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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灰(晓棠)


“对。”
“来,给大家伙满上。”
气氛一时哄闹起来,得了响应,无一心虚地偷瞅,陛下瞧着面无表情,但那眼神的意思是秋后算账。得咧,今朝有酒今朝醉,无一也不管那么多了。
只一会儿的工夫,向瑾先是去给杜院判敬了酒,又与福安喝了一杯。俨然打通任督二脉,搅热了场面。一时间,世子身边围拢了一群半大少年,纷纷敬酒,就连平时沉默寡言的无二和无六也没落下。
小世子爽快利落,一杯接一杯来者不拒,与往日斯文乖顺的样子大相径庭。成景泽遥望着,模模糊糊有些拿不准,他最初遇到的少年,是不是就是这个模样。
觥筹交错间,向瑾还不忘问询,“怎么不见无十?”上一回除夕夜雪庐宴饮时,他还不被准许饮酒,印象最深刻的便是无十的反串,幽默滑稽又令人惊艳。
无二如实回答,“出任务去了。”
向瑾点了点头,不再追问。
在场诸人皆是常年护卫皇帝的自己人,对成景泽的性子多有了解,陛下不曾融入,亦无人前去打扰。只有杜院判临走前,遥遥举杯,打了声招呼。渐渐夜深,人群散去,无一扶着喝醉的福安往外送,顺路也把意欲打扫战场的无二和无六扯了出去。
向瑾无意间一瞥,才察觉到四下无人,唯有……
他今夜喝了多少,自己也记不清了。说实话,向瑾并不了解自身酒量,一番畅饮,难说有没有故意推波助澜促自己一把的意图在其间。现下,他如坠云雾之中,说清醒没有多清醒,但属实也不算不省人事。反而,混沌的大脑中始终有一条紧绷着的弦在反复拉扯,让他朦胧中撑着一丝清明,又在摇摇欲坠的清明中反复沉沦。
这种感受清晰而痛苦,神清心明时欠缺临门一脚的勇气,而半醉半醒间,又惧怕鲁莽生祸。明明确认那人就坐在不远处,他甚至不敢真正地抬首望过去,生怕一个不小心失足……万丈深渊不足惧,唯恐千古恨无从追悔。
向瑾阖眸缓了片刻,缓慢起身,一步一步向门外走去。
“今日开口,若是事与愿违,可以赖在醉酒的由头上,尚有回转余地。”
“为何要回转,心之所向便是一辈子的事,我不要回头路。”
“你傻啊,不过自作多情而已,还真指望人家回应?”
“回应与否,奈何强求,至少我要说的,非是酒后谰言。”
“错过此刻,那你就擎等着吧,依你瞻前顾后的性子,怕是要将一腔心意带到棺材里去。”
“……我,我……才不会。”
脑袋里打架的两个小人自说自话地冒头,将向瑾本就浑噩的思绪吵得愈发混沌。
他行至门边,如有预感一般停下脚步,几乎同时,身后声起,“世子,留步。”
向瑾身躯僵住,一步再迈不出去。他心房再次狂跳起来,不是因着酒意。
成景泽几步迈了过来,他并未强迫向瑾转身,观察了一整个晚上,他也认为无一说的有道理,向瑾在躲着他。可陛下思来想去缘由,也只能是……
“向瑾,”他喊了少年的名字,“婚配一事……不必介怀,也不急于一时……”
婚配婚配,他就没有别的话可与你讲!
向瑾脑子一热,蓦地转过来,“我不娶妻。”
“……啊。”陛下讶了讶,或许此时不是谈话的好时机。他待要收场,却愕然觑到少年被酒意熏染的眼眸因着这倔强的一句意外散了雾气,格外清亮……成景泽不知缘由地心下震动,他脱口而问,“为何?”
向瑾被委屈充塞心胸,凶巴巴又可怜兮兮地瞪着他,眼眶通红,一言不发。
陛下急中生智……世子久居深宫,目之所及身边之事……加上这幅义愤填膺的神情……成景泽在心中重重一叹,理所当然地以为还是之前顺水推舟的谋划,在少年心中留下创伤,继而造成孩子抵触男欢女爱之事。
左右木已成舟,无可更改,此刻再不给孩子吃一颗定心丸,宽宽心,这般执拗悲观下去……他不日将奔赴边疆,归期未定,岂不又要耽搁许久?
