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娇气假少爷被赶走后(一尾羊)


谢瑾宁霎时不寒而栗。
可他绞尽脑汁,也没能想起自己是什么时候认识的北愿。
算了,还是解药更重要。
北愿一走,谢瑾宁便迫不及待地,试图从他们口中获取更多消息。
在见过大汉和那女子的下场后,他们本不愿透露,可饶是知道他们的准九王妃其实是个男子,被那水汪汪的眸子看着也难免心软,呼吸也跟着轻了几分。
就这样,被他的美色蛊惑,更是为了讨谢瑾宁欢心,好让他们能一直留在身旁服侍,他们遮遮掩掩地,透露了不少东西。
比如,北戎的风土人情,北愿的“光荣”事迹。
又比如,此处的方位。
他们所在乃是大彦边境一处边陲小城,此处离大彦都城过远,顾之不及,又粮田稀薄,艰难度日之际,是数年前一队北戎行商到此,胆大之人便动了与他们交易的念头。
彼时北戎亦未扩张,跟鞑靼打得难舍难分,于是和此地一而再,再而三,互通有无。为饱腹,官吏亦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后逐渐演变成小型市集,不少当地男女还与北戎子民通了婚,育下子孙后代,到如今已近乎七成都同北愿一样,具有两国血脉。
可以说,这里是大彦和北戎都心照不宣的,最后一片净土。
怪不得看院中走动的人,有的穿着大彦衣物,有的穿着北戎的,却相处得那么融洽。
或许……将北戎人都赶出大彦并不是个最好的结局。
暗暗思忖,紧接着,谢瑾宁又问了些无关痛痒的小问题,眼看气氛逐渐融洽,一直监视着他们的亲卫也将头扭了回去,他心头暗喜。
“那你们可知北戎圣……”
“芭雅,阿骨达,苏鲁托——”
一道爽朗女声突兀响起,谢瑾宁抬眸,从那有异于身旁女子的打扮,和推门而入时亲卫的反应,他便知,此中年女子的地位怕是不亚于北愿。
“你们几个不好好守着王妃,还偷上懒了。”
被一一点名的几人刷地起身,芭雅吐了吐舌头,行礼:“姆格勒。”
“九王妃。”看到端坐在桌后的一袭粉色身影时,姆缇亚眼睛亮了亮,用北戎话低声说了句什么。
谢瑾宁听不懂,一旁的芭雅倒是笑出了颗虎牙,解释道:“姆格勒说,王妃生得如此貌美,果真名不虚传,是颗璀璨的大彦明珠。”
虽是在夸他,谢瑾宁也不免一囧。
“额……谢谢。”
姆缇亚乃是从北愿回到北戎王庭后,便一直跟在他左右,照顾他的婢女。自报家门后,姆缇亚提起茶壶,为谢瑾宁斟了杯茶,朗声道:“听说九王子终于把你接回来了,我一高兴就多喝了些酒,才起得晚了,王妃莫见怪。”
“对了,关于九王子的事,王妃有什么想知道的,都可以来问我。外人不了解九王子,才会觉得他性子古怪。”
她警告似乜了眼几人,转过头朝谢瑾宁笑,道:“等明日拜了堂成了亲,王妃,你便是九王子的至亲之人了,不好意思开口问我的话,直接问他也行,他念了你那么多年,是不会瞒着你的。”
谢瑾宁表情僵住。
他谁都不想问,也并不是很想知道,谢谢。
姆缇亚心如明镜,见他垂眸,闭口不谈,也就带过了这个话题。
她坐下喝了口茶,又皱着眉头推远了,看了看谢瑾宁面前一动未动的白玉杯,吩咐芭雅去泡壶花茶换掉,挑捡着说了些与大彦和北戎都无关的话题。
她身上带着北戎独有的风沙气息,却莫名让人觉得温暖,谢瑾宁的警惕渐渐淡了,他安静听着,偶尔回应几句。
主要还是……她言辞潇洒,行事豪迈,又跟北愿亲近。
是个极好的突破口。
不多时,姆缇亚看了看天色,起身辞行,说是要去帮北愿,谢瑾宁犹豫半晌,还未找到合适的时机,见她要走,便跟着起身。
“等等,姆……”
“王妃叫我缇亚就行。”
“缇亚。”谢瑾宁抿了抿唇,一鼓作气道:“我听说,北戎圣药可解百毒,这是真的吗?”
“圣药?”姆缇亚讶异:“王妃问这个做什么?”
