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长宇喉结滚动,说不出话。他想起小时候,爸妈也是把他当宝的,会抱着他逛庙会,会把最好的糖塞给他,可自从宴寰寒出生,一切都变了。家里的目光都聚在那个小不点身上,连老夫人织围巾,先织完的也是宴寰寒的尺寸。有人私下议论,说宴家大少是个废物,连弟弟的零头都比不上。
“不是这样的……”他小声嘟囔,却没人听见。宴寰寒已经被老夫人牵着手站起来,准备去书房做习题,经过他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琉璃瞳里没什么情绪,只淡淡扫了他一眼。
那眼神,在宴长宇看来,和老爷子看他的眼神没两样。
都是看废物的眼神。
宴寰寒的童年,没有动画片,没有玩具车,只有永远做不完的习题、学不完的商业知识,还有无处不在的“绊子”。
佣人会“不小心”把他的课本弄湿,司机“记错”时间让他迟到,连远房亲戚家的孩子,都会在他面前故意摔坏他的笔。这些小动作,没人明说,却都带着“你不该抢了大哥位置”的恶意。
他坐在书房里,窗外是别的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他却在背条例。眼睛盯着书页,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好玩。
连家里的空气都是压抑的。有天晚上,他路过父亲书房,听见里面传来争吵声。
父亲的声音带着怒气:“我让你解决干净,是让你用那个方法?!白家要是追究起来,宴家怎么办?”
“那不然怎么办?”是宴长宇的声音,带着急燥和狠戾,“他握着我做假账的证据,不除了他,我在公司就彻底完了!”
做假账?除了他?宴寰寒站在门外,小手不自觉地摸向自己的脖子,一股寒意顺着脊椎往上爬。他想起见过的白家叔叔,是个笑得温和的叔叔,怎么就要被“除了”?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好恶心,好想吐。他没敢再听,转身就往自己房间跑,拖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急促的声响,像在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第一次见到封掠白,是在学校的篮球场。
那天他拿资料,路过初一的操场,看见两个少年扭打在一起。一个是宴长宇的儿子宴沉舟,另一个满头白发,笑起来露出尖尖的鲨鱼齿,即使被按在地上,眼睛里也闪着光,还在嚷嚷:“宴沉舟你敢薅我头发?信不信我把你球鞋扔垃圾桶!”
是封掠白。宴寰寒知道他,是宴沉舟的同班同学,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霸王”,天天和宴沉舟打架,却总也打不散。
封掠白最后把宴沉舟压在身下,得意地扬起下巴笑,阳光落在他白色的头发上,像撒了层碎金。那笑容太耀眼了,比宴寰寒见过的所有东西都鲜活,让他愣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
后来他知道,封掠白比他小一岁,却和宴沉舟一样,活得肆意又张扬。宴沉舟在学校里逃课、打架;宴寰寒永远是年级第一,是老师口中的神童。他们是宴家的两个极端,却总被拿来比较。
“你看看寰寒,再看看你!”宴长宇不止一次对着宴沉舟发脾气,“同样是宴家的孩子,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
宴沉舟不服气,会偷偷在宴寰寒的书包里塞虫子,会故意在他看书时制造噪音。宴寰寒只是把虫子扔出去,把书往窗边挪了挪,心里还是那三个字:好无聊。
这样的人生,好无聊。
改变是从一条朋友圈开始的。宴寰寒有封掠白的微信,是之前宴沉舟拉群时加上的,他从没发过言,却会偶尔点开封掠白的朋友圈。那天晚上,他看到封掠白发了张照片:一只雪白的小兔子,缩在他手心里,配文“新成员,叫小白”。
宴寰寒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琉璃瞳里难得有了点波动。第二天,他让司机绕路去宠物店,也买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兔子,放在自己房间的阳台上。
他给兔子也取名叫小白,每天早上会先喂完兔子再去学校,晚上回来会把兔子抱在腿上,一边看书一边摸它的毛。