“咳,”成景泽清了清嗓子,硬着头皮,“吾……之前,鬼迷心窍,如今……早已放下,视夫人如嫂如母,再无非分之想。”陛下实在不是个会安慰人的,见向瑾不语,只得接着绞尽脑汁,“世子不必忧心在意,我走错路乃咎由自取,到此为止。这世间情爱婚娶之事几多情投意合……你不要一叶障目,无谓却步。”
向瑾懵了,继而手脚战栗,他一字一句颤声,“陛下,当,真?”
成景泽顺水推舟,“自然。”
向瑾心防垮塌,冲口而出,“那……你能不能看看我?”

第61章
福安头痛欲裂地从床上爬起来,早已是日上三竿。他以最快的速度漱洗穿衣,连滚带爬地冲到向瑾的房门外,小心推开虚掩的门扇,屋内空无一人。
福安敲了敲宿醉不适的脑袋,深感醉酒误事,也不知少爷如何了,他真是没用。福安往床榻上瞅了一眼,锦被叠得板板正正,也不知人昨夜是睡了还是没睡。他慌里慌张地出门,又往雪庐的方向奔。恰在门口,与推门而出的向瑾撞了个正着。
“少爷,你没事吧?”
“几时起的?”
“您……还有气力晨练?”
福安小脸皱成一团思索着,难道是他喝糊涂了,少爷昨晚并未前来雪庐,也不曾觥筹交错,一切都是他酒后臆想出来的?
向瑾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也不知回的是哪一句。他前脚当先疾步走着,福安跟在后头嘀嘀咕咕,“是我做梦了吗?明明起先喝的不多,少爷来时……少爷来是没来……几时回去的……”
直至进房,福安仍在喋喋不休地为难自己混沌的小脑袋瓜。向瑾走至屏风后,扯下沾染酒气的衣衫拿给他,“脏了。”
“哦哦,我这就送去浣衣局,他们那里有上回番邦带来的花草香胰子,洗得又干净又好闻。”福安迟钝地捧着衣衫慨叹,还好还好,他不至于喝得白日做梦。
行至门口,福安蓦地回头,“少爷,您没事吧?”
向瑾恹恹地白他一眼,“哪回不是我料理你。”
福安心虚地吐舌头,想想也是。以往在丰城,他和少爷混在守城军中,也曾喝过酒。不过,那时两人都还小,营中将士顾着向瑾的身份,多有纵容但也只是逗孩子似的,浅尝辄止。若昨夜这般放开胃口喝酒,真真是头一遭。
福安歪过头打量,心下庆幸,世子的酒量果然比他强。
打发了迷迷糊糊酒劲还未过的福安,房里陷入一片寂静,好似比昨夜一整个夜晚都还要静得令人胸闷气短。
昨晚,向瑾必然无眠。他将成景泽的每一个细微的神情和字句掰开来揉碎了,反复揣摩。
他承认自己冲动了,但说了也便说了,没什么可后悔的。
他问出口那一句,“你能不能看看我?”
陛下第一时间大约是未曾理解,他愕然地点了点头。见向瑾仍是目光炯炯地盯着自己,成景泽无奈地笑了,宠着小醉鬼,“这不是瞧着呢吗。”
然后,向瑾又讲了一句,陛下便笑不出来了。
少年踮起脚尖伸出手,滚烫柔软的指腹轻轻点在陛下眼侧,“不是用这里看。”
成景泽呼吸一窒,心尖下意识紧了紧,但他仍未领会向瑾的意思……直到小世子眼巴巴地收回手,抚在自己的心口上,“……是,这里。”
这一瞬间,向瑾胆怯了,以至于未曾窥见他最应该珍视揣摩推敲回味的一幕。他不知成景泽此刻神情几何,他错过了陛下垂眸那一刹的落点与瞳仁中一闪即逝的颤动。
待向瑾深吸一口气抬首望去,只看到陛下不动如山的面色,与深不见底的眸芯。
成景泽未言,他在等着向瑾自行醒悟,然后再给他一个台阶,当一切不过是少年人酒后……不,就是少年人酒后口不择言。
可向瑾却好似铁了心地固执,他追根问底,“陛下,你听懂了吗?”
