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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灰(晓棠)


刘霄平静,“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水到渠成,世子不必过虑。”
向瑾不言,不赞同的目光落在先生身上。
刘霄失笑,“世子与我这个废人相比什么?”
“先生何必过谦,”小世子认真反驳,“仰慕先生风光霁月者比比皆是,去年冬日初雪那回,我送您出门,还看到掖庭的女官在巷道等您……”
“咳咳,咳咳。”先生猝不及防地被戳了心肺,这事他无从否认,只不过世子见到的乃因,重重恶果皆报在他身上,那一整个腊月,但凡出门,他脖子上遮挡痕迹的狐裘就未摘下来过。
明明在说世子之事,怎么就引火上身。
刘霄无奈地喟叹一声,“昨日的功课拿出来。”
“少爷,”晚些时候,福安敲门,“无一大人喊您去雪庐用晚膳,陛下今日也在。”
“我乏了。”
向瑾的房门自内上了门栓,福安推了一下,愕然道,“少爷,您不舒服吗?”
向瑾蔫蔫地,“我要睡了,莫吵。”
福安摸了摸后脑勺,自言自语地嘟囔,“这股子别扭劲何时才能过去啊?”
自日前与杜院判不欢而散,成景泽也不再拘着,恢复了日常作息及出行。
早上又未在雪庐见到向瑾,陛下问,“世子病了?”
无一诧异,“没有啊,您没在的时候,世子从不缺席。”
皇帝:“……”
傍晚,世子又推了晚膳。不多时,无一敲门,“世子,陛下请您过去一趟。”
向瑾从趴俯的桌案上倏地起身,敷衍拒绝的话在口边绕了绕,最终还是咽了下去。跟在无一身后,进了雪庐的大门,暗卫头子朝他努了努嘴,示意陛下在沙盘的房间等他。
向瑾深吸一口气,“陛下。”
“进来。”
向瑾走了进去,未像往日那般行至沙盘跟前,手中也无案卷。
如水的月光透过门缝倾泻进来,正拢在小世子抽条了不少,却依旧有些单薄的身姿上。向瑾半垂首,侧对皇帝,脖颈后侧的那一刻小痣恰巧氤氲在霜白的月华之下,愈发红得鲜活而艳丽。成景泽怔了一刹,秋猎那日高热恍惚中的旧梦毫无预兆地铺陈开来。他蓦地攥紧双手,不知是不是错觉,虎口处似乎震了一下。他瞥过去,沉寂的蛊虫并未移动,一切只是他的错觉,包括那久远的模糊的不堪回首的黄粱梦。
成景泽缓缓吐息,大约是这异域蛊术有些邪门,加上杜院判旧事重提,令他被迫触景伤情,心浮气躁。可无论如何,都不该投射到眼前的少年人身上,哪怕他携带着与他而言这世间仅存的虚无缥缈的慰藉。
小子无罪,怀璧其罪……他哪怕只是一念而过,亦属罪孽深重。成景泽眉头紧锁,强行斩断所有不合时宜子虚乌有的浮思。
各怀心事沉默片晌,陛下问,“世子脚踝痊愈了吗?”
向瑾机械地点了点头,目光始终避开,“早已无碍。”
成景泽问责,“那为何不事晨练?”
为什么,还不是为了躲你远点儿?憋闷了好些日子,少年人叛逆心起……又按下。
“向瑾懈怠,请陛下责罚。”
成景泽愕然,在他印象中,小世子再是勤勉不过,因而无故旷了武科,他以为是受了传言影响,或是对婚配之事有所抵触。荣国公夫人离开之前叮嘱他聊作开解,是以陛下将人喊过来。
向瑾一句话将天聊死了,皇帝无奈地默叹一息,转言道,“世子生辰在即,今岁……”
“宫中近日颇为喧嚣,”向瑾怏怏,“不必再节外生枝。”因着秀女的年岁,宫中内外对陛下多有微词。此刻他若是高调庆生,不免有那心思玲珑之人顺藤摸瓜,徒增烦扰。
陛下也是这个意思,只是与世子所虑因由不同。那事铺垫了这么久,如今箭在弦上,消息放出去了,刘氏信了,必然会在年内发难。届时,图穷匕见,你死我亡,恐怕无有多余精力操持世子终身大事。之前南下一耽搁就是两年多,怪他粗心,此番北上在即,能够一蹴而就再好不过。
陛下沉吟片晌,还未待回应,向瑾腾地站了起来,“陛下好意,向瑾心领。若无旁的事,臣告退。”
成景泽微微睁大眼眸,向瑾却避开目光,不与之对视。
“……好。”
向瑾一声不吭,转身疾走。既然陛下急着将他打发了,他何苦磨磨唧唧,不就是看亲吗,他去就是。
小世子的背影转瞬消失在视线中,陛下隐隐觉得哪里不对劲,他说错什么话了?
