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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灰(晓棠)


胡旺蹲在地上,握着火折子的手不自主地战栗。身后的打斗声仿佛就响在他耳畔,他的心快要跳出来了。火苗又灭了一次,他仓皇地回头,前仆后继的追兵迫近破烂的篱笆,但比他们更快一步的是他的同伴。胡旺惊恐之下恍然反应过来,这个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人异常高大,根本不是出发前和他一同领命之人……
他的脑袋好似被雷劈了一下,莫名其妙地,心反而定了下来。胡旺将头转回来,专心致志点着火折子,将其对准引线,听到“嗤”的一声,他猛地弹起来高喊,“撤。”
同伴心领神会,两人奔着来路急驰两步,不约而同地回头。追兵倒是先顾着粮草,落后他们几步,但……引线最后一点红光忽闪了两下,灭了!
情急之下,他未将其燃透。
“你特么的,杀千刀……”胡旺绝望地仰天诅咒,电光火石的间隙,四面八方涌来了支援的敌人。
此刻奔逃,或有一线生机,晚一个眨眼的工夫小命休矣……可前前后后死了多少人,他们这一趟算白折腾。
如若回头,就算来得及点燃炸药,必将深陷敌营,必死无疑……即刻毙命都算三生有幸,弄不好抽筋剜骨,车裂凌迟……
胡旺浑身觳觫,进退失据。
用不上他抉择,那位横空出世的勇士顿了一步,抬首望向远处,但他动作得太急太快,胡旺甚至未曾瞧清楚他凝望的方向。那人再次给了他一个字,“跑!”一把将他推出两米,自己转身投向深渊。
胡旺凭借本能狂奔,他不敢回头,因而也不曾看到或是听到,在那人转身迈出第一步的刹那,黑暗中爆发出一道声嘶力竭的呼喊。随后,一队埋伏已久的夜行人暴起,不管不顾地,如人形利刃一般,劈开潮水似的的乌蒙军,杀出一条血路来。
不知到底过了多久,或许只是须臾之后,震耳欲聋的爆炸声起,胡旺被颠下坡地。他连滚带爬地逃进荆棘林中,回首仰望,只见冲天的火势骤起,随着呼啸的北风,顺着连排的帐子翻滚着席卷而去。
他们成了。
那人……多半活不成了。

第74章
偷袭得逞,先锋回撤,乌蒙自顾不暇,只是象征性地追赶出一截,便偃旗息鼓。扬眉吐气的京营精锐在樊岱林的顺利凯旋,一路无碍,谁知在自家城门下却遭了闭门羹。
丰城大门紧闭,屡叫不开。守将瑟瑟缩缩地来回传话,磨磨唧唧就是没个说法。眼瞅着樊将军就要炸毛,带人强行撞门,冯文斌手下参将高虎方才慢悠悠地上了墙头。
高耸厚重的城墙之下,樊岱林气得骂娘。
“高虎,你个狗娘养的,你赶紧给我把城门打开。”
“你是瞎了还是聋了,你哪只眼看见我军中有奸细?”
“你赶紧开门,引来敌军攻城,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城门楼上探出个耀武扬威的脑袋,“樊将军此言差矣,就算敌军来犯,也是您招的。”
“放屁!我的人烧了他们的粮草你怎么不说?”樊岱林气不打一处来,“趁他们兵荒马乱的工夫,你麻溜地给我开门。”
高虎油盐不进,“将军息怒,我只是奉命行事。”
樊将军骑着高头大马仰头叫骂,“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你去把冯文斌给我叫出来。”
高虎面色一沉,刻意提高了声调,“樊将军好大的架子,不把在下放在眼里也就罢了,您也不过一个小小的游击将军,哪来胆子的直呼副总兵名讳?莫非你们京城里来的老爷,皆是如此没大没小。”
“你,你,你……”樊岱林不擅口舌,被这厮怼得涨红了脸,“要么开门,要么让冯文斌来见,否则休怪我不客气。”
高虎寸步不让,“开门,恕末将无能;见人,您不够格。”
樊岱林一把从身后薅过另一人的马缰,“行,我不够格,睁开你的狗眼瞧瞧,这位够不够?”
