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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灰(晓棠)


“世子不必羞臊,”老头语重心长,“你平日深居简出,触人屈指可数,将目之所及之人扯入梦境之中,理之当然,无甚大不了之处。”
向瑾:“……”目瞪口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这就去添点清心温补的药材来,”杜院判起身,“正好刘壤那边也得用。”
“嗯?”向瑾下意识地出了一声,实则他脑中乱成一锅粥,并未听清楚院判的话。为使得世子受伤一事言之凿凿,刘将军受了无妄之灾挨了棍子,怕孩子多虑,这事是瞒着向瑾的。老院判说漏了嘴,赶紧脚底一抹油,撤了。
可怜六神失主的少年,双目怔怔,静坐良久,心乱如麻。
将军府里,刘霄难得休沐几日,独居府中,读书养花,乃复起之后,罕有的赋闲。前几日传来世子受伤的消息,先生亦生忧心,但不至过于焦灼。
是日晚膳,他望着桌上明显比他交代过的多出几倍的菜品,撂下了筷子。正当侍从以为他要质问之际,刘霄轻轻叹了口气,又端起碗筷,象征性地吃了几口。
入睡前,管家来了一趟,欲言又止。
刘霄问,“他回来了?”
老管家忙不迭地点头。
“伤了?”
“可不是,趴着送回来的。”
刘霄,“……”
管家试探,“您要不要去……”
刘霄打断,“我乏了,您回去吧。”
老管家口唇开阖几许,心道“作孽”,终是默默离去,替他带上了房门。
脚步沉重地回到刘壤那边,还未及敲门,房中“哼唧”声骤停,下一瞬,便只听怒气冲冲的伤患摔了药碗。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上杆子找上来的麻烦躲不过去,唯有顺势而为,物尽其用。
陛下一行前脚回宫,后脚北凌使团率先进京,西北十六部紧随其后,交趾国也不过晚了半日而已。
因着此乃成景泽登基以来的首次邻邦来访,朝中上下颇为重视,谢太傅亲自携礼部接待,将三国来使安置在空闲已久的驿馆之中。三方聚首,说不尴尬是假的,但前来出使的皆是千年的狐狸,面上客客气气,倒也过得去。
同为得了消息前来抢占先机,三国却各有各的小算盘。
交趾国多年来臣服大晟,恭敬顺服,安守本分。此次造访,带来了美丽尊贵的两位公主,即便无缘皇后之位,至少入宫为妃为嫔,该是顺理成章。
西北十六部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分分合合的过程中与飞鹰军你来我往,针锋相对有之,守望相助亦有之。近十年间,十六部与乌蒙分支多有冲突,反而与大晟边疆和睦,庆王起兵之时,甚至得到了十六部帮扶,方才后方无忧。大晟开国以来,也不是未出过来自西疆的正宫。是以,皇后一位,草原上的明珠志在必得。
北凌乃大晟宿敌,曾在成景泽继位不稳之时落井下石,虽败于向珏手下,也搭了荣国公府顶梁柱的性命。成景泽与向家休戚与共,无异于结下死仇。但面上,两国是签了停战协定的邻邦,即便大晟新帝心有不甘,也无法为了私仇轻易挑起争端,便是他想,朝臣也不会支持。近些年来,北凌一边大言不惭地践行协议,“和睦相处”“互通有无”,一边私下里与康王狼狈为奸,搅弄风云。可惜,几番枉费心机下来,发觉康王属实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去年,老北陵王去世,三子夺嫡,元气大伤。最终上位的大王子温和保守,致力于富民强国,无意再掺和大晟内乱。但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消除隔阂亦不可操之过急。得到新帝充盈后宫的消息,北凌意识到这是一个破冰的好机会,但亦有自知之明,中宫的的位置不做肖想,妃嫔秀女顺其自然。北凌此行,独辟蹊径,带来了一队绝色的歌舞姬与乐师,各个美艳绝伦,有男有女,不求和亲上位,专为贺寿而来。姿态放得极低,总不至于被拒之门外。
大家算盘打得劈啪作响,奈何无施展之地。谢太傅令礼部官员日日带三国使臣在京中闲逛溜达,美其名曰瞻仰京都风貌。十天半个月过去,丝毫不提皇帝何时召见,直将各国使者耗得心急火燎,抓耳挠腮。
其间,荣国公夫人以探病为由,携郡主入宫一回,给太后请了安之后,太后体恤,令其前往陛下寝殿探望伤病未愈的世子。
“这明摆着是坐不住了。”李嬷嬷待人走远,讥讽道,“据说自打使团入京,崔府上下便鸡飞狗跳,这位夫人也忒沉不住气了些。”
刘氏鄙夷,“名不正言不顺,自然草木皆兵。”至此,荣国公府遗孀与皇帝的私情,算是坐实了猜测,只差拿贼拿赃,一锤定音。
李嬷嬷有些担心,“若是皇帝喜新厌旧,与之断了瓜葛,可如何是好?”
