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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灰(晓棠)


向瑾听不清,“什么?”
“咳,”陛下,“也没有他们说的那么难。”
向瑾:“……”怎么没发现,这人还有如此幼稚的一面?就好像常年罩在身上的冷硬的外壳裂开一道缝隙,他好奇地拿手戳进去,不期然触到了不可思议的柔软。
又绕了半条街,在兜里的银子彻底吃干抹净之前,陛下问,“……尽兴了吗?”
向瑾拢了拢大氅,“还没放河灯,看焰火呢。”西北冬时酷寒,丰城中也无有河流。所谓放河灯、燃焰火的习俗,乃某一任江南来的父母官思乡之举。凿开城北一处占地不小的人工湖,除夕放灯,初一到初三捕鱼,好不热闹。虽耗时费力,但人们喜闻乐见,这风俗也便留了下来。
陛下不知,市井里的除夕竟有如此多的名目,往年在宫中,他正襟危坐地对着一群各怀心思的宗亲重臣,什么歌舞佳肴,皆是索然无味。
陛下暗自摸了摸钱袋子,“河边……冷。”
“无妨,”小世子仰头,“汤婆子还热着呢。”
“……好。”陛下在少年期待的目光中败下阵来,都怪无一平日大手大脚又嗜赌,私房钱拮据不抗花用,他一会儿还是招个暗卫过来再借点吧。
从人潮涌动的市集中心抽身,沿路向北,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陛下依然话不多,但句句皆有回应。如此这般,足够知足,甚至比他曾经偷偷妄想过的,还要心满意足。
向瑾早早打算好了,他的河灯上要写点什么,可惜,终究事与愿违。当他们甫一踏入城北地界,蓦地一簇烟火冲天炸开,无数黑衣人从天而降,如鬼如魅。

除夕夜,家家户户守岁,街上人来人往着热闹,远处喧哗的人声掩盖了此间刀光血影。
夜幕中的暗杀蓄谋已久,但目的过于昭彰,兼之实力有限……以致雷声大雨点小,虚惊一场。。陛下全程将世子护在身后旁观,并无机会亲自出手。一番血战之后,在除夕的烟花漫天绽开之际,一场穷途末路的以卵击石悄然落幕。
临时拼凑而来的刺客并无多少衷心,除去负隅顽抗的数人命丧暗卫刀下,留下不少活口。无一带人将俘虏押送回去,连夜审讯。事关陛下安危,出门在外慎重起见,今夜在场诸位皆需按例过堂,小世子也不例外。循例一一问话过后,向瑾先自行回房休息。如今,他即便不算身经百战也早已见惯不怪,除了些许遗憾之外,心中并无多大波澜。但也不知是不是被惯坏了,独自一人在这偌大的没有人气的房间里,夙夜辗转,难以入眠。
约莫寅时过半,院中传来两人的脚步声。
“您不回房?”无一问。
等了片刻,未听到陛下的回应。
无一又开口,“主子,您等等……”他顿了顿,“定案之外,有些事,是不是太巧合了些?”
没等成景泽说话,他抢先道,“世子当然清白,但今晚人多眼杂,其他人……”
陛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用人不疑,无凭无据。”
无一下意识捏了捏袖中的物件,“她的说辞……未免荒唐。”
皇帝反问,“为何荒唐?”
无一,“她一个华氏后人,莫名其妙就……就,就……”向来嘴皮子利索的暗卫头子难得磕绊,“就眼瞎了。”
“……呵,”陛下差点儿憋不住笑,“你平日里的自大都哪去了?”
无一气恼,“您能严正些吗?”
陛下无奈地瞥他,有些事外人说不清楚,“你空口白牙的,何来严正?”说完,便转身撂下他走了。
无一被怼得哑口无言,半晌追上去,“您欠我的银子呢?”
“欸,您不会坑我吧?”
