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哭。”
沈明舒这才发现自己其实已经眼圈通红了，被别人看到，可能会被嘲笑长不大吧。
“我才没有！”他在房间喊的声音很大。
“嗯，你很棒。”陈望郅语气平淡。
“你最坚强。”
第17章 大雾
沈明舒醒来的时候昨晚的好心情还没消散，第二天早上出门又收到一个针织玩偶挂件，是个小猫咪，两边有红彤彤的笑脸，看着憨态可掬。
“我说你房间关灯晚，给我做这个啊。”他手指勾着玩偶晃动了两下。
又听到两声铛铛响。
陈望郅摸了摸鼻尖，“不要还我，你怎么还偷看？”
“！！！你不要这样讲啦！！”
“给我的就是我的！”沈明舒瞪大眼睛，不明白这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眼疾手快收回手，拉下下眼皮比了个鬼脸。
“略！陈望郅！小气鬼！”
“哟，谁给你的？还是自己亲手织的？”庄桥一来就看见沈明舒喜气洋洋的笑脸，他自动将人打量个遍，看到书包上的挂件。
他搞不明白怎么有人碰上家长会也笑得出来，明明高一沈明舒一听到这个消息就皱巴着小脸。
“你猜。”沈明舒哼哼两声，自己早上进教室走了好几圈都没人注意到他的新挂件，终于有一个懂他的人了，他微微露出一颗虎牙。
秦应许收作业从前排收到最后一排，插了句话“我猜是小满哥。”
“他高一进的针织社团。”
“哦～”庄桥吹了声口哨，打趣的看着沈明舒。
“满哥这是专门为你做的啊～”
沈明舒这下真不知道说什么了，他倏地坐回椅子上，用手扇了扇风，手指却抓着玩偶不撒手。
陈望郅这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眼里晃出一丝笑意。
这小孩，一直都这么好逗。
“你们真是烦死了！”沈明舒佯怒，低头抓着笔写着题。
当然，如果那本题没有拿反就更真实了。
时间到了周五，学生上完下午第一节课后就去校门口接自己家长来班里准备进行家长会了。
“我出去干啥啊，又没人来。”沈明舒被拉着下楼，嘴里还嘀咕着。
“小舒。”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不出意外的，两人同时来了。
沈明舒却只是浅笑着应好，他听得出声音，那是陈望郅的父母。
“去去，我去给小舒开，你去管你儿子。”叶曼先挽住沈明舒的臂弯，柔柔的摸了摸沈明舒的头。
沈明舒愣住，心下一暖，低头让女人摸的更顺。
“曼姨，你可算回来了，小满哥这几天都欺负我了。”他可怜兮兮的告状。
“曼姨给你收拾他。”
陈望郅摆了摆手“法官，被告也要申诉。”
“驳回。”叶曼温柔一笑。
两人的成绩在校里也是名列前茅，开家长会对他们而言也只是进行未来规划而已。
等到集体开会完毕，对重点学生还会进行谈话。
一中有直属大学，竞赛型学生拿奖算是提前进入下一个门槛，与此同时竞赛成绩也下来了，沈明舒和陈望郅不出意外的金牌，秦应许稍次一点的银牌，就连庄桥都有个铜牌。
庄桥：这真是我的？
他瞪大眼，嘿呦了一声，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开的窍。
“生物，老子爱你。”他对着生物书狠狠亲了两口。
“这下直升的概率很大，但我还是想去c大，c大金融最好了。”
“你们俩呢？”秦应许翻开下一页单词，抬头问身边的两人。
两个声音叠在一起，像是在许下什么誓言。
“老萧应该一会儿会叫你们，我听班长说这次竞赛结束高校又给了好几个名额。”秦应许看了看对面还紧闭的教室。
他们学生都让在另一间会议室待着学习，这时间都过了快一个小时了还没结束。
希望老萧不要和他哥说什么。
这次真是夭寿了，他哥公司居然可以放开了，他哥一听到家长会，脚踩油门就到了。
“你哥对你不是挺好的吗？”沈明舒闲得无聊玩着陈望郅手指，又被那人无情的拍开。
“好是好......”
