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郅恍惚了一下，眼睛微不可察的动了一下，心却也渐渐变凉。
如果沈明舒知道他母亲的事情，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结果是未知的，但陈望郅可以肯定，两人回不到从前。
他握了握沈明舒冰凉的手，听见自己低低说了句。
第8章 小王子
周末回来的这一周就是考试周，期中考占了两天时间，庄桥一脸菜色的去，生无可恋的回。
“考的不好？不至于吧？”秦应许搬着桌子来到教室后方，他拍了拍前面同学肩膀，示意他让开。
“不知道，未知才更恐惧。”
“许虎恐怖如斯，卷子一看就知道是熟悉的味道。”庄桥扛起桌子把秦应许的桌子顶到里面，他整个人萎靡到桌子上，浑身精气神活像抽干了一样。
沈明舒则是裹着衣服，看着陈望郅收拾忙活，安心等待他摆好桌子，捧着热水喝了一口。
“我靠啊，你这么悠闲。”秦应许被堵在座位出不去，回头就看见沈明舒一脸享受样儿。
“你难道要杀了我吗？”庄桥回头看一眼都夭寿。
沈明舒不说话，只是弯着眉眼，手里捧着小丑鱼水杯，咕咚咕咚喝水。
“行了。”陈望郅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力道很轻，伸手探了探额头，感觉到不怎么发烫，但还是给他冲了杯药剂。
“不要不要。”沈明舒躲开，他也是没料到感冒会持续三四天，考试都是强撑着精神过的，好在陈望郅每天都督促他喝药穿衣，要不然不知道还要拖多久才好。
陈望郅不惯着他这脾气，把水放在桌子上，冷冷的看着他。
沈明舒被这一眼看的一僵，自己拿起药喝完了，脸皱在一起。
“笑死，就和老鼠撞到猫一样。”
“也就满哥能治他。”
“滚。”沈明舒比了个中指给他们，把下巴收进衣服里打算睡一觉。
许虎本来进教室找他要忙竞赛的事情，但看他这几天都恹恹的，倒也没把他叫醒，她拍了拍陈望郅轻声说“下午让他找我一趟，让他睡吧，别叫醒他了。”
沈明舒这觉睡的沉，做的梦却不算好，黑色盒子吞噬了他梦境里所有的明媚，接连不断的雨水冲刷着他，尖锐的哭声刺痛他耳膜，他想看清，却被一阵惊雷唤醒。
“....小满哥...”他惊惧的睁眼，猛地抓住身旁的人，眼里透露出一点脆弱。
陈望郅拍了拍他后背，从脸摸到他耳垂，久违的说出那句哄人的话“呼噜呼噜毛，吓不着。”
沈明舒用力捏了捏陈望郅，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才觉出真实。
“做噩梦了？”陈望郅递给他一颗糖。
沈明舒拆开含在嘴里，葡萄味的，他在舌尖滚了一圈，垂下眉眼，“嗯。”
“很不好的梦。”他喃喃道。
前面两个人听见他俩对话，扭头也担心的看着沈明舒，罕见的没有吵闹，互相推了推示意缓和一下气氛。
秦应许没挤过庄桥，被一下撞到沈明舒眼前，他僵硬的站着，扯出比哭还难看的笑。
“哦，我的舒～”他开口就是颤音。
“我亲爱的小公主～”
沈明舒猝不及防被逗笑了，那些阴霾好像被吹散，他锤了一下秦应许“干啥你，我好歹是王子。”
“哎对对，你是王子。”
“来，骑士，给我们王子戴冠。”庄桥变戏法一样变出一顶皇冠，交到陈望郅手中。
陈望郅：...
