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
灼热瞬息而至,火光自眼尾掠过,燎得他额发卷曲,官亓骤然变色,转身,对上一队举着弯刀的北戎精兵,和北愿蓄势待发的弓弦。
“你要带我的王妃去哪儿?”
这次,闪着寒光的箭矢直直对着他眉心。
“哦豁。”官亓轻声道,“这回怕是带不走你了。”
谢瑾宁心头一紧,从他怀里探出脑袋,百转千回,他扯下圣药塞进官亓掌心,道:“恩人,谢谢你帮我。”
他踮起脚尖,飞快说了句什么,紧接着开始拼命挣扎,“你放我下去,救命!北愿,我不想跟他走,你快救我,啊!”
两人立在墙头,谢瑾宁这么一推,官亓纹丝未动,他自己却跌下了院墙。
白衣翻飞,如枝头玉兰坠落。
借着此机,宫亓猛然发力,步伐紊乱奇诡,却精准避开漫天箭矢,飞速远去。
视线最后,是那哭得梨花带雨的貌美少年被北愿用披风裹着,攥住双腕扯进院门的画面。
官亓摸了摸下巴。
他是贼诶,让他去军营不是自投罗网吗。
要不,明天来抢个婚?
腕间的力度过大,几乎要将他腕骨捏碎,谢瑾宁吃痛闷哼,“我自己能走,你松开,松开我!”
北愿不为所动。
谢瑾宁还未从坠空的惊悸中缓过神,冷汗涔涔,软着嗓子唤他,“北愿,我手好痛。”
北愿这才卸了力度,却没松手,一路拉着他回了卧房。
除了最后,今晚的一切都太过顺利,顺利得……太像一个圈套。
好在,他将圣药送了出去。
谢瑾宁心口咯噔,想出去,门被重重关上,他揉揉手腕,想着要如何逃脱,身后的身影却如鬼魅覆上,将他双手抬高压在门板。
手指沿着下颌,在他颈间被蹭出的红痕处摩挲,最后停在锁骨,按住那颗红痣。
看他肌肤间因自己的触碰而起的细小疙瘩,感受到这幅身躯的紧绷与抗拒,碧绿瞳孔中掀起滔天风暴。
北愿一只腿插进他双膝,贴得更紧,将他牢牢禁锢在这方寸之间。
“姐姐。”他俯身,冰凉吐息咬住谢瑾宁的耳垂,“我还没问你腿/根上的东西从何而来,你却在大婚前夜,衣衫不整跟外男私奔,衣带都不系,你可知,有多少人看光了你的身子?”
他语气平平,却极度危险:“当真生性浪/荡。”
“我不——”
停在他锁骨处的手掌探了进去,惩罚性地一掐,说不出是恶心还是疼痛更盛,谢瑾宁装不下去了,弓起背躲避,“你松手,你别碰我!”
“那小贼都能将你搂在怀里,我为何碰不得!”北愿满面阴沉,眸底一片猩红,“你是我的王妃,我的姐姐,我的妻子,是我的!”
“你个疯子,滚开,我不是你,唔——”
他掰过谢瑾宁的下巴,重重地吻在那张他朝思暮想的唇上。
北愿情不自禁索求更多,无师自通撬开牙关,钻入湿热巢穴,恨不得死在这里面,被咬得满嘴是血也不肯松口。如死死缠住猎物的巨蟒,谢瑾宁躲,他就提膝重重碾过,碾得人腰身发软,不住下滑。
要命处被拿捏,纵使谢瑾宁心头百般不愿,也很快没了力气,双眸失神地承受他暴戾的吻。
“刚才看过你的,我都让亲卫杀了。”北愿松开被撕咬得斑驳靡艳的软唇,“姐姐,是你害死了他们。”
“不,呜……”
清泪融入唇畔淌下的水液,将衣襟染红,作乱的手触及那片湿润,也只停了一瞬,继续往下。
陡然僵住。
他没有半分反应。
北愿不死心,嗅着谢瑾宁的后颈,五指收拢。
“别!”
谢瑾宁短促尖叫,哭得浑身发抖,“不要这么对我。”
好可怜,好漂亮。
又是这样!
若干年前的画面重叠。
那个曾在黑暗中笑着夸他长了双独一无二的漂亮眼睛,让他靠在自己腿上睡,给他讲故事的姐姐,如今却被只会骂他疯子,叫他滚的少年代替。
他凭什么不能像以前那样对他!凭什么忘了他!
“九王子!”
