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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寸灰(晓棠)


华楚继续游说,“乌蒙可汗暴毙,其造杀戮遭天谴的传闻漫天飞,他们自顾不暇,否则也不会退兵退得如此利索。至于城中余孽,我巴不得他们蹦出来寻死……”侠女拍了拍自己腰间挎刀,“这一趟出来,揽月还未出过鞘,急着呢。”
陛下似乎被华楚感染,许久不曾有人敢在他面前如此张扬,却又不显浮夸造作,成景泽顿了顿,“嗯。”
华楚,“陛下去吗?”
皇帝,“不了。”
刚刚被封了参将的华楚不依不饶,“陛下,您若是……”
向瑾转身走了回去,再听下去的话,就太说不过去了。他缓步走着,即至后院,驻足在回廊尽头,有些茫然地怔了片刻。
小厮上前,“世子,您该用膳了。”这是个看起来十几岁的孩子,是陛下从丰城荣国公府要来侍候向瑾的人,但他离家太久,很多家丁并未见过。
向瑾摇了摇头。
“那您进屋歇着吧,外边风大。”
“……无妨。”
小厮挠了挠头,“也是,总在房里待着也闷得慌,昨日安大夫走时也交代过,让您多穿点,出门走走。要不……”他指了指院子正中,“我将那桌椅擦一擦,放上垫子,您坐一会儿,再泡壶热茶?”
向瑾觑到孩子拘谨但热忱的目光,不期然想到留在京中的福安,实在不好再拒绝。
“那就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世子您稍等片刻。”小厮一溜烟取物件去了。
收拾妥当,这孩子也懂事,隐去不碍眼的地方,世子若是有需,喊一声他也听得到。
向瑾独坐放空,下意识抿了一口茶,苦的。
此番千里追逐而来,虽是自作主张,但并非一时兴起。早在陛下拒绝他入军时,向瑾便私下做了决断。成景泽说的对,荣国公府历代家主传下来的暗网,非千钧一发之际不可动用,否则成了明棋,效用必然大打折扣。祖训言犹在耳,但向瑾还记住了一句,家主传承,一言九鼎。有人认为杀手锏该用来保命,在他眼里,有比性命更重要的谋求。除去追随陛下脚步之外,他是向家人,飞鹰军和西疆战场,该是他的归宿。
正因如此,一路艰难疲惫危机四伏中他没有一刻犹疑。在临近目的地时偶然察觉我军偷袭地方的蛛丝马迹,旋即更改方向直奔敌营,冒险支援,他更不曾瞻前顾后。
直至此时此刻,安静地坐在这里,适才窗扇上重叠的人影不停在眼前回闪,向瑾不得不从他一直以来刻意回避的视角来思索。动心动情的是他,生米煮成熟饭的局面是他将计就计得来的,不管不顾如影随形地追到这里也是他任性妄为的结果……他们之间,从始至终皆乃他一厢情愿步步紧逼,那人勉为其难被动接纳。
倘若不是他横插这一杠,陛下在放下前缘之后,早晚将觅得良人,娶妻生子,尽享天伦之乐。他原本便是钟情于女子的,何况是那样才貌双全的巾帼英雄。华楚不曾出现时,回避也好轻率也罢,他未多思多虑至此。可如今,这样的念头却无论如何也再挥之不去。
向瑾迷茫无措间,陛下在他对面落座始才惊觉。
“福禄说你还未用晚膳?”成景泽问。
向瑾点了点头,“陛下用过了吗?”
“嗯。”
果然。向瑾没出息地心尖一酸。
“今日议事晚了些,与刘壤他们在前堂用过了。”见向瑾半垂着脑袋兴致不高的样子,皇帝不甚熟练地解释,“我以为你也用过了。”
世子答非所问,“好。”
陛下眉心动了动,将福禄招了过来,交代了几句。现下太晚了,吃多了容易积食,小厨房一直温着易于克化的清粥小菜,福禄小跑着去传膳。
向瑾瞧着有心事的样子,沉默不语。
“福禄是否用得顺心?老管家说他机灵懂事,是个好孩子,当日情急之下,便跟了过来。你若是有别的考虑,再去换来也好……”陛下耐着性子没话找话。
向瑾无可无不可,“……无有,福禄就好。”
“暗网之人,有两个带过来了,其余皆在国公府中落脚。待你方便之时,自行安置。”
“嗯。”
陛下往后院小厨房的方向望了望,一点吃食磨蹭这么久……那一夜疯狂过后,人病了一个月,他在这些事上再是迟钝木讷,终归心里过不去,好似被钝刀子割着,没着没落地磋磨。好不容易有些起色,他又忙得陀螺似的,压根无有机会说上几句话。
“明日便是除夕……”陛下有些黔驴技穷,兀地改了口,“要不,我带你出去走走?”
