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情两讫(夏大雨)

陈镇捏着茶杯正要喝，闻言有些诧异地抬起头：“还疼呢？这是没恢复好吗？”他转头看看麻鹰：“鹰哥，你想着念着那么些年的人，到你手里了，你得好好上点儿心，负起责任来。”
麻鹰看了徐图一眼。
徐图脸上挂不住，皱眉道：“我几岁？用得着别人负责？”
陈镇说：“那就是你自己不服管，要不然早都好了。”
徐行在一旁抱着狗，狗脑袋都顾不上揉了，一脸震惊：“镇哥你知道他俩……？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陈镇喝了口茶，放下杯子：“你不知道啊？”
徐行一脸崩溃：“我、我看见他俩亲嘴儿才知道的！”
“那你真够迟钝的。”
“……”
“都闭上嘴！”徐图实在是忍不了了，咬牙吼了一句，徐行懵圈地看着面前三人，陈镇硬忍着没笑出声。
“你要是准备出国，那两个店我先拿过来管了，最近我去看了下，生意还不错。”
“你管吧，我这脑子，看个人都看不明白，还是别拨弄钱了。”徐行叹着气嘟囔。
麻鹰问他：“闻淙那边你打算怎么办？舍得扔下了？”
徐行说：“鹰哥你自己对象都管不服呢，还有闲心操心别人。”
徐图捏起几颗开心果就扔过来：“管你大爷！”
小狗一看徐行被凶了，立马从他怀里站起来，冲着徐图“汪汪”直叫。徐图指着它：“你也闭嘴！”狗扭头转了两圈，又趴了回去。
闻淙虽然还没有正式入职，但是公司里周围人都知道，他回来就只差签个字走个流程了，这几天瞿总进进出出都带着他，还给他配了车，公司里那么多双在背后盯着他的眼睛，如今在打照面时，明显都客气了很多。
闻淙不在乎旁人怎么想怎么看，徐行说过他没做错什么，他笃信徐行。他在任何人任何事上都不觉得自己有愧于人，只有徐行，他亏欠一辈子。
徐行生日前夕顺利拿到了赴美签证，离开只剩时间问题，他没心情闹腾，刘鹏一帮人就在他生日这晚在安南路给他凑了个局。
人到得挺齐的，徐行让老板拎了一桶用汽水冻的冰块过来，铲到杯子里兑啤酒喝，像喝水一样。
也许是离别在即，又或许是之前发生了太多事，每个人心里多少都有点压抑，席面上气氛有点搞不起来。
“行儿，你这一去，打算什么时候回来啊？”刘鹏问他。
徐行说：“你还知道我得回来呢，旅游签证顶多半年，我能在那儿待住三个月就不错了，搞得好像要生离死别似的。”
“呸，过生日呢！”刘鹏瞪眼。
徐行笑：“我不喜欢美国，这次要不是我爸妈那边一直催，我哥也非要撵我出去散心，我压根不想去，待不惯。”
“是为了躲情伤吗？”刘鹏试探着问。旁边冯虎怼了怼他胳膊肘，刘鹏“啧”了一声：“我问一下怎么了？我担心他，咱们这些人之间有什么不能问的？”
徐行笑着灌下一杯酒，又掰开一罐，倒进杯子里。
“慢点儿喝，多吃点东西。”唐乔在一旁用公筷给他夹了点菜放在碟子里，徐行说：“谢谢。”
“图哥出这么大的事儿，你跟我们多一句都不说，连分手也是俩字儿，‘别问’，现在说出国就出国，一走就要好几个月，怎么的徐行，你要跟咱们绝交啊？这些人，”刘鹏手指划了一圈，“在你有事儿的时候都成外人了是吧？”
“分手有什么好说的，就不合适呗……”徐行把碟子里的菜夹着慢慢吃了：“至于我哥，其实这里边很多事儿连我也不知道，他不告诉我，好在现在都过去了，你们别担心。”
徐行一直觉着自己酒量还算可以，至少啤酒他是不怵的，但当他摸出手机，看到上面不知多久之前闻淙发来的微信：我在你家门口等你，徐行，我给你带了蛋糕。他还是一瞬间胸口酸涩痛楚一起涌了上来，忍不住用拳头抵了下嘴。
“不舒服？”唐乔轻声问他：“是不是头晕？”
“有点儿，”徐行笑笑，回头看身后的箱子，“我喝多少了？”
“快一箱了，要不要去个洗手间？”
“好。”徐行点点头准备起身，唐乔伸手扶住他手肘，说：“我陪你。”
