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往深咎(糠木)

杨卷背挺得溜直，气势汹汹，分毫不让。
邓廉宵经纪人眼瞧人越来越多，急得冒汗，低声直喊祖宗别闹。
终于，邓廉宵主动后退了一步。
霍听眼底滑过一丝惊讶，但随即，邓廉宵对他露出一个阴寒的笑。
这个笑让他不舒服极了，霍听蹙了蹙眉。前头恰时有工作人员在喊他，他无从深思，走了。
一直到晚会结束。
房车打开，岑林窝在里面，等他回家。
“今天比上次早一点。”他说。
霍听朝他走过去，岑林自觉把腿缩起了。
两人温馨地靠在一起说话，杨卷眉眼也挂着笑，专注开车，管好自己的眼睛一点不往后看。
霍听在岑林的唇上轻吻了一下，岑林笑了，也追过去吻他。
一比一，谁也不吃亏。
车外是凛冽的寒风，车内是无尽的温暖。
就在这时，霍听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给他发了一溜的图。
看清内容后，霍听眼底顿时一片冰寒。
“怎么了？”岑林要看，霍听把手机阖上了，“没事。”
他又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仿佛刚才那个瞬间是岑林的错觉。
岑林瞧不出来什么，只好作罢。
当晚，两人做完，岑林睡着了，霍听拿起手机，走到洗手间。
手机上，林林总总几十张照片全是他和岑林。
最远的一张可以追溯到他拍《余燃》，是岑林来找他的时候。而最近的是上次下雪，他们在雪中亲吻。
霍听几乎不用想就知道了这些照片的源头。
邓廉宵的那个笑的含义，他此刻才明白。

第49章 梦该醒了
霍听洗了把冷水脸，水珠沿着他的脸颊滑至下颌，形成一个透明的水珠，最终啪嗒一声砸到地上。
镜子里，他的脸有些白。
二十年的往事浮现在他眼前，杨夏荷的尸身还躺在医院的停尸房，他拿着一个小铲子、一个塑料袋，铲他父亲和别的男人的床照，从一条街到另一条街，从天黑到天亮。
如果杨夏荷说的下地狱就是这样的话，那确实要应验了。
现在时代虽然和从前不一样，但同性恋依旧是公众讳莫如深的，霍听不能让岑林和他一起冒险。
他知道邓廉宵是为了王宇的角色报复他，把照片发过来是想让他提心吊胆，让他害怕这颗随时会炸的雷，殊不知，这样做也是将自己的所有底牌亮了出来。
霍听冷嗤一声，才半路，邓廉宵就迫不及待交底了。
霍听给周晔发去消息，告诉她事情全貌，让周晔和团队做好应对准备。
第二天一早，周晔出现在别墅，霍听给她开门，对方看他的眼神都冒着杀气。
霍听压着嗓子说：“姐你收着点，岑林在。”他不想让岑林知道这事。
周晔一个白眼差点没翻过来。
今年的事情太多了，她好几年没这么累过了，霍听……真是她祖宗！
“你要气死我！”她咬牙。
霍听给她倒了杯热水，让她消消气。
岑林从厨房出来，和他们撞了个面对面，周晔当即把脸撇过去了。
岑林用眼神问霍听“她怎么来了”，嘴巴上乖巧地叫了声“姐”。
周晔不咸不淡地应了声。
“……我煮了鸡蛋姐你吃吗？”
“谢谢，不吃了。”周晔再气也不打笑脸人，她让霍听快点收拾，坐到沙发上去等着了。
岑林走到霍听身边，眼睛瞄了她一眼，小声道：“怎么回事？”
“没。”
“她看着不高兴。”岑林神色严肃，“是不是你出什么事了？”
“咒我呢。”霍听和他笑。
岑林这才放下心来，他想了想说：“也是，你现在这么红。”
“那我不红呢？没钱养你的时候，你预备怎么办？会走吗？”
岑林一脸莫名其妙，但是还是说：“不会，你没钱我养你好了。”
霍听低头快速亲了下岑林的嘴，语气略凶狠，“记住你今天的话。”
杨卷已经在车上等着了。
三人一齐进了公司会议室，杨卷把门锁上，窗户关上，一根针都进不来。
霍听把手机递给周晔，周晔面色沉重，杨卷在一旁捂住了嘴巴。
