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一寸灰(晓棠)


无十气不过,“我什么都懂,你少把我当孩子。”
无一望向杜院判,“您老瞅瞅,一个个的,自以为是,管不得了。”
老院判轻飘飘地睨着无十,余光又捎着不远处的皇帝,“你说说看,你都懂什么?”
无十起身,“我懂,男子汉志在四方,保家卫国战死沙场方才痛快,婆婆妈妈儿女情长最是无趣。”他朝成景泽邀功,“陛下,我说的对不对?”
陛下矜贵地瞥过来一眼,无比淡然,“正是。”
院中一阵静默,“噗……”,向瑾头一个没忍住,捂口闷笑出了一声。无一与杜院判同时反应过来,向瑾是联想到了之前陛下被揭的老底。
“呵,呵呵呵呵……”无一不得不尴尬地赔笑,也属实憋不住乐。
“哈哈哈哈哈。”老院判则是拍桌子,大笑吐出连日来的浊气。
“我,我不知他们笑什么。”无十后知后觉,自己捅了篓子,在陛下知晓之前,此地无银地脚底抹油。
“呵呵呵,哈哈哈。”知情三人你看看我,我瞅瞅你,更禁不住笑开,给福安笑得无所适从。
陛下更是莫名其妙,挑眉问道,“有何可笑之处?”
“哈哈,呵呵,呵呵,哈……”无一挤眉弄眼,“吾等说到,下月世子寿辰……陛下……陛下该送份大礼,我们替世子高兴高兴。”
成景泽将信将疑,不悦道,“不知所谓。”

明面上的兵荒马乱过去,日子按部就班地迎来料峭春寒。
这一年的除夕,向瑾在雪庐中吃了一顿热热闹闹的涮锅子。鲜宰的牛羊洗刷干净,就摆在大案上,两个小暗卫手中飞刀挥出残影,片出的肉片是透明的,薄如蝉翼。他们围坐在一起,一人面前一个小碳炉,来一大口新鲜热乎的涮肉,再配一碗剑烧春,甚是畅意快哉。
“世子莫急,”无一抬碗与之碰了一下,“开春生辰过后,明年您便可饮酒了。”
向瑾乖乖端着温热的油酥茶,与之碰杯之后抿了一口,余光偷瞄了一眼已不知喝了多少碗的皇帝。少年暗自腹诽,家中无人约束,他早就偷喝过了,陛下管的晚了些。
“以前在军中,只要不是战时,年夜饭大抵如此。”无一有点儿上头,“彼时老国公与世子爷尚在,也会与大家伙一同开怀畅饮,不过我们用的是烧柴火的大铁锅,可比御膳房整来的这些小玩意儿过瘾多了。”
小世子触景生情,“儿时母亲礼佛食素,除夕夜大多在佛堂里诵经。等到年岁大一些,我便带福安去丰城的驻军里凑趣,那里年节也颇为热闹,只不过……”向瑾夹起一片肉,傻乎乎地对着月光,“厨子的手艺比暗卫小哥略逊一筹。”
无一摇摇晃晃地站起来,“这才哪到哪,看我给您露两手。”
他从小暗卫手中接过飞刀,拎起一只羊腿,一阵眼花缭乱地摆弄,鲜肉雪片一般落下,竟堆成了栩栩如生的一头小山羊。
“如何?”无一端着手中盘子炫耀。
无十打击他,“不伦不类。”
“你小子少耍嘴皮子,亮个绝活,给大家助助兴。”
无一也不扭捏,转头回房,“行,你们等着。”
酒不醉人人自醉,向瑾不知怎么地,未曾喝酒,也有些上头,他起身,端起茶碗走到成景泽面前,“陛下,向瑾敬您一杯,祝大晟江山永驻,陛下顺意康健。”
今夜,成景泽来者不拒,据向瑾观察,他早已喝了不下十几碗烈酒。但此刻,陛下眸光澄明,竟是比他这个喝油茶的还要清醒几分似的。不过,若是细细往眼底望去,深处似乎已然渐生醉意。他端起自己面前的酒碗,就着向瑾的碗沿磕了磕,一饮而尽。
“骨肉离散,世子孤苦,是大晟欠向家的,也是朕欠的,”成景泽一诺千金,“余生,必当竭力偿还。”
向瑾怔了怔,慌忙摆手,“陛下言重了。”他只是真心诚意地祝愿,怎就招来陛下如此郑重的回应?向家有训,“贫贱不可失贞节,富贵不可移忠义。”父兄肩上自有家国大义,他从未自怜自艾,亦无需可怜,更不要什么抵偿。
小世子怅然无措,讷讷无言。
“各位看官,小女子这厢有礼了。”短暂的尴尬被一声清脆的召唤打断,向瑾以为是助兴的节目。陛下也不再多言,示意他回去坐着。
“哪里来的黄毛丫头?”有人起哄。
“奴家来自江南水乡,云梦之湖。”女子婀娜地福了福,巧笑嫣然。
“那你是会唱曲儿,还是给大家伙舞一段儿?”