徐行在隔间里待了快十分钟，出来的时候眼睛是红的，他走到洗手台前洗脸，唐乔问他：“还好吗？”
徐行抬头看着镜子，好一会儿，开口问：“你今晚方便吗？”
唐乔说：“方便。”
“那去我家吧。”
唐乔看着他，点点头，说：“好。”

第76章 别再来了…
回去的路上，徐行靠着后排椅背望着车窗外，什么都没说。一路上车里只有代驾小哥手机导航的声音，唐乔安静地坐在一旁，也什么都没问，徐行感慨他实在是个稳妥、适合陪伴的人，他心里正这么想着，行至半途，唐乔拿过他的手，攥进了手心里。
徐行依然望着窗外没动，也没抽回去。
进了小区地库，代驾离开了，徐行下车，倚着车门点了根烟。他低着头，夹烟的手揉着额角，看上去有些难受，唐乔抬手捏了捏他的后颈，问他：“还好吗？”
徐行抬起头对他笑了笑。
“还没问你呢，你现在没伴儿吧？”
“没有。”
“那就好，”徐行点了点头：“一会儿上去你什么也别说，什么也别问，行吗？”
“好。”
电梯门打开的一瞬，唐乔知道了徐行为什么带他回来。不是分手了寂寞了想约一场，也不是想再续什么前缘。
闻淙提着一个蛋糕盒，背靠着墙，听见“叮”的声音转过头来，缓缓站直了身子。
“徐行……”他怔怔看着两人，喉咙里好像一瞬间被什么给堵塞住了，半晌没说出话来。
“等很久了吗？”徐行对他笑笑：“不好意思，今晚喝得有点晚了。其实密码锁我还没改，你可以进去放下就回去的。”他按开了门，示意唐乔先进，唐乔走过来时，徐行伸手在他腰上轻轻搭了一下。
“蛋糕我跟朋友已经吃过了，”徐行对整个人、从眼神到肢体都已经近乎僵硬的闻淙说，“你这个，我实在吃不下了，你还是带回去吧，别浪费。”他平淡又坦然地对闻淙笑笑，说：“那你早点回吧，再见。”
转身的一瞬间，徐行的手腕被猛地一把攥住，因为攥得太用力，他几乎被扯了个趔趄。
“徐行……”闻淙看着他，眼圈猩红：“不要这样……”
“放开。”徐行说。
他语气里没有惊慌，没有愤怒，甚至连一丝情绪波动都没有。
“……求你，徐行，”闻淙的声音在发抖，抓着他腕骨的手也在抖，“我知道错了……你用其他方式，怎么惩罚我都行……别这样……”
“哪样？”
徐行看着他，眼里没有笑意，但嘴角是弯着的，“认识你之前我就是这样的，你心里很清楚，那时候我过得舒服自在，现在我想找回曾经的自己，找回那种快乐，不可以吗？”
闻淙说不出话来，他眼前一片模糊，任由徐行扯开了他的手，看着那扇门在眼前“咔哒”一声，干脆利落地关上了。
闻淙脑海里荡起一阵嗡鸣。
不可以吗……
不可以……你是我的，你怎么可以跟别人……
可我还有什么资格说你是我的，我有什么资格再去占有你的人，你的心，我还能拿什么来留住你……
徐行是真的在努力，努力地推开他，努力抽回被一心想紧握的手，抛却跟他有关的一切，决绝地、头也不回地离开……
手机屏幕上的时间显示23：55。
闻淙缓缓弯下腰，半跪到地上，将蛋糕盒子端端正正放好，抽开了绑在上面的丝带。
这是他提前几天去店里预约蛋糕师和食材，做了很多功课，今天又赶过去在对方指导下亲手做的。蛋糕很小，只有盘子大，香甜的气息溢满闻淙的鼻腔，他深深呼吸着，两滴热泪突兀地砸了下来。
他其实想过很多种礼物，很多种方式，但最终都被自己一一否决了，他知道徐行不需要，徐行不再需要他的任何表达，任何出现。他不奢求徐行能接纳他多少，他原本只是想着，哪怕就是尝一口也好……
奶油已经有些化了，闻淙将蜡烛拆开插上去，打火机点燃，然后双手捧着，靠着墙坐到了地上。
时间跳到了00：00，他拿起手机发了一条信息过去。
——生日快乐，徐行，我爱你。
然后轻轻将火苗吹灭。
徐行在卧室里对着电脑，看着楼道里的监控画面。
唐乔已经冲了澡，去次卧睡下了。他在电梯门打开看到闻淙的那一刻就明白了徐行带他回来的意图，他就真的什么也没再多问，只说：“我晚上留着门睡，你身体不舒服，或者心里不舒服，有任何事就叫我。”
