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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城之月(肖静宁)


萧镶月瞪大眼睛:“哪一曲?”
“在树洞唱的,云儿天上飞......月儿再唱几遍给云哥哥听呗。”
萧镶月轻轻哼唱,骆孤云一下一下轻拍着他的背。孩子声音渐低,呼吸渐沉,已是睡着了。
次日,俩人来到镇上最大的茶馆。当地流行一种快板,大约就是顺口溜,有点像后来的脱口秀。说快板的先生一手持两片厚厚的竹板,一手持惊堂木,按一定的节奏敲击,台词讲究押韵,朗朗上口,说起来带劲,听起来顺溜。内容也可是历史故事,也可是八卦新闻,五花八门。当地人很喜欢听,几乎就是市井百姓了解外界的一个重要途径。
进到茶馆,里面有一个老者正在说快板。仔细一听,讲的竟是平阳城中骆司令被拜把子兄弟灭了满门的事。那老者右手持竹板,左手执惊堂木,不时“啪”地一拍,讲得唾沫横飞。大约是说那杨老四如何阴险狡诈,丧心病狂,背信弃义,杀害义兄。江湖传言免不了添油加醋,老者如同身临其境,讲得活灵活现,听众时而摇头叹息,时而捶胸顿足。骆孤云脸色阴晴不定,找了个角落坐下,细细地听。市井之言也并非都是空穴来风,最后竟说到骆家小公子在义兄的保护下得以逃脱,可能流落到终南山一带。又是欣喜又是心惊。欣喜的是,是非公道自在人心,那杨老四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臭名远扬,人心尽失,今后报仇的把握可增加几分。心惊的是,他逃脱的消息已人尽皆知,如今成日在人多眼杂处流连,难保什么时候露了形迹,被仇家盯上。
俩人便不再耽搁。加快行程,晓行夜宿,直往李庄奔去。
又过几天,距李庄只余二三十里。这日急着赶路,错过了客栈。天色已晚,行至荒郊野外,只有一户养蜂人家亮着灯火,便前去借宿。养蜂人质朴好客,割了新鲜的蜂蜜招待二人。蜂蜜香甜诱人,萧镶月吃了一大块。睡至半夜,突然脸色潮红,浑身长满疹子,发起低烧,人也昏昏沉沉。骆孤云心急如焚,抱起小孩就要去寻郎中。养蜂人经验丰富,仔细察看,对他道:“公子莫急,看小公子的症状,像是对蜂蜜不服。我养蜂多年,以前也遇到过有人吃了蜂蜜出现这样的情形。待我去附近村子寻一个奶孩子的妇人,讨点人乳服下就没事了。”
养蜂人住在偏僻之地,离最近的村庄也有七八里。至天明,带回一个二十左右的妇人,憨厚笑着:“这是柱子媳妇,温热新鲜的人乳效用更好些,只得请她帮帮忙罢。”骆孤云赶忙道谢。
萧镶月服下一大碗温热的人乳。养蜂人又用纱布蘸了些乳奶,在长疹子的地方细细涂抹。果然,晌午不到,疹子就退了,人也清醒了。骆孤云悬着的心刚松下来。至傍晚时分,小孩竟开始上吐下泻,吐得昏天黑地,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骆孤云看着他脸色由红变紫再变白,额上直冒冷汗,抱着也是全身冰凉,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养蜂人奇道:“这孩子,莫非连人乳也喝不得?我家兄弟的孩子就这样,一喝奶就上吐下泻,但是这孩子的症状,似乎更加严重。”骆孤云猛然想起宋婶曾讲过萧镶月从小便不能喝牛乳,羊乳都是孙太医用特殊方法处理过才能用。那便是人乳也不能喝了。暗悔自己太大意,害得孩子白白遭罪。
萧镶月打小肠胃就弱,在桫椤谷的时候,孙太医便是每日用药膳给他细细调理。这两个月颠沛流离,饥一顿饱一顿的,担心小孩长身体,营养跟不上,骆孤云见他好多东西要么不吃,要么吃了不舒服,很是忧心。所幸一路都是沿江而行,江鱼肥美,又宜消化。便经常吃鱼,炖的,煎的,烧得,炸的......总是挑最好的肉剥了刺给他。饶是如此,两个月下来,已是瘦了一大圈。
养蜂人用野山药磨成粉,加上煮老的鸡蛋黄碾碎,熬成糊状,放上一点盐,让骆孤云每次喂给他小半碗,将养了好几日,才缓过些来。
俩人辞谢养蜂人,继续上路。经这一通折腾,伤了元气,萧镶月更加显得小脸尖尖,我见犹怜,精神有些不济。骆孤云便一直背着他,每走几里就停下歇息。待到达李庄,已是惊蛰时节。

第7回 情中情李庄练厨艺巧中巧茶楼遇师伯
李春妹正在院坝安排佃户春耕的事情。远远瞧见田埂上一个身姿挺拔的少年,牵着个小孩,往庄子这边走来。待得近前,瞪大眼睛合不拢嘴:“......少......少爷?”接着惊喜地向着屋
内一叠声地大喊:“板凳他爹,快出来......少爷回来了!少爷回来了!”