水袖一挽,“小女子歌舞略通,任凭大人吩咐。”
“那算了,我们还是想看杂耍。”
“对,吞个剑吧。”
“还有胸口碎大石。”
“啊哈,呵呵,嘻嘻。”一阵哄笑。
向瑾听得迷糊,这不是故意找茬吗?
果然,那女子一个猛虎扑食,朝向笑得最欢的无一,“还胸口碎大石,我先栓个猴给你们瞧瞧。”
无一一个高蹦起来,绕着桌子跑。
女子狂追,“你给我站住!”
无一挑衅,“有本事来啊,谁抓不住谁是猴。”
女子气急败坏,脱下绣鞋扔过去,“你赔奴家的赏钱。”
“哈哈哈哈哈哈哈。”又是一番哄堂大笑。
向瑾与福安面面相觑,哑然失笑,那袅袅娜娜的小女子,竟是无十扮的。
“主子!小女子讨赏。”无十与无一闹过,又低眉顺眼地行至成景泽面前装上了。若无适才的搅乱,妥妥的便是江南娇女一枚,外人决计瞧不出来。
“你害不害臊,”无一气笑了,“歌舞杂耍一事未成,硬生生便讨赏。”
无十描了花钿的眉心动了动,“绝技之所以为绝技,你以为跟你那两下刀工似的,轻易便展露于人前?今日若不是无有外人,小爷这花容月貌你也瞧不着。”他凑近陛下撒娇,“主子,赏是不赏?”
成景泽忍着一身的鸡皮疙瘩,身子躲了躲,口中爽快道,“赏,开私库,人人有赏。”这一年多以来,好像只有这一刻,向瑾在陛下的瞳仁中窥见了如往昔般恣意的光芒一闪而过。
难过的日子好过的年,春节休沐倏忽而过,开课的开课,上朝的上朝,再无惫怠的由头。
过了三月,便是向瑾的生辰。去年,初来乍到,只有福安为他煮的一碗汤面。如今形势不同,历经几次三番的波折,荣国公府世子算是在前朝后宫都露了脸挂了号的人物,今年又是满十四岁的特殊年份,在大晟律法中,男子十四即可娶妻、入仕、从军。因而,便是向瑾自己无意大操大办,也糊弄不过去。
陛下的确为世子备下了生辰礼,是一把他亲手制作打磨的弓箭。小世子从文冰雪睿智,从武却是有长有短,耳聪目明,拳脚工夫稀疏……刚练了不久的箭术意外地得心应手。只是,臂力上还是差一些,寻常弓箭的型号又大又重,成景泽为他量身打造了一把精巧的月牙弓,配羽箭十支。
无一提前揭秘,少了惊喜,成景泽也着实不擅长制造云里雾里的氛围。就只是在生辰之日一大早,随手递了过去。即便如此,小世子仍是喜出望外,如获至宝,拿到手上就没放下过。
“我四岁那年生辰,兄长为我雕了一把木剑,当时他承诺过,待我能拿起弓箭的时候,便亲自授我箭术,再为我制弓。”向瑾一边爱不释手地比划摆弄着,一边感慨往事。他瞄着箭靶,目不斜视,是以未曾见到他背后,年轻的帝王晦涩难言的目光。
除去生辰礼,今日宫中还为世子备下了家宴。本是太后率先提议,之前世子受了惊吓,由她来操办酒席,宴请百官,为其压惊祈福。可惜,被陛下以世子身虚神弱,心神不稳,不宜搅扰为由,强势推辞了去。为表抚慰珍重之意,特许于御花园正厅赐宫宴一桌,许荣国公夫人携女入宫,家人团聚。免得阖家团圆之日不自在,陛下便不出席了,只是赏赐了不少奇珍异宝。如此一来,太后自然也没有由头前去自讨没趣。
“他这就是明摆着打我的脸!”慈宁宫中,刘氏恼羞成怒地掀翻了茶盏。
“太后息怒,气坏了身子不值当。”李嬷嬷着人打扫一片狼藉。
“往日那蛮子尚且顾及着体统,至少面上不会直接忤逆于哀家。这次撕破脸,功亏一篑,倒是让他无所顾忌,露出混账本性来。”
“他混且让他混。”李嬷嬷替刘氏换上新茶,俯在耳边不怀好意道,“这后宫之事还由不得他插手,能给咱们这位陛下添堵的地方,多了去了。”
刘氏思索片刻,冷冷地哼了一声。
世子生辰当日,荣国公遗孀崔氏携女入宫,先行拜见太后。彼时,向瑾正在慈宁宫中拜谢太后赐礼,几个常来常往的宗室贵妇也在一旁凑热闹。
“夫人面色红润,到底是京中水土养人,不似那边疆风沙。”之前瑞亲王得罪了太后,但自家儿子是个懂事机灵的,太后不曾为难,瑞亲王家的继室可着劲地献殷勤。