姆缇亚拍门。
“北愿,你好好说话!”
在谢瑾宁陡然惊惧的神色中,北愿按住他不住痉挛的小腹,重重一压,少年瞳孔紧缩,秀颈高高扬起,如一只被巨蟒缠绕的白鹤,在绝望中发出濒死长吟。
水流伴随着甜腥散逸,北愿听到细微尽无的声音。
“北愿。”
“你怎么不去死。”
第99章 仇怨
陷入锦被的少年浑身雪白,乌发凌乱,赤/裸腿间湿痕蜿蜒,似堕入凡间的仙,更似精魅。
他双眸紧闭,蜷着身子,晶莹不断自绯红眼尾滑落,呼吸时断时续。
微微凹陷的床榻化作一张大口,将这只折了翼的白鹤吞没。
被逼着溺出后,一炷香的时辰里,不论北愿低声下气认错也好,为他手腕上药,软言安慰也好,谢瑾宁始终不愿睁眼看他,更是死死咬着唇,不肯发出半点声响。
唇齿间的血渍成了鲜红烙铁,触目惊心。
被他的忽视和近乎自虐的行为激怒,北愿翻身跪在他身侧,卡住秀巧下颌,用虎口顶开,这才将被啃咬得牙印深凹、肿红凄惨的软肉解救而出。
“姐姐,你说,我让人来把你那根破绳子上挂着的东西摘了,一点点碾成碎渣,再吃进肚子里,怎么样?”
“你对那个破东西这么在意,等我与它融为一体了,是不是,你就会在意我了?”
被泪水浸透的长睫剧烈颤动,最终,缓缓掀开。
那双漂亮得将人见之难忘的秋水眸,本该澄澈清泠,此刻却被大团恨怨的浓雾占据。
“你做梦。”
谢瑾宁恨他。
他又何尝不恨谢瑾宁?
“哈,哈哈哈……姐姐,你终于肯睁眼看我了。”北愿唇边的笑意淡了,“那你可要好好看看……”
他摘下眼罩,艳丽眉目被穿透骨髓的森冷与阴翳扭曲,一对异瞳竟如恶鬼罗刹,“你不记得北愿没关系,那仇怨呢,那个在黔西醴鸦巷苦苦等着你回来的仇怨,你也不记得吗?”
“你不是说过,一定会救我出去的吗?”
脑海一角传来清脆破裂声,扩大,崩塌,混沌散去,童声回荡。
“你也是被他们拐走的吗,你叫什么名字呀?”
“唔,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
“你身上好多伤,疼不疼?”
“你的眼睛像宝石一样,一颗黑曜石,一颗翡翠,好漂亮,我从来见过这么特别的眼睛。”
“他们怎么不给你送吃的?没关系我还不饿,你吃我的吧。”
“真的不吃吗,好吧……但是这个馒头好硬好干哦,我咽不下去。”
“哎呀,你咬到我手了!”
“好黑……你能不能坐过来一点点,我有些怕。”
“爹,娘,呜呜,我错了,我好想你们……”
“咳,咳咳,我好冷……”
“谢谢你呀。”
良久,漆黑狭小的空间里响起一道嘶哑童声,“仇怨。”
“!你终于理我啦!这是你的名字吗?”
“……”
“你有话,就说。”
“那我说了,你不能生气哦。咳咳,我觉得仇怨这个名字有点奇怪,你娘亲为什么会让你叫这个字啊?”
“……”
“算了我不问了,仇,小怨,我叫谢——”
“因为她,恨我。”
“……”
“你哭,什么。我不,难受。”
“你擦得我脸好痛,好,我不哭……那你呢?”
“恨。”
“我也…恨她。”
“我肚子没响,你听错了!哎呀我脑袋晕没胃口,你快吃,不然被他们看到又要打你了。”
“一起。”
“我比你大一岁半诶,那你是不是应该叫我——”
“姐姐。”
他摸了摸自己身上的裙子,瘪着嘴,“好吧,姐姐就姐姐。嘿嘿,刚才给你讲的故事是不是很有意思?”
“嗯。”
“我娘说了,带着仇恨过日子,只会越过越坏。”他掰着手指,“你看,她恨你,你也恨她,你们就扯平啦。”
“……或许吧。”
“不是或许。”他压住闷咳,轻声哼哼,“仇怨,你的命是我救的,就要听我的话。”
“嗯。”
“仇怨这个名字一点都不好听,我要给你改掉。”
“都听,你的……姐姐。”
几日没吃饱,又染了风寒,幼童圆润的脸蛋瘦下去不少,整个人恹恹的,没什么精神,却依旧歪着脑袋笑,眼眸弯成月牙,“那你以后,就叫仇愿好不好,心愿的愿。”
“为,什么。”
“因为,每个人都会有心愿呀……”
“我听到他们说,明天就要处理掉我们两个,小愿,处理是什么意思啊?”