紧闭的教室门开了，家长们走出来，各自找自家孩子又去进行亲子谈话了。
“好是好....可他是话唠......”话还没说完，他哥已经拉着他走了。
庄桥这次考的不理想，没敢叫自己父母，居然把周闯叫来给他开会，两人站在一起嘴巴跟淬了毒一样互怼。
“走。”陈望郅偏了偏头，带着沈明舒找到叶曼和陈瓒。
“小舒你可真棒啊，你们班主任让我们问问你们的意见。”叶曼将手中的纸给了两个小孩。
是一中直属大学对竞赛生的直招，但两人没想留在休城，所以意向表填的都是和a大相关的。
“这几天先考虑虑，我和我爸妈商量商量。”沈明舒将纸张折好收起，嘴里嘟囔着，却没发现三个人僵住的表情。
空气寂静了一瞬。
“啊对...是要和阿岚好好说说。”叶曼反应过来摸了摸沈明舒的头，心里却放了一颗大石头。
纸终归不能包不住火。
等一切真相大白，这孩子又会怎么样。
十二月的时间过得飞快，只是转眼的功夫就到了沈明舒的生日周，他降临在平安夜，伴着所有人的祝福降生。
“哎哎哎，你们说给他准备个什么东西吧？”庄桥他们几个避开沈明舒打着商量，打算弄个惊喜。
“可以布置一下家里，今年舒哥18刚好虚岁成年。”康意依嘴里嚼着泡泡糖。
休城人其实比较注重13岁元锁，倒是对成年不太在意。
但这么提出来了，好像是可以给他办一个，庆祝小少年成功长大。
“这个OK。”秦应许点了点头。
陈望郅被他们几个人拉过来在厕所旁边谈话，表情冷的彻底。
“你们...”
裴柘也有点受不住，捂住嘴想吐。
“唉唉唉，孩子来了，散了散了。”唐珂在楼道口放风，看到沈明舒就通风报信。
几个人又像惊弓之鸟散开。
沈明舒其实早就注意到他们了，但他有点近视，离得远只看到几团东西在乱窜，没忍住笑了一声。
他正要拍照发群里给其他人看看，一个抬头人都没了。
沈明舒：！?这是带着疾跑吗。
唉，孩子大了，居然有自己的秘密了。
他只好当做没看到，但身边好友都避着他就让他有点伤心了。
他一怒之下决定不会主动和他们说话了。
直到他生日平安夜这天，打开手机一条短信也没收到，就连陈望郅都没给他发。
沈明舒有点发愣，大脑似乎宕机了几秒才缓过神来。
“忘记就忘记吧...c，他怎么可以忘掉。”
恰好这时庄桥的电话给他打过来约他在图书馆见面。
“嗯好，我马上到。”
他整理了一下情绪，穿好衣服去了庄桥发的地点，但等他到了图书馆却不见庄桥人影，只有周闯拿着手机冲他挥挥手。
“庄桥呢？”
“临时有事，没法推开只能走了，让我留下来陪你。”
沈明舒叹了口气，放下书包在他旁边开始写作业，但在这之前，他又打开手机看了看，依旧没有消息。
“快布置啊！我把他忽悠走了，现在周闯拖着他呢，你们把气球贴好。”
“你咋使唤周哥呢？”秦应许纳闷了。
“这是重点吗？这不是，麻溜布置。”庄桥本来站着说话被他一句话问得坐了下来，尴尬的重新起立白了他一眼。
“蛋糕一会儿去拿。”
“记住流程哈！”
“秦应许！别捣乱，吹你的气球。”
庄桥在沈明舒家里指点着江山，按照原先计划那样布置生日场所。
当然，钥匙的提供者不会是主人公，只会是陈望郅。
“满哥，你干嘛呢？”裴柘手里拿着红色的丝带。
陈望郅停下擦拭照片的动作，摇了摇头。
他至今没告诉沈明舒关于他母亲的任何消息。
但据他所知，秋岚所剩的时间不多了。
他正出神的想着，裴柘一句话把他拉回了现实，全屋的视线落在了他的身上，陈望郅一顿。
“咳咳，没事，快快快收拾吧，明舒就要回来了。”
“真的不能用这个颜色的气球吗？”康意依举着粉色大爱心。
唐珂噎了一下。
说起来也是搞笑，几个人都买了不同颜色的气球，都以为沈明舒喜欢这个，导致现在贴气球都是个问题。
“回家吧孩子。”庄桥除了叹气没别的话。
其他人也互相嫌弃对方的品味开始在客厅布置一个个气球，最后还是陈望郅敲定的银蓝色，不然沈明舒看到五彩斑斓的一堆可能会吐血。
“我去拿蛋糕。”陈望郅见收拾的差不多了，冲几人打了个手势。
这家蛋糕店沈明舒比较喜欢，但距离有点远，加上它还没开通外卖渠道，因此就需要有心人提前去拿。