刘氏冷笑,“那崔氏非是个吃素的,若是翻脸,定不会善罢甘休。”
李嬷嬷点头,“还是您明察秋毫。”
果然,不出几日,陛下便分别召见了三国使者,但只允许正使入宫,其余人等一律不见。
交趾国向来安分守己,皇帝收下贺寿的贡礼,对于两位公主的安置,给了择选的余地,一是暂留京都,赐府宅居住,请太学大儒传业授道,去留自由;二是择王室宗亲适龄嫡长子弟赐婚,未来掌公侯府邸内宅,比起入宫做一个可有可无的妃嫔,益处有过之而无不及。交趾国正史是个拎得清的,甫一面见陛下便心中有数,大晟这位凶名在外的新帝可不是个靠女色能够左右的主儿。公主即便入得后宫,恐怕也是清冷度日,徒劳无功。使官当即谢恩,至于如何抉择,陛下也未为难他,大可传书回去请示国主,再做定夺。
比起交趾,西北十六部则没那么好打发。一是对方乃平起平坐的邻邦,庆王起兵期间,不仅与之交好,且得益于其常年承担着抵抗好战的乌蒙分支的重任,相当于在大晟西北境外竖起的一道屏障。二来,十六部此次带来了部落的神女……号称承接神明眷顾,护佑部族的草原明珠。将神女进献给皇帝,意义非凡,满载着十足的诚意与压力。西北十六部此举,既是对皇后之位垂涎三尺,亦乃一箭双雕之计。最近,乌蒙死灰复燃,频频骚扰,十六部疲于应对,捉襟见肘。飞鹰军虽多有帮扶,但也只限于小规模冲突,范围止于边境,大军岿然不动。陛下若是收下神女为后,则双方关联更进一层,我之祸乱,彼之后患,向大晟请兵支援,顺理成章。如若不娶,那则是欠下一个大大的情分,则乌蒙之祸,陛下更不能坐视不理。如此一番阳谋,几乎是将诉求摆在了明面上,不可谓不用心良苦,堪称明智。
实则,陛下也并未令其筹谋落空。
皇帝让钦天监测算吉日良辰,亲自为草原神女加封璇玑公主,赐金龟玉卦等法器兼金银无数。念其身负草原兴衰安危,特准归家,并从京北大营增派五千兵士护送公主回返,至边疆,由飞鹰军再增五千人随公主深入草原,此万人不得公主令不归。虽非大张旗鼓的兵援,但该做的都做了,于十六部颜面增光添彩,两相得宜。
刘氏听闻皇帝应对之道,嗤之以鼻。
李嬷嬷嘴毒,“为了讨一个寡妇的欢心,咱们这位陛下可真是煞费苦心。如此挥金如土,谢太傅和那帮阁老难道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其非为?”