“死。”
“啊!那怎么办,我还不想死,我还想见爹娘和哥哥,呜……”
“我死,你,卖掉。”
“那也不行,我不要你死,我们都要好好活着。”
“感觉今天饼的味道怪怪的……算了,我要多吃点才有力气跑。小愿,等我出去了,我一定会回来救你,还要把这些坏人通通送进大牢,不让他们拐走其他人。”
“好。我等你。”
“是小少爷!快去禀告老爷夫人,找到小少爷了!”
“管家伯伯……去,去醴,救,呃……”
“小少爷,小少爷你醒醒,大夫,大夫呢,小少爷晕过去了——”
原来,这就是五岁那年,他失去的那几日的记忆。
在藏拐处相依为命,抱团取暖的日夜,那些共同经历过的血腥,恐惧与黑暗,许下的承诺……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是因为仇愿豁出性命,故意惹乱,让他从墙角小洞钻出去求救,他却因吃了洒过药的饼,半途晕厥,而后风寒转为久高不下的惊热。
在黔州那几日的记忆被连绵不绝的烈火封存,醒来时,他又做回了京城那个无忧无虑,被全家人捧在手心的小公子吗?
又是……他的错吗?
瞳孔因失神虚无,鬓发被冷汗黏在脸侧,似冰瓷上的裂纹,带着惊心动魄的脆弱与清艳。
北愿的眼神在极度的怨恨和病态的痴迷间来回转换,他轻轻拂过谢瑾宁下颌被他掐出的红痕,抹去他唇心渗出的血珠,含入口中。
“姐姐,我有在乖乖等你,一天,两天……七天,半个月……可是鞭子真的好疼,好疼啊,我流了好多血,骨头也断了……”
“你知道吗,我快死了,满脑子想的都是你会来接我,可没想到你骗了我。”
他的声调陡然拔高,“凭什么,你凭什么把我一个人丢下了,凭什么这么多年只有我记得这些,你却说忘就忘!”
凭什么……
对啊,凭什么呢?
谢瑾宁讥讽地扯了扯嘴角,尝到了满口令人作呕的血腥。
他也想问。
凭什么都要怪在他头上!
他不知北愿后来都经历了些什么,可无论如何,都不是他以找寻自己为名,率兵攻打大彦,残害无数人命的借口。
好恶心。
“小愿。”
“我对你来说就这么微不足道是——”
神色癫狂的北愿被这两个字冻住,碧瞳中的阴冷散了,流出浓稠的欣喜与甜蜜,他捧着谢瑾宁的脸,低头靠近,虔诚地、痴迷地注视着他。
“姐姐,你都想起来了对不对?”
真的,好恶心。
胃里阵阵翻涌,不知从何来的力气,谢瑾宁猛地将北愿掀翻,跨坐在他腰间,掐住了他的脖子。
“想起来了又怎样。”两条素白手臂交叠,用力,“要早知道你是北戎的九王子,我恨不得,恨不得那个时候不救你,让你被饿死!”
搏动的筋络被压制,窒息感不断累积,攀升,北愿苍白的肌肤迅速涨红,额间青筋暴突。
然而,那双异色的瞳孔,即使在视野模糊,被黑暗吞噬的边缘,也依旧带着一种近乎狂热的执着,钉住了身上这张昳丽得惊人的面庞。
北愿动动手指便能将卡在颈间的手掌掰开,可他没有半点挣扎,相反,他抬起手,安抚似地,稳稳扶在谢瑾宁的后腰上,甚至用力,将他拉得更近。
垂下的发丝如风中摇曳的柳枝,扫在他发紫的脸上,幽香拂动,混入的些许腥臊令他心猿意马,血液狂奔。
“嗬……姐,姐。”
“你闭嘴!”