“我可再没私房钱了。”
“我再也不跟人打赌了,我发誓。”
“再说了,要不是您临时改主意,我也不会输。”
“……”
“砰。”陛下关上了浴房的门。
成景泽推门而入时,带来了一阵寒风与水汽。向瑾从床上坐了起来,双腿落地踩着鞋面,但没有走下来。
“没睡呢?”陛下语气并无意外。
“睡不着。”小世子如实道。
“睡吧,不早了。”陛下坐到他平日睡的小榻边。
“那边……”小世子抿着唇瓣垂着脑袋指了指,“太逼仄了。”他踟蹰须臾,用手指头敲了敲床沿。
陛下沉默着,未起身,也未置可否。
向瑾抬起头来,斟字酌句,“我无有别的意思,往日我病着,尚有情可原。今晚,已然在那么多人面前露了面,今后,怕是不好再留您……现下这么晚了,旁的房间也无有炭火……这……”
陛下站起来的动作打断了他的话,向瑾赶忙往里边挪了挪,靠着墙边。陛下脱了外袍,躺上来。向瑾下意识地侧了侧身子,成景泽强硬地攥着他的手腕拽了一下。
“啊。”小世子猝不及防出了一声。
“怕我?”陛下语气似笑非笑,目光落在棚顶,没有看他。
向瑾摇头,察觉到陛下看不到,又道了一声“没有。”也是,什么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又是自己要人家过来,还扭捏什么?
于是,小世子往回靠了靠,一只手顺着陛下的动作转过来,塞进那只宽大的手掌中。成景泽五指合拢,这只手他多年前在山中应是曾经无数次牵起过,触感如何记不得了,多少有些遗憾。如今握在手里,多了不少粗粝的磨炼。当下,他清晰地感受到,这已然是一个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的男子的骨骼,甚至可以反过来,给予他支撑的力量。
“明日,”陛下交代,“我要出城,会带着大军将营地向前推进至边界。”
向瑾蹙眉,“这冰天雪地的,对面竟有异动?”
成景泽耐心解释,“乌蒙可汗暴毙非是天灾,大皇子与王后各执一词,指责对方毒害可汗,乌蒙内部乱成一锅粥。大皇子极力主战,急欲夺权,大约等不到开春,否则,西北十六部现有的九部盟军,也怕是夜长梦多。”
“可是……”向瑾在脑海中翻找着先祖的手札,“西北草场本就贫瘠,就算乌蒙为了这一战筹备充足,粮草也被咱们烧了大半,一时之间若要卷土重来,总不会征用族人的口粮吧……那样就动摇了根本,就算是主战派,也不至于如此莽撞犯了大忌……”
他边说边思索着,陛下也没打断他。
“啊,”向瑾蓦地转过头来,不可置信,“是之前应该送到丰城的粮草?!”
成景泽保持着平躺的姿势,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向瑾气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他侧首凝着成景泽笔挺的眉骨和鼻梁还有冷硬的下颌线,好半天,又慢慢平静下来。
“是康王在背后捣鬼。”小世子恨声。
自古争权夺位,小到内宅大到朝堂,皆是无所不用其极,这一点他作为公侯家的子弟,自然明白。但凡事皆有底线,譬如通敌卖国便是不可触碰的底线,通过这样的手段即便上位,也免不了要遭后世非议诟病。当然,他没那么天真,史书为当权者颠倒是非粉饰黑白的伎俩他也一清二楚。
向瑾烦躁地眨了眨眼,手指不老实地在成景泽手心划拉,心里替人鸣不平,只有自家这位陛下,任凭外界歪曲抹黑,兀自置之不理。
陛下对他心中这些弯弯绕自是无从揣测,他只是待向瑾毛毛躁躁过后,冷静下来,方才接着叙话。
“刘壤明日一早便带人赶去雪山北麓,飞鹰军主力之前被诓去那边,遭遇几轮雪崩,不知损失几何。这边,冯文斌不堪大用,林枫不擅大战,无可用之将且派系林立,不乏心怀不轨者。”
向瑾蓦地想起来,“今晚的刺客审出幕后主使了吗?”
陛下言简意赅,“吕良,吕忠之子。”
小世子倒吸一口冷气,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捂上了嘴巴。吕良其人他不甚了解,大约儿时见过寥寥几面,印象模糊,不是什么很出彩的人物。但吕忠乃是他父亲同辈故交,在飞鹰军中除了向家人之外最有威望的存在。他父兄去世之后,吕忠代掌西北驻军至今,根基不可谓不深,这些年,家嫂与西北军中牵系也多仰仗老将军。据他所知,吕良乃吕忠独子,若是……
成景泽在掌心不老实的手背上点了点,示意他稍安勿躁,“误导的军情是他给出的,吕将军中的毒也是他下的……军中情形复杂,但也未必草木皆兵。”
“那他缘何狗急跳墙?”
