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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灰(晓棠)


况且,欲承无上之重者,必历千难万险。他从十几岁入庆王府起,便无有选择的权利,太多年了,行尸走肉一般恪尽职守,唯一一次一意孤行……成千古恨事,悔不当初。经年累月之中,他早已一叶障目,行入死胡同而未觉,也忘了给予对方择选的契机。
至高无上的权柄,他不待见,难道人家便一定稀罕吗?
待到幡然醒悟,悔之晚矣,只余再一次的回天乏力。
成景泽尊重夫人,“抱歉,下不为例。”

第41章
向瑾此番发病,高热持续了三天三夜,热度降下之后,浑浑噩噩,病势绵延,哪怕得杜院判亲手贴身照料,宫中珍稀药材不吝惜地用着,十多天下来,仍是昏睡时多,清醒时少。屈指可数的几次醒过来,世子亦沉郁怔忡,任旁人如何嘘长问短,始终不发一言,急得老院判唉声叹气,团团转。
陛下几次前来,少年皆在沉睡中。
成景泽焦心,“世子何时可醒?”
杜院判没好气,“谁知道。”
陛下心中有愧,“可还需仙草灵芝,我令人寻来。”
老头吹胡子瞪眼,“压根非是药草的事,世子心中郁结难解,不知缘由,便是当真华佗再世,医得病也医不得心。”
福安哭丧着脸,“少爷究竟遇到何事畏难,为何连我也不说?”
陛下,“……”这个症结,他倒是可解,但总不好将人强行唤醒。
接下来的三四天,成景泽早出晚归,但还是抽空前来。直到是日傍晚,陛下在门口听到了声响。
“少爷,您要喝点水吗?”福安轻声问。
向瑾半起身,倚在床榻上,茂密的墨色秀发披散在肩头,更显得一张小脸煞白,下巴也尖尖的。接二连三地折腾,之前养起的些许血气消磨殆尽,竟是比初入宫时还要孱弱单薄。
“不了。”随着清醒时多,向瑾不再沉默,但总也提不起精神。他当然知晓自己因何发了急症,可除了作茧自缚之外,少年不晓得自己还能做什么?
有些事,他这个年纪不曾经历,无法感同身受。话本上说,缘分天定,心悦何人,不受自控,不该苛责。可少年遍读圣贤论著,懵懵懂懂中以为,在男欢女爱的情愫以外,是不是尚有伦理纲常在前,是非德行在上?
无论从年龄、地位、身份、阅历而言,他似乎皆无有资格置喙。况且这种事由,晦涩尴尬,便是借他十个胆儿,他也着实难堪,一个字也问不出口。向瑾又实在做不到听之任之,当自己什么也不曾发觉。他急欲求证,又惧怕真相,前狼后虎,他给自己逼入了南墙。
“扶我出去走走吧。”向瑾掀开被子。
福安愕然,“日头落了……有点凉。”
向瑾坚持下床,“再躺下去,人都要废了。”他已病了十日有余,落下不少功课,总不能真的就此一蹶不振吧。
福安拗不过,替他换好便服,又披上大氅。
推开房门,看到陛下站在院中的一瞬间,福安只是怔了怔,向瑾却如临大敌一般,不由自主地战栗。
觑到小世子慌乱抗拒的目光,成景泽心中哭笑不得。少年清凌凌的眼眸中来不及遮掩,所有的情绪一览无遗。成景泽记得,小世子虽体弱多病,却是个外柔内刚的性子,彼时年方八岁,深陷敌营意欲自我了结时也不见多少惶遽,唯一一次显露这样的神色,貌似还是山中与狼共度午夜的那一回。
如今,向瑾望向他,恰如小白兔直面大灰狼。
陛下差点儿演不下去,他本就不擅作假,随口支开福安跟无一去前院取补品,打了个岔,方才将一股荒唐绝伦的错位感压下稍许。
烟花三月,江南新绿,京中乍暖还寒。大病未愈的少年裹在厚重的狐裘中,目光警惕,倒真像是一只怯生生又狡黠的小狐狸。
成景泽短暂的失神。
“陛下。”向瑾未忘礼数,虽在寝殿中无需动不动就跪,还是规规矩矩地作揖拜见。
“坐吧。”皇帝指了指院中石几,他决定速战速决。
向瑾走了几步,在皇帝对面坐下,低垂着脑袋,瞧不见神情。
“身子可有好些?”