被她目光扫过的几人脑袋都摇成了拨浪鼓。
谢瑾宁涩声道:“我就是……好奇。”
“自然是真的。”姆缇亚道,“圣药是半年前大王赐给九王子的,现在应该在,嘶……按照你们大彦的话来说,好像叫什么,聘礼,对,聘礼里面。”
谢瑾宁眸光骤亮,下意识漏出来的丁点喜悦,足以让这张明丽动人的小脸更为鲜艳。
姆缇亚定定看着他,赞叹一声,忽而朝他伸出手来,谢瑾宁想后仰,又忍住了,脑袋一重,被摸了摸。
触感顺滑,姆缇亚满足地眯起眼,道:“我奥仁最是喜欢好看的东西,如果她见了王妃,怕是得扒着你不放。”
“姆格勒……”芭雅小心开口,“这是九王子梳的头发。”
“啊,手感太好了,王妃莫怪,莫怪。”姆缇亚不舍地收回手,哈哈一笑,“我先走了,你们几个照顾好王妃啊。”
谢瑾宁缓缓吐了口气,松开被他揉皱了的衣袖,将散下的一缕发别至耳后。
阿骨达低下嗓音:“王妃,奥仁在我们的语言中,是女儿的意思。”
顿了顿,他又说:“不过,在她四岁那年,趁姆格勒没在偷偷溜出去玩,被三王子误当作猎物一箭……”
剩下的,阿骨达不说,谢瑾宁也明白了。
他按了按发闷的胸口,强行让自己的思维回到正轨。
如今好歹是知道了圣药的下落,接下来就该想想,要如何在拜堂成亲前,拿到圣药,顺利出城了。
“鸭子太老了吧,咬都咬不动。”
“呸呸呸,这什么肉啊,这么咸。”
“酱汁都洒出来了。”
“我要的金齑玉脍呢?”
这一顿晚食,不仅是厨子,就连传菜的也忙出了一身汗,路过厅堂的众人视线也纷纷从惊艳,到了麻木。
无他,这九王妃太折腾人了呀!
一个时辰里,桌子上的菜不知道换了多少次,说要吃酱板鸭,又嫌太柴,要吃羊肋炙,又嫌膻,哪怕只是装点得不够心意,也是说换就要换。
还有,这都冬日了,从哪儿给他找鱼生去?!
九王子还真就惯着他。
“换。”
“叫人去买。”
“姐姐,这汤不错,你喝些,我让他们快些做。”
就连姆缇亚也是笑盈盈的,“这果子不错,酸甜多汁,王妃试试。”
这哪儿是个天仙啊,分明是个邪魔...妖精!
眼看天色益暗,谢瑾宁才大开尊口。
“这次还行。”
北愿动了几筷就放下了,撑着脑袋看实在饿了,吃得脸颊鼓鼓的谢瑾宁,道:
“这里的吃食是糙了些,北戎的...估计姐姐也吃不惯,下回我从京城抓几个回北戎,好好养着,专门给姐姐做菜。”
谢瑾宁一口汤差点喷出来,强忍着咽下,也是咳得上气不接下气。
“咳,你,咳咳……”拍掉他为自己擦唇角的手帕,谢瑾宁捂着唇,愤愤瞪他,“你说什么?还抓几个,你把人抓来了,他们的家人怎么办?”
北愿语气淡淡:“那有何难,一起抓来便是。”
“你!简直不可理喻。”
谢瑾宁心情差到极点,也没了胃口,转身就走,北愿欲追,被姆缇亚拦下。
“你看你,又犯傻,把人惹生气了吧。”
北愿面上难得显出几分茫然:“阿缇,我说的不对么?”
“你刚刚把芭雅几个换掉,他就已经很不高兴了,现在又……唉,这样下去,你只会把他推得越来越远。”
“那我应该怎么办?”