陈望郅提前一个礼拜就开始预订，生怕没有了名额，但总归沈明舒运气好，正好让他拿到了号。
“陈先生，这是您的63号蛋糕。”
陈望郅道谢接过，透过透明盒可以看到蛋糕的形状——淡蓝色奶油像是绸带一样一圈圈环绕在外围，最中间摆着一个类似沈明舒的Q版人物正拿着叉子对准蛋糕，别说，模样看着还挺憨态可掬。
“桥儿，家里布置怎么样了？”
“OK了，你快拿着蛋糕回来吧。”
陈望郅让司机开的快了点，半个多小时的路程被缩短了不少，看到熟悉的建筑物，他提着蛋糕就下车，但还是小心翼翼的护着生怕蛋糕有什么损坏。
“快放进来，快点！”庄桥心都提到嗓子眼里了，他同时把两人都叫回来了。
幸亏陈望郅回来的早，不然就要穿帮了。
沈明舒在图书馆把作业写了个差不多，周闯拿着笔给庄桥写着，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松了口气。
沈明舒都快要碎掉了，力道大的快把纸张戳烂了。
直到回家沈明舒都没有提起精神头，一路上来来回回切换手机，试图从所有交友软件收到一句暖心的话。
但都没有，他要用钥匙打开，发现门已经开了。
他一顿，缓慢进入，屋内漆黑的一片，叫嚣着将人吞没。
一双手在他身后覆在他眼皮上，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跟我走。”
他被带着坐在椅子上，被放开的一瞬间，生日快乐的背景音从蜡烛的烛光中走出，一个个人影围在他身边，脸上被晃出些橙色光晕。
“生日快乐，舒崽。”
“生日快乐，舒哥。”
“生日快乐，孩子。”
耳边叽叽喳喳的说着，沈明舒晃动的心渐渐平静下来。
“谢谢。”沈明舒双手合十的许愿。
啪，开灯的一瞬间，他却突然心脏猛缩了一下，好像有什么不好的事情要发生，他顿了顿，继续许愿希望身边人平安喜乐。
“别动啊。”庄桥几个人被他摁住，抹了他几下奶油，在他身边站定要着合照。
“哈哈哈哈哈哈，好像小猫。”唐珂看到他脸上的奶油猫纹没忍住笑出声。
沈明舒被他们拥着挣扎不了，索性反击回去，蛋糕边的奶油变得乱七八糟。
“凑活吃吧。”沈明舒一个个切好放到盘子里，招呼他们吃。
陈望郅则是悄悄拉住他，凑近他耳边。
“我给你准备了一个小的，一会儿再过一个?”
沈明舒点点头，虎牙露出又藏起来，终于带点偷偷摸摸的自觉。
“哦对，礼物我们都放在客厅的桌子上了。”庄桥咬着蛋糕里的芒果夹心。
“刚刚开灯看到了，我定了饭，你们先去大厅。”沈明舒晃了晃手机，将房间发到群里。
“你真懂我们，好饿好饿，我真的好饿。”秦应许瘪下肚子。
“那我们先去啦？”庄桥蹦蹦跳跳的。
客厅几人一个个走出去，本来欢笑喧闹的环境一瞬间变得寂静，沈明舒回头看到陈望郅从茶几底下拿出一个小蛋糕。
光此刻变得很听话，从窗户透过，一点点圈在那人身上，光是看着，都能知到温度的灼热。
沈明舒听到自己心脏传来的震荡，即使此刻闭上嘴巴，喜欢也会从眼里跑出来。
“等我一下。”陈望郅发现找不到打火机，去了厨房打算重新拿一个。
他扔在客厅的手机却开始震动，屏幕不断亮起又熄灭。
沈明舒保持着开心的样子，凑过去打算拿给陈望郅看。
但他只是不小心瞟了一眼，却让沈明舒失去了今后过这一天开心的能力。
沈明舒感觉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受控，他拿起手机，熟练的解锁，点开现在发消息的对话框。
“带着舒崽来一趟吧，你秋阿姨病危了。”
沈明舒却好像突然不认识汉字，舒崽是谁，秋阿姨又是谁，说的是其他人吧。
他上滑聊天记录，映入眼帘是他在这两个月日常的照片，而对面顶着叶曼的头像说出的话却是那么熟悉。
10月16日。
［Wz］：他不好好穿衣服。
［ym]：这孩子真是，感冒了也不多穿点衣服。
那天是他有些小感冒，吃完药感觉自己没事就去上学了，穿的衣服是短袖加外套，进班之后陈望郅就开始唠叨他。
......