“……这拍的太清楚了吧。”照片看完许久都没人说话，杨卷不像他们那么沉得住气，先出了声，“怎么办啊姐。”
“能怎么办？”周晔憋了一夜的气爆发了，“我要是能知道就好了！”
杨卷左右看了看，像自言自语又像是找认同，“不过现在同性恋很多，出柜的艺人也不少，实在不行让哥出柜吧……”
他这话说的太大胆，直接把周晔点炸了，“杨卷！你不知道霍听女粉占比多少吗？”
杨卷自觉说错话，可怜巴巴低下头。
公开确实是下下策，先不谈可能造成的损失，霍听也不想让岑林暴露在公众视野之下。
他不愿意让岑林被别人看到。
霍听正准备开口，周晔先说话了，“上次，我们和对方交锋的时候，我打听到一些比较……的东西。”
她表情很是凝重，像是对下面要说的话十分犹豫，杨卷自觉站到门边去了。
周晔看向霍听，“邓廉宵私下里玩的花，经常开各种party，你知道吧。”
“略有耳闻。”
邓家从上个世纪就涉足演艺圈，邓氏的华通娱乐在娱乐圈举足轻重，旗下还有不少子公司，在全球都有选秀场，寻找有潜力的年轻艺人。
邓廉宵作为华通的太子，接触这些年轻而新鲜的血液是很轻松的事情。
周晔：“我听说……他的party里，有的还未成年。”
霍听正在拧水瓶的动作一顿，立刻看向她。门口的杨卷“草”了一声。
周晔捏了捏鼻梁，“他的party不公开，不是谁都能进的，想加入必须有‘老人’作担保，进去后还有好几轮搜身，一个电子设备都流不进去。”
“……这事牵连太大了，不止圈内人。”周晔点到为止，“所以不到万不得已不可能把这事爆出来，更何况，就像我说的，从来没有人能带电子设备进去——没有证据。”
周晔的意思是，他们有可以对付邓廉宵的办法，但一风险太大，会牵扯出一些他们不想得罪的人，二没有证据。
霍听半晌没出声，一直保持着抱臂的状态，姿势抗拒，神色冷淡。
他以为邓廉宵只是一个无用的草包，没有想到还是一个卑鄙的伥鬼。
用未成年去笼络上面的人，是人能做出来的事？
霍听闭了闭眼，再睁开时，脸上什么情绪都没有了。
“我们不需要证据。”他说。
周晔坐直：“什么意思？”
杨卷激动地看向他，“哥你有办法？”
“我们只需要让他相信我们手里有证据。”霍听点开了手机的录音器，播放了一条录音。
是和曹良吃饭那晚，邓廉宵将他堵在厕所他录下的对话。
听着邓廉宵那些侮辱性的词汇，周晔眉头紧锁，杨卷几次要骂人。录音结束，霍听在他们之前先开口道：“你找人和他当面谈，p一些图出来，给他看，他做过那么多缺德事，不会记得自己是在哪里‘被拍’的照片，人的肉眼不比机器，他们当场分辨不出来。然后你再把这段录音给他听，让他自己看着办。”
周晔思索了两秒，笑了，“他和你玩心理战，吓唬你，你也吓他是吧，你啊你。”她眉间的愁色淡了些。
杨卷没听懂，“怎么就他自己看着办了，这个录音是厉害，也比不上我哥的那些照片吧……啊，我不是那意思，我是说……就，我们给他的照片不是假的吗？”
周晔瞪了他一眼，恨铁不成钢地给他解释，“邓廉宵心里有鬼，看到照片已经吓死了，气势先弱了一半。就算他对自己的安保有信心，只信了百分之五十，我们再把录音给他听，里面的话是他自己亲口说的，他知道录音是真的，自然会偏向于相信我们手里的照片也是真的。”
杨卷恍然大悟，“真的混着假的，那假的也是真的。”
“对，而且他不敢赌我们手里的照片是不是真，他怕牵连出那些‘大人物’。”
杨卷对他哥露出一个大拇指，“好阴啊哥……呸，好绝啊我的哥！”
霍听没理他，喝了口水。
周晔看了眼时间，“我找人去做这事，在我解决这事之前……杨卷你先出去一下。”
“啊，好。”杨卷听话地走了。
办公室里只剩下这对经纪人和艺人。
霍听有预感，周晔接下来要说的话不会让他舒服。
“这话我想说很久了，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你必须……”她换了个词，“你最好和岑林分开。”