李春妹是骆孤云母亲的陪嫁丫头,两人情同姐妹。骆夫人带着春妹到骆家,本想给骆司令收了做妾,也好长长久久在一起。无奈骆司令根本没那意思。骆夫人生了儿子后身体不好,春妹就一直帮着把骆孤云带到六岁。拖了几年,年龄也大了,骆夫人便在老家寻了个家境殷实的汉子,将她嫁了。又将这处庄子过到春妹名下,让俩口子负责打理。本来也是为着给将来留条后路的意思。庄子有良田五千余亩,佃户七八十家,主要种水稻。林地三千多顷,出产一些山货药材。李春妹泼辣能干,把庄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年盈利颇丰。骆夫人只让她自己处理。春妹便将盈余的银钱在城里开了一间当铺、一个药房、一家布庄,经营得红红火火。春妹的丈夫姓邓,俩人有个儿子,五岁了,大名叫邓立民,小名就叫板凳。骆孤云十二岁那年,春妹带着夫婿和刚出生的儿子去安阳城看过骆夫人,小住了半年。虽说几年未见,少年人身量变化大,但毕竟是自己从小带大的孩子,一眼就认了出来。
“春姨。”骆孤云站定开口。少年略显疲惫,却气质沉稳。
李春妹欢喜得不知怎么好,又是抹泪又是笑。连忙带着他往庄子里去。看着萧镶月:“这孩子是......?”
“这是我义弟,月儿。”骆孤云略一思索,答道。有了义弟的名分,便是这庄子的半个主人,今后谁也不能欺负了他去。
萧镶月一路趴在骆孤云背上美美地睡觉,刚醒没一会儿,还有点懵懂,也没听清他们说什么,只冲着春妹甜甜一笑。
“哎呦,这孩子,生得太好看了......咋跟那画中人似的?”春妹道:“许是路上太劳累,怎么瘦成这样?”
庄子是个三进三出的院落,门口有一个大的院坝,白墙碧瓦,四周稻田环绕,只大门处一条宽宽的田埂与外面相通。春妹一家住了一个院落,其余两院都空着。
李春妹泼辣能干,能说会道。板凳爹却憨厚老实,木讷寡言,对媳妇言听计从,服服帖帖。庄子里里外外都是春妹说了算。
春妹将俩人带到南院,对骆孤云道:“南院向阳,冬暖夏凉。是常年打扫着的,里面东西一应齐备,就盼着夫人什么时候带着你们来住一阵。”想想又道:“今晚小少爷就先将就着和您住一晚,等明儿把西院收拾一下,再让小少爷过去。”
骆孤云打量这院子,有三间挨着的主屋,卧房套着起居室。书房很大,知他喜好书法,连文房四宝都是齐备的。另还有小厨房和几间偏房,放着些农具等杂物。当下道:“不必费事了,月儿还小,就和我一起住,大一些再说罢。”心想萧镶月怕黑,身子又弱,住在一起也好照应。这一路俩人都是同睡一张床,也习惯了。
安阳城中发生的事在庐陵县也有风传,李春妹只是不敢相信。此刻见了骆孤云,不免伤心一场。次日便在堂屋设了牌位,祭拜骆司令夫妇。骆孤云又将萧平舟夫妇、宋婶、易水易寒,一并设了灵位,与萧镶月一起日日上香祭拜。
安顿下来。骆孤云发现庐陵县周围也不太平,时常有山贼土匪出没。春妹说庄子里的一批货物去年在运送途中被劫了,四周乡邻稍微殷实一点的富户也常被强盗光顾。
骆孤云开始着手组建护庄队。