“吕良其人城府不深,康王许以重利诱惑,归根结底是看重其父的身份与影响。他起先诓骗老将军,一次得手,但也露了马脚,不得不下狠手。自以为向康王表了衷心,实则成了可有可无的弃子。”
向瑾接上,“因而他孤注一掷刺杀陛下?康王许他的难道是金山银山?”
成景泽缓慢地摇了摇头,这样的投机之辈他见多了,往往贪婪懦弱,一步错步步错,山穷水尽之际看似果敢血性一回,搭上的却是无数无辜者的性命。
暗杀皇帝,担的是诛九族的罪名。
这样的人,埋于军中尤其可怕。
陛下淡声,“不甘心罢了。”
向瑾与之不约而同地思及,“他一个不甘心……”
静默片刻,向瑾问,“明日出发?”
“嗯。”
“我……能去吗?”
陛下思索片刻,“待回暖一些吧。”
向瑾已然到了这里,虽未对外大肆声张,但也未曾刻意隐瞒,也确实不该瞒。向家人,荣国公府唯一的继承人,人来了,却缩在府中不入军,无论如何说不过去。向瑾不会甘愿,到了这一步,陛下也无法再拘着他。但眼下冰天雪地的,小世子又久病方愈,让人放心不下。
“好。”向瑾答应得利索。陛下的顾虑,他心知肚明。他也需得将身子骨恢复得硬朗一些,否则不但帮不上忙,净给人家添乱,他心里也过意不去。再者,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一旦踏入军营,身上的姓氏是荣耀更是责任与压力,他要对得起向家子弟的名头,也要不负列祖列宗乃至飞鹰军无数先烈的在天之灵。是以,他尚有许多准备工作要做,不必急于一时。
“待我走后,你住在这里也好,想搬回荣国公府的话,带上无二他们。”
“嗯。”
两人就这样并肩躺在床上一句一句地聊着,身体没有很亲密,但神思坦然而松弛。向瑾最后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这一夜睡得格外踏实。
凌晨陛下起身,他迷迷糊糊地没有强迫自己爬起来送行。成景泽在他发顶揉了揉,说了句什么,他就又睡了过去。彻底清醒后,怅然若失了一小会儿,便打起精神收拾行装,带着养伤的无二和几个暗卫回了荣国公府。
然而,这般心平气和的日子并未持续太久。当前方果如所料乱起来之后,喜忧参半的消息陆陆续续传回来,再望着隐约的烽烟战火,小世子便坐不住了。他思前想后,还是忍不住遣退了护送他离京的护卫,虽皆是向家衷心耿耿的亲信,但不可随意带入军中。他又打好了包袱,万事俱备,只欠一个由头。之前自作主张跑来就算了,如今在陛下监管之下
实在是瞌睡有人送枕头,他正犯愁之际,适逢无二和几个暗卫伤养得差不多了,向瑾软磨硬泡混入其中,直奔郊外大营。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尚有退路,结果一顿盘查过后,甫一踏入营地大门,还没摸清楚东南西北,就被对面风风火火的一团红影逮了个正着。
华楚扯着向瑾一路走至偏僻地方,回头梗着脖子,指着小世子朝身后人一句挑衅,“我又看上了荣国公府世子,这回像话了吗?”

“我就是看上了世子,你待如何?”华楚理直气壮。
“你,你,你你你……”无一气得脸红脖子粗,却也“你”不出个所以然来。
华楚冷笑,“过往是我不自量力,自作多情。今后,在下死不死活不活,看上谁看不上谁,不劳大人操心。”
向瑾目光从剑拔弩张的两人身上收回,又往自己全身上下打量,他此番前来未曾禀告,心虚着呢,是以换了套与无二他们一般的暗卫装束混于人后,又刻意低垂着脑袋,怎么还是如此轻易被认出来?