刘壤恨铁不成钢地瞪他一眼,事已至此,他顺势朗声,“京北大营统领刘壤在此,请转告冯将军,速开城门。”
高虎闻言懵了一下,随即探头探脑几个来回。他就是个暴躁无脑的兵痞子,否则也不会被冯文斌当枪使推在前边。此刻他煞有介事地琢磨了一下,京北大营统领就算官职再高,也管不到他们西北驻军的头上。他才不会去请示,姓冯的向来软弱可欺,是个人就敢骑到他头上,这两个月以来,都被姓林的和姓樊的压迫成孙子样儿了,连累他们也跟着矮人一等,好不容易硬气一回,岂可半途而废。
于是,高虎自作主张,“末将久仰刘将军威名……不过,此地非京营管辖之地,刘将军怕是也无越俎代庖之资。”
“……”这孙子竟敢?刘壤与樊岱林对视一眼,当下就要飞身上去扇他两巴掌。
倏地,身后骂骂咧咧的队列突然静了下来,自动自觉地从中让开一道通路。
一人一骑从队尾缓缓而来,来人气势凛然,其胯下战马明眼人一瞧便看出来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千里宝马。即至近前,那人抬首,明明是身居低位,却自带如有实质的威压。
他淡声,“朕,可有号令之资?”
高虎尚未反应过来,刘壤率先翻身下马,跪地高呼,“末将参见陛下。”随即城门外跪倒一片,山呼海啸,“陛下万岁万万岁。”
城墙上的蠢货目瞪口呆,差点儿一头栽下来。
千人骑队进入丰城大门不远,闻讯而来的冯文斌和林枫带着手下全部将领连滚带爬,瑟瑟来迎。一番痛哭流涕地磕头谢罪过后,未得陛下只字片语。只有刘壤大发慈悲地指挥他点兵两万,汇同京营留在城外的九千人,隔岸观火,震慑蛮夷。冯副总兵一个字的废话也不敢多说,点头如啄米。至于那位不开眼的高参将,大约是哪凉快哪关着,再无出头之日。
十数里以外的敌军驻扎之地,火海蔓延,鬼哭狼嚎。乌蒙与十六部联军遭此釜底抽薪般的重创,待要卷土重来,约莫最快也要等到来年春回大地。话句话说,月余之后的春节,该是过得上。
丰城临时指挥营设在守城军主将林枫的官邸,冯文斌引着陛下一行直奔此处,谁也没有注意到,坠在队尾的几个人在岔路口利落地转弯,行向别处。
老管家早早地在门口等着望着,终于将小主子盼了回来。老人家泪眼婆娑地将世子迎进荣国公府,丰城中最有声望的于大夫和府里打小照顾世子的安大夫都等在世子房中。老管家亦步亦趋地将向瑾送过去,才依依不舍地回身,安置其余人等。
晚间,成景泽匆匆忙忙赶往荣国公府之时,已是夜深人静。有人专程候着陛下,见过礼,径直护送至内院世子房间门口。
皇帝敲了下门,门扇应声而开。屋内点着几个炭盆,暖融融的。小世子背对房门坐在梨花木的桌子旁,他半裸着的上半身虚虚地披着一件里衣,后肩被烈焰燎上的一大片皮肤覆着烫伤的膏药,尚未晾干。
陛下的眸光暗了暗,大踏步走过去,甫一抬手,世子倏地起身,里衣滑落。赌气的少年坐到床榻边上,依然侧背过去,离来人远远儿地。
成景泽也不是什么好脾气,从在敌营见到向瑾那一刻起便压抑的怒火喷薄而出,“世子好胆量。”
向瑾无动于衷地坐着,半垂着脑袋,看不清神情。
“你启用了荣国公府的暗网……”皇帝真是后悔太纵容这孩子,以至于胆大包天到此般境地,“那是兄长留给你保命,不是送命的。”陛下一字一句搓着火星子,“你是要让向家断后不成?”