从佃户里挑出七八十名精壮小伙。按军营里带兵的做法,分成几个小分队,每日习武操练,一段时间比试一次,胜出者当队长。他亲自传授骆家刀法和拳脚功夫。几十名龙精虎猛的小伙子,每日卯时起便在庄子院坝操练,吼声震天,至辰时方散,各自回家干农活。骆孤云自小在军营长大,上万人的战役也指挥过,生来就是个带兵的料,气度威严,赏罚分明。队员们均十分仰慕这个少主,对他是五体投地地敬服。没过多长时间,这些农家小伙就训练得个个锐不可挡。护庄队组织纪律严明,俨然一支随时可以冲锋陷阵的精干队伍。上个月有几伙毛贼不知死活,抢劫布庄的上好绸缎,偷盗佃户的耕牛,被骆孤云带队一一收拾。从此方圆百里的贼人都知道李庄不是好惹的,不敢再来犯。
除了操练护庄队。骆孤云的全部心思就放在萧镶月的饮食上。
萧镶月在路上折腾一场,精神一直不好,胃口也差。猪肉太腻,牛、羊肉嫌膻,基本不吃。鸡、鸭偶尔吃两块,稍微多用点便胃涨不舒服。骆孤云知道孩子不是故意挑食,实在是身体羸弱所致。又没有孙太医的本事,没法给他用药膳调理。心里着急,便想法设法寻他爱吃的东西,每日让春妹变着花样做些新鲜的吃食。总盼着他能多吃几口,身体自然就会好起来。
李庄附近溪流河谷众多,盛产小鱼小虾。这日骆孤云用竹篓捞了些,拿回家交给春妹,掐头去尾,让她连壳细细剁碎,又掺了些猪肉沫,拌点芝麻油调成陷。板凳爹揉了面,擀成薄薄的皮,包成馄饨,当地人叫抄手。鲜香诱人的抄手上桌,再淋上一小勺红油,萧镶月竟胃口大开,吃了几乎满满一碗,还意犹未竟。见他爱吃,骆孤云便三天两头地捞来鱼虾,就在南院的小厨房里,自己擀皮,包给他吃。头几次包得很难看,奇形怪状,惨不忍睹。多试几次便找着了窍门,越包越精致。萧镶月每次看着饭发愁,便吵着要吃云哥哥包的红油鲜虾抄手。骆孤云觉着特有成就感。
李春妹见萧镶月瘦弱,也想到一个当地人治小孩肠胃的法子。取河沟里的活泥鳅,大公鸡内金,用盐稍微腌渍一下,放在土灶上烘至焦脆,用研臼细细摏烂,拌上白米饭,焦香焦香的,特别开胃。萧镶月每次都能吃上一小碗。骆孤云便经常去捉泥鳅,泥鳅多的地方鳝鱼也多。将鳝鱼去骨,切成细丝,放点豆瓣酱焖熟。浇一大勺在新鲜手擀的面条上做帽子,鳝丝鲜美,面条顺滑,酱汁浓郁又不油腻,萧镶月也很爱吃这道鳝丝面。
骆孤云发现月儿爱吃的食物大多产自水中,蔬菜如莲藕、荸荠、莼菜、菱角等。就潜心研究水里的食材,自创了三乌汤。取溪谷里野生的乌龟、乌鱼,配上自养两三年的老乌鸡,加上芡实莲子煲成浓汤,只喝汤不吃肉,营养丰富,最是补气养血,萧镶月每次都能喝上一大碗。甲鱼的裙边胶质丰富,鲜嫩软糯,清汤黄焖都爱吃。只是要掌握好火候,过了则太软烂,火候不够又嚼不动。骆孤云潜心摸索,终得恰到好处,深得月儿喜欢。附近乡民都知道李庄的小少爷爱吃乌龟甲鱼,一捉到便会送来,餐桌上日日不缺。
如此调养一段时间,萧镶月小脸终于见了点肉,脸色红润了些,精神也见好。每日里吹箫弄笛,自己编些小曲咿咿呀呀地唱着,在庄子里外蹦蹦跳跳地玩耍,像一只快活的小麻雀。
春日和煦,阳光明媚。李春妹跨进南院,院子里正鸡飞狗跳。一地的水和泡沫。
只听萧镶月不停地大声抗议:“云哥哥,皂角弄到眼睛里啦......云哥哥,脖子里面进水啦......云哥哥,衣服湿了!”