佣人阿姨来打扫时,他会特意叮嘱:“阿姨,你今天晚上给小白喂饭了吗?要温的牛奶,别放太多胡萝卜。”
阿姨笑着答应,眼里却藏着点复杂的情绪。宴寰寒没看见。
直到一周后的周末,家里聚餐。佣人端上一道汤,说:“老爷子,这是用后院养的兔子炖的,补身体。”
宴寰寒的筷子顿在半空。他看着碗里的肉,突然想起早上出门时,阳台上的兔笼是空的。
“寰寒,怎么不吃?”老夫人给她夹了一块,“这兔子肉嫩,你多吃点。”
他没说话,把那块肉放进嘴里。肉质确实嫩,却带着一股奇怪的腥味,顺着喉咙往下滑,像有虫子在爬。
突然,他愣了。
胃里的恶心感再次袭来,比上次听到父母谈话时更强烈。他捂着喉咙,想把肉吐出来,却发现舌头好像没了感觉,尝不出任何味道,只有那股腥味在嘴里蔓延。
“怎么了?”宴老爷子注意到他的异样,皱眉问。
“没事。”宴寰寒放下筷子,声音有点哑,“我吃饱了。”
他起身回房间,关上门,靠在门板上,慢慢滑坐在地上,他捂着嘴巴,不发出任何声音。
阳台的风从窗户缝里吹进来,带着点凉意。
兔子的事,没人再提。好像那只叫小白的兔子,从来没存在过。
宴寰寒的人生,是按快进键走的。十三岁跳级进预科,十五岁陪老爷子跑峰会,十七岁掌分公司。旁人夸的“神童”,于他不过是重复:重复枯燥的公式,重复冰冷的合同,重复应对暗处的把戏。
被人绑架,关在小黑屋里三天,最后自己用指甲划开绳子逃出来;那次下药更荒唐。大哥助理递来加料的红酒,他没喝,转身坐在沙发刷手机。身后床上活色生香的闹剧演了半宿,他头都没抬。
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一下,他点进去,看到封掠白发了条朋友圈:照片里,封掠白骑在宴沉舟身上,雪白的头发有些凌乱,嘴角挂着嚣张的笑,手里还抓着宴沉舟的校服领带,配文 “又赢了!下次还揍你!”。
宴寰寒盯着照片看了很久。照片里的阳光很暖,封掠白的笑容比阳光还耀眼,连宴沉舟不服气的鬼脸,都透着股鲜活的劲儿。他想起小时候在操场看到的场景,封掠白也是这样,即使被按在地上,眼睛里也闪着光。
他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碰了碰封掠白的脸,然后退出朋友圈,把手机放在桌上。
绑架、下药、明里暗里的算计,他早就习惯了。这些把戏像附骨之疽,缠了他十几年,却没能让他低头。
只是偶尔,在看到封掠白那些肆意张扬的朋友圈时,他瞳孔里,会闪过一丝极其微弱的羡慕。羡慕那种不用勾心斗角、不用步步为营的人生,羡慕那种能肆无忌惮笑、肆无忌惮打架的自由。
但也只是羡慕而已。
人生在继续,博弈也还在继续。
66.2
封掠白夹起一块色泽红亮的红烧肉,放入口中慢慢咀嚼,脸上露出满足的表情。
灯光下,封掠白手上戴着的那枚精致订婚戒指,连带着银鲨鱼发绳也一起戴着。宴寰寒不经意间瞥见,心中一紧,他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手上那枚与之配对的戒指,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不论如何,请你放过我的父母。”
封掠白原本轻松愉悦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宴寰寒:“他们给你打电话了。”
他暗自恼怒,本以为切断宴寰寒和外界的联系,他就能摆脱其父母的影响,没想到还是棋差一招。
宴寰寒没有回避封掠白的目光,坦然地点点头:“对。”
“别和他们联系,这次我就当不知道。”他尽量压抑着内心的怒火。
宴寰寒向前一步:“算我求你。”
听闻此言,封掠白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不可置信地瞪大双眼,随后“啪”的一声,重重地放下手中筷子,那声响在寂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
“你说什么?你这次是在拿我们之间的感情做筹码吗?”
宴寰寒道:“我只是希望你能高抬贵手,放过他们。他们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你要是冲我来,我毫无怨言,但请你别为难他们。”
封掠白猛地站起身,椅子在地面上划出刺耳的声响,冷笑一声,自嘲道:“呵,我还以为你终于彻底接受我,愿意和我好好在一起了。原来你打的是这个主意。你不是五感封闭,对什么都漠不关心吗?我看你这心比石头还硬,比铁还冷啊!”