成景泽被将了一军,他回懂或是不懂,皆留下话柄……“世子吃醉,不早了……”
“我没醉。”向瑾当即否认。
陛下措手不及,他不知怎么就到了这般地步。
“我送你回去。”成景泽强硬地上手将人圈住,醉酒之人皆嘴硬,小世子大概也不例外。
“我……”向瑾无从抵抗,直至扒着房门怎么也不肯进。
成景泽怕伤到他,手下收着力度,竟让他寻得空隙转身。
“陛下是拒绝的意思吗?”向瑾迟钝的酒意上头,即便心里有个小人拼命拉扯劝阻他适可而止,给彼此留些颜面。可西北的烈酒不是吃素的,后劲只是迟滞而不会不至,继而搅和着蓬勃泛滥的热血,激得人不计后果,直撞南墙。
成景泽默认。
“为何?”向瑾明知故问。他几乎耍赖一般地扯着陛下的袖子,讨一个清醒时显而易见的说法。
“你刚刚亲口说的……前尘往事烟消云散,那为何,为何不能看看我?”向瑾不讲理地质问,一字一句仿佛从那双摄人心魄的眸子中倾泻而出。
少年本就是倾城倾国之色,怎么不叫人观之色变,闻言心悸。
奈何陛下铁石心肠,无心风月,且过于始料不及。
成景泽敷衍,“今夜太晚,改日再议。”
“不,”向瑾头摇成拨浪鼓,垂下手死死扒着门框,“便要今日说个清楚明白。”
皇帝一个头两个大,还清楚明白呢,舌头都要捋不直了。可手下又没轻没重,纤细圆润的指尖几乎嵌到门板里,成景泽怕生拉硬拽伤了他的指甲,左右掣肘,骑虎难下。
陛下黔驴技穷,“说了便作数?”
向瑾懵懵懂懂,“究竟为何?”
成景泽搜肠刮肚,“那个,你可知我年岁几何,你又年岁几何?”
小世子茫然地眨了眨水汪汪的桃花眼……口唇开阖,似乎要讲什么。陛下很有耐心地等了半晌,人家突然松开一只手,开始掰手指头。
成景泽简直要被他气笑了,“我比你足足大了一轮有余,这个由头够不够?”
一轮有余是多少,他今年十七,陛下今岁寿辰是二十九还是而立之年来着,怎么想不起来了?向瑾被成景泽的反问绕了进去,不知不觉中两只手皆松开,皱着眉头扒拉来扒拉去。
陛下一声叹息,趁势将人推进房中。本打算把闹腾的小醉鬼拾掇拾掇塞到被子里,但向瑾实在难缠,成景泽避嫌之下,只得赶紧退了出去。他喊来无一的工夫,那人居然将门自内栓上了。
无一大咧咧地,“主子,您怎么又把孩子气着了?”
陛下面沉似水,拂袖而去。
无一迷瞪瞪地朝蹿上房梁的无二和无六比划,“我说错什么了?”
无二打了个哈欠,拉着无六直接躺下,没搭理他。
无一讨了个没趣,环视一圈,除了不哭不闹倒头就睡的福安,真是没一个省心的。他正待回房,陛下不知何故又转了回来,冷冷撂下两个字,“守着。”
无一争辩,“人都在房里了,还能丢了不成?”
皇帝专制,“送碗醒酒汤。”
无一哀嚎,“我也喝了不少,我……”
陛下一个眼刀甩过来,无一倏地息声。他想起来了,这大约是秋后要算的账。
于是,皇帝甩手脱身,倒霉的暗卫头子三更半夜任劳任怨地熬了锅醒酒汤。陛下的门他是没打算敲的,无二与无六及其他暗卫跟他一样不需要这玩意儿,福安睡得胡噜震天响,倒真是只有小世子,在他端着碗走到门口的几步之间,便提前打开了房门。
向瑾先是瞧见他,目光由亮转暗,又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的汤碗,无一也辨不真切是醉了还是未醉。
“陛下让我送醒酒汤来,”无一试探,“世子可有不适?”
话音刚落,少年暗淡的眸色如续了油的灯火似的,蹿出了小火苗,璀璨生辉。无一瞅得有趣,兼之也有些酒意,向瑾的两只手都接了过来,他才松开碗。
“给,小心烫。”
小世子珍之重之地捧着,小口啜饮,好似觅食的松鼠一般可爱。无一禁不住腹诽,把如此乖巧的孩子惹毛了,自家主子该是有多不招人待见。
“你甭跟……”无一朝陛下房间努了努嘴,“一般见识。”
向瑾垂下眼帘,握着汤碗的指尖暗自紧了紧。
无一没心没肺,无知无觉地,“我家主子素来不会讲话,口是心非,皇帝做久了,更是霸道,世子多包涵。”
向瑾恍惚,“……是吗?”