“我们与大彦交战在先,那孩子对北戎人有情绪是正常的,又要离乡……罢了,先顺着他吧。”姆缇亚叹了口气,“不过这种东西,还得你自己慢慢琢磨。”
越推越远。
北愿静静咀嚼着这四个字,神色阴晴不定,倏地,他掌心一握,谢瑾宁持过的瓷勺掉了瞬间化为齑粉,从他指缝中掉落。
“不可能的。”
他呢喃,“就算是死,我也要姐姐陪着我一起。”
发了通脾气,顺利让北愿撤去了门前看守他的亲卫,又以大彦新婚夫妇在拜堂前夜不得相见的借口,将半个身子都踏进房门的北愿推了出去。
“姐姐。”北愿轻轻叩了叩门,“明天见。”
为全礼数,北愿并不住在院中,明日一早,他将身着红袍,骑高头大马来此迎亲,待谢瑾宁上了花轿,绕城一周后再回此处拜堂。
了解了流程,谢瑾宁就知道,他的机会来了。
确认北愿已走,又以屋中有其他人他睡不着的理由将婢仆赶了出去,听到院门落了锁,谢瑾宁才从门板上直起身子,从袖口掏出被他攥得紧紧的,将他掌心硌出红痕的物什。
那是一枚钥匙。
打开装有圣药盒子的钥匙。
夜愈发深了。
屋中烘着地龙,身子骨越暖,人就越易困顿,谢瑾宁揉揉酸涩的眼皮,小口啜饮着杯中已经凉透的茶保持清醒。
一杯又一杯,等鼾声响起时,谢瑾宁停下了继续倒茶的动作。
门口的亲卫睡着了。
晚食间谢瑾宁换下了那么多菜,自然先便宜了亲卫,他们个个吃饱喝足,又见谢瑾宁这一下午从未表达出半分要逃的趋势,戒心大失,靠着门扉呼呼大睡。
地龙始终暖着,屋中不觉,谢瑾宁轻手轻脚踩上小榻,方才打开一条小缝,凛冽夜风便钻了进来,他狠狠打了个哆嗦,却还是没将脱下的衣裙穿回去。
喝了太多花茶,微微鼓起的小腹不受控制地一酸,眸中涌出一丝懊恼,谢瑾宁银牙紧咬,继续推开窗棂。
估摸着足够钻出去了,他小心翼翼迈出一条腿,挪动着坐上窗台,一点点跨了出去。
赤足落地的响动微不可闻,谢瑾宁忍住从脚底蔓延上的冰寒,确认守在门口的两人没被自己吵醒,他才慢慢穿上锦鞋,向他打听到的,放有聘礼的屋子走去。
院中偶有提着灯的小厮路过,谢瑾宁一路小心躲闪,借助阴影躲避,半柱香后,他顺利到达。
没曾想,门前竟也被一把大锁牢牢锁着。
也是,都说九王子为了娶他,准备了不少奇珍异宝,怎么可能不设防?是他高兴太早了。
试探地推了推窗,纹丝不动,被封死了,谢瑾宁懊恼地用指尖戳戳大锁,蓦地一顿。
锁,是开着的。
来不及惊讶,谢瑾宁推门而入,探出脑袋确认四处无人后,他小心合上门扉。
稀薄月光透过天窗,堪堪照亮中心那一小片区域,四周则被混沌浓黑雾气笼罩,除了层层堆积的木箱轮廓,其余皆看不分明。
而正中央的木台上,赫然放着一口上了锁的小木箱。
会是圣药吗?
谢瑾宁目不斜视,直奔而去,插进钥匙一扭。
“咔嚓。”
打开盒盖,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只静静躺在绒缎中的水晶小瓶,瓶身不过二指宽,极为精致,内装的液体金黄,在月芒下金光粼粼,恍若正在流动。
正是圣药。
谢瑾宁激动得双颊生晕,他只着单衣,被夜风吹得冰凉的身子骨都发起热来,正要去拿,下一瞬,发丝拂动。
眼前一花,盒中骤然一空。
屋里还有人!

“这就是大名鼎鼎的北戎圣药?”
水晶瓶被一身着夜行衣,浑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只一双眼眸在外的男子夺去,他轻嗤,“看上去也没什么特别的嘛?”
他拿的位置十分惊险,双指堪堪提起一角,还不甚在意地晃着,晃得谢瑾宁胆战心惊,双手摊开,眼巴巴地跟着移动,生怕他一个手滑就摔了。
他试着伸手去抢,可男人比他高出不少,毫不意外地抢了个空。
“诶诶诶,小贼,你干嘛呢,还懂不懂道上的规矩?”
