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来也是愁苦所致。
贾敬心中也是感慨万分,婶母看起来还算硬朗,而他却早失去了父母双亲了。
婶母堂侄厮见后,就赶走了年幼的贾璋和贾蓉,关上门谈起了后续的事。
贾敬跟贾母说,他会把贾珍拘在山上,让贾蓉袭爵,又恳请贾母快点帮贾蓉定下一房媳妇。
至于贾珍与西宁王府的事情,他们权当不知道。
西宁王府都能偷偷设计贾珍,他们贾家自然也能翻脸不认人。
左右贾珍因为官位没有落袋为安,并没有给西宁王府任何信物。
若是西宁王府想要借此威逼,他就敢让贾珍直接暴毙。
到时候罪魁祸首一没,一切就死无罪证了。
至于西宁郡王会不会因此仇视贾家……
这件事根本不用在乎。
难道还要因为担心自家被仇视,就上义忠郡王的破船吗?
那简直就是滑天下之大稽!
而贾母心里想的是想,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西宁王府这样算计他们,她以后要日夜祷告他们家没有好报。
当天贾敬就让贾蓉去礼部递贾珍的让爵折子。
贾母则把尤氏叫到了西府,通知她贾珍日后要去玄真观和贾敬一起修道了。
尤氏听到这个消息后,整个人如遭雷击,登时就晕了过去。
可是这件事贾母和贾敬的决定,并不是她一个晚辈媳妇所能改变的。
她哭也哭了,求也求了,贾母却只是摇头,告诉她这是贾敬的决定。
她一个隔房的堂婶,却是管不得的。
尤氏只得哭哭啼啼地回了东府。
她担心自己会一无所有,因为这个,她日日以泪洗面,惶惶不可终日。
直到皇帝允许贾蓉降等袭爵,袭承了从三品神威将军的爵位后,她才反应过来。
她好像完全没必要担心啊!
仔细想想,在贾珍去玄真观的这些日子里,她的耳根子难得地清净……
蓉哥儿待她这个继母虽有些冷淡,但面子上的事都很过得去。
甚至在袭爵后还给她每月涨了十两的分例哩。
而且在贾珍一去不回后,佩凤和携鸾两个通房丫头比她还慌,生怕自己日后没了着落,天天跑到自己跟前儿奉承。
或是捶腿,或是斟茶,有这样娇滴滴的美人伺候,尤氏心里也是很痛快的呀!
所以说贾珍去修道,貌似是一件好事?
没了聚众赌博、荤素不忌的贾珍,宁国府的空气都好像清新了许多。
贾母也飞快地给贾蓉选定了未婚妻。
她给贾蓉定下的媳妇是翊圣将军胡家的嫡次女。
在没有贾璋的时空里,贾蓉的续弦小胡氏就是这一族的女孩儿。
当然,胡将军的嫡次女与小胡氏的差距,大概和元春与后街贾家喜鸾姑娘之间的差距一般大。
眼下贾蓉袭了爵,又是头婚,所以他的未婚妻当然只能是胡将军的嫡亲女儿。
贾蓉摆脱了他不想要的婚事,又袭了爵,整个人都心满意足了。
就算胡氏不好,他也心甘。
不过贾蓉倒也没过上“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的浪荡生活。
为了让已经有点歪的小树贾蓉重新长直,贾敬特意请了严厉的夫子给贾蓉上课。
同时,为了防止日后贾蓉懒怠,威胁夫子,贾敬还把贾蓉和夫子塞到了贾璋那里去。
帮忙看孩子自然是有报酬的。
贾敬给贾璋的报酬是他没去玄真观前收藏的所有孤本,以及每年两千两银子的束脩。
贾璋眨了眨眼,痛快地答应了。
代代单传的独生子就是有钱,贾敬给他的报酬都是蒋先生束脩的两倍了。
当然,贾璋答应得这样痛快,主要还是他自己也担心贾蓉没人管束,最后长成第二个贾珍。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所以贾敬一求他,他就答应了。
在贾敬离京前,贾璋还跟他这位伯父提起了另一件事。
“还有一件事,也需要伯父去管才成。”
“咱们贾家的族学里乌烟瘴气的,看起来很不像话。去年琮哥儿上学,回来后哭诉学里找契兄弟、吃喝嫖赌混月例的人数不胜数,潜心向学的人却半个也无。我跟珍大哥提了这件事,他却让我不要多操心,还要带我出去听戏……”
“我也找了我们府里的两位老爷,我爹耐不过我缠磨,二叔对这件事也还算上心,两人都去找过六老太爷。可六老太爷他表面上把事情答应得好好的,暗地里却依旧故我。我也只得找了位年长的秀才同年来府里坐馆,教琮哥儿念书。”
“按理来说,族学合该是教导子弟上进的地方,现在却成了藏污纳垢、引着子弟学坏的所在,这事情已经到了非管不可的地步了。但侄儿和六老太爷辈分差得太多了,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的我也难为……”
贾敬看着贾璋那副为难的脸色,直接把这件事答应了下来。
西府的人面对贾代儒,最多就能在言语上警告;而他们东府的人乃族中宗长,却是能停了学里的银子的。
贾代儒不听他的,他就蠲免了学里的银子好了。
至于名声什么呢,他贾敬早就是没前程的人,还会在乎那个吗?