“谢谢。”徐行红着眼睛，笑着说。
唐乔叹了口气，伸手把他揽进怀里，在他背上轻轻拍了拍，然后转身回了房间。
凌晨一点，闻淙用塑料刀尖在蛋糕的底侧挖了一点放进嘴里，喉头颤着，艰难地咽了下去。
还好徐行没吃……
为什么会这么苦……
闻淙内心撕扯，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为什么给徐行的所有，都是苦的。曾经徐行给他做过那么多、那么好吃的东西，花时间，花钱，花心思和精力，把满满一腔爱意毫无保留地捧到他面前，而自己回馈的是什么？
是伤害和欺骗，是胸前一刀，背后一刀。
闻淙能理解徐行是对的，任谁尝尽这种爱一个人的苦，都不会再回头了，徐行怎么做，都是对的……
闻淙仰头望着楼道刺眼的顶灯，缓缓抬手，按住绞痛的心口，他想，他什么都可以理解……
唐乔第二天还要去公司，所以起得很早，他洗漱完，看着徐行从卧室出来，问：“昨晚没睡好吗？”
“还行，”徐行一夜基本没睡，脸色可想而知，他搓了把脸，问：“你要走了吗？”
“嗯，不过如果你需要我留下来，我可以把公司的事情都推后。”
徐行没说话，只笑了笑，往门口走去。
闻淙还站在楼道里，蛋糕还在手里捧着，奶油已经塌了。
“徐行……”他双眼布满血丝，一夜之间，整个人憔悴到胡茬泛青，眼窝都深陷了几分。
唐乔很吃惊，他看了眼徐行，徐行脸色平静，捋了下他的手臂说：“开车慢点，回头有空打电话。”
“真的不需要我留下来吗？”
唐乔眼里，眼前的情景有些不对劲了，这个闻淙的行为明显就是分手后不死心，还在纠缠不休，昨晚徐行摆明了不想理他，他竟然就在楼道里守了一夜，这么偏执，令人不安。
“不用，你忙你的。”徐行没有需要他插手的意思。
“那好吧。”唐乔该说的也只能适可而止，“你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
电梯门开了，闻淙站在原地一动没动，徐行的视线越过他，冲唐乔笑了笑，唐乔说：“那我走了。”
“好。”
徐行靠着门口，看着电梯门关上，转身准备回屋，闻淙叫住了他。
“徐行……”
他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脸色苍白，整个人失魂落魄。
“嗯？”
“你和他，昨晚，”闻淙眼睛血红，呼吸艰难：“你们……”
他腮颌反复咬紧，又松开，终究还是高估了自己能问下去的勇气。
“你觉得呢？”徐行反问。
闻淙看着徐行的眼睛，然后视线缓缓下移，到他的嘴唇，又到他微微张开的领口，他看向徐行脖领时的眼神颤着，拧着，他想看，但又怕徐行看到他在看，这种既痛苦，又控制不住的感觉，让他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他很想看看，徐行身上有没有痕迹，他知道徐行皮肤总是很容易留下印子，他想确定，又害怕得到确定……
“你跟他……有没有……”
“和你有什么关系？”徐行问。
他声音是平静的，每个字都像像冰凉的针穿进闻淙心里，闻淙听见了胸腔里汨汩渗血的声音。
“我没答应……”他说：“我从没想过要和你分手……”
“那是你的想法，也跟我没关系，”徐行说：“我想做任何事都不需要你同意。”
“对不起。”闻淙心口堵满了，塞实了，但脑子里却是空白的，他喉咙颤抖，连呼吸都艰难，只能吐出这么一句。
“没有对不起，闻淙。”徐行说：“咱们之间真的谈不上这些了，我说了从此你是你，我是我，分了就是分了，我过回我以前的日子，想约谁约谁，想跟谁睡就跟谁睡，想给谁花钱就给谁花钱，只要我高兴。我不是为了报复你，你也不用在这痛心疾首，都犯不上，明白吗？”
“徐行……”
“我真的不恨你，闻淙，”徐行弯着嘴角看着他，“我说了你没做错什么，我衷心希望，你能早日放下过去，过回你该过的生活，而我，就在你的过去里。”
