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纯爱耽美 > 全文免费阅读

一寸灰(晓棠)


刘氏慎之又慎,“既然是崔家的老人,必然忠心。”
李嬷嬷窃笑,“芙柳心思缜密,绝不会打草惊蛇,您放心。她压根就未起收买的心思,只不过借着日常打理府务之机,多有照拂。这位老大夫是在芙柳诊出身孕之后,崔大人特地从本家叫来专事照顾她的,平日里并不替崔氏请脉。若非此番事发突然,大抵崔氏也信任自家家仆,方才寻人过去。那大夫守口如瓶,并不多言。幸亏芙柳心细,让人将药渣偷偷收了起来。我着人验过了,大夫给崔氏熬煮的药汤,与给芙柳服用的安胎汤剂一脉相承,千真万确乃孕妇所用,绝错不了。”
刘氏长长地出了一口气,“事不宜迟。”
李嬷嬷反倒顿了顿,“这么多年咱们都熬下来了,何不等瓜熟蒂落,万无一失?”
太后嗤声,“军中武将最重声名,飞鹰军现下知晓,一切尚有挽回的余地,他们便是拼死也要护住荣国公府的声名。一旦事情败露,传开来去,则无可挽回,届时,人心难测,怕是有人会打退堂鼓。”
李嬷嬷连连点头,“论揣摩人心,您若是认第二,则天下无首。”
与此同时,雪庐之中,无一接过陛下过目的信签,随手扔到火盆里。
“刘氏那毒妇真是长了一百个心眼子,”无一鄙夷,“竟想到利用人家小姑娘来下套试探,缺德不缺德?亏得夫人警觉,将计就计,这回她算是深信不疑了。消息送出去,不出几个月,西北那边一定会有动静。”
皇帝正在亲手打磨着箭矢,并未搭言。
无一喋喋不休,“您说,瑞老王爷那样仁心仁义,怎么生出个眼瞎心盲的儿子来?且不说投靠刘氏与康王本就目光短浅,单是将兄长唯一的遗孤送出去讨好太后,就不是人能干出来的事。”
成景泽闻言,手中动作停了停,“老王爷年轻时也曾征战四方,大约是无暇管教子弟。”
“切,”无一不屑,“咱们哪一个不是天生,阿姊养的,亦无父母教养管束,谁还黑了心肝不成?还有,远的不说,就咱这儿院里,小世子亦幼年丧母,父兄常年在外,听福安讲,莫说平日,便是多少个年节也都是他二人在府中相依为命地过。两个孩子不是皆未长歪,又乖顺又懂事。”
陛下放下羽箭,眉梢微动。便是太乖顺太懂事了些,自己的终身大事也不见主动上心。也怪他思虑不周,令刘氏钻了空子,整出这么一档子岔头来。以向瑾那样谨慎隐忍的性子,定是束手束脚,避免再生事端,彻底歇了心思。
“之前的生辰礼送过去了吗?”陛下问。
无一颇为无语,“都过去大半个月了,您才想起来问。”暗卫头子挠头,“话说世子近来好像有心事似的,那日我送礼过去,也不见他像过去那般欣喜。而且,”他扒拉着手指头,“这都好几日了,早晚也不曾过来。”无一一拍大腿,“对了,就是从您回来那日起,就没见世子来过。”
皇帝:“……”干我何事?
“主子,不是您把人家孩子得罪了吧?”
成景泽莫名,“……没有。”
“那可说不准,您是幸好话少,不然不知要开罪多少人。”无一没大没小地朝背景板一般的无二撇了撇嘴,“老二,你说是不是?”