倒是璋哥儿蓉哥儿他们这些小的,却是承担不起气病乃至气死族中太爷的坏名声的。
第44章 整顿族学放荡冶游,太妃为难湘霓有孕
贾家的义学乃是初代始祖所立, 原是为族中那些贫穷到请不起西席的子弟开办的家塾。
学中的花费均来自于族中捐献,族中有官爵之人按照官爵大小供给银两。
但实际上,基本上都是宁荣二府出钱。
宁国府作为族长一支, 更是出大头的那一家。
所以贾敬管族学的事是名正言顺的。
他前脚答应了贾璋,后脚就去了族学。
为了打贾代儒他们个措手不及, 贾敬并没提前通知他们这件事, 只悄悄儿地带着家丁道童过去了。
却说这族学里头, 在宁荣二公在世时,虽没教出来什么举人进士光耀门楣,但却也有进学的秀才。
学里子弟或许会有些纨绔, 但最多不过是去斗鸡走狗、唱曲呼卢, 绝没有眼下这般污糟龌龊。
甚么契兄契弟风流妩媚, 甚么赌钱吃酒保媒拉纤,在这族学里面竟是人人皆知, 人人不言。生怕露出风声, 丢了手头的一两月例。
族学的先生贾代儒虽有秀才功名, 但为人最是迂腐。他年纪又大了,精力不济,时常上课上到一半就回家休息。
他走后,就把学里的事情交给孙儿贾瑞来管。
而这贾瑞又最是个图便宜没行止的人,每在学中以公报私, 勒索子弟们请他[1]。
对那有权有钱的,又百般奉承, 一味由着对方胡闹。他这个监学不但不去管束他们,反倒跑去助纣为虐, 只为了挣那么几两碎银。
贾敬过来的时候,代儒不在学里, 他正好把这些污糟看了个全!
原来代儒今天早上头晕,业已请假回家。
在他离开后,本应管理学生的贾瑞只翘着二郎腿津津有味地读他那本包了《论语》书皮的香艳话本。
至于学生们喧嚷吵闹、挤眉弄眼的事,他只混当没看到。
管束学生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贾瑞可不会干。
倒是收学生贿赂,帮他们遮掩犯错的形迹是个不错的差事……
贾敬在窗外冷眼看着,只见这学里乌烟瘴气,拢共也没几个认真读书的人。
更可恨的是还有几个油头粉面、作态娇柔的小学生在抛媚眼,贾敬用脚指头想,都能想清楚他们是在做什么。
在一个服饰鲜明的子弟摸上另一个学生的大腿时,贾敬终于受不了了。
他一脚踹开了大门,冷冷地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贾瑞见贾敬像土匪般闯进来,直挺挺站起来,怒气冲冲地道:“你是谁?竟这样无故闯我们贾家的私塾!你不怕去吃牢饭吗?”
一旁随侍的道童被贾瑞这般不客气的话气笑了:“我们老爷是宁国府的敬大老爷!身为宗族尊长,难道还不能来家塾看看吗?”
贾瑞听道童这样说,连忙观察起贾敬来。
此人的眉眼确实很像珍大哥和蓉哥儿……
只可惜蓉哥儿不在学里读书,蔷哥儿今天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要不然还能让他们帮忙看看这人到底是不是敬大老爷。
就在贾瑞胡思乱想时,贾敬已经一声令下,让家丁们把那几个刚才正在调情的子弟捉了。
贾瑞见到这般情势,连忙想要阻拦,学里其他子弟也大多如此。
只是,他们这些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纨绔,怎么可能敌得过贾璋麾下学过武的小厮?