他慢慢走到闻淙面前，拿过他手里的蛋糕，看都没低头看一眼。
“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破费了。”
他转身走到电梯口的垃圾桶前，“咚”地一声把蛋糕倒了进去。
“我昨晚一夜没睡，挺累的，想补个觉，你回去吧，”他说，“以后别再来了。”

第77章 我后悔得快要疯了
徐行关了门，回到房间坐在椅子里点了根烟。他盯着屏幕上的监控画面，一直定定地看着，直到不知过了多久，闻淙缓缓转身，走到电梯口按下按钮。
电梯很快上来了，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回过头，与盯着监控画面的徐行深深对视了一眼。徐行猝不及防，浑身僵硬地看着他转身，迈进了电梯。
徐行颤着手扣上电脑，脱力一般趴了上去。
别再来了……
他脑子里一遍一遍想，别再来了……我只是爱了你一段而已，我累了，别再来折磨我……
徐行又困又累，身心俱疲，他鼻子堵着，脑子里混沌不清，迷迷糊糊就那么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手机吵醒的，屏幕显示是陈镇，徐行爬起来往窗外看了一眼，太阳已经西斜了。
“镇哥，”他嗓子干涩，一边接起电话，一边走出房间找水喝。
“机票订什么时候？酒店要不要订？叔叔阿姨的意思是希望你跟他们一起住在农场，那边人多又热闹，景色也好，也想着能多陪陪你。”
“都行，”徐行拿杯子接了半杯水喝完，说：“机票……尽快吧。”
“那就等我都弄好了给你打电话，阿图估计不能来送你，他出个门都要报备，不方便，到时候我送你去机场。”
“好，谢谢镇哥。”
挂了电话，徐行靠在厨台前有些恍神，陈镇做事向来麻利，估计都安排好也就这几天了。徐行心里忽然有些茫然，这就要走了吗，去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见一些不熟、或不怎么亲近的人，也不确定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等再回来时，这里的一切人和事，都会变成什么样子……
门口传来几声敲门声，徐行一怔，放下杯子过去打开门，闻淙站在门口，手里提了几个装着食材的袋子。
徐行垂眼看了一眼，又抬起头看着他。
“你今天到现在……是不是还没吃东西，”闻淙轻声问：“我去买了点菜，想做点吃的给你……”
原来他一直都没走，出去买了菜回来，就一直在楼道里等着，直到听见屋里的说话声，知道他醒了才敲门。
“我不需要，”徐行说，“我搞不懂你究竟在想什么，闻淙，我怎么可能还会想吃你做的菜，你不觉得可笑吗？”
闻淙没说话，他伸出手，攥住了徐行的手腕。
“放开……”徐行烦躁地甩手往后退。
闻淙顺着拉扯迈进门，转身把门带上，然后任由徐行挣开了他的手。
徐行不知道闻淙究竟想干什么，他强装的淡定迸出裂痕，努力想维持，于是表情更加冷厉，眼神像冰霜一样。
闻淙低头换了鞋，拎着东西走到厨台前，一样一样拿出来放下，然后定定站了许久，回过身来。
“徐行，”他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你告诉我该怎么做，才能让你愿意原谅我。”
“你什么也不要做，可以吗？就放过彼此不行吗？”徐行问他。
闻淙缓缓摇头：“不行……你明明知道的，即使你真的不再爱我，我也宁愿被你厌弃一辈子，也不可能放手。”他缓缓走上前来，再次抓起徐行的手腕，抓得他生疼。
“……哪怕你为了证明你不爱我、而去找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