霍听不答，嘴角崩成一条直线，弧线很是锋利。
“你趁着他失忆，把他留在身边，我知道你这么多年一直放不下他，所以我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阻止你，但他要是恢复了呢。你在他失忆的时候骗他，对他做的这些……他那么心高气傲的一个小少爷，他会不会原谅你？”
周晔就是周晔，一出手就精准摁在了霍听心口的那根刺上。
“好，假设他转性了，他不跟你计较了。那你有没有想过，你和他这么亲密，你的对家不少，你能保证今天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吗？”
霍听倏地抬眼。
周晔淡道：“你瞪我也没用，我说的是实话，只要你们在一起一天，你们就会有被拍的风险……我记得岑林的妈妈是市长吧，如果你们真的被爆出来，你想过后果没有。”
“好，就算岑林不在乎他妈妈，不在乎你骗他，你也不在乎你辛辛苦苦走到今天取得的成就，不在乎我们这个团队从你出道至今的付出——但是霍听，如果这一切真的发生了，你扔掉的这么多东西，得是值得的吧。”
霍听手指紧捏成拳，他想让周晔别再说了，但是他牙齿咬的很紧，他张不开口。
“他对你已经没有感情了，他要是喜欢你，不会对你冷暴力两年，不会几次三番出轨，背着你相亲——”
“够了！”霍听蹭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眼神抗拒而冰冷。
他比踩高跟的她还高了一个头，周晔只能微微仰视他，依旧掷地有声。
“爱一个人没错，一往无前也很可贵，但是这一切的前提是对方需要！你一直把你自己的意志力强加在岑林身上，顽固地拖着你们两个人向前走——”
“我说够了！”
“你别再自欺欺人了！”
两人几乎同时喊出声。
霍听眼圈发红。
周晔长长地吸了口气，平复好情绪，拿起桌上的包，往门口走。
“霍听，”她说：“梦该醒了。”

霍听已经连续一周没回来睡觉了。
岑林一个人在家里无聊，盯着和霍听的聊天框，最后一条消息是他中午发的，问对方吃的什么。已经晚上六点，霍听还没回复。
“就这么忙吗？”岑林小声念叨着，伸手不满地在戳在霍听的头像上。
界面跳出来一个新消息：我拍了拍“霍听”
岑林觉着好玩，一连戳了十几条。
看着页面上密密麻麻的“拍一拍”，岑林忽然觉得没意思，显得他整天没事做就等着对方一样。
他给斯文发了消息，约斯文去吃饭。
w：现在？
w：位置
岑林：你挑
过了五分钟，斯文给他发了一个定位。
看看，看看，朋友不比男人靠谱！朋友不会不回你消息，还随叫随到！
岑林终于笑了下。
到了地方，斯文还比他先到，握着手机坐在位置上，屏幕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在码字？”岑林出声，“我是不是打扰你了？”
斯文抬头对他笑了下，“没事，我刚好一天没吃东西了。”说完又把头低下去继续敲敲敲。
斯文挑的是一家涮肉店，岑林把时间长的先煮下去，斯文在忙，他就盯着咕噜噜的锅发呆。
过了十来分钟，斯文把手机收起来了，“好了！”
岑林回神，“好，吃吧。”
斯文看他，“你心情不好吗？”
“……没有。”
“你看着没什么精神。”
岑林笑了下，“好吧，有一点点。”
斯文见他不像是想说的样子，没多问，问岑林想不想喝酒，自己可以陪。
岑林本来想拒绝，话到嘴边变成了“好”。
结果说是陪自己的，斯文一杯就不行了，岑林反而越喝越精神，他都不知道自己酒量这么好。
结束后，岑林给他送回家，安顿好了，又给一直扒拉他腿的小猫倒了点猫粮，小猫呼呼吃着，岑林看了一会，走了。
回到家，意外家里灯火通明，霍听回来了？
