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都情伤了,让让我怎么了?”庄桥从口袋里拿出烟,打火点着,一贯带笑的眼睛染上了忧郁的色彩。
爱而不得,会是这样吗。
沈明舒看着他,又回头看向了陈望郅。
爱他呢,我也会这样吗?
庄桥抓了抓头发,揉了揉自己通红的眼睛,勾起笑对着身后的三个人“走,吃烧烤去。”
时间不早,几人就近找了一家店,店内装饰很古朴,要不是传来的孜然味儿还真看不出是烧烤店。
他们坐在竹编椅上,点了一堆烧烤又点了八听啤酒。
老板长的很帅,大冬天穿着无袖背心,听到啤酒掀起眼皮看他们一眼,“本店不管售后,高中生喝酒?”
庄桥红着眼睛,语气有点冲“少管我。”
老板啧了一声,没和小兔崽子较劲,扭头回去上菜。
沈明舒出神的思考,缓过神来就看见庄桥一个人喝空两罐。
他眼皮一跳,果不其然庄桥抱着秦应许,又开始可怜兮兮的掉眼泪。
“为啥啊。”
“老子那么喜欢她。”
他脖颈暴起了青筋,因为哭泣而让呼吸不畅,烧的他眼睛一片绯红。
老板刚上完串就窝在吧台不乐意出来,但店内只有他们这一桌,声音想隔都隔不开。
嚯,小伙子还是情伤。
为了应景,帅老板连上蓝牙就是一曲“伤心太平洋”。
“我真是草了。”庄桥哭声都和音乐合起来了,不知道还以为交响乐呢。
秦应许笑了一声,开了一瓶和庄桥碰了杯。
“好了,翻篇又是新开始。”
“你才刚活没几年呢。”
陈望郅把串给他递过去“别光喝,吃点。”
话都让这两人说了,沈明舒打开微信转账,备注:送给伤心男孩。
庄桥让他滚,咬着串边哭边笑。
“我也没做错啊?我也付出了啊?”
“怎么这么对我啊?”
“我第一眼见她就感觉她跟仙女一样,我哪哪都喜欢她。”
“一对着我笑,我一颗心都不知道怎么办好......”庄桥抿了一口酒,眼里映出稀碎的光,他喃喃自语,像是说给什么人听。
帅老板听不下去了,温毛巾搭在他脸上,拿了个凳子懒洋洋的坐那儿。
“你才多大,情情爱爱明白什么了,你们还想吃啥,我让后厨烤。”他声音慵懒又有磁性。
庄桥没有说话,垂着的手死死的抓着竹编椅。
沈明舒他们向他道谢,帅老板挑了下眉,说自己叫周闯,这单给他们免了。
“吃不了打包带走。”
“下次再来也行。”
他们几个人其实也吃不了多少,时间都用来哄庄桥了,每个人都沾了点酒,周闯说是不管售后,但还是把人都送到家门口。
沈明舒一喝酒就上脸,他晕晕乎乎的看着陈望郅,怎么也看不够一样,伸手还要摸几下,活脱脱流氓样儿。
陈望郅偏头让他闹,沾水的毛巾擦着他的脸颊。
“...爱而不得,会是那样吗?”沈明舒呆呆的呢喃。
陈望郅不明白,怎么会有人会不喜欢沈明舒。
“谁都会喜欢你的。”
沈明舒嘿嘿笑了笑,眼角却泛上泪光。
“那可不一定。”
第10章 心涩
果不其然,几人第二天早晨无一例外的迟到,齐刷刷站在班级门口宛如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庄桥最恐怖,眼睛肿的跟核桃一样。
沈明舒和秦应许丝毫没吝啬自己的笑容。
陈望郅手里拿着语文书挡着脸。
老萧从教室门口探出脑袋。
“你们几个给我好好站着,研学回来,皮痒了是吧?”声音响彻楼道。
少年面子大过天,一个个臊红着脸,低头看天又望地。
“我恨你,庄桥。”秦应许低着头咬牙切齿。。
“你以后受情伤,我一定把你丢出去。”沈明舒伸出左手掐了庄桥一下。
“别别别,哎呦,我都这样了,别欺负我了。”庄桥不愿回忆昨天,也不愿接受现在,自己兄弟们一个个恨不得杀了他一样,他害怕。
实际是庄桥有前科。
小学掏鸟窝;初中刚认识秦应许就带人炸屎坑,踢足球一球干爆教学楼玻璃;高中认识沈明舒和陈望郅,打篮球传球不传队友,行走的坑货,在一起吃饭还挑食,西兰花能挑一碗出来。
和庄桥在一起,他们三人行操分再也没有过满分,每个月总要有红色的一笔,得到几千字的检讨才算满意。
早读下课铃一响,沈明舒缩着身子进教室补觉。
“这么累啊。”陈望郅把外套盖在他的身上。
“嗯...”沈明舒闻着熟悉的皂角香,一点点沉入了梦乡。
休息十分钟后,陈望郅叫醒他,生物老卫头已经站在班门口了,一打铃,他走进来拿起粉笔画了个肽键,熟练的引入了一下,开始他的课程。
今天课都是联排,连着上生物大课和数学大课,等最煎熬的几个小时过去,全班同学在数学老师走后,不约而同的趴下身体,揉了揉自己脑袋,缓了缓才放学。
“我真要吐了。”
“你看看今天讲的23题,我还是不会变形...”