“好些了,谢陛下关切,多亏杜院判不辞辛劳地照顾。”
世子乖巧答话,一如往昔。但仔细听起来,那乖巧中原本饱含的亲近与信重,偷偷掺杂了怀疑与疏离。意识到这一点,陛下先自嘲地笑了笑,养孩子这么久,自己这糙汉子居然也学会细致入微的察言观色,不容易。
“向瑾,”成景泽单刀直入,“朕有事对你讲。”
“啊……”向瑾终于在诧异中抬头。
陛下从不是拖泥带水的性子,“吾……”他深深吐息,“心慕一人久矣。”
向瑾猛地抬头,被成景泽的直率吓到了,少年茫然无措。
成景泽并未给予他斟酌或是逃避的机会,硬着头皮,早讲完早利索。
“吾倾慕荣国公夫人胆色过人,英姿飒爽,女中豪杰。”到底没经验,这几句陈述毫无缱绻意境,着实不似在夸心上人。好在语气诚恳,向瑾也是青瓜蛋子一枚,不经俗事,又被震慑住了,未加多想。
“吾,年少时生此错念,经年愧疚,但心意难控,”陛下也低下头来,错开目光,“万般不该,亦不由人。”
向瑾很少见到成景泽这副姿态与人说话,不仅是登基之后,早些年,这人更是桀骜轻狂,可曾俯首低眉过?古人诚不欺我,儿女情长则英雄气短,素来痴情人,几人乐无边?小世子心下自省,不自觉地心中同情的天平往皇帝这边倾了倾。
言简意赅交代完难以启齿的几句,剩下的话难处便小了些,成景泽清了清嗓子,一鼓作气,“但此事,天知地知,吾从不曾告知旁人。”
向瑾,“那……”
皇帝咬死,“吾亦不曾显露人前,于国公夫人,吾心之所系除远观敬重之外,绝无非分他想,过往如此,今后一如既往。于先荣国公,吾……”陛下默了默,再开口,语意暗哑,“吾汗颜无地,但凡有一分起死复生之机,我定不惜任何代价……更不会平白污其耳目。”
许久的静默过后,向瑾轻声,“陛下为何告知与我?”
成景泽一愣,暗叫不好,心头如一万匹骏马飞驰而过。
这几日,如临大敌,前思后想,将计就计,忙里偷闲……居然不曾预料到,小世子压根不记得他问出口的话。
陛下以己度人,之前他重伤濒死之时,亦清楚记得自己听到及说过的每一个字……哪曾想这孩子高热呓语,竟是全无印象。
皇帝急中生智,“……世子生辰那日,不是在御花园见到朕于郡主,随后逃离,生了猜忌……”
向瑾被戳破心思,“臣僭越,请陛下责罚。”
成景泽大度,“关心则乱,人之常情。朕以性命起誓,今生断无妄念,若违此誓……”
向瑾慌忙阻止,“臣信,陛下不必如此。”
将高高在上的帝王逼至起誓的地步,向瑾啊向瑾,你何德何能,好大的胆子。
小世子心中天平已全然倾斜过去,成景泽说了,他便信。八岁时,命悬一线,是这个人神兵天降,单枪匹马,救他性命。去年,刺客夜袭,箭矢加身之际,又是其以九五至尊之躯,替他身受,劫后余生。向瑾对成景泽的信任已然成为刻在骨血里的天性,人家坦然告知,自己还有何犹疑?
如他所言,除去“心生错念”这一不由人之处,陛下并未行差踏错半步。爱而不得,愧悔难当,又无可言说,本就痛苦不堪……向瑾不禁忆起成景泽浑身遍布的深切伤痕……自己为何要自作聪明,陛下又有何必要来宽他的心?
心中猜疑忌惮全盘消散,少年一颗心被自责与同情填满,又酸又涩。
见他再无质询,陛下赶紧见好就收,“不早了,世子早点歇着吧。”
“今日之事,”向瑾郑重承诺,“臣定守口如瓶。”
皇帝不甚在意,“退下吧。”
陛下先行转身回屋,深深吐出一口憋着的气息来。养孩子这活儿真不是人干的,当初无一他们一串大大小小跟在他屁股后头,怎么貌似给口吃的便饿不死,糊弄糊弄也就长大了……
打发了福安,正在屋檐上卖单儿的暗卫头子打了个喷嚏,“谁骂我?”
身旁的无十小嘴叭叭,“大约是你离开大漠之前送石头的那一二三四五六个姑娘。”
“呃……”无一搓了搓鼻梁,“那不是天各一方,身不由己吗?”