“也是崔氏家大业大,红气滋补的关系。”桂亲王妃转向坐在一旁本应是主角却一声不吭的小世子,阴阳怪气,“世子莫怪本宫直言,如今荣国公府虽人丁凋零,待到世子娶妻生子,枝繁叶茂,几代之后,便又是一大家子。”
向瑾低眉垂首,看不见神情,“向瑾不敢。”
老太妃转移话题打了个圆场,“郡主愈发灵秀,小时候瞧不真亮儿,今儿个瞅着是越长越似母亲。”
“那眉眼,鼻子,嘴巴,简直一个模子。”众人附和。
刚唠了没几句嗑,内务府来人传话,家宴已备好。
“没规矩,没见太后与夫人们叙话呢吗?”李嬷嬷呵斥。
小太监被训得战战兢兢,不敢答话。
刘氏大度地摆了摆手,“无妨,都散了吧,莫要误了吉时。”
太后发了话,众人起身告辞,刘氏不紧不慢,“崔氏留步,哀家与你说几句体己话。”
向瑾上前,带走向馨宁,崔嫣微微颔首,给了他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送走诸位女眷,李嬷嬷从外带上殿门。
“崔氏,”刘太后皮笑肉不笑,“哀家也不好耽搁太多工夫,免得落个不体恤的名声,便有话直说了。”
崔嫣顺从,“太后请讲。”
刘氏语重心长,“抛却那些虚名,同为人妇,哀家最是体谅你孀居娘家的委屈之处。”这世道,对女子不公,寡妇尤甚。那些宗亲官员家的夫人尚且可以适度抛头露面,崔嫣这般寄居娘家的孀妇,即便身份再高,也要避嫌,比那未出嫁的闺阁小姐更多约束。
崔嫣心中一凉,“臣妇安守本分而已,不委屈。”
刘氏淡淡地,“桃李年华,难道甘心余生孤苦?”
崔嫣还不待接话,刘氏不容置喙地断言,“崔府嫡女,就算带女再醮,也不愁无有钟鼎之家接纳。此事哀家便受累替你掌掌眼,定挑个福寿绵长的。”
此话不可谓不恶毒。
崔嫣咬碎银牙,忍着恶心。
刘氏最后又是那句威胁,“不为自己,你总得为郡主考虑考虑不是?”
将荣国公夫人送了出去,李嬷嬷回返,幸灾乐祸,“崔氏无话,不似抗拒的样子。”
刘氏不屑,“不是据说是个烈性子?”
李嬷嬷哂笑,“孀居京城这几年,再烈的性子也磨平了。再说了,太后也是为她好,到时候寻一门贵亲赐婚,崔氏家主又是咱们这边的人,在前朝也哄得那蛮子信重,届时,哪还由得她乐意不乐意。她若是敢造次,郡主和亲也是应当应分的……您说是也不是?”李嬷嬷阴恻恻。
“照咱们陛下看重向家的程度,这事足够他堵心堵肺,哑巴吃黄连,呵呵呵。”李嬷嬷阴笑连连。
刘氏半阖着眸子,挑着唇角点了点头。
御花园宴厅之中,向瑾去安排琐事不到半刻钟,顽皮的小郡主便没了踪影。今日家宴,无有闲杂人等,且有陛下暗卫与禁军护守,该是无妨。
向瑾与福安分头就近寻找,在北侧湖畔一处偏僻的假山之后,传来馨宁脆生生的笑声。
“陛下,您好厉害啊,快给我。”她追着蝴蝶一路跑,差点儿跑出御花园。
向瑾缓步走了过去,从假山缝隙中窥到,成景泽将指尖一只蹁跹的蓝色蝴蝶珍重地递到向馨宁手中。
倏忽一瞥,向瑾心尖猛地一跳,被钉在原地。
向馨宁目不转睛地捧着蝴蝶,成景泽垂首注视着她。哪怕只是侧颜,只是一个瞬间,也足够向瑾一览无余……陛下眼中的凝重与温柔,水满而溢,无处安放。

第39章
一息之间,成景泽退后,眸中情绪杳无踪迹。但这一次,向瑾确认,绝非他目眩错视。即便转瞬即逝,但那样深重的目光,令他过目难忘,陌生又熟悉。向瑾不由自主地便忆起陛下遇刺那一晚,望向自己的一眼……相同的是,仿佛透过他与向馨宁,陛下注视的是另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身影;不同的是,彼时痛彻心扉,此刻情深似海。
向瑾痛恨自己过于敏锐多虑,但脑海中不受控的回闪泛滥成灾。
“那一年,兴高采烈地去过什么七夕……”
“瞅着六亲不认冷酷无情似的,谁知道还是个情种!”