面前三双眼睛目光炯炯，陈望郅对上黑曜石一般的眼眸，眼里可以清晰的看出他自己的倒影，还有少年未收的笑意。
他指尖轻颤，双手托着皇冠轻轻放在了王子的脑袋上。
许聃恰好和女生们拿着ccd在拍照，看到这一幕都觉得有意思，冲他们四人喊道“看这里！”
“看这里！”
四人回头，庄桥和秦应许立刻勾肩搭背咧着嘴笑，照片定格在这一瞬间，沈明舒和陈望郅没来得及动，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
他在温和的笑，而他在给开朗的小王子加冕，视线一直追随着，始终不离。
“好了好了，等照片洗出来给你们。”女生们笑着说，没等四人反应，又回头给其他人拍照。
“王子，还愣着呢？”
“快把皇冠拿回来，这是我妹妹的，小姑娘今天早上一直闹我，我把她皇冠藏起来自己也忘了放哪了，今天一看在我桌子里。”
秦应许捂着肚子笑，“干什么欺负妹妹。”
“就是，欺负小丫头做什么。”沈明舒摘下来，拿卫生纸擦了擦才给庄桥递过去。
“去去去，学一学满哥，从来不多话。”
陈望郅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欺负小孩做什么。”
毁灭吧，世界，真的。
一中阅卷速度是出了名的，早上才结束的考试，今天下午最后一节课前就已经把成绩单贴在公告栏上了。
班主任老萧拿着成绩单进来，示意班长贴在教室黑板上，又拍了拍手吸引视线“静一静，我先说完事，你们在看你们的成绩。”
“学校准备最后举行一次研学旅行，高一高二都可以参加，一共定了五个地点，大家可以自行选择，每个地点容纳五百人，旅行为期五天，结束后需要大家交回旅行报告。”
“这周末我会将文件发到群里，这几天大家自己想想打算去哪，周末填表，周一统一坐大巴出发。”
“地点分别有坞城，川城，小七里..... ”
还没等他说完，班里就爆炸了。
“我的天，我们一中就是壕的任性啊。”
“高一咱们没去，高二总的补给我们。”
“妈呀，这可去哪吧？”
“....这几个地儿我都去过了呀。”
“....”
老萧吸了一口气，皮笑肉不笑，拳头猛地砸在桌子上“安静。”
“地点还有鹭川，休城。”
“给我把你们心收起来，这还有两天才到周末，刚考完试，你们给我认真核查卷子。”
“马上就要高三了，都给我紧紧皮。”
他说完就出了教室，留下鸦雀无声的学生。
等他的脚步彻底听不到，教室才又开始窃窃私语。
“所以去哪啊？”
“还在意这个啊，看看成绩单吧。”
“还用看啊，排名多固定啊。”
“......”
他们班高一或许成绩不稳定，有很多学生忽上忽下，但到了高二，前几名和后几名雷打不动，只有中间生每次都在更迭。
陈望郅班一年一，物理满分，沈明舒班10年十，化学满分，秦应许均衡发展，不是年二就是年三，只有庄桥，上次是倒数第三，这次挺进班级30名，年排45名。
“芜湖，我又能活了，谢谢满哥，谢谢舒崽。”庄桥满意了，他的游戏机不用离他而去了。
沈明舒看了看自己和陈望郅差距，还是在英语上，他英语不算太差，就是不得窍门，唯一可喜的一点是他口语还不错，不至于之后出国当哑巴。
“商量商量那五个地儿选哪？”秦应许来了兴趣，不出意外休城的酒店安排是和他家协调的。
“秦少这是在其他地儿有资产吗？”庄桥不放过任何一个打趣机会。
“去你的。”秦应许轻踢了他一脚。
庄桥： •᷄ࡇ•᷅
“我留在休城。”沈明舒淡声开口，他总感觉心里不踏实，以往都是要去外面玩玩才尽兴，现在却只想待在这儿。
陈望郅点点头，“我也在。”