一月光景,倏忽而过。
这一日,宫中车水马龙,人声鼎沸,乃新帝登基以来,前所未有的熙攘。入宫赴宴的男男女女分两个门进入,宗亲世家的公子少爷径直被带去御花园中心由几座亭台围拱的露天宴厅,互相寒暄,用些茶点。各位闺秀则大多由自家主母陪着,先是被接到慈宁宫,与太后请安叙话,给刘氏与老太妃一一过目。之后,由荣国公夫人与几位宗亲贵妇一同带往御花园汇合。淑女们游园赏花的区域与男子隔着一道游廊,两两相望,倒也瞧得清楚分明。
大晟民风开化,虽不推崇私相授受,但在这般过明路的场面上,也不必太过拘谨。来的都是正当年华的男男女女,即使未抱着入宫侍奉陛下的打算,也是难得寻觅良缘的好机会。年轻的小姐或许羞羞答答,各家火眼金睛的主母可都不是吃素的,一个个目光炯炯,满场逡巡着。
对面正在吟诗作对猜谜好不热闹,徐祭酒携刘霄及另外两位博学的太学夫子现场考教。间或有抓耳挠腮者,引得满堂哄笑。渐渐,女子这边也被吸了目光过去。徐祭酒德高望重,不拘一格降人才,遇到难题,也会隔空不时点上几个才名远播的淑媛来作答,往往名不虚传,令先生们喜出望外。
喧闹了许久,人群兀地安静下来,人们窃窃私语,视线偷偷瞄向同一个方向。原来是陛下不知何时亲至,就停步在几十米之外的小桥上,遥遥望着这边,面容瞧不真切,但貌似已经观望了一段工夫。
众人不知该不该行礼,私下面面相觑。
“那个是陛下吗?好高啊。”
“陛下是在瞧我们吗?”
“隔着如此之远,如何瞧得清楚?”
“你不懂,陛下斥候出身,千里眼顺风耳。”
“……”有活泼胆大的,悄声议论着。
向瑾一直游离在活跃的世家公子之后,安静地坐在不起眼的角落。他顺着一干人等的目光眺过去,只一眼,他便知晓陛下目光究竟落在何处。
他恨自己为何不是个瞎子。
更恨那人,怎就自讨苦吃,执迷不悟。

第58章
崔嫣今日层层叠叠的锦服加身,繁复的衣摆稍显臃肿。她侧对着陛下的方向,目光没有转过去,只是微微点了点头。适才在慈宁宫,刘氏打量的目光恨不能黏在她的身上,大约是信了个八九不离十。
陛下驻足片刻,就在众人几乎按捺不住,几个心思活络的小主跃跃欲试正待起身之际,皇帝连个照面也未打,径直转身离开了。跟着陛下一同前来的内务府汪公公往身后摆了摆手,一行内侍挨桌送上新鲜的瓜果梨桃,汪禄笑眯眯地传话,“诸位难得进宫赏玩,皆是芳华灵动才思泉涌,陛下甚为欣慰。请各位尽兴,无需拘谨,”
是看上了哪个,还是没看上啊?