他高兴地跑进去，霍听浑身酒气地倒在沙发上，杨卷握着手机站在一旁，手里举着电话。岑林兜里的手机响了。
杨卷一听，掉过头来，惊喜道：“林哥！你回来了！”
岑林看了眼沙发上的人，问怎么回事。
杨卷说：“和曹导王导见了个面。”
“……被灌的？”不能吧，霍听这咖位还能被灌吗？
“不是不是。”杨卷犹豫了一下，压低了声音，“哥这几天心情不好。”
霍听这周一直睡在外面酒店，杨卷猜测是他哥不想因为照片的事情影响岑林。本来他还想给他哥送到酒店去的，但是霍听一直念着岑林，杨卷就自作主张给他送回来了。希望他哥醒了不要骂他。
“为什么？”
那这就不能说了，杨卷虽然知道岑林在霍听那里不一般，但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还是有数的。
他赶紧开溜，“我先回了林哥，我哥交给你了！”
门被关上，别墅里只剩下他们。
岑林在霍听的沙发旁蹲下来，静静看他，霍听喝酒上脸，眉毛、眼皮上都染了粉，嘴巴紧紧抿着，显得嘴角有一些向下，不高兴的样子。
岑林伸出一根手指，摁在他的嘴角上，往上提了提。效果甚微。
“为什么不高兴呢？”他自言自语着，低头在霍听的唇上贴了下。
霍听的眉毛动了动，却没有醒来。
岑林看着这么大的人，有些发愁。
喝醉的人可重了，他怕还没把人抬上二楼，他俩都得从楼梯上摔下来。
岑林环视了一圈，一楼南面还有一个房间，不知道里面有没有床。他一直没打开过，因为他隐约记得之前杨卷和他说过，南面的房间不能去。
里面是有什么吗？
岑林一开始不好奇，是因为他不喜欢霍听，自然对他的一切无所谓，但是他现在变了，他想知道了。
“咳咳。”霍听咳嗽了两声，岑林立马就把这事抛到脑后了，转向他，“你醒了？”
霍听眯着眼睛，似乎在确定他是谁。
岑林低头在他的嘴唇上咬了下，语气略带不爽，“看屁。”
霍听的神色清明了一些。
岑林去给他泡蜂蜜水，回来的时候霍听已经撑着脑袋坐起来，脸色有些白。
“头疼？”岑林把水递给他，问。
“有点。”他的声音有些嘶哑，“我怎么会在这？”
“杨卷送你回的呀，”岑林莫名在这句话里听出了其他意思，“你不想回来？”
霍听喝着水，没回这句，不知道是没空答还是不想答。
岑林心里忽地有些酸。
他们一周没见了，霍听的反应比他预想的平淡多了。
他觉得自己这样很矫情，不愿意被看出来，做出正常的语气和表情，说：“我先去洗澡了，你要不舒服和我说。”
身后，霍听默默放下水杯，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岑林的背影。
岑林洗完出来，霍听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的，全身脱的只剩一个内裤，被子也不盖，赤条条躺在床上，还好空调是开着的。
他走过去踢了下霍听垂在地板上的小腿，“起来，去洗澡。”
霍听“唔”了声，说：“动不了。”
岑林瘪着嘴，和空气生气。
不回来就不回来，一回来就折腾他。
岑林站了一会，淘了个毛巾任劳任怨地给他擦身子。
霍听全程一直半睁着眼，看他。
岑林在他的劲瘦的腰间摸了一把，“翻过去。”
霍听听话地翻了过去，把白白的背和挺翘的屁股留给岑林。
岑林给他擦完背，要把霍听的内裤拽下来，霍听一把拉住了，头转过头看他，眉头微挑，“做什么？”
岑林重重在他屁股上拍了下，“不擦？”
霍听这才松了手，他趁机又拍了两下，霍听拧眉，一副要发作又没理的模样。岑林乐得笑了。
霍听忽然也笑了，翻过身来，下面的东西差点戳到岑林嘴上。
那玩意居然已经半起了，霍听一只手撑着脑袋，支着上半身，轻佻道：“前面不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