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让尘刚清醒,意识还有些恍惚,努力挣扎起来抓过枕头想靠着,含混地说:“就是个意外车祸。”
贾萱萱起身协助他,一边愤愤地说:“报警抓这个司机!”
少顷何让尘靠在蓬松雪白的枕头上,眼神有些呆愣地望着墙壁。头顶灯光映在他面容上,额角处还贴了医药纱布,可他肤色依旧冷得发白,那是有些病态、疲惫的状态。
“你在想什么呢?”贾萱萱好奇问。
何让尘一直沉默着,数秒后才反问:“我手机呢?”
贾萱萱把床头正在充电的手机一拔递了上去,嘴里还念叨着:“不过话说回来了,那个顾岩的警察确实是不好相处话少的,发个微信就跟打字收费似的,哼!”
“顾警官一开始是这样的,慢慢熟悉就会好很多了。”何让尘解锁手机,先点开邮箱APP,快速删除了两封邮件。
——那是他之前花钱找人修复照片的来往邮件,而每一封邮件里都带了一个附件jpg。他甚至在删除后选择了彻底粉碎回收站。
“一天到晚‘11111’的!不知道我以为我在跟我领导聊天呢!”贾萱萱继续抱怨,“气得我最后一条给他回复了个‘收到’加系统表情,哼哼!”
何让尘不禁眉眼一弯,打趣道:“他确实是个热爱工作的好警察。”
贾萱萱意味深长地“哦~”了声:“你这是拐着弯夸你家顾警官呢、”
“……”
何让尘沉默片刻,随后有些自嘲地说;“他不可能是我家的,而且他现在应该在生我的气。”
贾萱萱疑惑地看着他。
何让尘摸了摸自己额头的纱布,伤口处还在传来阵痛,就像是在一直提醒着他在昏迷前发生的事情,说出去的话。
——邬大勇。
他在思绪并不足够镇定的时候说出了这个名字,可是他怎么可能知道这个名字呢?
——警方从未公布过完整的名字,案情通报都是化名!
少顷何让尘神情有些黯然地说:“指不定把我赶出他家都有可能。”
“也不至于吧。”贾萱萱偷偷瞄了眼半遮掩的房门,少顷压低声音说,“他知道井底的人不是何辞盈了?”
何让尘很轻叹了口气:“没有,DNA检测结果没有那么快的,至少一周的时间,而且就算……”
后面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见了微信,是顾岩发的,时间是在他从紫蓬花园逃走的路上。
是了,在祁墨车里的时候,我给顾警官发微信来着。
【顾警官,我今晚和同学出去玩,晚点回去,你要加班吗?】
【欠你晚饭下次一定哦~】
而最新一条是顾岩引用回复第一条的:
【好,我加班,你结束后到小区跟我说下。】
病房内安静许久,只有偶尔门外的脚步声和人声划过。何让尘盯着手机上的微信内容,每个字眼都像是带着浓烈地灼目感,让他鼻尖发酸,甚至眸底都爬上丝丝亮光。
“让尘?“贾萱萱的手在他眼前晃动,“你脸色好差……是不是伤口疼,我给你喊个医生……“
“不……”何让尘微微摇头,随后把手机锁屏放在床头柜上,“把东西给我吧。”
闻言贾萱萱立马转身去找自己的背包:“嗨,昨天也是突发情况,谁能知道警察突然上门了呢?害的你在我家楼下躲着。”
“没事,查案才是重要的。”
贾萱萱把包里东西掏出来,那是一个黑色收纳袋,造型还是很常见的,很多女孩子都会拿来当化妆包用。
“我给把两个东西都放一起了。”贾萱萱把收纳袋递给何让尘说,“其实你继续放我这里也行,你确定自己带着吗?”