“郡主愈发灵秀,越长越似母亲,简直一个模子。”
从未缺席的糕点……
屈尊降贵的守候……
何人令坐拥天下的皇帝爱而不得,积郁成疾……
胸腔如被重锤连连凿击,撕心裂肺,向瑾几欲崩溃。
他记得,荣国公夫人崔嫣的生辰,正是七月初七。
“陛下,我要回去了,免得误了小叔叔的生辰宴。我给他备了亲手绣的荷包,他一定会喜欢的。”早已见过数回,陛下虽不多言,但始终温煦和气,且俊朗非凡,与传闻中凶神恶煞的模样大相径庭,向馨宁一点儿也不怕他。
成景泽点了点头,“去吧。”
向馨宁小心翼翼地捏着蝴蝶,“陛下不去吗?”
“朕用过午膳了。”
“哦,那我走了,谢陛下。”向馨宁一溜烟往回跑,不期然在半路遇到向瑾。
“小叔叔,你来找我吗?”丫头没心没肺,“你看,陛下帮我抓的蝴蝶。”
“小叔叔?!向瑾!”馨宁一只手诧异地摇着向瑾的袖子。
“啊,”向瑾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肺腑火烧火燎,“回去吧,菜该凉了。”
久违的家宴,只听向馨宁叽叽喳喳,福安捧着哄溺便不会冷场。向瑾强颜欢笑,勉强撑着场面。崔嫣竟也心事重重,不曾察觉异常。
小孩子饭量不大,又提前吃了些糕饼,不一会儿便食了个七八分饱。馨宁虽是女儿家,但崔嫣向来不拘着她。甫一放下碗筷,便坐不住了,与母亲小叔告了罪,迫不及待拖着福安跑去戏耍蝴蝶去了。
向瑾也撂下筷子,思前想后,开口道,“嫂嫂,您……能否与我说说飞鹰军中之事。”
崔嫣怔了怔,敛下心中忧思,温和地笑了笑,“有何不可?”
向瑾吞吐难言,“当年……丰城人人称颂,嫂嫂骁勇英武,巾帼不让须眉。”
婚后,崔嫣有孕之前一直从军,任向珏麾下将军,战功赫赫,美名传遍塞外。西北边疆在庆王与荣国公府守望共治之下,各族交融,民风开化,对女子的束缚也不似中原般食古不化。荣国公夫人此一段美谈,经年之后,在京中竟成了贵妇娇女们嗤笑的把柄,可悲亦可笑,但崔嫣并不在意。
除此之外,甚少有人知晓,在婚前,其实崔嫣早已从军。只不过,那时她女扮男装,买了一套名为“徐旺”的边民户籍,乔装改扮,着实以男子的身份在军中待了一小段时日。此事有些过于出格了些,知晓内情者寥寥数人,皆为飞鹰军核心将领。过往曾与“徐旺”接触过的士兵,打破脑袋,也无人敢与世子妃联想至一处。
“言过其实罢了,”崔嫣自谦,“我那点儿能耐,大半是从你兄长那里偷师而来。”提及亡夫,夫人眸光如水,难掩缱绻情意。
向瑾心中酸涩不忍,但他仍逼着自己问下去,“嫂嫂与兄长乃军中相识?”
对自家人无不可言之处,过往向瑾不曾细问,崔嫣也无由坦述。今日,既然谈及,亦无需隐瞒。她理解向瑾寄人篱下的苦楚,聊聊家中之事聊以慰藉,并无不妥。
“不打不相识……”忆及往事,年轻的国公夫人眉梢眼角皆是眷恋,“我于备战间隙偷偷去河边摸鱼,被他逮到了。”
“其时,陛下……也在军中?”
崔嫣顿了顿,似乎微微讶异于话头的转换,但也未在意。她莞尔应道,“陛下十五岁来到飞鹰军中,半大不小的年纪,闯了不少的祸。世子爷顾不过来之时,便多是由我来照应。不过,陛下性情率直坦荡,重情重义,在军中摔打了几年,便脱颖而出,独当一面。”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