谢瑾宁不住用力,掌下青筋疯狂搏动,俨然快到窒息昏厥的边缘,他却看见,北愿的唇角竟然艰难地、极其扭曲地向上动了动,扯出了一抹笑。
“不…对。”
从他嗓口挤出的气流破碎而嘶哑,似划过搓过地面的砂石,分明是濒死的粗/喘,却带上了一种令谢瑾宁毛骨悚然的笃定和……
跳动渐缓的脉搏,溃散,却依旧注视着他的眼瞳,撑在他后腰的冰冷手掌……一切的一切,混合成一种黏稠,污浊,令谢瑾宁喘不过气的浓烈。
不仅是被逼着溺出的羞愤与痛恨,恶心,混杂了无数的情绪如一团腥臭淤泥,在他胸腔发酵,翻涌。
“你…还是会…救我的。”
掐住北愿脖子的手,掐在了他自己身上。
胃部突然一阵剧烈痉挛,尖锐酸意直冲喉头。
“唔!”
谢瑾宁猛地松了手,踉跄着后退,脸色变得比不似活人的北愿还要苍白,支撑身体的力度瞬间被抽空,他几乎是狼狈地扑倒在雕花床沿,剧烈地呕吐起来。
“呕——”
“咳咳,咳——”
与身后爆发出的撕心裂肺的呛咳交织成刺耳难堪的诡异合奏。
气流涌入,北愿大口大口喘息,眼中的黑斑消散,他侧着脸,视线再次聚集在肩胛直颤,伏在床头痛苦作呕的谢瑾宁身上。
北愿一点点撑起身子,朝谢瑾宁挪近,在刺鼻的酸腐气味里,将呛咳不止的少年搂入怀中。
他脖颈上的指印深红如血,却毫不在意地用指腹抹去谢瑾宁唇角的脏污,为他顺着气。
那双异瞳里的疯狂丝毫未褪。
“不脏的…姐姐,你看……现在,我们一样了。”
作为被异族**,未婚先孕生出的孽种,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是污秽、罪恶的证明。
这样的他,又怎么能够得到光明和温暖呢?
那就恨他吧。
要和他一样肮脏,一样痛苦才好。
“还有,姐姐…我有没有跟你说过?”
他吻了吻谢瑾宁布满冷汗的耳畔,在喉管剧烈的灼痛中,极为缓慢地笑出了声。
“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圣药。”
卷着雪片的寒风如刃,呼嚎着割过泛着冷光的银甲,留下斑驳划痕。
浪潮汹涌,水汽肆虐,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伫立在江畔那道高大身影的高眉深目间就覆了层薄霜。
雪粒带着铁锈般的寒意,落在他染血的肩甲和长剑上。
脚步沉沉,他循声而转,寒芒掠目,握着的长剑剑锋处,覆雪融化,血珠一滴,两滴,消失在暗红土壤中。
观其面容,赫然是本应在北戎奇毒折磨下功力全无,沦为废人苟延残喘的阎熠。
中毒是真,却并非北戎奇毒,那女子早在救下时便露出了马脚,而后“当众刺杀”的,是一直隐藏在暗中,善于刺杀易容的隐雀。
将计就计,不过是为了引出营中叛徒,也不知是否听闻新任命的监军不日将至,慌忙中自乱阵脚,竟真被他钓了出来。
真是,愧为军师之子。
“将军,作乱之人共四百五十九数,当场诛杀三百二十四,剩余一百三十五已全数抓捕。”
周皓轩拱着的手攥成拳,牙关几乎咬碎,“如将军所料,为首之人,正是……宋发旭。”
宋发旭乃副将之一,亦是宋岚幼子。
而宋岚,则是跟随严家两代人,严家对其深信不疑的军师。
阎熠抬眸,神色莫测:“宋伯可知?”
“消息传回军中,宋、军师大骇,当场惊厥,此刻……怕是还未苏醒。”
踩在这片染了众多无辜镇北将士鲜血的焦土上,周皓轩眼眶通红,情难自已,他哽声道:“将军,这下,那些死去的弟兄们终于,终于可以安息了!”
“……是啊。”
幽幽一声长叹,道尽悲凉,阎熠卸下头盔抱于胸前,视线越过周皓轩肩头破损的盔甲,徐徐掠过记忆中那二千三百六十八张带着血的面容。
他摘下腰间酒囊,拨开塞子,浓烈刺鼻的酒气瞬间冲散血腥,却又被寒风裹挟着,带起更深的苍凉。
“镇北军一,四,十三,二六,三二,三七三九,四四,四**九营的兄弟们。”
他缓缓抬手,将浑浊的酒浆倾泻而下。
“一路走好。”
话音刚落,刹那间,他身后,那象征着清算与终结的烈焰瞬间冲天而起,还在清理战场的将士们放下手中血刃,火光映照出一张张沾满烟尘与血污的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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