10月23日。
［Wz］：快要研学周了，岷山提前去了，快要竞赛，他很无聊。
［ym］：带他去游乐园吧。
沈明舒看到了自己吃冰激凌的照片，还有因为玩项目笑得很欢乐的样子。
......
11月15日。
［ym］：今天怎么没见照片？
［Wz］：他今天都不怎么有精神，做噩梦了。
［ym］：揉揉他头，麻烦我们小满了。
11月26日。
［ym］：我看休城这几天天气不怎么好，提醒他多穿点衣服。
11月28日。
［ym］：舒崽现在在做什么？
12月1日。
［ym］：快要到他生日了，你们好朋友给他办一个热闹一点的。
12月7日。
［ym］：家长会吗，舒崽很棒啊，小满也很棒，你们有什么想法吗？
12月9日。
［ym］：……
12月13日。
.......
沈明舒一眼根本看不过来这些消息，他没法欺骗自己这是玩笑，这一切都是真实的。
太荒谬了，他感觉脚踏的地面变得虚浮，耳朵听到的声音变得空洞不真切，一切好像都是一场噩梦。
他被这消息冲昏了头，以至于当下没有做出反应，他应该立刻赶到秋岚的身边。
这么想着，手中的蛋糕也落到了地面，陈望郅这时候拿着打火机出来，和早已泪流满面的沈明舒对视。
哦对，差点忘了。
“陈望郅。”沈明舒花了很久找回自己的声音，眼睛看着面前的人，脑海里却划出了极强的割裂感。
这不是他的竹马，只是披着他竹马壳子的陌生人。
陈望郅最了解他，最不会骗他。
“舒崽。”陈望郅脚步一顿，还是温声唤他。
沈明舒被他这一声叫的骨头都疼，心脏穿刺的阵痛让他哽咽，他打着没人接的电话。
“在哪，他们在哪。”沈明舒脱力的坐在地上，抓着手机无助的哽咽。
陈望郅这才靠近他，看到手机的一瞬间也变得有些恍惚，原来一切都尘埃落定，在本该最幸福的今天，对这人处以凌迟。
沈明舒听到这人叫他，又是舒崽，他控制不住的干呕却吐不出什么东西。
他一遍遍的拨着号码，秋岚那边无人接听的电话终于有了声音。
不是这个声音。
别这样叫我，别这样。
“我妈妈呢？你们在哪？”他竭力稳住自己的声音，好叫他自己也能哄骗着自己维持应有的冷静。
“市医院。”他父亲终于回了他一句，然后就是挂断电话的忙音。
陈望郅试探的触碰他，把他拉起来揽在怀里然后用空着的手打车。
但是运气今天怎么都不站在他们这边。
往常直接就可以打到的车直到五分钟后才有了响应。
怀里的人却早已跑了出去，跌跌撞撞的像是回到了小时候咿呀学步的时候。
“舒崽。”陈望郅摁着他的手，不让他自虐一般的狠掐在手心。
沈明舒只觉得吵，第一次希望身旁的人是哑巴。
“陈望郅。”沈明舒死寂一样的眼睛看着他，眼泪早已消失殆尽，余下的是从心底爬上来的怨怼。
“别让我恨你。”
陈望郅睫毛轻颤，带着那颗心都被吓得震荡，他早知道会得到这样的结果，却没想到后果他根本承受不了。
天堂一瞬间掉落的地狱。
他以为自以为是的保护其实也是刺穿少年的利刃，直到四周寂静，万刃穿心。
路程变得漫长，焦急的情绪持续的蔓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