萧镶月容易头痛,受了寒凉更会加剧。在桫椤谷的时候,每到冬日,便是在太阳下洗头,阳光暖暖的,头发很快干掉,不会受寒。
眼下春寒料峭,早晚气温还低,下午阳光正好,骆孤云便想着给月儿洗洗头。在桫椤谷他见宋婶给孩子洗过,以为很容易,结果自己一弄,却是手忙脚乱。听见他大声囔囔,心里一慌,连盆都打翻了。
李春妹忍俊不禁,她家少爷何时学会了这样伺候人?忙打来热水,细细地冲洗干净。边洗边道:“这些事情交给春姨罢,我忙不赢,庄子里还有其她仆妇,不必少爷亲自动手。”骆孤云只得讪笑。
仔细给孩子擦拭干爽,春妹才想起为着什么事过来,道:“明儿是当铺每月的结算日。今年新开辟了一块山地种药材,请了几十个短工,明日我得
去看看。要不当铺的事情就少爷去一趟,也顺便熟悉一下生意。”
骆孤云记得四月初一是萧镶月十一岁的生辰,再过几日便到了。正好一起去城里,给孩子多裁几身衣服。
萧镶月睡眠浅,晚上容易惊醒,总是睡不够,早上就爱赖床。骆孤云生活很规律,每日都是卯时起,擦把脸便去院坝带着大伙操练。辰时回来,洗洗满身大汗,再去叫他起床吃早餐。
次日一早,骆孤云操练回来收整完毕,见萧镶月还睡着,唤了几声犹自未醒,想着要去县城,就将人捞起给他换着衣服。
萧镶月迷迷瞪瞪,拽着他的手臂急唤:“爹爹,爹爹!”情切惶急。骆孤云一怔,自从在树洞知道爹爹的死讯后,月儿从未主动再提起过父亲。每日祭拜也是规规矩矩地跟着上香,表情平静,看不出什么情绪。萧镶月唤了几声,清醒过来,见是他,有点不好意思,小声道:“月儿......梦见爹爹了!”骆孤云心中一疼,这孩子,心思敏感细腻,定是怕爹爹枉死的事自己心里过意不去,所以从不提及。搂过人道:“月儿,以后你想爹爹了,想娘亲了,想婶娘了,都可以直接告诉云哥哥,不要憋在心里。”萧镶月眨巴着大眼睛,使劲点点头。
吃过早饭,俩人往县城行去。李庄距县城只有三四里地,平常骆孤云都是骑马,一会儿就到。今儿想着给孩子多走动走动,锻炼身体。便牵着手,慢悠悠地步行。
阿黄从身后追来。
阿黄是春妹养着看家护院的大黄狗。平常骆孤云他们在院坝操练,阿黄就守在一边。似乎知道他是庄子的主人,和他特别亲热,每次见着人,便往身上蹭。
一旁的孩子响亮地打了个喷嚏。骆孤云猛然想起孙牧说过萧镶月不能接触猫狗等绒毛动物。连忙驱赶阿黄。这狗就黏他,跑开一小下又蹭了上来。骆孤云只得将人背在背上,尽量让他远离大狗。
萧镶月调皮,在背上还不老实,一会儿往骆孤云脖子里哈气,一会儿伸手到胳肢窝挠痒痒,一会儿又伏在耳边唱小曲。弄得他麻痒难耐,咬牙切齿,佯怒再闹就把他摔下来。萧镶月甩着两条小腿,有恃无恐,脆生生的嗓音得意道:“云哥哥才舍不得摔我呢!上次从马上摔下来,云哥哥受了那么重的伤,也没让月儿摔着!”
一路笑闹着,不知不觉进了县城。
庐陵县城很热闹。横竖七八条街巷,还有好几家规模挺大的茶馆。萧镶月对茶馆颇感兴趣,路过其中一家,拽着骆孤云要进去瞧瞧。
茶馆里依然人头攒动。小戏台上有一个七十左右的老者,抱着一柄琵琶,叮叮咚咚地弹唱着。萧镶月仔细一听,老者唱的是苏州评弹《施公案》。周围人声嘈杂,弹唱的声音淹没在喧嚣鼎沸的环境中,一曲下来,根本没有人注意到他,更别说往台上扔钱了。老者面露尴尬,抱着琵琶,落寞地寻了个角落坐下。
萧镶月之前在茶馆的表演可是场场满堂喝彩,至今想起来都还颇为得意。见老者的模样,有些不落忍。便主动上前搭讪:“老伯,这里是川地,你这苏州评弹本地人根本听不懂。这儿流行的是川戏或者秦腔,你不妨换个花样试试看。”
老者见是一个俊秀小孩,颇为奇怪:“我唱的是苏州评弹,你能听懂?”萧镶月答:“当然啦,我还会唱呢!”拿过琵琶,试弹几下,和老伯热络地交流起来。
骆孤云知他醉心音律,对去当铺收账不会有兴趣。便道:“哥哥先去当铺。月儿在这里和老伯聊着,千万别乱跑。一会儿晌午我们到隔壁蜀江春会合。”
蜀江春是一家川菜酒楼,里面有一道名菜活渡花鲢,是萧镶月爱吃的。取江里的尺长野生花鲢鱼,蒸至半熟,再浇上秘制的滚烫酱汁,关火活活焖熟。鱼肉鲜嫩,入口即化,秘制的酱汁味道独特,别家仿不来。月前骆孤云带他吃过一次,小孩回家念叨了好几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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