何让尘轻声回答:“嗯。”随后他打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了一个粉色的帽子,但看起来有些旧了,颜色都褪了,甚至有些毛边。
贾萱萱面色沉重地凝视着何让尘,只见他小心翼翼地展开那个小帽子,让这个陈旧的物品暴露在病房明亮的灯光之下,缓缓而清晰地映入病房内二人的眼眸中。
——那是一个儿童帽子,粉色的,上面有一只趴着的小兔子。
第35章 冷讯藏炽情愈烈
医院走廊静悄悄的,叮的一声脆响,顾岩自然压低脚步走出电梯,径直朝着倒数第二间病房走去,可却在经过门口时身形一僵。
他视线望向不远处的窗户,夜色下玻璃像是一面模糊的镜子映出自己修长笔挺的身形。
完全就是下意识的举动。
顾岩非常刻意地用了比刚刚还要专业的压脚步技巧,近乎是悄无声息地走进窗户前,借着玻璃反射出的模糊影像整理了下头发和衣服。
然后他换了一口气,转身走到病房推开了房门。
“肩膀这里的伤口不是很严重,还好冬天衣服……”
顾岩一进来看到的就是那么一幕——何让尘裸着上半身,盘腿坐在病床上,背对着房门,而医生和贾萱萱站在床边,默契地弯着腰检查他身上的伤口。
但房间里的人在看到顾岩进来的时候,均是齐刷刷看向他、
何让尘率先开口:“顾警官,你怎么来了?”
他说话的时候整个上半身转了下,是为了方便更清晰地看见顾岩的表情。但也因为这个需要发力的动作让顾岩非常清晰地看见了他锁骨线条,以及从颈部一路往下的所有露出的肌肤。
“有些事问你。”顾岩语气异常平淡地说,然后他双手交叉胸前,阔步走到床尾处站着,垂着头盯着地板。
何让尘听着他的语调,看着他此刻的动作,心里不由泛起不安还有一丝异样的焦虑:“好,我马上就好。”
顾岩头也不抬地“嗯”了声。
“他怎么了?生气了?”贾萱萱耳语似地问。
何让尘无奈一笑,随即转过身子低声道:“没事,你先回去,到家记得说下,也很晚了。”
贾萱萱撇了撇嘴:“晚?我不如再这多呆一会,楼下早餐车就出摊了,我直接买份灌汤包当早餐吃了。”
嘴上虽然那么说,她还是拎着包准备离开了,而且在经过顾岩时,企图偷摸观察一下这人的表情,但没用,只能瞥见一张冷淡的侧脸。
但如果贾萱萱胆子大一点多停留几秒认真观察,就能发现顾岩其实有好几次不自然的喉结滑动。
“你额头的伤口虽然不大,但比较深,”医生认真说,“确保伤口周围保持清洁,避免感染……”
何让尘有些敷衍地应着:“好的,我会注意的。”
他其实一直在想顾岩等下会问什么呢?自己要怎么回答呢?
病房里轻声回荡着医生的嘱咐,何让尘一边应和一边下床抓起病服穿着,因为脑子一直在想事情,导致穿衣服的速度有些缓慢。
顾岩垂落的视线自然抬了起来,他看着何让尘把抬手穿过上衣,目光追随着那修长白皙的手指拨弄扣子的动作,一直到最后一颗结束时,他的视线却不由自主地继续往下移动……
何让尘的身高约莫一米七八,在男性中算不得特别高挑,但身材比例非常好,腿很长,乍一看会让人误会有一米八。腰线上的肌肉紧致而削薄,尤其上半身赤裸时,不管从哪个角度望去,那完美的线条与肤色勾勒出的轮廓会产生一种特殊的凌厉美感,令人瞩目屏息。
“谢谢医生,麻烦您了。”
医生微笑回应后拿着东西便和护士离开了。
房门关上的时候发出一声轻微的动静,但却在此刻病房内像是被无限放大似,何让尘就那么站在那里注视着顾岩。
彼此沉默对视。
最终还是顾岩开口:“你回床上躺着吧。”
但何让尘没有动,缓缓地问:“你是来审讯我的吗?”
“严格意义不算是。”
“那是……”
顾岩一个阔步向前,把他按回病床上。
他拿过一个枕头放好,让何让尘能舒服地靠着,又把被子拽过来盖在何让尘的腿上,随后又抓着被子边准备往上扯一扯,低声吩咐:“自己拿着,把肚子盖上。”
“……顾警官。”
“你有什么想主动跟我说的吗?”顾岩站在床边,由上而下地俯视着他。
已经是深夜了,窗外天色漆黑,病房也只开了一盏灯,其余地方皆黯淡无光,只有这一小块区域亮着。
何让尘就那么昂头,带着不知所措的试探性眼神看着顾岩,灯光把他额头贴着的纱布映的格外清晰,甚至能看见边缘渗出的血迹。
“你问吧,”他没什么底气地说,“你想问我什么呢?”