官亓漫不经心将圣药往旁边一扔,在谢瑾宁的惊呼声中,以一个刁钻的姿势稳稳接住。他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这里面的东西我都翻了,也就这玩意还算有点意思,我就拿走了,其他的你慢慢挑,我不打扰你。”
“不行。”再次扑空,谢瑾宁急道:“你把它给我。”
好不容易拿到圣药,却在眼前被人抢了,还抢不过他,谢瑾宁眼泪都快出来了,“这些东西都可以给你,你把它给我好不好,求你了。”
怕被外面的人听见,嗓音细声细气的,还带着浓浓鼻音,小脸煞白,泪眼蒙蒙的模样,实在楚楚可怜。
官亓胸口像是被挠了一爪子,怪痒的。
借着月光,他仔细打量面前的少年,这一看,官亓在心底“嚯”了声。
长这么好看,跟个小女娃似的,不像有北戎的血统。
也不会有哪个贼笨到披头散发,穿一身雪白单衣就跑出来偷东西的,怕就是这院子里的人。
不过,官亓心想,被他盯上的东西,向来都是直接到手,断没有让出去过的道理。
这小子还来求他……真是天真。
他顿时起了逗弄的心思,要递到少年眼前的手高高举起,在谢瑾宁噙着泪略带谴责地望向他时,官亓道:“哦,你不是贼啊。”
谢瑾宁小鸡啄米。
“但我是啊。”
他粗着嗓子,险恶一笑,“听说这儿有个很有钱的北戎人明天要成亲,准备了不少宝贝,我就进来看上一看,没想到被你看到了……”
他逼得惊慌失措的少年步步后退,靠在墙面,长睫飞颤,“你,你想干什么。”
隔着蒙脸巾,一股莫名的香气在鼻尖绽开,宫亓贴着他的颈狎昵地嗅了两下,沉声:“新娘子不好好待在闺房待嫁,偏要跑出来,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辣手摧花,花……”
他轻咳,掐住谢瑾宁的下颌迫使他抬起头来,“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谢瑾宁盯着他没说话。
“喂,你这是个什么反应。”宫亓捏捏他的脸颊,竖眉装凶:“不是该大喊大叫,惹人来抓我,然后眼睁睁看着我扬长而去吗?”
语罢,他怪笑两声,似是此景早已出现过多回。
“我不会的。”谢瑾宁说。
他没从这人身上感觉到恶意,况且,他也没错过提起北戎时,他眼中一闪而过的厌恶。
眼梢鼻尖红红,蒙上了层晶亮水光的饱满唇瓣微微嘟着,启唇时,唇缝间若隐若现的湿红和贝白,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诱人。
红白相映,吐息如兰。
宫亓没怎么用力,颊肉就肉眼可见的浮出了五道红印,睁圆的瞳孔干净澄澈,明晃晃地映着他的罪行。
草,脸怎么这么嫩,豆腐做的吗。
还这么香,擦粉了?
宫亓一搓,把人擦得直吸气,也没见褪色,还更红了。
他不自在地松了手,将水晶瓶扔进他怀里。“算了,给你。”
“多谢这位壮士。”谢瑾宁接得手忙脚乱,抽了衣带,将圣药小心系好,挂在心口,“壮士,你既然能进来,那可以带我走吗?”
“不要,麻烦。”好不容易来这一趟,没有颗粒无收的道理,宫亓挑了几个最贵的东西:“你明天不是大婚?走什么?”
“我不想和北戎人成亲。”被他拒绝,谢瑾宁眼眶瞬间红了,眼泪说掉就掉,“我是被他们掳来的,好不容易才找到机会跑了出来,呜……”
他哭得官亓都想把脸上的布扯下来,给他当擦脸巾了,心思恍惚间,没注意把装过圣药的空盒子也塞进了包裹里,“想我帮你,总得给我点儿好处吧。”
“我有钱,好多金元宝,都给你好不好?”
官亓敞开包裹,抖了抖,“我把这些东西卖了不是就有钱了。”
谢瑾宁并不放弃,亦步亦趋跟着他,“恩人你说,你想要什么,只要我能做到的,我绝不会推辞。”
又换了个称呼。
叫得还好听的。
“嘘,有人来了。”
官亓耳廓微动,朝谢瑾宁招招手,“来,搂着我脖子,我们出去再说。”
谢瑾宁也没想到他这么容易就松了口,不敢拖延,他乖乖照做,锁骨被包裹里的木盒硌痛了也一声不吭。
“抱紧了。”
官亓黑袍一罩,将他拢住,推门而出时,右手射出钢爪,脚尖一点,便在举着弯刀狂奔而至的亲卫面前带着人上了墙。
“来人啊,有贼!”
“大胆狗贼,知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竟然敢来这里偷东西!”
守在门前的亲卫急匆匆跑来,“王妃,王妃不见了!快,快去找九王子!”
谢瑾宁一抖,将官亓抱得更紧了。
“嚯,原来是大名鼎鼎的北戎九王子的地盘啊,我真是太害怕了。”
任谁都能听出他的阴阳怪气。
官亓拍了拍怀中的单薄的背脊,**道:“跟九王子说一声,他的王妃很漂亮,我一见心喜,只能请他忍痛割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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