无一略微夸张,“若是实在委屈,也不必忍着,便直说就好。陛下他瞧着不近人情,实则最是不抗磨,无二与无六就是吃了嘴硬面子薄的亏,一点儿便宜捞不着。无十那小子打小便会投机取巧,哭天抹泪地缠上几日,什么好东西都被他哄了去。”他这边厢酒后壮胆,大言不惭,殊不知,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若是被陛下知晓,他的好日子就到头了。
向瑾自喝下醒酒汤后,下半夜渐渐神思清明。将这一晚荒唐扯出来,逐个细节来回咀嚼,患得患失,举棋徘徊……
一时悲从中来,认定自己逞匹夫之勇鲁莽行事,大约是出路无望。
一时又犹疑希冀……陛下一言九鼎,既然已弃旧,早晚要图新,他为何就不能是那个新人?无一说陛下嘴硬心软言不由衷,他便豁出脸去求取,又如何?从小到大,母亲不喜飞扬跳脱,他便压着性子少年老成;父兄不欲他从军,他就顺从听话蜗居家中……他随遇而安,不曾争取,不做抗争……十七年来,唯此一人,心之所向,望眼欲穿……他便是强人所难,求这一回,有何不可?
况且,向瑾慎之又慎地回溯,成景泽拒绝他的由头乃年岁之差,非是男女之别。如此可见,陛下是不是……没有那么排斥?他是不是……也许有戏?
一夜无眠,少年聚拢起所有的心力,给自己打气。晨光初显之际,他便坐不住了,早早来到雪庐之中,按部就班,若无其事地等待。他并未打算再次冒进,但他急不可耐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世子,这么早?”无一打着哈欠推门进来。
“世子。”隔了一会儿,无六也来了。陆陆续续,几个不当值的暗卫前后脚而来,各忙各的。
“世子,小心!”无一伸手一捞,挡住了差点儿横扫到向瑾身上的机关。在第十几次察觉少年走神,目光黏在门廊处时,无一狐疑,“世子是在等……”
“没有!”向瑾仓皇打断,生怕他说出来。
一日,又一日,换做陛下躲着他。
向瑾的心一点点沉沦深渊,果然是他痴心妄想,发梦了。

第62章
戌时过半,之前还撑着一身骨架不肯就坐的几位大人也熬不住,纷纷在傍晚落座。陛下近日来也不知怎么地,极为勤政,以往都是阁老们追着他死缠烂打,陛下能躲则躲。这一连七日却一反常态,皇帝事无巨细,什么朝堂上鸡毛蒜皮未扯明白的诸般琐碎以至去岁明朝三年五年后的赋税城防,皆挪至养心殿再议,一议就是四五个时辰。大人们午膳晚膳皆在宫中用饭,眼瞅着是不是就要上宵夜了?
当然,那是必然无有的。陛下素来勤俭,压根没有宵夜一说,连日宫中膳食吃下来,大人们脸都吃绿了。
“陛下……”谢太傅在一干求助的目光中,不得不挺身而出,“不早了。”
皇帝象征性地瞥一眼窗外,“是朕疏忽了,更深露重,不如……”
“谢陛下体恤,”户部卢尚书实在挺不住,“说来惭愧,臣这一把老骨头有个认床的毛病。”
礼部徐顾一咬牙跟上,“陛下着臣明日早朝上奏文书,尚有几处待核实,资料在臣家中书房。”
“臣……也认床。”
“臣……得回家照看孙子。
“臣……家有悍妻,不得外宿。”
“……噗。”真是难为死了老头子们,不知哪里传来忍不住的窃笑。陛下未追究,众阁老敢怒不敢言。
皇帝不动声色地环视下来,停了半晌,恹恹地摆了摆手,“辛苦各位大人了,今日便到这里吧。”
“谢陛下。”
“谢陛下开恩。”
“……臣告退。”
“臣也告退。”
刚刚还捶胳膊捏腿的老家伙们,不出片刻,蜂拥而逃。
“崔大人,”陛下居高临下,“请留步。”
一只脚踏过门槛的户部侍郎崔楷,闻言,不情不愿地收回了另外一只脚。按理说,以崔大人的官职来讲,是没资格入养心殿议事的。除去最初几次,涉及外放赈灾的事宜,需得亲力亲为的崔侍郎面圣回禀,之后,便是心照不宣的破例。崔大人是陛下钦点的世家家主,又与荣国公府连着姻亲……陛下没撵人,谁会上杆子去多这个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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