无十凉凉地瞥他,“据说江南水土养人,你可别……”
无一一个高蹿下去,“唠完了,我去伺候主子去。”
无十哼哼,“德性。”
向瑾一扫阴霾,睡前吩咐福安,明早勿要喊他,顺便通知先生,睡足了,他便要复课勤学。
翌日,向瑾睡至巳时,神清气爽。他起身至雪庐活动筋骨时,空无一人。正是陛下议事的时辰,暗卫向来行踪不定,向瑾一人亦未偷懒。
午后,先生准时前来,问候稍许便马不停蹄,恨不能将十几日的缺漏尽数补上。
末了,又是随从催了又催。
刘霄拖了又拖,“今日便到这里吧。”
“先生,”世子吞吞吐吐,“学生有一事不决。”
刘霄痛快,“讲。”
少年苦恼,“若是无意之中做了强人所难,不知轻重,伤人之事……该如何弥补?”
刘霄似笑非笑,“你又招惹陛下了?”
向瑾一赧,“您如何知晓?”
刘霄莞尔,“既是无心之失,诚挚道歉即可,陛下又不是小肚鸡肠之人。不过……”他瞅了一眼房中漏壶,“这个时候,怕是晚了吧?”
向瑾错愕,“陛下尚未归来。”
刘霄亦愕然,“陛下御驾亲征,今日出发,你不知?”
向瑾:“……”

第42章
向瑾徒劳地冲到养心殿,除了洒扫值守的内侍,哪里还有半个人影?小世子又匆匆忙忙赶到禁苑,正赶上林远下值往外走。他在京中成了亲,陛下赐了宅子,不值夜的时候都是要回家的。
“林将军,”小世子跑得气喘,“陛下,陛下……走了吗?”
林远迎上去,挥退一旁禁卫,眉头深重地打量着,点了点头。
向瑾不把林远当外人,“陛下为何亲征?您怎么没跟去?”
林远照实道,“神刀军作乱,大抵是之前与康王达成了某种协议未果,陛下亲征,正好借机敲打敲打沿途州郡。京中亦非净土,我留下镇守。”
“哦,”小世子蔫头耷脑,嘀嘀咕咕,“为何如此突然,都没个预兆?”或许有,他病了这些时日不曾察觉罢了。
“陛下兵权在握,出征无需朝臣置喙,大概也懒得听阁老们唠叨。”
非是边境大战,不必大动干戈,成景泽这一趟,震慑巡查的意味多于其他。刘氏与康王的诡计流产,对各方皆是打击,短时之内不敢轻举妄动。陛下登基四年有余,虽暗中波诡云谲,起码大面上战乱平息,下一步必得充盈国库,否则万事掣肘。鱼米之乡,丰沛富饶,心思也活络,陛下亲自走这一遭,方才震得住。况且,他离京之后,大的乱子出不了,背地里小打小闹的折腾可想而知的免不得……不给点契机,如何折腾,不折腾,何以入瓮……正中下怀。
“打扰将军了。”小世子恹恹地往回走。
林远喊住他,“世子寻陛下,可有急事?”