无二想了想,难得一本正经地搭茬,“主子如今是皇帝,无所谓。”
成景泽淡淡地瞪了二人一眼,拾起箭矢,继续打磨。
无一指着无二闷笑,“你小子……”
午后,书房中,向瑾一如既往地勤勉好学,不复之前偶尔的神思不属,甚至刻苦得有些过犹不及。
眼见着夕阳西下,天色暗了下去。
“先生……”向瑾还待再问,刘霄“啪”地阖上自己手中书页,“世子绕了在下吧,老胳膊老腿的,熬不住了。”
向瑾一怔,随即低下头,“学生失察,您辛苦了,先生恕罪。”他蓦地记起,刘霄回府是有着时辰限制的,以往晚了,小厮会来催,今日……他往门外望了望,不好意思地起身,“误了先生回府的时辰,我现下送您出门。”
“不急。”刘霄伸手挡了下向瑾意欲帮他推轮椅的动作。
门禁这个玩意儿……他最近刻意不遵守,从宫中出门,有时候还会去徐祭酒那里绕一圈,喝壶小酒,畅快地针砭时弊,到了夜半方才回府也不是没有的事。那人常驻北营,除去给他记账,回来咬牙切齿地凶一点罢了,倒也不再如过往那般,睚眦必较,草木皆兵。他二人如今的相处,必然不似少年情窦初开时热烈缠绵,却也勉强算得上相敬如宾。尤其是刘壤在他面前,人高马大的武将,褪下那层越无力越暴躁的伪装,露出患得患失唯恐抓不住的内里来,不由得人不心软。
当然,床上除外。
刘霄深知不该如此,当断不断,深受其害的一定是刘壤。他原本的打算是将矛盾缓和下来,渐渐疏远……直至末路。可不知怎么地,稀里糊涂就落到了如今的境地,竟是如何也再硬不下心肠。
他收敛神思,招手让向瑾坐在他对面。
“世子可是有心事?”刘霄开门见山。
向瑾一愕,他以为他掩饰得很好。可先生明明是一句疑问的话语,目光中透露出的却是洞察的意味,他无从否认。
他也不想再否认,他快要憋得透不过气了。
刘霄见自家学生小脸皱得跟一团挣不开的苦菜花似的,使坏逗他,“可是因着花宴上无有中意的姑娘?”
向瑾连忙摇头,恍惚觉得好像也没错,又茫茫然点了点头。
刘霄止不住乐,“世子眼光实在是高,陛下与荣国公夫人几乎网罗尽了大晟上下适龄出挑的闺秀,可谓大费苦心,竟没有能入眼的?”
向瑾更气了,小声嘟囔,“谁要他多此一举。”
刘霄没听清,“什么?”
向瑾泄气地摇了摇头。
刘霄本想问一句徐祭酒的孙女,老爷子酒后也曾愤愤不平,他本极力排斥嫁女入皇家,但掌上明珠未入人眼,则又是另一种败兴不满。在外,必然不会表现出来,可老头坐在家中,与亲学生酒后夜话,免不得多说几句。大约,之前女儿受邀入宫的世家门阀,皆是差不离的态度。私下不是抱怨陛下没眼光,就是怀疑皇帝身有隐疾,颇有点坐实传闻的意思。
刘霄开口之前,又把话咽下,不合适。
他见向瑾蔫头耷脑的样子,叹了口气,“世子喜欢什么样儿的?”
向瑾依旧摇头。
刘霄错愕,“都不喜?”难道……
向瑾倏地抬头,“先生……”他狠咬了下下唇,“我有心悦之人。”
刘霄没反应过来,“……啊,啊?啊!那岂不是好事?”
“好事?”向瑾灿若星辰的黑眸一瞬间暗淡下来,他抿着唇瓣不作声。
刘霄默了默,瞬息之间,心思飞转。向瑾近些日子以来为何心不在焉皆在今日的吞吞吐吐中泄露端倪,少年心事,纯真烂漫。按刘霄本性来讲,听闻此事,该是要鼓励其一往无前,敢爱敢恨。可世子毕竟身份不同,不说今后可能,单单是如今,也并非全然自主之身。陛下和荣国公夫人皆是真心爱护世子,但凡他心之所向,定然不会为难。但观向瑾这副苦大仇深的样子,对方必然非世俗眼中良配……世子久居寝殿,钟情的约莫是个身份低微,机灵的宫女或是女官。以小世子纯良的心性,大抵也想不到委屈心上人的法子。
“先生,”向瑾虔诚求助,“您以为,我该……任性吗?”
