨天的事供出来，而是找了个比较完美的借口，“本来前天是跟何瑞约着出门玩但没说好去哪，刚好就来看看阿姨您了。”
常玉也道：“不麻烦，我姑姑也住在这栋楼，刚好顺路能看看您。”
两人在长辈面前总是一副懂事乖巧的样子。
刚好赵茹和赵子义两位长辈格外吃这一套，看着帅气又懂事的孩子谁不喜欢呢。
赵子义拿着水果去洗，赵茹就躺在床上和孩子们说话。
她还不能使太大力气，说话的声音也不大，整个人都没什么气色，“你姑姑在几层啊？”
“就在楼上。”
“那还挺巧的，”赵茹道：“有机会可以和你姑姑聊聊天。”
这倒不是客套话，赵茹性格温和看着斯文，但对社交之类的有极大热情。
常玉当然也不推拒，姑姑住院之后常常一个人，总是有些孤独，“她要是知道了，一定很开心。”
他们也没有打扰太久，确认何瑞和何湉没什么大事，赵茹也没有任何危险之后，就和四人告别离开了病房。
许越上次来看常淑云已经是半个月前月假时的事，便跟着常玉一块儿上了楼。
“姑姑最近怎么样？”
提起常淑云，常玉担忧道：“还是老样子。”
许越知道常淑云的结局，这些日子假期时也常常缠着常玉一块陪着姑姑，在他暗戳戳地推动下常玉不再像以前那样什么话都憋在心里，这几个月和常淑云说了很多，姑侄之间的关系比以前还要亲近了许多。
可愈是这样，许越就愈期待一个奇迹发生。
万一呢，万一这次真的会不一样，万一常淑云能恢复健康呢？或者，或者再多活个三五年也好。
他也是真情实感地忧心常淑云的病情，但还是打起精神安慰常玉，“不用太担心，晗晗。
“现在天气越来越热了，高温杀菌又排毒，咱姑肯定马上恢复了。”
常玉一从许越嘴里听到这个名字就应激，刚刚的忧愁一扫而空，恨不得伸手一拳揍在许越引以为傲的脸上。
“我说了一百遍了，你不准这么叫！”
这人自从从常淑云口里知道了常玉的小名以及含义之后，有事没事就要叫两声，被常玉严肃制止之后安分了半个月不到又卷土重来。
现在可能是新鲜劲过了，只偶尔叫一声。
但偶尔叫反而更让常玉觉得难为情，冷不丁来这样一句其实更让人发羞。
唯一还算懂事的点就是，许越从来不在现场有第三个人的时候叫这个小名。
常玉并不知道，这是因为许越不太想让别人知道这个名字——特别是何瑞那个要是知道了肯定会跟着也这样叫的死狗。
——常玉想揍人，也的确是揍了。
他一拳捶在许越腰上，丢下一个中指快步离开，后者捂着腰跟在后头。
常玉很快也意识到许越这一番歪理邪说，和那句刻意的“晗晗”是为了安慰他，他心里其实更多的是对许越叫自己小名的恼羞成怒。
住院部的这栋楼是单面楼，走廊一面是病房，另一面则是窗户。
如今已经是夏天，窗外树木花叶茂盛，三四层楼高的大树在阳光照耀下投来一片片斑驳树影。
常玉想起去年夏天。
去年的夏天比现在热很多，那时候姑姑才出院没几天，眼看着过完暑假，常玉就能复学。
未来似乎一片坦途，姑姑的身体会越来越好，常玉也能一路升学，慢慢不用再给姑姑和姑父添麻烦。一想到这些，再热的天气常玉都不觉得难受了。
可剩下燥热的余韵还未消除，期待许久的高二生活带给他的是那些撕咬着禁锢着他的传言，是背后张牙舞爪怀着恶意的同学，是几个月后姑姑病情恶化的消息。
一件又一件，一桩又一桩，把常玉对未来一切的美好期盼摔破踩碎碾入尘土。
他不知不觉放慢脚步，许越快步追上来再次和常玉并肩而行。
后者个子高上一些，将窗外的阳光遮挡，为常玉投来一片阴凉。
常玉侧目看向许越，腰侧还隐隐传来痛感的许越讨好一笑，“下次下手轻一点呗？”
“你还想有下次？”常玉瞪眼，恨不得再补上一拳，“下次把你从楼上丢下去！”
“就有下次。”许越嘟嘟囔囔，“你还真舍得打死我了？”
新的夏天，好像一切再次迈向了好的方向。
这次身边有了不一样的人，一切也真的会越来越好吗？
两天后，何瑞家的事有了新的进展。
赵茹不离婚的原因孩子们终于得知，并不是因为什么旧情未了，也不是什么还觉得何荣光能浪子回头。
而是因为何荣光近几年生意亏损，欠下一大笔外债。
不知道这老男人用了什么把戏，赵茹只知道，要是离婚之后，这笔债务将全部落在她一个人头上，婚内倒还属于夫妻共同财产，勉强能牵制着何荣光。
她是全职主妇，没有工作，若是离婚之后背上这样一大笔外债，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大概率也不会落在她头上。
虽然如今何荣光捅了她一刀，她争夺抚养权的概率大了很多……可债务的事……
赵子义和何湉气得差点冲进警局把何荣光往死里打，最后还是何瑞冷静许多，拼命把小姨和妹妹拉住。
赵子义开始四处联系律师，而何瑞和何湉坚持不懈地劝说赵茹狠下心来打离婚官司。
赵茹一直是个有些畏缩的性格，若是官司失败，离婚之后的百万债务她不敢赌。
第五天，尽管赵子义坚持不原谅，赵茹那边也不松口，何荣光还是在接受教育和调解后出了警局。
他似乎没有半点做错事的悔恨，回家安安心心洗了个澡，就这样去医院见了赵茹。
何荣光是十分愿意离婚的，他此行过去也正是为了继续劝赵茹离婚。