刘氏剪下盆中一段花枝,轻嗤,“比起将中宫之位让与外人,花点银钱兵卒打发,何足挂齿。”
李嬷嬷嘲笑,“待他们二人奸情大白于天下,老顽固们怕是恨不能将一个两个公主请回来呢。”
刘氏冷讽,“成不了大器的东西。”
“交趾与十六部不难周旋,真正棘手的乃是北凌。”寝殿书房中,刘霄娓娓道来。
向瑾回宫有些时日了,最初为了圆上重伤未愈的谎,着实赋闲了一阵,闲得孩子将书房的藏书翻了个遍。舞刀弄枪是断然不敢的,唯一的消遣便是缠着陛下与他沙盘论战。
小世子后来将杜院判的话好生琢磨了几番,领悟其精髓,倒也真将自己的心结解开些许。既然医者诊断此乃正当年时体滋气盛必经之症,无伤大雅,他也便不再纠结,只当是如老院判所说,寻常毛病,不过机缘巧合,与他产生肌肤碰触的那个人……恰巧……阴差阳错而已。加之服了一阵子药后,颇为清心,夜梦暂歇,他也便没再别扭地躲着,一切如常。
当然,以陛下之心大如湖,大约根本未曾察觉孩子九转十八弯的心思。但凡向瑾寻他空闲时黏上来探讨兵法战例,陛下照旧不厌其烦,甘之如饴。只是,在拖了不少时日,不得不处理三国来使之后,便忙碌起来,无暇他顾。向瑾脚踝的伤处也好了大半,顺势复学。
先生入宫当日,拒绝轮椅与拐杖的小世子是被福安搀扶着一只脚跳着过来的。久违的师生二人,你瞅瞅我,我瞧瞧你……皆忍不住苦笑出声。
是日功课结束得早,刘霄顺势与世子分析三国使团之捭阖得失。
“听说北凌并未携带贵女入京……”向瑾尽量克制情绪,以旁观者的角度与先生求教。但国仇家恨埋于心底,他一刻也不曾忘怀。
“带来也是徒劳,何必自取其辱。”刘霄直言不讳,“北凌与我大晟世代不睦,六年前趁人之危的挑衅……荣国公府之殇,北疆民众之苦,大晟上下无人或忘,陛下恨不能亲征以灭之,怎可能纳北凌女子入宫。这一点,他们自己心知肚明。奈何烽火方熄,疮痍未复,百废待兴,实在经不起战乱再起。因而,即便恨之入骨,短时之内,不宜兴兵。北凌刚刚上位的大王深谙此道,主动示好,送来歌舞姬妾,只做殷勤贺寿之举,不沾野心,陛下无有推拒之理。”
“可陛下……”小世子心里沉甸甸地充斥着愤慨、无奈与悲哀,他对北凌怀有几多恨仇,成景泽只多不少。但作为大晟的皇帝,个人的喜怒怨忿只能压在重重责任与妥协之下,勉强自己审时度势,虚与委蛇。世人道听途说陛下残暴专制,朝臣先入为主陛下草莽寡识……既然如此,又缘何求全责备,逼其尽善尽美?
“陛下乃性情中人,又洁身自好,怕是格格不纳……”刘霄叹息,“但朝臣必然力谏,小不忍则乱大谋。”
只不过收下几个美艳的异族舞姬而已,顶多被无知百姓编排色令智昏罢了……
向瑾感同身受地憋屈,“陛下……没的选?”
刘霄摇了摇头,“身不由己。”
似乎为了印证似的,门外一阵骚动,内务府引着一行奇装异服搔首弄姿的男男女女穿堂而过。
向瑾通过半掩的书房门一直望过去,惊诧地阖不上口唇,小世子眉心紧紧皱着,迟疑地问道,“居然……还有男子?”
刘霄滞了滞,“大抵是……自作聪明吧。”

第52章
“陛下正当盛年,”面对小世子的困惑,先生一向不吝于深入浅出地分星擘两,即便有些话题稍显晦涩,“后宫多年空置……”刘霄斟酌着词句,“难免生些莫须有的猜测。”
向瑾愕然脱口,“北凌此举……是在揣度陛下有断袖之癖?”
那些个浓妆艳抹的少年,捧着各色异族乐器,走路一摇一摆,忸怩妖娆的姿态不输舞姬,明摆着便不是什么正经乐师。
“咳咳咳咳……”刘霄自省,孩子是否被他教得过于爽直了些。他尚未琢磨出该如何引导,向瑾迫不及待地自问自答,“陛下断然不会,北凌心怀叵测,自作主张,岂有此理!”
小世子义愤填膺,紧紧攥拳的手垂在身侧微微抖着,双眼冒火地盯着门外已然觑不到的身影,貌似恨不能扑上去撕咬的小兽一般。陛下倾慕不该倾慕之人,有苦说不出,按他那性子,大抵这辈子都要交代在这上面……如今还要因此而被异族算计,被朝臣逼迫,被自己压抑妥协……作为唯一窥探到这段隐秘,却也无从诉说束手无力的旁观者,向瑾仿佛身临其境地感受到快要被灭顶的洪水溺毙般的恶心与窒闷。他甚至没来由地突发奇想,陛下若真能转好龙阳,未必不是一条另辟蹊径的生路,自己也不必为亵渎圣上而过于辗转忐忑……
等!停!打住!自己这是怎么了,难道真发了癔症不成?恁地胡思乱想些什么,简直大逆不道,不可理喻,莫名其妙!小世子懊恼地不知如何是好,下意识抬手扯了扯自己的头发。
“世子如此厌恶断袖?”先生的声音低沉了点,蕴着些许不明显的自嘲与明知故问。遭人厌恶难道不是显而易见的吗,不然当初意气风发前途无量的二人为何筹谋着自断前路浪迹天涯?大晟虽民风开化,坊间不乏分桃断袖的风流韵事,南风楚馆亦不少见,但那终归上不得台面,只作富贵人家的消遣而已。
他已许久不曾忆起往事,不由自主地怔然失神。
向瑾闻言,张了张口,亦不知该如何作答。厌恶谈不上,他一个不通人事的青瓜蛋子,哪里来的立场多余置喙。可若是否认,他该如何解释自己适才的失态?