刘霄:“……”
他阖该阻止,世子身份贵重,将来……
他最不应当赞同,他这个活生生的例子摆在这儿,一时任性妄为,赔上了两个人的下半生。
可他对着刚刚年满十七的少年,被他眼中赤诚灼热的混杂着忐忑的期待烫到了,他说不出打击的话。
刘霄抬手,扶了扶额头,无奈又宠溺地说道,“人不轻狂枉少年。”
送走先生,向瑾径直转向禁苑的方向。这几日,他为了避免被叫去雪庐,晚间不是去太医院找杜院判一坐大半个时辰,便是打着慰问林将军的由头往来磨蹭。
谁知听说他昨日来过,林远特意换值等他。
“世子有事?”林将军严阵以待的架势。
“我……”向瑾窘迫,“来寻将军讨教几招。”
林远显然不信,但向瑾打定主意不说。两人比划来比划去,倒是足足练了一个多时辰。林远很满意向瑾的身手,面色稍霁。
小世子胳膊腿酸软,力气耗尽,摆着手,“不行了,我改日再来。”
他走出禁苑甚远,林将军一直跟着。
“您留步吧,不必再送了。”向瑾几番拒绝。林远执意相送。
在几乎就要望见陛下寝殿大门的最后一个拐角,林远站定,“世子。”
向瑾转过身来,“林将军有话请直言。”
林远攥拳,“世子不必顾虑……”
“啊?”向瑾没明白。
林远斟酌少许,“世子,终身大事,还是该寻个自己心悦之人。其余,皆是次要。”
向瑾怔忡须臾,“……谢将军。”
“世子……”林远有些急迫,上前两步,双手按在向瑾肩头,郑重道,“无甚可畏惧,西疆二十万将士是您坚强的后盾,吾亦……”
向瑾惊愕,“将军慎言!”
林远沉重地吐息,“抱歉……我,”他不知该如何说,“听闻夫人为世子议亲,那么多的大家闺秀……”
向瑾困惑,“将军,您到底要说什么?”
林远紧紧盯着向瑾双眸,“世子,我想说,世子不必惧怕,大可随心而为。”
向瑾水汪汪的眸子眨了眨,他明白,林远所说的意思大概与他自己心中确然所想差了十万八千里,但依然感动感激感慨,少年不禁颤声,“可,可以吗?”
果然……林远定定地望着他,“嗯。”
林远望着向瑾一步一步走进殿中,两侧攥紧的拳骨咯咯作响。他记得非常清楚,当年七夕前夜,他在飞鹰军营地边缘的一块石头上,看到成景泽把玩那把匕首。彼时,无一打趣他,终于开窍了,看上了哪家的姑娘,居然舍得把那宝贝拿出来。林远好奇地凑上去调侃,这事儿八成要黄,哪里有送姑娘家匕首的。无一说他不懂,成景泽手里的是他阿姊族中传家宝,就是要送给媳妇的。不过,他也忒猴急了些,阿姊说过,不待生米煮成熟饭,不可交付……
林远确认,向瑾手中的那柄匕首就是当初那一把,繁复的花纹一模一样,且刀柄上的宝石硕大无瑕,极为难得,世上没有那么巧合的事。
国公夫人精挑细选,环肥燕瘦的一众贵女,皆是良配,世子没道理尽数推拒。
向瑾适才的纠结更是印证了,他有被逼迫的难言之隐。
陛下居然做出这样的丑事,将世子当作……他怎么会,他怎么敢?!!!
林远不知,当初七夕夜过后,成景泽便赌气地将匕首挖了坑埋了,后来被无一寻回来,他才不情不愿地收回去,只是不再当作宝贝般珍视。以至于当年在山中,情急之下留给向瑾防身用,他过后竟也忘记了。
向瑾迈入寝殿门槛,步伐不自主地加快。不管是不是巧合,也不论先生和林将军本意如何,至少,他今日得到了两句认可与鼓励。
这……或许也是天意。
踌躇满志,下定决心表白的小世子无从知晓,他与林远的各说各话无意中佐证了一桩天大的误会,日积月累,铸成大祸。

第60章
向瑾脚下如踩了棉花一般一深一浅,心尖砰砰跳得飞快,有一股想要豁出去不管不顾的冲动在胸膛里横冲直撞。
少年人情窦初开,最是青涩,亦分外炽烈。何况本就不是低眉顺眼的性子,堪堪隐忍乖顺了十数年。明明年少相遇铭心刻骨,懵懵懂懂兜兜转转,至今方才看清自己的心意。
他恨不能即刻站到那人身前,剖开一颗心捧出来双手奉上。但他还没有被汹涌的情愫冲昏头脑,他料定自己八成没戏,成景泽眼里没有他。
向瑾此刻就像是在幽深的地牢中寻到了那个自我囚禁的魂灵,他不敢奢望自己凭借一腔自作多情就能够将人救出来,他只是想让那人看一看,穷途末路的地牢中,或许还有另一个出口,至少不是死路一条。