急吗?本是不急的。
向瑾心思重,行事素来稳妥,也就是在陛下寝殿中这一年多住下来,尤其是习惯了雪庐中温馨松弛的氛围,胆量才渐渐放开,找回了点幼时在丰城家中的少年心性来。昨日,陛下兀地与他澄清猜疑,小世子仓皇之下,未反应过来。今日睡醒,辗转思索,自己实在不该。不该逾矩猜忌,更不该自作聪明,异位而处,若是自己隐秘的心思被不相干之人察觉,还要勉为其难地剖白……他一定再也不愿见到那人。
陛下自然比他坦诚从容,但向瑾觉得自己还是该说点什么,亡羊补牢。但具体如何缓解尴尬,又不提及禁忌之事,他一时也未考虑清楚,因而,也并不是急于今日便要说点什么。
可本不是迫在眉睫之事,却因成景泽的突然离开而戛然中止,反倒将那一抹将吐不吐的犹疑化作遗憾,梗在喉口,不吐不快。
“无事。”向瑾黯然答道,与林远告辞,垂首离开。
林将军伫立院中,面色凝沉地注视着,直到小世子的背影消失不见。
向瑾寻人未果的同时,刘霄回府的路上,心情却是大为松弛,他甚至破天荒地让车夫在半路停下,颇有兴致地在路边摊子上买了一包蜜枣。可惜,齁甜了些,他吃了一颗,便放下了。
甫一进府,刘霄的好心境在管家俯在他耳边说了一句话之后,消失殆尽。
等不及刘霄回房,刘壤大踏步而来,将人堵在前院。管家叹了口气,无奈地将下人都带了出去。
刘壤居高临下地盯着刘霄,“兄长的记性可真是好。”昨晚,他特地派人从营中传讯,让刘霄今日午后不要出门,在家中等他。
刘霄淡然,“世子召唤,为人师者职责所在。”
干等了三个时辰的刘将军阴森森地挖苦,“为人师者……别说得如此冠冕堂皇,兄长这么多年口味还是未变,喜欢年轻鲜嫩的……”
“闭嘴!”刘霄断喝,按在轮椅两边的手止不住地战栗。这杀千刀的孽障,总是能够轻而易举地用三言两语,便将他所有的淡定与体面撕碎,露出破败不堪的内里来。
当年的确是他先情不自禁,一失足成千古恨。可谁还不曾年少轻狂过,彼时他是刘家旁系嫡长子,天纵奇才二元及第,前途无量,误以为一切尽在手中。他不过是天生好南风罢了,在大晟也算不上什么奇闻异事。只是,那个天真又率直莽撞又可爱的少年是他异母的弟弟……瞻前顾后终敌不过血气情动,他鼓足了所有的勇气,甘愿放下前程,待他军功加身,便随之远走天涯。可惜,大约是悖德之行必遭天谴,母亲为保主母地位买婴冒子的行为被刘氏主家抓了把柄,以亲生父母的性命与养父母的地位要挟他科举入仕,为落寞的刘府光耀门楣。
他没的选,一步错步步错,他已然付出了惨痛的代价,还要如何?
这些年,刘霄早已认命,也习惯了甚少追忆往事。但自从刘壤回京,他们两个纠缠往复,解不开死结,也放不下执念,互相折磨的日子……他真的活够了。
刘霄阖上眼帘,牙关打颤。
刘壤更气了,“怎么,被我说中了,兄长恼羞成怒,不愿看我这张不再鲜嫩的面孔?”他酸溜溜地口不择言,“小世子的确生得好,可人家身尊位贵,瞧得上你这个落魄的瘸子吗?哦,对了,我怎么忘记了,兄长才高八斗学富五车,不靠色相示人。不过,”刘霄恶劣地如毒蛇吐信,“那小子毛都没长齐呢,你确定他能满足你?”
“刘壤!”刘霄怒目,“粗俗!龌龊!你要说我便说,莫要攀扯无辜之人,世子只是个孩子,你给自己积点口德。”
每每见刘壤在他面前绷不住那一副波澜不惊的神色,露出暴怒的情绪来,刘壤满足之余,又忍不住悲哀。时至今日,他再也得不到这人一个笑脸一句关切的话语,那便让他恨之入骨也好,总强过陌路殊途,两不相干。
“孩子?”刘壤冷笑,“谁还不曾是个孩子?我这满面风霜一身伤痕,为谁而来?如今遭人嫌弃,兄长良心何在?况且,我这辈子注定断子绝孙,积的哪门子的德,给谁啊?”
刘霄的心被他一字一句戳得血肉模糊,刘壤并非天生断袖,是自己误了他,罪无可恕。
他软下声来,“你正值大好年华,说什么断子绝孙的话。”
刘壤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要激怒他,却也从来对刘霄的一丝一毫示弱无法抵挡。
刘壤伸出一只手指勾开刘霄的衣领,另一只手掀开外袍滑进中衣,他贴过去,齿尖顺着下颌滑落,在刘霄喉结上恶狠狠地磨着牙,“兄长明明知道,我初尝云雨之事便是与你,这辈子只有你,我不可能对女人YING得起来。”
“起开。”刘霄无力地推他,“庭院之中,成何体统。”
刘壤自说自话,“若是兄长能生,咱们大约早就儿孙满堂了。”
刘霄刷地一下满面通红,被挑开的外衫下露出的肩颈也如抹了上好的胭脂一般,白里透红。哪怕经年磋磨,他始终受不得这些荤话。
刘壤最爱见他这份羞愤又无可奈何的窘迫,铁石心肠也给化作绕指柔。他宽宏大量地不再计较这人晚归令他空等,宠溺地将人抱起来,“那就听兄长的,我们回房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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