向瑾,“……”
陛下心底还是惦记的吧?
小世子涩声应了,“……好。”

不过月余的光景,丰城周边已是天壤之别。
一月前,被乌蒙与十六部联军迫得屁滚尿流匆忙封城,徒留一地鸡飞狗跳。大军进城,郡县逃难来的民众一窝蜂地也涌进来,一时无处安置,只能紧急在街巷中添置帐篷,冬日里风餐露宿寒风刺骨,很快便病倒一片,加上受了伤的残兵败将……每日都有尸体被拖出去焚烧,哀嚎遍地,惨不忍睹。
如此这般人心惶惶,再加上有心之人趁乱挑唆,城中愈发动荡,甚至发生数起民变。好不容易镇压下来,堪堪征用府宅商铺将平民安置妥当,又赶上连日寒潮……而从南边出城接应粮草的队伍迟迟不归,到处缺衣少食,刚刚平静下来的氛围再生变故,混乱四起,四分五裂的飞鹰军内乱自顾不暇,眼瞅着整个城池未被敌军从外攻破,却几乎要先由内崩塌。
若非情势危机至那般境地,林枫也不会孤注一掷,冒险出城诱敌。
再着眼当下,不过几十日的工夫,在陛下铁腕平乱之下,暗潮潜入深处,丰城表面上迅速恢复秩序。陛下离京前筹集的粮草准时抵达,又有年节氛围的加持,经历了动荡的人们愈加感天谢地,到处张灯结彩,家家热气腾腾,劫后余生的这个春节照比往年要隆重而喧闹上许多。
今日陛下很早出门,但向瑾醒得更早,他几乎一夜未眠,因而他搞清楚了,陛下是合衣睡在小榻上的。那榻子是个粗犷的样式,大约是边疆与大晟习俗交融的产物,比京中的贵妃榻宽上一些,但也有限。
那人几无声息地带上房门,向瑾在床上静默片晌,起身,走过去,窝在尚有余温的榻上。他睡在上边尚且憋屈,蜷缩着仍不够长短……
小世子默默地叹了一口气,放空着放空着,竟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今日上至总兵下至衙役大多休沐,但值守不可掉以轻心。因而,陛下虽无紧急军务需得处理,绕着城墙上下,城门内外巡防营查上一圈,也足足耗掉了大半日的工夫。适逢京中密报赶着年前送过来,陛下就地召集心腹又商议了一轮。
待到完结,已然是起了个大早赶了个晚集,比他预计中要晚上好几个时辰。陛下火急火燎地赶回府中,小世子正安静地坐在房里,手中翻着一本书,瞧着并无愠色。陛下不知,向瑾手中那本册子,这一整日也未看进去几行字。
“陛下,您回来了。”向瑾站了起来。
成景泽顺势取了架子上的大氅递给他,“走吧。”
向瑾未接,转头往窗外望了望,“很晚了吧……”
陛下一根筋,抬手替他披上,“无妨,夜市正热闹着。”
小世子抿了抿唇,侧过脸去,“我用过晚膳了。”
皇帝愧疚,“怪我回的晚了,不过他们说,今年集市里格外丰裕,不仅有吃食,还有不少玩乐……”
向瑾只听到了“他们”两个字,他落寞地点了点头,“走吧。”
无一等在门外,见二人出门他尽量状似随意地朝世子笑了笑,以作招呼。其实,他想要像以往那样说上点儿什么,又怕自己哪句话说不好,捅了马蜂窝,陛下非宰了他不可。有些事,之前从未往那个方向揣测过,是因着太过于惊世骇俗。可一旦起了疑心,之前的蛛丝马迹串联起来……挨个都印证了最不可能的可能。
何况,陛下虽未对他多言,但也并未在他面前遮掩什么。
无一实实在在惊骇无措了许多日,不知如何面对世子。好在向瑾病着的日子更长,待他出门,无一大致算是将自己洗过脑了。男子与男子,在本朝也算不得什么鲜见的大事,武帝荒淫无度,后宫荤素不忌……呸呸呸,怎么拿那昏君与陛下相提并论。
陛下与世子,皆为人中龙凤……阖该,或许,那什么……
唉!陛下真是不做人啊。
“无二还伤着?”向瑾主动跟他搭了话。
“啊,啊?啊啊,是,还养着呢。”无一回神,下意识感到脊背发凉,却没胆量回头确认陛下是不是在用眼刀剜他。
机灵的暗卫头子马上认清形势,抛弃“不仁不义”且笨嘴拙舌的主子,凑到平易近人的小世子身边闲聊去了。
他们刚走出大门没多远,迎面刘壤与林枫汇同华楚带着有男有女的一小队年轻人凑了过来。与陛下及世子见过礼后,其他人自行先往集市那边溜达,剩下刘壤、林枫与华楚三人。当然,暗中护卫的人手是少不了的。
华楚大咧咧地朝无一伸手,“拿来。”
无一不情不愿地掏银子。
“怎么着,”刘壤打趣,“这就要下聘了?”