人在少年轻狂时,总是容易将自己放在牺牲者救赎者的位置上,陷入自我感动自我付出中不可自拔,误以为被需要……经年之后再次回忆起此时此刻,向瑾才徒劳无用地意识到,他犯了一个多么可笑的错误。
向瑾怀里似揣了只上蹿下跳的兔子,他推测今晚大抵会是一个不眠夜,但他还未思虑妥当,该如何开口才好,并不打算仓促草率地轻举妄动……然而事与愿违,他刚踏进内院,在门外等了半晌的无一便迎了上来,拖着他的胳膊就往雪庐里拽。
“世子,你跑哪里去了,可算等到你了……”无一身上飘着浓浓的酒香,是类似西北青稞酒的香气。喝得半醉的暗卫手下没轻没重,向瑾毫无还手之力,嘴上还未说完一句拒绝的话,身子已经被拖拽进门里。
向瑾耳边传来福安大着舌头的高声说话……得,他也甭躲了。
院子里摆着切肉的大案子,之前被收起来的小火锅齐刷刷并成一排,老少爷们各自或站或坐,热闹地涮着锅子。杜院判坐在排头,福安站在排尾,只有陛下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几步之外的石桌旁,桌上装肉的盘子垒得老高,却不见他动筷子。
“少爷……这边。”福安小脸红扑扑的,一看就是没少喝,但也没忘了招呼自家主子。他旁边的小锅子咕嘟咕嘟煮着沸水,甫一瞥见向瑾,福安便扔进半盘肉下去。
向瑾后知后觉地感到饥饿,他折腾了一大圈,的确未曾用膳。
小世子低着头,从另一侧绕过去,杜院判乐呵呵地招呼他,“昨日不是说了,今晚涮锅子,世子不会又跑去太医院了吧?”
向瑾摇了摇头,“我……去看望林将军。”
老头抿一口酒,笑眯眯道,“世子如今身强体壮,如常人无异,无需多虑。即便偶有不适之处也不必跑来跑去,就算不用日日给陛下请脉,我来这里也便利。世子有需,派人喊一声即可。”
向瑾下意识地想要往石桌那边瞄,又中途收回视线,显得略微刻意。
少年垂首低眉,“辛苦院判了。”
无一给了皇帝一个“果然如此,就是你有问题”的眼神。
成景泽抬起筷子夹了一片肉涮了半晌,放进嘴里嚼了两下,径直下咽,食之无味。
今夜雪庐中颇为热闹,这还是头一回这么多人一起破例在除夕夜之外饮酒。无一拎着小酒壶凑到向瑾边上,“世子,咱们这可是托你的福,补上接风那一顿。”说着,他便往空碗里倒酒。以往,福安挂心主子身体,一定会拦上一拦。可今日,他自己都被几个比他年纪还小的暗卫围着劝酒,半醉不醒的,又模模糊糊听到杜院判说少爷身强体壮,心头一热,便歇了扫兴的意图。
向瑾端着满满一碗烈酒,怔了一会儿。无一没有灌酒的意思,一不小心就倒的多了点。他不知怎么地,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往陛下那边瞄。成景泽皱着眉瞪他,无一也喝了不少,一瞬间有点儿恍惚,好像看见一头护崽的兽王打算手撕了隔壁山头带歪自家娃的坏东西。
无一一个激灵,回头就要抢向瑾手里的碗,可惜,晚了一步,小世子在两人对视的间隙,已然闭眼一口闷了碗里的酒,实实惠惠,一滴不剩。
“我的祖宗啊……”无一懊恼不已,后背要被一道愤怒的视线烧穿了,他一点儿也不敢回首,手忙脚乱地找来一杯清水,“快,喝点儿水簌簌口,有没有不舒服?”
向瑾喉咙里被辣得火烧火燎,还拼命装作一副淡定的大人样子,接过水,小口小口地抿着逞强,“无妨,我在家中也喝过的。”
无一挠头,“这酒后劲大着呢,怪我,都怪我。”
向瑾摇了摇头,他未曾扯谎,虽不爱酒,但他打小时常在丰城驻军营里溜达,寒冬腊月的,跟战士一起喝粗劣的散酒取暖也是常有的事。自打进京之后,再未沾过。
向瑾用行动证明,他伸手,又主动给自己倒了半碗,端起来碰了碰无一手中的酒碗,“我敬大人。”
无一彻底石化了,顶着背后如有实质的千钧重压,一咬牙,也豪迈地干了,“世子敬酒,在下莫敢不从。不过……”
向瑾这回只喝了一大口,“我心中有数,大人放心。”
观其目光清明,的确不似不胜酒力的样子,无一稍稍心宽,提高了声调给自己找补,“世子寿辰刚过,已近冠礼之年,议亲也议得,何况喝点酒?咱们边疆的汉子……”他环顾半圈,“哪个不豪爽贪杯……是不是?”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