登时来一个捆一个,没过多大会儿,学里就堆满了被捆着的粽子。
在贾瑞也被绑上后,贾代儒也被那趁乱逃跑的学生当做救兵请过来了。
他一进来就皱着眉头道:“敬儿回家后怎么来学里了,又怎么闹成了这副样子?”
贾敬却不向代儒行礼,只冷冷笑道:“六叔,族里念你有功名,又没了儿子媳妇,家里有小孙子要养,才让你做了学里的先生。你不思感恩,反倒放纵学生们冶游放荡,这是什么道理?”
贾代儒被贾敬这一问揭了老底,当即面红耳赤起来。
这里还有这么多学生呢,贾敬却半点面子也不给他,真是不为人子!
就在贾代儒备感耻辱时,被绑起来的贾瑞突然高声哭诉道:“爷爷,快救我!他们绑缚得甚紧,痛杀我也!”
代儒看向自家绑着的孙子,更是十二万分的心痛:“敬儿,我这一房拢共就这么一根根苗。他就算是有天大的罪孽,也请你饶了他吧。”
贾敬冷哼一声:“饶了他?他可是把族中子弟全都纵成了目无王法的纨绔的罪魁祸首!我焉能饶他?六叔,您老也别根苗不根苗的!来日里抄家灭族,大家一起完蛋,还有谁管你家孙儿是不是独生根苗!”
代儒被他一句话气得喘不上气来。
好一个东府的敬大老爷,他这哪里是在骂瑞哥儿?
他分明是在指桑骂槐,骂他这个六叔呢!
而贾敬却突然拉着代儒,按着他坐下,又招手让门外的蓝衣男子进来。
这蓝衣男子,正是贾璋提前预备好的大夫。
“六叔,这位吴大夫是杏林里的名家,不比太医差什么。有他看诊,六叔必不会被族里的孽障们气晕过去的。”
言罢,他就吩咐道童和家丁们打将起来,直打得那些油头粉面的小子,勾勾搭搭的纨绔以及贾瑞等人像杀猪一般乱嚎。
他本人却对贾代儒的求情声充耳不闻,只道:“给我继续打,狠狠地打!”
直到把贾瑞等戳了他眼珠子的学生都打得凄惨,连哀嚎声都变得有气无力了,贾敬才叫停了执刑的家丁。
一边的贾代儒求情不得,想装晕也装不成。贾璋请来的这位吴大夫既会掐人中,又会施针,本事大着呢!
代儒心想,事情这是闹大了。
而贾敬在出了心中恶气后冷笑道:“好好的公子少爷,不叫父母取的好名字,偏生叫什么香怜、玉爱;叫什么惜惜、秀秀!真是天生的下作种子!还有那些耍钱的,拉纤的,也全都撵了家去,蠲了学银。”
“既然都有赚钱养家的本领了,就不必在学里继续念书了,省得勾坏了其他的子弟。”
族学里面的人听了,大多都被唬得胆颤。
尤其是那些既家贫又犯错的,更是惊心。
暂且不提自家请不请得起先生,只说学里茶饭都是现成的,还不用束脩,更有一两的月例领……这些好处,又有谁舍得呢?
当即就有人呼天喊地地求饶起来。
反倒是那些没犯错的贫寒子弟,心中暗暗欢喜。
譬如说贾芸、贾蓁等人,他们这些人在学里上了几年学也没学出来个什么,早就在纠结到底是继续在学里混那每月一两的银子,还是舍了这里出去谋生了。
毕竟,以族学的风气与六老太爷的教学水平,他们基本上是没有什么进学的可能的。
如今东府大老爷管了族学这一摊子事,如此声势赫赫,连六老太爷的面子都不给,想来也是下定了决心要整改族学了。
既如此,倒是可以在学里继续煎熬些时日。
说不定学风清正后,自家就中了呢。
贾敬的做法也确实没有让这些子弟失望,他说要把人撵出去就是撵出去。
而且他不但撵了这些不上进的子弟,还把六老太爷也给撵出去了。
他跟贾代儒说,若是好生离开族学,还会给他块田土养老。
若是不听他的,百般胡闹,大不了对簿公堂,到时候看谁名声扫地。
贾代儒早已经是黄土埋脖子的人了,哪里在乎什么名声?