按理说,世家子弟再是纨绔,基本的礼数规矩是有的。跟无一可以口无遮拦,但涉及女子万万不该。但凡事皆有那万里挑一的例外,华楚在军中调侃他们一向放得很开,而且,他这非但不是冒犯,反而……要搁平时,他才没那个闲情逸致管人家的闲事,可每逢佳节倍思亲,他这边抓耳挠腮地够不着,瞅无一那不开窍的傻样儿就更加来气。
“你说什么呢?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无一急了。
华楚倒是大方,她一把抢过来,掂了掂,“这点儿重量就想下聘,也忒寒碜了吧。”
“你,你你,你……”无一瞪着华楚,“有没有点大家闺秀矜持的样子?”
“大人莫急,”刘壤添油加醋,“你哭个穷,兄弟们再给你凑凑。”
无一直接翻脸,“胡言乱语,成何体统?”
刘壤耸了耸肩,“那不说这个,说你跟人家打赌,拿陛下是否会来当……”
“闭嘴!”无一伸手往刘壤嘴上捂,两人你来我往,当街拆上了招数。
一旁看戏的林枫默默地抬起手背挡在眼帘上,没眼看。华楚看热闹不怕乱子大,还拉着他问要不要再赌一局。这胆大妄为的赌性,绝对是被无一传染的。
陛下本欲开口叱责,余光瞥到小世子约莫是隐约勾了勾唇角,也不确定是不是自己看错,反正他又阖上了口唇。
陛下并未瞧岔,向瑾的确是憋不住笑。他本不是心胸狭窄之人,更不会不知好歹,扫大家的兴。在他点头应允那时,便打算压下了心头诸般愁绪,一扫阴霾,先过个顺顺当当的年再说。因而,此刻他真是被这俩半大不小的人物逗得忍俊不禁。
“好了好了,”林枫打圆场,“再不过去,黄花菜都凉了。”
两人本也不是动真格的,刘壤顺势收手,无一翻了个白眼,离他两丈远。
一行人参差而行,往城中央的方向去,华楚问林枫,“集市中有什么好玩的?”
林将军为难地摇了摇头,“我这孤家寡人的大老粗,没去过。”往年这日他必然身先士卒守在营中,今日若非陪着陛下,他可没心思凑热闹。林枫的目光从无一那边不经意地划过皇帝,他当初在军中与二人并无交集,也是在西北驻军南上之后,才入主丰城。众所周知,陛下登基前在飞鹰军中待过一段不短的时光,据他所查,陛下常年在外征战,并无驻守城池的经历。
林枫灵光一闪,转头问向瑾,“丰城除夕夜向来繁盛,世子熟悉吧?”
向瑾茫然地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小时候我倒是年年跑出来凑趣,不过,我离开丰城八九年了,该是早就大不同。”
“大差不大,”刘壤随口,“我听飞鹰军中将士闲聊,大家去都奔着什么‘老三样’。”
华楚好奇,“什么是‘老三样?’”