好在,先生也未再追问。
师生二人各怀心思,不约而同地沉默良久。直到敲门声响起,福安探进脑袋来,“世子,杜院判叮嘱,您莫要误了服药的时辰。”
向瑾回过神来,“院判来了?”
福安点头,“来了一阵子了,等着为陛下复诊。”
“先生稍等,”向瑾起身,迈着还不那么利落的步子走了出去,“我去请院判来为先生诊脉。”
“嗯。”刘霄习惯性地应了一声,直到杜院判进了门,他才意识到向瑾刚才说了什么。再要推脱阻拦,已是不及。
“有劳院判,”刘霄身体不便,只能微微俯身致意,“在下并无急症……不必麻烦。”
杜院判笑呵呵的,“世子对先生一片拳拳孝心,老朽不过成人之美而已。”
福安乖觉地搬来椅子,让院判与先生隔案而坐。
向瑾被说得不好意思,乖乖地陪在一旁,“先生,无有急症,调理身体,杜院判也是很在行的。”
刘壤心底重重一叹,缓缓抬手,“劳烦了。”
院判循例搭上手指,细细探查。随着房中沙漏不断流逝,气氛渐趋凝重,落针可闻。老院判阖着眸子,表情无甚波动,但久久不曾收回的指尖,似乎预示着什么。向瑾与福安连连对视,两个孩子紧张得连呼吸也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反观当事者刘霄,只是半垂着眼帘,不动如山,不见半分焦灼。
仿佛熬了几个时辰那么久,实则也不过一炷香的工夫,但对身经百战的老院判来说,属实不多见,起码向瑾从未见他给何人把脉把过如此时长。中间外边传来陛下回来的动静,杜院判也没有急着离开。
院判将手指抬起,又沉思了片刻,方才睁开眼眸。蓦地被吓了一跳,向瑾与福安两张脸孔凑上来,好似要将他脸上盯出个洞来。
“院判……”小世子迫急地眨眼示意,“先生的身子……无有大碍吧?”老头甚少在年少持重的世子面上见到如此神情,大抵是怕他直来直去地说出什么,惊到对面这位矜贵的先生。
老院判身子向后靠了靠,嫌弃道,“老朽要被你吓出心悸来了。”
向瑾讪讪,“院判恕罪。”
福安嘴快,“少爷关心则乱,请您老体恤。不过,您也忒细致了些,莫非遇到疑难杂症?”
“福安!”向瑾喝止,余光瞄着宛如事不关己的先生。
福安倏地捂上嘴巴,低声喃喃,“我不是那个意思,先生莫要见怪。”
仆随主性,世子若是无有枷锁桎梏在身,大概也是如此率真豁达的底色。刘霄轻轻摇了摇头,“无妨。”
向瑾又将目光锁在老院判脸上,他心底莫名升起不安。老头是个急性子,通常撂下脉搏就是一顿数落,连陛下也不曾幸免,甚少有如此吞吐乃至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
莫不是……
到底年少,在自家人面前收不住情绪,那点儿坐立不安的心思挂碍全都写在了脸上。
老院判瞥他一眼,坦言道,“先生的确无有急症……”
只听到这一句,向瑾紧绷的躯体肉眼可见地松弛下来,杜院判与刘霄不着痕迹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将默契埋入眸底。
老院判一本正经,“但经年不良于行,难免血瘀气滞,诸多隐患。老头子我镇日里看多了这殿中上窜下跳的猴子,脉象迥异,自然要慎重些。”
向瑾熟知杜院判的耿直脾性,当即便偷偷舒了一口气。
老头捻了捻胡子,目光落在刘霄双腿之上,“沉珂旧疾之患非朝夕可解,我需得与先生多问诊几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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