庄桥和秦应许拉下嘴角说着好吧，然后去群里问其他人了。
唐珂愤怒的发了三个感叹号，他高三只能悲催的准备高考，每天累的跟狗一样。
康意依和裴柘一个班，两人比较想去鹭川，这下四个人商量了一下，最终还是定了鹭川。
班级又慢慢归于平静，每个人看着自己卷子订正，时间不等人，再有半年，他们也是高三了。
趁热打铁任课老师讲完考试卷子，很快就迎来了周末，学生们纷纷填表上交，都等待周一令人心动的研学。
沈明舒和陈望郅目送他们几人上大巴去往鹭川，然后回了自己带队老师那边。
休城的安排是去爬岷山祈福，然后一路向北去壤谷，谏言台，三个地点大概绕一圈就要五天时间。
但两人已经去过了，因此早早告了假歇息在酒店。
“你看他们发回来的照片。”沈明舒这三天都在酒店刷竞赛题了，离决赛越来越近，高压状态下，他也有些紧绷。
“嗯。”陈望郅淡淡的看了一眼，伸手摁了摁沈明舒眉心。
“别刷了，出去逛逛？”他试着去让沈明舒解压。
意料之中会听到的答案，陈望郅指了指酒店床头柜放的推荐单。
“开了游乐园，一起去？”
“我都长大了。”沈明舒小声说。
他对游乐园没什么好印象，提起来都是承诺没有履行的证明，小时候爸爸妈妈都会拿下次回来带他去游乐园哄他，但最后还是没有完成，久而久之他很抵触，也不会再央求。
但好像现在不一样，陈望郅很少说话不算话。
那勉为其难去一趟，也不是不可以。
“别动。”陈望郅见他着急忙慌收拾完就要走，无奈的拉住他，给他围上围巾。
沈明舒小脸陷进去，只留下漆黑的眼睛看着陈望郅，心脏源源不断的泛出暖意，眼里也是止不住的笑。
完蛋，他好像更喜欢陈望郅了。
偷偷牵一下陈望郅应该不会有事？
沈明舒这么想着，也这样做了，他拉着陈望郅的手出门，然后撒开，不让那人察觉到一丝异样。
游乐园里人来人往，在外面都能听到欢声笑语，玩过山车时的惊呼，游行马车的精彩表演，npc手里不停递出的气球。
沈明舒戴着刚刚买来的玩偶帽，小口吃着好不容易得来的雪糕。
“少吃点，天凉，你身体刚好。”陈望郅帮他拿着东西，偏头站着等待，他英俊的面庞吸引不少人注意。
刚刚有好几个女生想加他微信，都无一例外回绝了。
沈明舒想起来还是有些难受，嘴里甜甜的雪糕也变成酸梅味一样，他吃不下去了，那点小脾气突然上来。
陈望郅一眼就知道他怎么回事，他比沈明舒高，微低头与沈明舒平视，语气泛上笑，“小王子，这是又怎么了。”
什么小王子，就知道哄人。
陈望郅太可恶了，这样让他怎么舍得当胆小鬼。
他张了张口，却还是没问出来。
沈明舒不能赌，失去陈望郅的结果他承受不了。
十八年的陪伴是实打实的，他们之间的关系早已超过竹马，陈望郅是沈明舒没有血缘的家人。
刚出生两个小婴儿都在保温箱隔着箱子互相陪伴;第一次悄悄睁眼，懵懂的眼神看着对方;大一点，家长把他们放在一起，小舒一下就把小满抱住了，小满没拒绝，反而小流氓一样亲了一下;四岁幼儿园，小满牵着小舒一起上学;七岁一年级，第一次不在一个班，小舒大声哭泣，小满悄悄流眼泪......
早在沈明舒未曾发现的时候，陈望郅的名字就已经刻在了他的心上。
陈望郅见他不说话，“嗯？”
“小满哥哥，你会一直陪着我吗。”沈明舒叫着很久没开始叫的称呼。
真是久违，陈望郅眼前好像出现那个总是笑意盈盈露虎牙的幼崽小舒，他正软乎乎的叫自己“小满哥哥。”
他听见自己说。
“我会一直陪着小舒。”
第9章 爱而不得
从游乐园回来后，沈明舒早早就爬进床里安眠，陈望郅比他晚睡，但到了早上还是醒了过来去买早点。
“小满，妈妈还需要耽搁几天才能回去，我先让你爸爸回去了。”
“记得不要告诉小舒...”