“走走走...我要饿晕了。”
沈明舒勾了勾陈望郅,起身没有骨头似的黏着他。
“走吧,我也饿了。”
“站好。”陈望郅伸手戳了下沈明舒的酒窝。
“嗯嗯。”沈明舒胡乱的应着,却没有丝毫动作。
“沈明舒,惯的你是吧。”陈望郅有些无奈,按理说长大后性格多少会变一点。
沈明舒没有,还是跟幼崽小舒一样的黏人精,开朗又活泼,同理心很强。
“你打我!”
“你怎么敢打我!”
沈明舒走在路上越想越气,看着陈望郅眼里满是谴责。
他黏一下怎么了,还要弹他一个脑瓜崩。
陈望郅揉了揉他头,安抚一下炸毛的小猫。
“小满,小舒。”两人打闹的声音让在院子里浇花的陈瓒听到了,他走出门外温和的叫着他们。
“陈叔叔!”
“你看陈望郅,他老欺负我。”沈明舒看见陈瓒眼睛都亮起来了,蹦蹦跳跳的冲了过去。
“要叔叔帮你欺负回去吗?”陈瓒性格和他很合得来,一样的爱笑开朗,衬得陈望郅像是个捡来的。
陈望郅:?我的命不是命?
陈望郅在玄关换鞋,正要进屋就听见两人的阳谋,“爸,你少带坏他。”
“沈明舒,过来吃饭。”
陈瓒嘿呦了一声,眼里泛上笑“这臭小子。”
待两个小孩全都进屋,他才又慢慢开始浇花,但却无济于事,月季无力的垂落下枝条,只有鲜艳的花骨朵绽放着她最后的色彩。
想起刚才小孩儿明艳的笑容,他却只觉得苦涩。
“你们竞赛完了,也就该舒崽生日了,出去玩一阵子吧?”陈瓒大概知道两个孩子要走什么路。
听秋岚的话,她希望这小崽子幸福快乐,几个人谋算着想让沈明舒离开这个地方,等一切稳定下来再告诉他。
可天不遂人愿,秋岚的治疗状况并不是很可观,癌细胞扩散转移太快,秋岚根本撑不下。
这冬天,太难熬了。
沈明舒圆眼微睁,不明白怎么都想让他出去,他能感受到家里氛围有点诡异,对他一如既往的好,但就是感觉不一样,像是怕碰碎一块玻璃,耐心多的都要溢出来了。
“一定要出去吗?”他咬了一口红烧肉,敛下得眉眼藏着难过。
“别难为他。”陈望郅夹了菜给沈明舒,语气淡淡。
陈瓒噎了一下,“怎么和你爸爸说话呢,这不是还要看舒崽的意思吗。”
“我不出去啦,我想等妈妈爸爸回来。”沈明舒嘿嘿笑了一声。
他们很久没来过电话了,我很想他们。
闻言两人却是一僵,但都装作无事发生。
在学校又上了一周课,竞赛也终于来临,两人和班里告别,庄桥和秦应许比他们晚一天走,虽然这样,但庄桥还是演出了生离死别的架势。
沈明舒差点没忍住踹他一脚,看着许虎在旁边堪堪忍住。
决赛点在A市,下了飞机,带队老师让他们先去酒店休息了。
许虎比他还紧张,还没开始比赛手抖的不成样子。
“别紧张,老师相信你可以的。”许虎看了眼自家学生,突然萌生起自家崽子真争气。
“啊?不啊,就是饿了。”沈明舒叼着面包疑惑的看着许虎。
许虎:把我的爱心还回来!