世家男子那边倒是很快又热络起来,反观廊道另一侧的一众淑媛面色各异,与自家主母说着小话,忐忑者有之,松了一口气者亦有之。
“陛下发了话,”荣国公夫人提点,“就不要拘着了。”
“是。”
“谢夫人。”
于是,大家压下心中疑虑,又将目光投向场中,徐祭酒借着陛下赏赐的时鲜,正捉着瑞王府家的纨绔小少爷当场作文,逼得那小子抓耳挠腮,差点儿哭出来。最后,不得不隔岸求助长姐,瑞老王爷的嫡长孙女出口成章,给自家不争气的弟弟解了围。
前方熙来攘往,皆落不到向瑾的眼中耳畔。自陛下转身离开,小世子的心房便空落落的。他以为自己该懂事,该识趣,该认命,该知好歹……他不是乖乖地来了吗,他原本想着,家嫂若是看中了哪家的闺女,陛下赐了婚,他便接着。哪怕无法交付真心,他至少能够做到为人夫婿的本分……生而为人,万般无奈,尤其王侯将相之家,哪来的那么多你情我愿儿女情长。
可他简直太高估了自己,只不过遥遥一个照面而已。当他觑到成景泽望向崔嫣的目光,一切的“本以为”尽数土崩瓦解,最后那层窗户纸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捅破了,一览无余,一溃千里。
他在同情一个帝王,他哪里来的资格怜悯人家。
可他就是无法自控,谁让他窥探到了无人知晓的隐秘。那个高高在上无坚不摧的铁血帝王,他似乎是刀枪不入,没有弱点的。即便是被利箭穿胸或是头破血流,也不过几日的工夫,便又复旧如初。只有这一桩缺憾,如绵延的春雨……大约终其一生,没有出路,无有止境。
向瑾不甘心,既然他与陛下年少相逢,时隔多年宫中相伴左右,他动了心生了情,起了不该有的念想……无论源于感激也好,依赖也成,情欲也罢,抑或是不自量力的恻隐之心。
他为何不能一试,将成景泽从另一条绝路中拉出来,与之同行。
向瑾有些坐立难安,他无法再蒙蔽自己,他不愿成亲,更不想搬出陛下寝殿。他放眼望去,这四下里的喧嚣皆在心念之外,他融不进去。
“小叔叔。”一道欢快稚嫩的童音打断了他的思绪翻飞。
“馨宁。”向瑾惊喜,“你怎么跑过来了?”
向馨宁小人精似的拉着他的手,“那边……”小丫头偷偷指了指女眷们的方向,“好多人在看你。”
向瑾眉心紧蹙,朝她摇了摇头,食指竖着点了点自己的唇瓣,“莫要语人,徒增是非。”
馨宁吐舌头,“我知晓,娘亲嘱咐过我,我只说予小叔叔听。”
向瑾无奈地被她逗笑了,起身拉起馨宁,“走,我送你过去。”他一刻也不愿多待,将馨宁送回去,自己也顺便离开。
“等等,”向馨宁将向瑾拖到一边,招手示意他蹲下。小叔叔不知何时已然长得这么高了,她踮起脚尖来也够不到。向瑾疑惑着弯下腰,小姑娘趴在他耳畔说悄悄话,“小叔叔,适才作诗的姐姐,你看到了吗?”
“不曾。”向瑾诚实道。
向馨宁真情实感地叹了一口气,“真是被你气死了。”
向瑾哭笑不得。
馨宁捂着嘴巴,小小声道,“我之前听母亲提过,徐家、谢家、苏家的小姐是她们为你择选的良配,不过……”小姑娘眼珠子转了转,“我查看了许久,瑞亲王家的郡主最是花容月貌,谈吐得宜,刚刚为弟弟解围,她临时做的绝句,连徐祭酒都赞不绝口,小叔叔的先生也点了头。”
向瑾伸手刮了刮她鼻尖,“小孩子懂什么?”他心下叹息,嫂嫂养孩子甚为随性,但凡非是什么机密大事,大多不背着馨宁。因而,这孩子比同龄的伙伴心思多得多,也不知是利是弊。
向馨宁不虞,“我才不小,我都八岁了。再说了,小叔叔镇日里在宫中学武习文深居简出,定没有我见过的女子多。”她抿了抿唇瓣,“小叔叔,大人们都说婚配讲求门当户对,父母之命。可馨宁以为,你该当寻个自己喜欢的。”
向瑾蓦地滞住,无言以对。
小丫头自顾自地,“就似父亲与母亲,我虽未得见二人旧日恩爱,可母亲每每提及父亲……”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这里,是要开出花来一般欣悦。”
向馨宁漆黑的瞳仁亮得晃目,清透见底,一尘不染。向瑾心头宛如被这个小丫头举着尖锐的纺锥,狠狠凿了一下,酸楚夹杂着悸动铺天盖地流淌,起初好似要将他淹没,转头又仿佛在他晦暗不明的前路劈出一道夺目的光影来。
向瑾心乱如麻,恍恍惚惚地被向馨宁带着往花园深处转了两个弯,手里塞进一个物件,这丫头居然撒腿跑了。待向瑾回过神,立即反应过来,是有人要见他。不难猜出,大概就是馨宁口中那位瑞亲王府的小姐。此事可大可小,若是被人瞧见,百口莫辩,最怕的是污了人家女子的名声,后果不堪设想。
向瑾正要转身离开,已然不及。对面拐角处闪出两道人影,一个嬷嬷扶着贵女袅娜而至。向瑾心念急转,此时若是落荒而逃,着实太伤人了些。好在,郡主非是一人前来,有个嬷嬷在场,多少能够避嫌。他有些后悔自己嫌弃福安话多,硬给他撵去照应先生。
郡主也非是不知轻重之人,停步在数丈开外,对嬷嬷耳语了几句。
向瑾目光扫过,侧过身来,避开直视。实话实说,他一点也未瞧见对方什么模样,他并无兴趣。
嬷嬷疾步而来,行至向瑾身前,行了一礼,“老奴见过世子。”
向瑾颔首,“请起。”
那嬷嬷颇为干练,“吾家郡主冒昧打扰,请世子见谅。”
小世子属实无有经验,勉为其难地应对,“无妨。”
嬷嬷指了指向瑾手中的物件,“此乃郡主亲手绣制。”
向瑾一惊,方才低头瞅了一眼,向馨宁塞给他的是一个荷包,向瑾差点脱手。他稳了稳心神,思索着如何开口拒绝才不堕对方体面。他将手掌摊开,刚要往前递,嬷嬷退后半步。
“世子不要误会,我家郡主非是轻浮无礼,实在迫不得已。”
向瑾愕然,“此话怎讲?”