陈望郅回头看了眼在床上安睡还小声呼噜的人，他捂着听筒，关上房门才淡淡嗯了一声。
“岚姨怎么样了。”
那头的叶曼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答案也尽在不言中了。
“沈叔叔呢，不是要回来看他吗。”
沈疏言哪里会回去，那也只是妻子用来宽慰沈明舒的话，他一直守在自己妻子病床前，找了许多人给他的爱人看病。
“小满，替姨姨照顾一下他。”秋岚虚弱的接过电话，无奈的看着自己闺蜜和爱人。
说是尽快赶回去，到头来还是陪着她这这个病人。
她现在就像个累赘一样，如果她没生病，也就不会这样麻烦人。
本来她就不可以再有大的情绪波动了，这下思绪一多，她又呕出一口心血。
“替姨姨照顾一下他...”她又说了一遍，直到听到那头信誓旦旦的肯定，她好像才心满意足的放任意识的坠落。
病房里又是兵荒马乱。
陈望郅沉默的挂断电话，打开房间就看见男生光着脚站在门口。
他猛地心头大震，温声询问怎么回事，心里一边担心他知道，自己作为同犯也被踢出世界;一边希望他什么都没听到，依旧快乐。
可能他的希望的意愿很大，沈明舒只是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偏头问他“怎么在外面？”
陈望郅把鞋踢给他，晃了晃手中的早点说“我爸要回来了。”
“陈叔叔给我带什么啦？”沈明舒惊喜的睁大眼，低头穿上鞋开心的发问。
陈望郅摸了摸鼻尖，他回得着急，忘了自己父亲每次回来都会给沈明舒带个小礼物。
“等他回来你就知道了。”他面不改色的圆谎。
沈明舒点点头，转身进了卫生间洗漱。
陈望郅打开手机给他爸发消息。
陈父：？？？
五天时间过的很快，研学旅行告一段落，算是提前为学生送一段自由的协奏曲，以此篇开始他们新的章程。
“可惜了你俩没去。”庄桥向后仰着头，看着沈明舒和陈望郅。
两人写完手中的题，才抽空看他一眼。
“时间紧，任务重啦。”沈明舒这几天都在刷题保证自己的手感，距离决赛很近了，他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马虎。
“你不也有吗？”沈明舒想起来秦应许和庄桥也都分别去了。
“我注定陪跑，应许差不多能拿。”俩人都报了生物竞赛，庄桥现在想起来都感觉自己瞎猫碰上死耗子了，直接挺进决赛。
“哪的话，你多练练。”秦应许笑着给了他一巴掌，从课桌掏出一份新的题。
“不要，别难为我。”庄桥摆了摆手，心却已然飘向了网吧。
早上课的太致困了，老萧一套数学组合拳，老李许虎物理化学二连击破，最后一节麻辣英语更是致命一击。
课才上到物理，庄桥已然失魂，下了课本来想着玩，又被拖入学习的海洋。
他欲哭无泪“你们几个都离我远点。”
他只想静静，果然世上还是只有自己宝宝好。
而他这么一说，秦应许就想起来自己看到的那一幕。
他给沈明舒和陈望郅使了一个眼色，手指快速的在键盘上摁“完了，庄桥被绿了咋办。”
沈明舒不理解，沈明舒大为震惊。
陈望郅轻咳了一下，显然也是被吓到了。
“哎嘿，过几天我对象生日。”庄桥抱着手机。
“你们说我送什么好？”他笑得十足的甜蜜。
沈明舒吸了一口气，放下笔。
秦应许一向主意多这时候也闭了嘴，明眼都知道庄桥这次有多认真，眼看着都要把人划定到未来去了。
“你确定那个女孩只有你一个男朋友吗？”陈望郅当了刽子手，一句话让庄桥失去了笑容。
之后的几节课庄桥罕见的没有说话，整个人浑浑噩噩的度过，少年心事碎了大半。
上完课，四个人安静的坐在原位，庄桥垂着头，声音很低“我还是有点不相信。”
其实已经信了大半，但他还是非要亲眼看着才能彻底安心。
路灯打在地面上投出小小的光圈，学校后门小街情侣们相互依偎着过着冬日。
“别挤我。”秦应许和他们几个人蹲在树丛后面。
“我c。。。”沈明舒瞪大眼，没想到是真的。
陈望郅看着庄桥，手里拿着一团纸巾，等待眼泪掉下来。
庄桥一瞬间不知道是晚风太冷还是心脏钻了一个洞，浑身蔓延着冷意，那些爱意潮水涨落般消失。
心尖上的女孩子笑着扑进其他男生怀抱，脸上是从没有过的情态。
哦，还提到了我的名字。
“没事说他干嘛，扫兴。”女生娇嗔道。
庄桥转过身，那一刻泪流满面，秦应许眼疾手快捂住他的嘴，给他擦着泪。
感情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能肯定庄桥短期内不会再爱了。
沈明舒看了看暴风快的庄桥，抬头将人搂在怀里“来，兄弟，哥哥抱一下。”
庄桥没忍住，笑出声，他止住泪“得了你。”
“你鼻涕别蹭我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