可问题是他还有个孙儿贾瑞,若是真把宁府得罪透了,等他没了后,瑞哥儿又该怎么办呢?
因此只得委委屈屈地答应了贾敬给他安排的未来。
亲戚们也有找上门哭诉的,但是贾母在贾璋的提醒下根本就不见他们。
除了老太太之外,宁荣二府文字辈、玉字辈的全都是贾敬这个文字辈长兄的后辈,又有谁会为那外八道的亲戚去反对贾敬呢?
族里倒是还有几个和代儒同辈的太爷活着,可是他们的关系还没有代儒和宁荣二府的关系亲近呢。如今代儒本人都屈服了,他们还去作兴唱戏作甚?
在处理完了贾代儒祖孙和学里蛀虫后,贾敬就跑回玄真观了。
而恢复族学秩序的事,则被贾敬交到了贾璋和贾蓉叔侄二手里。
这事情倒也不难办,无非是请位新先生,再订立些严格的学规罢了。
这先生是好请的,贾璋进学后有了不少秀才同年。
他只按照他之前给贾琮找西席时的标准,找一位年纪稍大、学问扎实又囊中羞涩的先生也就是了。
反正不管是谁,学问都是比贾代儒好的。
学规也好办,京中有好些家名声不错的私塾,把他们的学规照搬过来,再在外头聘上几位老童生做督学也就够了。
至于学生们会不会故态复萌,先生们会不会被收买……
想来经过贾敬这一遭,那些家里有钱的纨绔大抵也不想来族学念书了。
余下的人惧怕贾敬的威严,至少也能老实个一年半载的。
更重要的是,贾代儒被开除了。
贾璋之前不好管族学,无非是不好弄贾代儒这位辈分奇高的六老太爷。
除此之外,学里这些念书的玉字辈乃至草字辈的子弟,他又有什么不能处理收拾的?
先生若被收买了也好办,左右不过是开除了事,哪里会像贾代儒在族学时那般束手束脚?
族学步入了正轨,宁国府也和胡家顺利定亲了,贾家总算是否极泰来了。
倒是西宁太妃,算计不成心里不爽,万分恼恨贾珍放他们家的鸽子的行为。
可是这件事情涉及义忠亲王的私生女,是绝不能拿到台面上说的。
因此西宁太妃除了暗暗排挤贾家女眷出气外,也做不了什么别的。
毕竟贾母也不是好惹的人,在北静太妃的寿宴上,她把西宁太妃的嘲讽全都怼了回去。
且不说贾蓉是宁府的孩子,就算贾蓉是荣府的孩子又怎样?
贾母自问自己没有任何对不起西宁王府的地方。
反倒是西宁王府屡次三番地算计,才是真的不要脸皮呢!
若不是为了不被卷入政斗之中,贾母早就撕破西宁太妃的假面了,哪里还会如此隐忍?
贾母才不怕西宁太妃,这女人除了给贾家女眷甩脸色外,还能有什么新鲜的手段?
大家都是超品的诰命,西宁太妃难道还敢和她鱼死网破吗?
当然,贾母的烦恼很快就被好消息冲散了。
湘霓丫头有喜了。
贾琏对此事简直就是欢天喜地,贾璋也拍了拍贾琏的腰,调侃道:“恭喜二哥,二哥以后就等着孩子孝敬吧。”
贾琏美滋滋地大包大揽道:“璋哥儿且放心,等你小侄子或小侄女出生后,我保证教育他孝敬你这个叔叔的。”
邢夫人在得知继子媳妇怀孕后,倒是不大畅快。
她在心里许愿,老太太和老爷可别有了重孙/孙子就忘了她的儿子啊!
王氏嘀嘀咕咕的小话也让邢夫人心烦。
瞧瞧她那个妯娌说得什么话,什么史湘霓是老太太的侄孙女,等她生了孩儿后,璋哥儿就要退一射之地了云云。
真是让邢夫人不堪其扰。
她当然知道王氏就是在挑拨离间。
她若是真害了琏儿媳妇,才正合了王氏的心意呢!
可是人这种生物并不理智,邢夫人能做到不去磋磨儿媳,但还是忍不住说些酸话……
不过没过多久,她就恢复正常了。
一来,老太太和贾赦在欢喜了几天后,依旧待她璋哥儿如珍似宝;二来,璋哥儿貌似也很期待小侄子小侄女;三来,琏哥儿那孩子不知道从哪里来淘换出来成色极好的烧蓝金锁孝敬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