“你所谓的五感封闭,原来是只对我封闭啊!这么久以来,我对你掏心掏肺,你却一直在算计我!”
“他们挑出任何一个人都比我重要!是不是宴寰寒?!”
宴寰寒也站起身来,情绪有些激动:“我没有。”
“你没有?”封掠白气得浑身发抖,“我为你做了那么多,你却用这种方式来回报我。你知道我为了让你留在我身边,费了多少心思吗?我放下所有尊严,想尽一切办法,就盼着你能真心实意地接受我,和我好好过日子。结果呢?全是一场空!”
“宴寰寒!你的心怎么这么狠啊?”封掠白的声音已经带上了哽咽,平日里的冷静自持此刻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什么?一个可以随意利用的工具吗?你口口声声说不想伤害我,可你现在做的事,比用刀捅我还狠!”
宴寰寒看着封掠白愤怒的样子,有些愧疚。
“你还不如拿刀捅死我!你要是捅死我,我都觉得你心里是有我,我还要给你拍手叫好。可你为了那些捅你的人来报复我!你想做什么?!你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封掠白对他的好,他并非毫无察觉,那些点点滴滴的关怀与付出,都曾真切地温暖过他。然而,一想到电话那头父母颤抖的声音、无助的哀求…
宴寰寒无力道:“我知道你对我好,但我的父母是我唯一的底线。他们含辛茹苦把我养大,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因为我而陷入万劫不复之地。如果你真的爱我,你就成全我。”
封掠白怒极反笑,握住他的双臂:“成全你?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说得可真轻巧啊!我们的感情就是这么廉价,能被你随意拿来做交易吗?”
封掠死死地盯着宴寰寒,试图从他的眼神里找到哪怕一丝动摇。
僵持片刻,封掠白失力的送开他,动作僵硬地伸手进口袋,掏出那封情书。宴寰寒一直将它视作珍宝,小心翼翼地珍藏着,可此刻,这封信却成了他心中最刺眼的存在。
他的手微微颤抖着,当着宴寰寒的面,手指发力,狠狠将情书撕成两半。接着,像是着了魔一般,一下又一下地撕扯着,纸片在他的狂怒中纷纷扬扬地飘落一地,如同他们此刻支离破碎的感情。
“看看,这就是你所谓的感情,不堪一击!”封掠白嘶声吼道。
宴寰寒望着满地的纸屑,心中刺痛,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咬着牙,强忍着内心的波澜,不让自己在封掠白面前露出丝毫软弱。
“你没必要这么做,这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宴寰寒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
“解决问题?”封掠白上前一步,逼视着宴寰寒,“你觉得还有什么问题可解决?宴家已经把我们之间的一切都毁了!”
“我只是在保护我的家人,这是我的责任。”宴寰寒迎着封掠白的目光,毫不退缩,“难道你就不能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是你的父母面临危险,你会怎么做?”
封掠白的声音渐渐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悲凉:“我的父母?我早就没有那种奢侈的东西了。我只有你,可你却这样对我…”
“要是你想恨,就恨我吧。是宴家对不起你,是我对不起你。”宴寰寒道。
当年是宴家联手做局,将他送入监狱,让他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度过了人生中最黑暗的几年。
“我现在不想见到你。”说完,他决然转身,大步流星地离开,只留下宴寰寒落寞的身影。
随着那重重的关门声响起,整个房间都陷入了更深的黑暗。宴寰寒缓缓走到窗边,望着封掠白远去的背影,眼神空洞。许久,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向浴室。
浴室里,灯光昏黄而黯淡。宴寰寒静静地坐在浴缸边缘,眼神呆滞地看着水龙头里不断流淌的水,思绪飘飞。
“对不起封掠白,是我害了你…”宴寰寒喃喃自语,他缓缓拿起放在一旁的刀片,毫不犹豫地割向自己的手腕。鲜血瞬间涌出,染红了洁白的浴缸,也顺着水流缓缓流向排水口。
刚刚离开的封掠白心情极度烦躁,他一杯接一杯地灌着烈酒,试图用酒精麻痹自己那颗千疮百孔的心。然而,脑海中却不断浮现出宴寰寒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封掠白双手抱头,痛苦地呢喃着。
就在这时,封掠白的手机突然响起,是宴寰寒家里的佣人打来的。电话那头传来佣人的哭喊声:“封先生,不好了,宴先生他……他割腕自杀了!”