“你如何知晓是我?”向瑾心中好奇,顺口就问了出来,正好也缓和一下此刻凝重的氛围。
华楚闻言,兀地笑了,一本正经地,“世子花容月貌,一见难忘,在下朝思……”
“停,停,停。”向瑾赶紧抬手,满脸的不可思议。他恨不得退回至适才,将自己问出口的话追回来。这位女侠着实勇猛,他可不愿搅进旁人理不清的情债里。
就在三人诡异的尴尬间,一队卫兵从远处走向这方犄角旮旯。
无一认出此乃今日陛下身边值守的人,未做喝止。
来人与无一及华楚颔首,随后尊敬道,“世子,陛下有请。”
向瑾来不及思考,乖乖地跟着走了。
其实,来之前,他已然打好了腹稿,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先斩后奏,就老老实实认错就好,陛下也拿他没什么办法。
“世子请。”侍卫将他带到一处营帐。
他深吸一口气,挑开厚重的帘子走了进去,却发现里边空无一人。向瑾赶忙转身出来,将人喊住,“请问,陛下……”
侍卫恭敬有加,“陛下请世子在此处歇息。”
“……”向瑾也不好多问,只得既来之则安之。
他钻回帐中,撂下帘子,细细打量。这是一个不大不小的营帐,四帷雪白洁净,一侧的地炉大约是刚点燃不长时间,尚未驱散掉满室的霜寒。地炉脚下加了两个火盆,正对着通气的小风口。另一侧铺着软塌和案几,向瑾走过去坐下,用手摸索着上好的狐皮。
不多时,帐子里便热了起来,他脱下厚重的大氅和棉袍,松弛地盘腿坐着。一路疾行,人困马乏,不知不觉便睡着了。中间无二过来送他的两小箱行李,又添了点炭火,奉上几样糕点,也没将人吵醒。
临近傍晚,向瑾迷迷糊糊地醒过来,恍惚了半天,才反应过来身处何地。他又在案几上趴了一会儿,懒懒的不想起。
不多时,帐外传来脚步声和卫兵的问安,听不太清楚。小世子猛地起身,扯了扯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刚要往外迎上去,有人大咧咧地直接掀开了门帘。
他瞥见来人,眸中光亮一滞,讪讪地停住脚步。
“嘶,”华楚作牙疼状,“世子等谁呢?”
向瑾不搭理她的明知故问,“将军不忙?”开战以来,华楚带着她的巾帼先锋接连立了几次不小的战功,俨然得用,陛下亲封征西将军。这一声称呼,实至名归。
华将军答非所问,“陛下忙着呢,议事的大帐几乎日日通宵,你甭等了。”
向瑾面色一赧,回神坐下,“你……”
华楚也顺势坐到他对面,笑嘻嘻地,“我不知羞,口无遮拦,不成体统,没点儿大家闺秀的样子,是吧?”自打入军以来,即便屡立功劳,面上无人置喙,但暗地里指着她们指指点点的说辞,大差不差。崔嫣早早与之交代过,华楚心中有数,不为所动,也约束着自己人,不做口舌之争。眼下与小世子斗嘴,顺口说说而已。
“不不不不,”向瑾瞪圆了眼睛,直摆手,“我可不是这个意思。”他没有那些迂腐古板的偏见,以往与先生谈古论今,也不吝称赞历朝历代花木兰式的女中豪杰。刚刚,他只是被华楚直白的调侃惊羞了那么一下,没有旁的意思。
“哈哈,哈哈哈哈。”华楚笑得前仰后合,这唇红齿白的小世子一丝不苟解释的样子恁地惹人怜爱,进而思及陛下那副不近人情的架势……这简直就是糯米团子落到钢筋铁爪中,还不任凭捏扁搓圆?
啧,她怎么就没这么好的命?
向瑾被她笑得莫名,愣了片刻,也禁不住受感染,不由自主地轻笑起来。
好半晌,笑够了,华楚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向瑾心思玲珑,自然晓得她为何叹息,只是他可不好意思如华楚一般直言不讳。
“你这里够暖和的。”华将军解下外袍,扔到一边。
小世子骇然,“你,这是……”
华楚顺着他目光的方向往自己身上一瞥,一截包扎的布条从盔甲边缘透了出来,带着丝丝缕缕的血线印子。大约是折腾了一日,有些崩开。
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小伤。”这倒不是谎话,伤不重,刻意包得骇人了些。不然,如何吸引那块榆木疙瘩的目光?
最初,是她思虑不周莽撞了。她打小性子野惯了,模样身手又皆是拔尖,走到哪里耳边都是些溢美之词。是以,在看清自己心意之后,她就那么迫不及待地捅到了人家的面前。谁知,回应她的非但不是惊喜,反而徒增猜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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