“是!”向瑾瞪圆了眼睛爆喝,整个身子抑制不住地颤抖起来,活像一只被逼至悬崖边缘,差点儿一脚踏空的小兽。
之前的几个时辰里,他坐在昏暗的房间中一动也动不了,脑海里一刻不停地循环回闪着成景泽转身奔向粮仓那一刻的画面……彼时在影影绰绰的暗夜中只有敌人手里的火把燃着光亮,本不该那样清晰——然而不可思议的,他就是从那人一闪而过的神情中,读到了笃定的无畏的甚至是理所当然的向死的决心。
那样决绝,了无牵挂。
他非是第一次目睹成景泽遇险,那人也曾义无反顾挡在他身前,任由利箭穿胸而自岿然。可这一回不同,他自己早已理清心绪今非昔比,陛下亦不是无有选择。或许单凭一己之力加上无一几个的护佑,万军从中亦不至丧命,可这世间总有万一……成景泽明明知晓那个万一,却无所犹疑。
那一个瞬间,向瑾仿佛跌落万丈深渊般恐慌,他拼命伸出双手嘶吼,却无能为力地,什么也抓不住。
这一趟一意孤行,他不惜豁出所有,也预料到了后果。但他天真地以为,只要来到这个人身边,只要不被撵回去……大不了一败涂地一了百了命丧西疆,也要在一起。他做好了面对一切艰难困苦的准备,一路风餐露宿举步维艰之时他甚至是幸福雀跃的,他无法忍受在刚刚获得承诺之后,便天涯两隔……他从不曾意识到,有些缝隙,是哪怕再亲密无间近在咫尺也无法弥合的。
极致的惶恐催生莽撞的冲动,向瑾磨着齿根,一字一顿,“早断晚断都是要断的,早几年又有何妨。”
“你!”成景泽被他气得脑仁儿疼,一时不查,少年跟兵部最新研制的炮筒子里射出的炮弹似的跳起来,双手抓住他的双肩……小世子身手再是精进,又岂是他的对手,近身已然不易,意欲控制住对方,难如登天。
高大的成年男子不动如山,却在觑到少年通红的瞳仁那一刹,放弃抵抗。
向瑾抵着成景泽后退,滑稽得似暴起的兔子欺负心软的狼王,一鼓作气撞掉了靠窗桌案上噼里啪啦的零碎。进无可进,退无可退,他踮起脚,张牙舞爪地扒着人家的衣领,猝不及防一口狠狠地咬在皇帝的锁骨上。
皮开肉绽,满口腥甜。
好半晌,从齿尖磨出,“成景泽,你,混蛋!”
无坚不摧的帝王清晰地感受到肩头濡湿一片,明明只是轻盈的泪水,却宛如岩浆般滚烫,顺着伤口渗入血液,游走四肢百骸,烧断心弦,卷走了他反制的力气。
向瑾毫无章法地推推搡搡,扯着人直摔在床榻上。满腔的委屈恐慌,不知如何宣泄,他恨不能融进这个人的骨血里。后来他想,彼时自己的确是太年轻,太自以为是,又太无能为了。
他上下其手地除开陛下的外袍内衫,跟个圈地认主的小狗似的,胡乱亲吻啃咬。成景泽被这团莫名火牵缠,烧得他大脑混沌,动作迟滞。不知怎么地,两个人便赤裸相见了。
直到向瑾作乱的手向下,他竟试图让自己直接坐上去。
“不行,”陛下猛地一惊,“你疯了?”
“是了,”向瑾动作一滞,面无表情地点头,“陛下不喜这样。”
什么意思?成景泽彻底被他整懵了。
少年手脚并用地从人家身上爬下来,转而跪伏在床榻上,直白道,“你喜爱这般姿势,不是吗?上一回,你便一直让我转过去。”
说者完全无心,听者五雷轰顶,成景泽脑子嗡地一下,恰似被一道惊雷劈得四分五裂。他愧悔难当,无地自容。
向瑾扭着脖子,倔强的眼神示意他还在等什么?
陛下缓慢地阖下眼帘,又很快睁开,强势地要将少年的身子扳过来。
向瑾撑着通红的眼角挣扎,“不要吗?”