“嘿嘿,放心吧,你瞧好我拿奖牌,倍儿有面。”沈明舒笑出虎牙,一点也不怕大话闪了舌头。
许虎倒是不担心他,最次也是省三,有些人就是天赋型,偏偏沈明舒付诸的努力也比平常人多,所以结果从不辜负他,成功也是一定的。
“陈望郅呢?”
“你们难道不是总黏着,我记得物理化学考点离得近,酒店定的同一个。”
什么总黏着!
沈明舒听到她说话,成功臊红了脸,“哪有一直黏着。”
搞什么,他不要面子的啊。
谁喜欢陈望郅了!
也就那么一点点吧!
“他说他去买东西了。”沈明舒看了眼手机,才发现陈望郅给他报备过了。
本来焦虑的内心软了下来,他当着许虎的面笑着给陈望郅又发了一堆字。
许虎:这两人处对象呢?
“没有!”沈明舒耳根一下红了,许虎这才发现自己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我就说,你俩不是兄弟吗,老萧给我讲你俩还住在一起呢。”
才不是兄弟。
才不要只当兄弟。
沈明舒强撑着笑容,心里却说了八百遍。
我才不要和他做兄弟,就算表白被拒,结果也是爱而不得,而不是概称的朋友和兄弟。
“谁又气你了?”陈望郅纳闷沈明舒怎么现在这么容易炸毛。
沈明舒从来都不会喜怒不形于色,他的情绪很好懂,眼睛是人心灵的窗户,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心情如何。
开心的时候,圆眼弯弯,眼角都是上扬的;难过的时候,圆眼会爬上伤心的碎片,耷拢下眉眼不看人;生气的时候,眼睛会瞪起来,火苗好像要爆出来。
就像现在这样,夹在难过和生气中间,需要拨开挡脸的猫爪,好好揉一揉才能好。
“不关你事!”沈明舒也没心思刷题了,眼睛却悄悄看向陈望郅,他手里拿着一袋甜品,看样子应该是他最喜欢的奶油酥。
陈望郅没说话,只把东西留下,然后离开了他的房间。
我是不是太过了。
沈明舒心跳了一下,这下是彻底难过了,圆眼有些无措,回头看不到陈望郅。
他起身拿上甜品,掏出手机想给他发消息。
“你呀。”陈望郅压根没离开,就在玄关处看小猫自己爬出来伸爪子。
沈明舒哼了一声,比较吝啬的给了一个笑脸,然后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分了一半奶油酥给陈望郅。
不过最后东西还是会落在沈明舒肚子里,他嗜甜如命,一个没管不住就会蛀牙,这次是半年以来第一次给他买,当然第二天牙疼也都是后话了。
“庄桥他们呢?”沈明舒在群里问了两个人在哪考试。
“离这儿不远,他们明天才过来。”陈望郅检查了下两人参赛需要准备的证件。
沈明舒不说话了,只是视线又落在陈望郅身上,开心和快乐一点点的像是要溢出来了。
陈望郅真的太好了。
“小满哥。”
陈望郅掀起眼皮有些困惑。
“你有喜欢的人吗?”沈明舒盘腿坐在床上仰头看着他,积攒的情绪在又一次心脏猛跳后喷薄而出。
陈望郅脑海里猝不及防划过沈明舒的笑脸,他先是失笑,视线落在眼前人明亮的眼睛,“没有。”
他拿沈明舒当弟弟, 他答应过大人们了。
没有意外,他会一辈子做一个好哥哥。
沈明舒则是顿了顿,那他这是还有机会吗。
开头好像也不是很难。
然后陈望郅下一句成功在他心底砸下一个洞。
“你这么着急要我找对象?想见你嫂子?”陈望郅伸手揉了揉他头发。
谁要你找嫂子。
谁想见你对象。
沈明舒僵着身体,明明揉脑袋都是很温情亲昵的动作,他却感觉阵阵寒意,有些人一句话的威力真的很大。
原来得不到爱的人都这样,为关系亲近沾沾自喜,丝毫没发现自己站在悬崖边缘,下一秒就要坠落。
沈明舒其实也不太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爱意像是生长的藤蔓,攀着心上人生长,汲取那人身上的养分,必要生出绝艳的花朵才甘心。
“小满哥。”
我不可以吗,不可以看看我吗。
沈明舒看着那人平静的眼眸,却又打下了退堂鼓。
太寂静了,像是一潭死水,微风都不会让他泛起涟漪。
我怎么忘了呢。
他的界限范围更是一开始就明确了。
不熟悉的人见到陈望郅和沈明舒,第一感觉可能是陈望郅好说话,他待人好像是冷淡温和,好像什么忙都不会拒绝,可实际好说话的是平常冷脸的沈明舒,他不笑得时候,稠滟的五官就变得有攻击性,看着拒人千里,但那全是唬人的。
如果陌生人有困难,先帮助的肯定是沈明舒。
相反陈望郅就属于领地范围很清晰的那种,他不接纳的,一概不参与,不管不问,漠不关心。
他给沈明舒的定位是弟弟,如果他本人不更改。
沈明舒注定不能再进一步。
越界,会被踢出局。
“你有喜欢的人一定要告诉我。”
那样我就不用捧着心乱跑,而是会安安稳稳待在原地。
“嗯,会的。”
第二天早上庄桥和秦应许到了。
早晨八点就开始call上电话,陈望郅一度想把手机丢掉,沈明舒堪堪爬起来接听,嗓子有点刚睡醒的沙哑“做什么?”