顾岩瞳孔微动,缓缓坐在床边,看着对面的人。
是啊,我想问什么?他在想。
这真的是太罕见了,那么久的职业生涯,从未在审讯过程中犹豫不定,也总是事先准备好审讯手段,此刻却不知道自己内心到底想问什么。
——又或者更加准确地说,我应该先抛出脑海里的质问你,还是心里的那个疑惑询问你呢?
在思想摇摆不定时,顾岩目光落在何让尘额头上的纱布,他终于开口,强迫自己用平稳冷静的语调:“你是不是……”
“对不起!”何让尘打断他,“顾警官,对不起,我不该骗你。”
顾岩眉角一挑。
何让尘身体前倾,靠近了顾岩,双手紧紧地捏着被子说:“邬大勇的名字我早就知道,在那天晚上就知道了,就是你带我去现场的那天。”
顾岩敏感地问:“当时在拳击馆你就知道了?”
“不,”何让尘轻微摇了摇头,“是我回去才想起来的,我曾经在祁建宏家里听过他打电话说过,他和邬大勇吵架,什么投资开一个拳击馆,我才知道这个名字的。”
顾岩表情没有任何起伏,他之前就已经听何让尘说过去给祁清做家教的真实理由,那么偷听电话这倒也很正常。
“我当时其实特别想给你发个微信的,”何让尘低声说,“但是你已经查到拳击馆了,调查出背后法人这些肯定非常快,我说与不说没有什么意义了,而且……”
顾岩打断他后面的话:“而且你当时并不完全信任我,或者换个说辞,我,你口中的顾警官其实和滨湖分局的每个警察都一样,信任是人性本能所产生的,但这样的程度不足以让你交心,完全信赖。”
他这段话语气非常笃定,听不出丝毫试探、询问的意味。但那瞬间他目光却紧紧地锁在何让尘脸上,似乎调动了所有职业技巧的洞察力,想从那张苍白病态的面容变化里找出自己想要的……
——他想透过面部表情得到一个质疑、否定的答案。
但出乎意料的是,何让尘只是呆愣地迸出一个“哈?”
顾岩呼吸有些放缓。
何让尘下意识松开捏着被子的手,食指戳了戳顾岩的手臂:“顾警官,你是不是查案子太累了?怎么会有那么荒谬的想法……或者换个说辞,嗯?推理?”
“……”
“你在我心里当然和别的警察不一样了,”何让尘拿过背后的枕头放在腿上垫着,“我也不是故意瞒着你的,我知道你肯定生气了,你要赶我走的话……”
顾岩打断问:“赶你走?”
何让尘小声说:“对啊,你刚进来的时候表情那么沉重,肯定是在生我气吧。”
“我刚进来的表情那是……”顾岩欲言又止地顿了下,才开口道,“对,你在案子中隐瞒我,我当然会生气。所以你不仅不能从我家离开,你还要……”
何让尘有些心虚地问:“我还要怎样?”
他们两人的距离非常近,顾岩坐在病床沿,目光从何让尘微张的双唇、浅色的瞳孔上来回逡巡,故作认真地说:“还要长期住下去,我什么时候说你可以走了,你才能走。”
何让尘当时就愣住了,下意识问:“这……这算是‘拘留’嫌疑人吗?”
“——嫌疑?”顾岩轻轻抓住他的下颚往上一抬,“如果我真的要审讯你,跟你走流程,你车祸受伤时我就不会提醒你不能在我同僚面前说话,现在来医院的人也不可能只有我一个人,你明白吗?”
空气忽然变得有些紧绷,只能听见彼此呼吸压抑起伏,何让尘搭在枕头上的手指握紧到发白。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服软似嘶哑道:“……顾警官,我错了,我都听你的。”
顾岩不动声色地松手,坐直了身板:“那个摩托车的车牌号你记得吗?”