封掠白如遭雷击,手中的酒杯“啪”的一声掉落在地,摔得粉碎。他顾不上许多,发疯似的跑了回去。
当封掠白赶到时,宴寰寒脸色苍白如纸,手腕处的鲜血仍在缓缓流淌。
“宴寰寒,你这个混蛋!”封掠白嘶吼着,声音在寂静的浴室里撞出破碎的回音。他疯了一般扑到浴缸边,一把将宴寰寒抱在怀里,手指慌乱地按压着那不断渗血的伤口,试图阻止生命从爱人的身体里流逝。
“你怎么敢死?你怎么敢……”封掠白的眼眶通红,滚烫的泪水不受控制地滚落,滴在宴寰寒毫无血色的脸上。他的大脑一片空白,满心满脑都是恐惧与懊悔,“我还没原谅你,你不能就这么走!”
怀中的宴寰寒微微动了动,眼皮轻颤。封掠白见状,连忙凑近,急切地说道:“你撑住,宴寰寒,医生马上就来,你不会有事的!”
宴寰寒费力地张开嘴,声音微弱得如同游丝:“封…掠白…对不…起…你不要救我,算我求你了…”
“别说这种话!”封掠白打断他,“你不准道歉,不准说对不起!你得好好活着,我们之间的账还没算清!”
宴寰寒轻轻摇了摇头:“我累了…真的累了…”
“不行,你不能累,你得给我振作起来!”封掠白紧紧抱着宴寰寒,仿佛只要自己抱得足够用力,就能将生命重新注入他的身体,“你不是要保护你的父母吗?你死了,他们怎么办?”
听到父母,宴寰寒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光亮,但很快又黯淡下去:“我不喜欢他们…不想保护他们…也没法补偿你了。”
“补偿?你现在好好活下去就是补偿!”封掠白摇头,“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以前的事都一笔勾销,只要你活着!”
宴寰寒苦笑了一下:“回不去了,我们回不去了。”
“能回去的,一定能!你别放弃,求你了!”
封掠白把宴寰寒抱上担架,一路上脚步踉跄却又不敢有丝毫停歇,宴寰寒被迅速推进了手术室。
封掠白双手死死地抓住医生的肩膀:“医生,你快救救他,一定要救救他!”
“我们会尽力的封先生。”
封掠白失魂落魄地坐在手术室外的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盯着前方。
“如果他能平安无事,我愿意放下所有的仇恨……”封掠白手交握,划过发绳刺痛,发绳上的鲨鱼饰品彻底破碎,一个小小的芯片滚落出来,掉落在地。
封掠白愣住了,脱口而出:“这是什么?”
他立刻找来专业设备开始研究这枚芯片。随着数据一点点被解析出来,封掠白神色变化莫测。
宴寰寒缓缓睁开双眼,视线还有些模糊,脑袋昏沉得厉害。听到封掠白带着怒意的吼声,他微微一怔,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却没能发出声音。
封掠白的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你的命到底值不值钱?!”
“抱歉……”宴寰寒下意识地道歉。
封掠白冷笑一声:“你现在知道说抱歉了,要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
宴寰寒抿了抿唇,道:“我知道,你恨我。我只想说,是我连累了你。”
封掠白冷哼一声:“你觉得你现在道歉还有用吗?”
他将手中的文件扔到宴寰寒面前。
宴寰寒看着封掠白冷漠的表情,心中一紧,伸手去拿那份文件,封掠白却抢先一步将文件翻转过来,让宴寰寒只能看到后一页的签名。
“知道这是什么吗?”他问。
宴寰寒看着文件上的名字,愣住。
封掠白道:“这是你爸妈的转让合同,宴家所有的产业都在这份合同上。如果你签了它,那么这一切就都是你的了。怎么样?你敢不敢拿命来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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