“来接我们啊!兄弟!”庄桥中气十足。
“...你和秦应许自己吃点早餐。”陈望郅熟练的还没睁眼就准确揉了揉沈明舒的头,顺着他毛撸了几下,散了散起床气,哄着人继续睡觉。
“等一会儿我去接你们。”陈望郅揉了揉酸涩的左眼,身后又贴过来一个暖宝宝。
沈明舒睡觉太不老实,自己被他哄着这样好多次,自此订酒店再没有分开过,一睡着沈明舒就会和黏人精一样贴着你,和小动物汲取温暖一个道理。
“别打了。别打了。”他嘴里还哼哼。
“听见没,你们惹我们小舒生气了。”陈望郅也不知道哪来的兴致打趣,胸腔都在抖。
“你们一定要来接我们啊,世上无难事,只怕有心人。”庄桥叨叨。
“没心。”陈望郅挂了电话。
庄桥:???我草???
秦应许和庄桥早餐都要吃完一轮了,陈望郅和沈明舒才赶到。
沈明舒臭着脸,没好气的踹了庄桥一脚,“打什么电话。”
秦应许笑出了声,馊主意是他出的,挨打的是庄桥。
庄桥软倒在陈望郅身上,还没等推开,又软倒在秦应许身上。
“哎呦,皇上,臣妾冤枉啊。”
“冤不冤枉,我还不清楚吗。”沈明舒轻佻的勾了勾庄桥下巴。
“斩立决吧。”他起床气早散了,还有精神头和庄桥演两下。
两人之前高一参加话剧社,没少演这种小尬剧,台词混着来,学校表演他俩就上,整的跟谐星似的。
“你们吃啥了。”沈明舒坐在陈望郅身旁。
“他家灌汤小笼包不错。”
“黑米粥点了。”
“那张单子上都还行。”
陈望郅和沈明舒都沉默了。
笑死,谁家好人胃口这么大。
“从昨天饿到现在,饿昏头了么。”庄桥狠狠地又吃了一个包子。
“你们吃,我找人把东西送到酒店。”秦应许招了招手,拿着手机打了个电话。
等他回来,桌子上又空了一屉,“妈呀,桥儿,爸爸我什么时候饿过你。”
庄桥:???
不行你们报警抓我吧。
“中午不吃饭了?我订了饭。”沈明舒咬了一口包子。
庄桥适时的住了嘴,抽出纸巾擦了擦,又叠好丢进垃圾桶。
“。。。。。。”
“你真招笑啊,桥儿。”
“哟,你们几个跟着我来得啊?”男人吊儿郎当的声音在他们上方响起。
沈明舒一抬眼,这下乐了,庄桥回来指不定脸要红成什么样。
“周哥。”他们三个齐齐叫了声。
“那小孩儿呢?”周闯挑了挑眉“眼泪鼻涕糊我一身自己也感觉不好意思啊。”
“谁和你不好意思!”
说曹操庄桥到,他贫了贫嘴,自觉理亏,假装大度的不看周闯。
“怎么不是你跟踪我们?”他说完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装鹌鹑一样缩在座位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