“不记得了,”何让尘摇了摇头,“一点印象都没有,太突然了,估计是哪个炸街的飙车党吧,撞了人直接就跑了。”
顾岩沉沉“嗯”了声,继续追问:“你昨晚去找同学玩是骗我的吧,你其实是去祁建宏家里找线索。”
“对,昨天放学祁墨来学校找我,说是祁清的学习有些问题,我不管对祁建宏有多恨,祁清这个小女孩是很好、很单纯的孩子,”何让尘说着有些自嘲地笑了下,“但我却不是单纯地补课,我想找机会找到关于我姐姐的线索,哪怕一点点蛛丝马迹也好,想来也是意外,能发现那个境外汇款单。”
——祁墨。
这个名字像是一个炮仗似丢进顾岩心里,把他好不容易遏抑、压制的邪火轰一下炸开。
顾岩自小就强行逼迫自己养成了冷静、克制的性格,但其实他这样强大的面具下埋伏的是一股异常执拗的情绪。而在今晚深夜短短的几个小时内,他思绪罕见地有些错杂,彷佛被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问不出,也不知道该怎么说。
何让尘见他沉默不语,不明就以地问:“怎么了?”
顾岩依旧没吭声,少顷起身走到床头柜倒了一杯温水递给何让尘,他自己却站在原地,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何让尘脸上,连睫毛投下的阴影都纹丝不动。
何让尘也仰头看着顾岩,双手捧着杯子,低声唤了句:“顾警官?”
这个姿势让灯光正面打在他脸庞上,在这样的光线角度下,衬得他原本偏浅的瞳孔像是琥珀色的琉璃。
“何让尘,”足足过了十几秒的时间,顾岩才沉声问,“你还记得之前在那个破旧花店的事吗?”
何让尘没想到会突然问这个事情,有些错愕,琢磨着顾岩或许还是在纠结绑架案的事情,他想了想喝了一大口温水,然后把被子一掀,起身说:“记得。”
“当时你跟我说我是第一个,第一个说你瞳孔颜色的人。”顾岩喉结上下一滑,“你还说,因为从来没有人离你那么近。”
何让尘肯定地点头:“嗯!”
顾岩向前逼近半步,将彼此距离缩短到鼻尖都几乎贴近的程度。他压低声音,每个字都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压而出:“这个没有骗我,对吧?“
这虽然是个问句,但语调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肯定。
何让尘眼睫颤了颤,随即不禁笑了起来,眉眼浮现出好看的弧度:“对。”然后他比了个发誓的手势,打趣道,“我对灯发誓,我从来没有主动让别人离我那么近过。”
——我从来没有主动让别人离我那么近过。
虽然和最初在花店的说辞不一样,但这句话却像是被渲染上一层更浓烈、微妙的感觉。
顾岩心底最深处被重重地戳了下,眸底不自觉蕴出笑意:“我相信你。”
“我也是。”何让尘轻声说。
“嗯?”
“我也相信你……”何让尘说着把举起的手指垂在身侧,在无人发觉的角落,用力攥紧,彷佛是在偷偷给自己灌输某种力量,让自己能有勇气说出后面的话:
“就算你抛开这个职业身份,只是顾岩,你在我心里也是不一样的……你怎么会和你那些同僚一样呢?我很信任你,绝对不仅仅因为你是顾警官啊。”
病房灯光把彼此对视的身形斜斜投射在墙壁上,被角度扭成一道亲密贴合的剪影。
顾岩眼底笑意蔓延开来,少顷他伸手,指尖轻轻抚过何让尘额角的纱布:
“汇款单的事情交给我,我会处理好的。”
“好。”
“你早点把伤口养好,然后跟我去查案。”
何让尘难以置信地:“啊?”
“身为案件的知情人,我会帮你申请跟着我们一起查案,但是一些规矩、流程你必须要遵守。”顾岩故意顿了顿,嗓音里带了不易发觉的戏谑,“比如你要跟着我,一直……一直跟在我身边。”
何让尘喜形于色喊道:“好!”
但下一秒便猛地意识到是在医院,立即捂住嘴巴。他半掩着唇凑近,温热的吐息带着笑意落在顾岩耳畔:
“——好啊,我肯定跟着你。”
几日后。
雪花纷纷扬从庐阳市上空飘落而下,冰冷的寒意爬上滨湖分局大楼走廊的窗户,留下一圈圈白茫茫的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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