成景泽说不出话。
两人拉扯着,向瑾死也不转过来,直到陛下妥协,“……要。”
上一回尚且有媚药蛊虫可供推卸,这一次,算什么?他颓然不解,是怜还是欲……自己竟无力抵挡眼前人并无威胁的泪水与目光。
成景泽将簌簌抖个不停的少年抱过来,放在身前,四目相对,无法自抑。
这荒唐的一夜,代价惨烈……向瑾背上一面的水泡生生磨破了,成景泽腰腹的伤口崩裂开,血流如注。

第75章
长途奔袭、烧伤、放纵加之心绪激荡,小世子在归家的当夜,烧得人事不知。半夜三更被拖起来救急的安大夫哪怕面对的是当今陛下……即便只让隔着帘子把脉压根瞅不见……也忍不住怨恨的目光欻欻歘。
陛下心虚颓唐,面上不显,只是避开了老大夫火眼金睛如炬。
亲手替人清理,上药包扎,又喂了退烧汤剂之后,成景泽草草将自己腰腹的伤口倒上金疮药,重新裹了裹。疾驰西下的十几日,他们一行七人遭遇了数不清次数的堵截暗杀,各个身上带伤,无人幸免,他算轻的。不然,暗度陈仓烧个粮草库的把戏,当年在军中不知用过多少回,轻车熟路,屡试不爽,还真不至于险象环生。
当然,胡旺那个啰嗦又倒霉的家伙是个意外,就不提了。
皇帝一夜未眠,进进出出打水喂药照应着。向瑾睡得也不安生,不知梦到什么,辗转锁眉不时呜咽,磨得陛下那副铜墙铁壁似的心肺火星子直冒。
即至卯时,小世子的高热仍未褪去,人也还昏睡着。此般状况之下,照顾病患必得陛下亲力亲为,他不允许旁人近身瞧见那些不可见人之处,哪怕是心照不宣的医者也不行。但政务军务堆积如山,分身乏术,无奈之下,陛下只能将小世子裹起来带走。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千里跋涉急火攻心又赶上严寒天气风雪大作,向瑾这一遭缠绵病榻,一病就是将近一整个腊月。待他第一日踏出房门那天,望着院中稀稀落落挂着的几盏红灯笼,小世子有些恍惚,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这里既非京都皇城也非边疆荣国公府,乃是原守城军统领官邸,陛下临时征用。
眼瞅着,该过年了。
前些时日一直不甚清醒,往往早上陛下出门,他还未起床,中间那人偶尔会抽空陪他用饭,也是来去匆匆,有时不会;晚上人家回来之时,他多半早已睡下。因而,向瑾也是近来刚刚意识到,他竟一直与陛下同室而居,也不知那人是睡在他旁侧还是窗根底下的偏榻上。
后知后觉的难为情丝丝缕缕翻腾起来,这该如何解释?他倒是一腔热忱,无惧流言,可那毕竟是当今天子,人言可畏,不可不顾虑。小世子愁眉不展,缓了好一阵子,躲在房中不愿出门,至多是在门前后院有限的地界转悠转悠。
旁人如何揣测,他无从得知,但总不能因此一直窝着不见人吧?
其实,小世子多虑了。陛下进城当日即占用此处作为落脚地,当晚,闲杂人等便全部转移出去了。丰城亦有地方官员,但军方势强,多年形成以守城军为主的格局。林枫名义上乃武将,实则统领整个丰城乃至周边郡县,因而在与冯文斌的对峙中亦有话语权。这座官邸,平日里只有林枫在用,但他原本多驻扎于城外大营中,回城的次数不多,也就是此番被人家逼得退军封了城,方才启用此处议事。撤除本就不多的护卫与杂役,由陛下暗卫接管,这里即便做不到如后来的寝殿那般铜墙铁壁,至少外人无从窥探。白日里,陛下在前院正堂接见官员处理事务,后院无人涉足。
今日,向瑾记得陛下陪自己食了午膳,随后他喝完药,一觉就睡到了当下。现下房中无人,皇帝应是尚在堂前议事,他也未觉饥饿,拒了候在外头的小厮传膳的问询。小世子拢着厚重的大氅,一路往前走,他能觉察到有人在暗处护着他,但没人干涉他的行踪。
行至通往前院的廊道,他顿了顿,一咬牙迈了过去。停步在院落边缘,打眼觑到正堂中仍旧燃着通明的灯火,四五个人的身影映在泛皱的窗纸上。不多时,大门被人由内向外推开,几个武将装扮的人跟在刘壤身后走出来,一边往大门外走着一边仍在争论不休,无人注意到他。
待刘将军一行离开,向瑾往前进了两步,蓦地站住。适才被武将遮挡住的轮廓显露出来,正独自站在陛下对面。那是一个挎刀披甲的女人,就算背对窗扇,也能瞧出英姿飒爽的姿态来来。何况,向瑾清楚,无论从何处衡量,那都是一个出类拔萃的女子。
他阖该退回至远处,否则不体面。他不该想东想西,陛下非是朝三暮四之人,无论事出有因多么不情愿,既已给了他承诺,断然不会动摇。向瑾心底明镜似的,什么都一目了然,但随着半开的大门里传出说话声,他刚退了半寸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了。
“陛下,”华楚脆生生地,“明日便是除夕,可否与末将一起去市集逛逛。”
陛下不解风情,“你们去吧,乌蒙虽退兵,亦不可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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