进门只看见病房里满满当当一堆人，他站在门口还愣了好一会，确认自己没有找错。
常玉和许越陪着常淑云来，几天下来，常淑云已经和赵茹成了朋友，白天里没事的时候常淑云会下楼来看她。
赵茹已经能下床，再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修养，赵子义又请了一个星期的假，也在病房陪着姐姐。
何瑞从画室回来，何湉也没去课外班。
所以何荣光来得太巧，刚好赶上所有人都在的时候。
他没料想到这样的情况，有些尴尬警惕地看了眼不认识的三个外人，脸上堆起一个虚假到让许越有些恶心的笑容。
这脸长得也太经典，当年在他酒吧赖账的那些混子基本上都长这样。
简直是一个模板里出来的人。
有外人在，何荣光自知道丢不起自己的脸，想说的话一时间也没顾得上说，全都暂时咽回肚子里了。
“你们是小瑞的同学吧？”他看向许越和常玉，又看一眼坐在床边的常淑云，“那您是？”
赵子义出声打断他虚情假意的关心，“关你屁事啊。”
“你来干嘛？”何湉对她爸最后一点感情也因为这件事消耗殆尽，此时没有一点好脸色，“离我们远点，谁知道你兜里有没有刀。”
一屋子人因为何荣光的到来，原本的其乐融融都被打断，气氛一瞬间降至冰点。
常玉看见这种男人就觉得恶心，要不是在场还有这么多人看着，他可能早就上去给这老胖子一脚了。
病房里暂时没有其他病人，赵茹虽然性格偏软弱，此刻也难得硬气起来。
“我暂时不太想看见你，你能出去吗？”
何荣光欺软不欺硬，小姨子他惹不起，但拿捏了这么多年的赵茹一说话，他的焰气一瞬间又高涨了。
“你说不想就不想？老子还是你男人，要是不想见到我，你现在出院跟我办离婚！”
赵茹怎么可能轻易如了何荣光的意，挣扎着坐起来吼道：“不可能！”
再次被拒绝，何荣光显然没有这么好的耐性。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捅了赵茹这一刀之后，彻底突破了最后一层微弱的道德线。伤人后并没有付出相应代价的何荣光，对自己的所作所为有多过分并没有正确的认知。
他冲过去扬手竟然还想打人，被常玉眼疾手快地伸手桎住了手腕。
何瑞和许越也上前拦住何荣光。
后者见情况不对，转手用另一只手去拉扯赵茹，“你别躺在床上装病了，老子那一刀根本没怎么捅进去，马上去民政局办离婚！孩子和钱都归你，别他妈纠缠老子了行不行？”
他竟然还好意思提钱，哪来的钱？负债倒是有一屁股！
这样一拉扯，赵茹还没好全的伤口又开始一阵一阵地痛。她的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下去，抓着床沿死活不松手。
赵子义忙活着扒拉何荣光抓人的那只手，三个少年也忙活着把何荣光拉开，这胖子也不知道哪来的牛劲，死活拉扯不开。
一片混乱中，掌心猛地接触脸颊的一声脆响，让所有人的目光投向何荣光一瞬间红肿起来的脸颊。
何湉扇了何荣光一巴掌。
何荣光暴怒，松手就想去掐何湉的脖子。
“老子他妈是你爹，你个小杂种！”
何湉个子小人也灵活，转身避开何荣光，又毫不留情地扇了一耳光，“我根本没有你这种垃圾爸！
“何荣光我告诉你，我妈不可能就这么轻轻松松跟你离婚！你欠的钱，一分都别想跑！”

没人预料到何湉的这一巴掌，也没人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赵茹想去拉她，但看向被何瑞他们拉扯着不知何时早就不如记忆里那样温和谦逊，变得这样丑恶的何荣光，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转而伸手握住床边女儿背在身后有些颤抖的那只手，轻轻捏了捏。
常玉和许越说到底不太好牵扯别人的家事，确认何荣光被控制住不会再闹，在何瑞的再三保证下也就推着常淑云的轮椅出去了。
走前许越看了眼火气未消瞪着何荣光的何湉，忽然想起常玉死后第一年的某个月，何湉抱着盒饭蹲在自己身边说的一番话。
“许哥，说起来我还没跟你说过我以前的事呢。”
那是个格外萧瑟的秋日，老店翻修，许越还无法用平静掩饰常玉的离去带来的伤痛，他只能用忙碌阻断自己对常玉的思念。
何湉咽下嘴里有些凉掉的小白菜，油腻的口感让她下意识皱眉，最终还是把盒饭盖上，没了胃口。
“其实高中到大学我都是很规矩的那类人，你信吗？”她偏头朝许越嘿嘿一笑，后者没太懂她突然说起这些做什么。
何湉怎么可能是规矩的人？
他认识何湉的时候，后者二十五六岁。发及肩，妆浓艳，每次热热闹闹地来店里都得点一杯顶烈的酒，喝不到多久又热热闹闹地离开。
她在大公司做管理，但人却不如刻板印象里管理人员那样严肃古板，爱笑，开一些没品的笑话，比许越何瑞这两个正牌老板都要得店里员工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