刘壤心不在肝地,“我就听了那么一耳朵,没记住。”
无一终于逮着空子回击,“废物。”
“欸,你……”
眼瞅着两人又要掐起来,向瑾赶紧解围,“这个,若是无有变化的话,指的是城中央醉月楼的烧酒、北街老爷爷掰的羊肉汤泡馍和绕城演绎的杂耍队伍。”
说着,小世子突然回头,瞥了陛下一眼。他一言未发,成景泽也并非敏锐之人,但他鬼使神差地从向瑾亮晶晶的眸子中窥到一簇兴奋夹杂着窘迫的火光。
没来由地,这大概是陛下这辈子领悟力最灵光的一回。
他抬手还未碰到胸前,瞳仁中便凝上了同样的窘迫。陛下垂下手,斜曳了无一半目。那家伙无知无觉,还在寻机与刘壤拌嘴。
这般没眼力价的暗卫,留之何用?
陛下坠在末尾,趁无人察觉,脚尖卷起一枚小石子,正中无一后背。暗卫倏地回头,目光如炬,对上陛下视线之后,长舒了一口气。
他磨蹭到成景泽身边,还不待开口询问,陛下先摊开手掌,“银子。”
无一愕然,“没了。”
陛下笃定,“还有。”
无一欲哭无泪,“那是我攒的。”你自己哄人不知道带银钱的吗?
陛下不耐,“赶紧的,回去还你。”
暗卫悲愤的目光从小世子那绕了一圈,又回到陛下身上,磨磨蹭蹭万分憋屈的掏出钱袋子。两人交接的间隙,无暇前顾。
华楚偷偷凑近向瑾身旁,狡黠一笑,“世子,可否帮个忙?”
她说完,旋即抽身远离。
向瑾慢了半拍,好似刚刚那一句只是他虚无缥缈的错觉。

第77章
丰城的官邸本就在中心区域,他们一行五人拐出两道街巷,入目便是一片熙熙攘攘。这里恰好是个十字路口,前后左右皆有商铺摊贩。走在最前边的华楚回头,眼神询问该往哪边走。
几个大男人没什么喜好,向瑾率先开口,“随汝之意。”
那敢情好,华楚丝毫不矫情,打眼瞄了半圈,直奔对面最热闹的一条街巡了过去。余下几人不紧不慢地跟着,无一寻机一个劲眼神示意陛下,“银子也给你了,还不投其所好献殷勤,反正打着哄孩子的旗号又没人会看出什么,真是朽木不可雕也。”
他以为陛下至多不过拿眼刀横他,谁知成景泽却不高不低地开口,“皇上不急……”
“欸!”无一炸毛,他差点儿忘了,当年在军中,曾经的庆王府二公子也是不说则以,一开口那小嘴跟淬了毒似的人物。在京城里憋屈了这些年,他以为惜字如金的封印早就焊在陛下身上,揭不下来了呢。
刘壤不知前因后果,但这一句可听懂了。他指着无一贱兮兮地,“无公公……”
“我艹你大爷!”暗卫头子忍无可忍爆了粗口。
“啧。”刘壤往前望了望,在心底遗憾地吐槽,“好好一个闺女,可惜眼瞎了。”
他们三人在陛下面前并无太多顾忌,但林枫不一样,之前他与陛下未打过交道,近来仅凭传言与短暂的公务往来揣摩圣意……他默默地跟在后边,不敢造次。
华楚一头扎进一个手工摊子,拾起几串挂饰,与摊主聊得正欢。向瑾好奇,也凑上前去。
“世……公子要买吗?”华楚拿了一条珊瑚红的手串。
络腮胡子的大叔操着纯正的汉话,“姑娘真有眼光,我们族中的成年古丽,都是用上好的珊瑚向情郎求爱的。”
华楚掂量着手中的物件,余光瞄着小世子,“是吗?”
大叔摇头晃脑,“当然,像您这样美丽的女子,是没有人能够拒绝的。”
向瑾向后退了一步,刚要转身,华楚意有所指,“公子买是不买?”
小世子必然无法应允,但人家还未说出什么,他亦无从拒绝。向瑾眉头紧锁,答不上来。寒冬腊月的天气,额头兀自渗出汗来。
这就是明摆着关心则乱。
华楚饶有兴致地窥探片刻,随即收敛目光。她与向瑾差不多年岁,女子大多要早知人事一些。但有些情愫,旁观者清,当局者迷,看旁人境遇头头是道,轮到自己则患得患失。她也破天荒地第一次涉足,一发而不可收拾……此时,窥见小世子窘迫之态,对比当日秋猎场上的神采飞扬,不禁起了同病相怜之意。
她不逗孩子了。
华楚一边与摊主讨价还价,一边用传音入耳的技巧直言不讳,“世子,我对陛下并无情意,陛下亦然。”她举了举手,“放心,我守得住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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