嬷嬷回头看了郡主一眼,又转回来,重重叹了一息,“总之,家丑不可外扬,请世子体谅。平日里,郡主出不得门,今日回去,不知何时再有契机,因而才铤而走险,逾矩打扰,万分抱歉。”
向瑾听得一头雾水。
老嬷嬷咬了咬牙,“素闻荣国公府家风清正,扶弱济贫,吾家老王爷与国公爷曾有旧交。”
向瑾点头认可,他想起来,之前宫中乱局,重病之中的老王爷曾鼎力相助。这位嬷嬷,大抵在提醒他此间人情。
兀地,身后传来侍从的脚步声,嬷嬷急了,“听闻世子住在殿下寝殿之内,劳烦世子将荷包转送陛下,以表郡主倾慕之心。大恩大德无以言表,万望世子成全。”撂下这两句,嬷嬷转身就跑,慌忙拖着自家主子原路返回。
向瑾望着二人,彻底懵了。
“何人在此?”
身后传来质询。
向瑾回转身,循值的禁卫军见是他,连忙躬身,“拜见世子。”
向瑾一脑门官司,无暇应对。估摸着那主仆二人走远了,不至露了行踪,便也随后离开。未做交代,禁军也没胆子阻拦。
原来郡主并非对他有意,向瑾本该松一口气,可却愈加堵心堵肺,怅然若失。此事但凡多一个知情者,势必要以为他是因着姑娘家拈酸吃醋。实则,也的确算得上呷醋,只是无人猜得到因由罢了。
“人家纤纤弱质,冒险求到你面前,举手之劳,大丈夫怎可敷衍塞责?”
“你傻不傻,普天之下,哪有为情敌传情达意的道理?”
“瞧她主仆二人行事,必是走投无路,何况看在老王爷的面上,也不该袖手旁观。”
“若所求其他,皆义不容辞,为何偏偏是这一桩?你才刚理清自己的那点儿心思,自己尚且瞻前顾后。”
“男欢女爱之事,各凭本事,欺瞒阻碍,乃小人行径。向瑾,你心虚不心虚?”
“心虚又如何,那人本就心悦女子。若是横地里再杀出个才华横溢的美貌郡主,还有你什么事?”
心里两个小人吵得不可开交,向瑾的脑袋要炸了。始料不及,迎面撞上来寻他的荣国公夫人。
崔嫣气急败坏,“馨宁那孩子是不是给你惹麻烦了?”
向瑾踟蹰片刻,自家嫂嫂寻来,自是得知端倪,他没理由隐瞒。若郡主果真遇到难处,女子内宅之事,夫人插手起来也比他合适。小世子将心一横,确认左右无人,对崔嫣和盘托出。
荣国公夫人面色凝重,沉吟稍许,“将那荷包给我,瑞亲王府上下错综复杂,我会寻机与陛下分说。”
向瑾迟疑须臾,递了过去。崔嫣接过的瞬间,他心里空茫茫的,侥幸与愧疚交错往复,一时理不清是非对错。

第59章
“太后,成了。”李嬷嬷眉飞色舞,“崔氏眼里哪容得下一点沙子,据说回府之后便将那荷包剪得粉碎。急怒之下,”她下意识往外瞧了瞧,“貌似动了胎气,来不及请宫中的杜院判,夜半喊了崔府里伺候了几十年的驻府大夫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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