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枝难攀(又见桃花鱼)

“本王忙活了一天，要吃些东西，你也用碗面吧！”
“是。谢王爷……”墨伊也不客气，看李倞开始吃，也拿起了筷子。
两个人都不说话，他不顾及她，她也不啰嗦。
这个小女子，面吃的无比认真，没声音，但速度可不慢。面一入口，腮帮子便一动一动的，不多会儿就下咽，然后又是一口。小兔子似的……
不多会儿，碗里的面就要见底儿了，她平日就吃这么多，还是今天饿坏了？
李倞心里活动着，脸上却仍没表情。
他慢条斯理的吃了面，又吃了两口小菜，便拿了帕子沾沾嘴，擦了手……
吃完了？
墨伊心里有些挣扎，按说王爷停了筷子，自己也应该停的。
但还想吃怎么办？
旁边屋，李昌看着开始打哆嗦的墨如海，嘿嘿坏笑：“老墨，你呀你！”拍拍他肩膀，转身出去了。
对着墨达和墨帆的眼神，“老天，我都说了些什么……”墨如海眼泪哗的流下来了，强忍着不呜咽出声，“你们怎么不拦着我？”
一儿一侄无奈至极，“您的衣裳都快被我们扯烂了。”
墨如海双手捂脸：“我是疯了么？你爹说的对，我疯了……”
“爹……话已经说了，您就别这样了。”墨达劝。
“是啊二叔，看王爷的样子，并未责怪您，王爷还留妹妹说话呢。刚出去的这位爷，还拉您起身，跟您多客气呀。”
正说着，两个伙计进来，也拿了面和小菜。
“二叔您看，王爷还请咱们吃面呢，可见他没生气……”
墨如海直接趴桌上了……
那边，墨伊吃光了面，喝光了汤。还把眼前的两个小菜也吃完了。
其实还能吃的，但实在是不好意思了。
伙计进来收拾好，又重新泡了茶，关门出去，屋里只有他们二人了。
不知道为什么，墨伊竟也没感觉这样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
今天经历的事儿太多了！
“王爷。墨家，从未想过有天会跟天家有联系。乱套了……”
“嗯。”李倞嗯了一声，他也没想过自己会跟平民之家有联系。
“还要多谢王爷的救命之恩！”
“举手之劳……”李倞想起把她撞成那样，摸了下自己鼻子，“你鼻子没事吧？”
“没事，肿了一阵。上了赵嬷嬷带来的药，很快就好了。”
李倞不说话了。
墨伊等了一会儿，他还是不说话。
不是说有话跟我说么？
怎么这人比我话还少？
今天，总不能再这样回去了吧？
“王爷……按嬷嬷所教授的，民女是不该多嘴的。只是王爷，您方便就此提点民女两句吗？不方便的话……就当民女没问。”墨伊低着头。
小姑娘倒是谨慎，李倞暗忖着：若按刚才墨家那个憨货来看，自己这个主意真就不怎么样！
但若按现在的小姑娘来看……年纪小小，性情却很稳当，那之前的打算就不算错！
事已至此，只能往下进行了。
“本王王妃故去几载，这此回京，皇上确实要求本王续娶王妃。京城世家，盘根错节，有些令人头疼……没错！之所以赵嬷嬷去教导你，带你进宫。确实是本王，想趁救了你这么一个契机，续娶于你。”
墨伊眨巴着眼睛，脸没红，连惊叹语都发不出来。
这些日子的经历，她私下肯定要推测一二。但设想的种种，都没这一条。
因为太过虚妄了！
怎么可能？
可现在，这位爷亲口说出了原因和打算。她却还是什么都想不出来，只感觉心里压抑。
“可是……为什么会选我？”墨伊艰难发问。
那屋的墨如海，又想到刚才自己跟王爷说话时，“我呀我的”这么没个规矩……可怎么得了哦。一点东西都吃不下，连水都喝不下。
“因势利导。”李倞还是一幅淡淡的模样。
如此轻描淡写……可说的是她的姻缘啊！
是要与之相守一生的人。
是她看明白父母相处的所有短处，以免将来重蹈覆辙的姻缘。
是不完美，但有滋有味的相处……
脑海里出现了梁佑：他一本正经之下的促狭，细心，又有些赖皮。那是会有意外，但却能了解清楚的人。他会自己展现，而不是让我去猜……
可是眼前此人，骑在大黑马上，犹如天神。
坐在这里稳如泰山。
这恐怕，是自己一辈子都明白不了的人。
而且，他不是喜欢自己，也不在乎墨家。更不会关心自己喜欢什么，在乎什么……
人生大事啊，难道只是一个“因势利导”？
我不愿意。她想这么说……但是，不敢说，也不能说。
大伯和三叔，都会认为自己能与此人为妾得个诰命夫人，就是墨家的大福分了。
王妃之位？！
呵，大伯若听到，估计立马犯了心悸！家谱都说不定会为我开一页呢。
再想到那天赵嬷嬷的话：姑娘之前的心愿，将是我给你的最低保证……甚至，你能福泽墨家！
会是这样吗？
如果真是这样呢？
“可是王爷……”她拒绝不得，但还想再努力一下，“您的父亲是皇上。墨伊的父亲……”她指着门，那是她爹被哥哥们
拉出去的地方，“王爷能想象，他们成为儿女亲家？”一脸的苦笑。
李倞没想到她会说这个，脑子里一转，那情景竟然活灵活现的……
将是怎样的灾难啊？
他仰天大笑起来……
120娘家撑腰
“劳烦，就在街角停下吧。”
墨家四人坐在王爷豪华大车里，被送回家。
车若直接停在大门口，还不定会怎么乱呢。
相扶着下了车，墨达给墨帆一些银子，让他去谢过车夫和护卫。
“回去，咱们就说在茶馆里坐着了，别说遇到王爷的事。今天实在是太累了，女儿不想再说话了。”墨伊嘱咐。
墨如海赶紧点头，他可不想让大哥知道自己在王爷面前出了丑，“你们听妹妹的，都管好了嘴，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墨达和墨帆只得点头。
转过弯，就看到看门人在街上四处张望。看到他们，连忙往回跑。
客厅里，墨如山在昏黄的烛光下独坐。老二愤然离家后，他也有些后悔，那呆子打小就是那么个别扭性子！墨家又刚有天大的喜事，我跟他闹什么？
快到深夜了，几个人还没回来，担心得他连晚饭都没吃。
见到几人，放了心，但拉不下脸来说软话，“都歇了吧，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让大嫂给我弄铺盖来，我要睡客厅。”墨如海说完一屁股坐椅子上。
等了等，墨如山也没听到墨达几个人劝，不由摇摇头，得，我欠你的！
让庄氏给他弄个临时睡觉的地方，又让她去跟王氏说。
听说丈夫回来，王氏嘴角带了嘲讽之笑，有本事离家出走，就有本事别回来呀！她掀帘子出门就要再去奚落一番。
把庄氏气得，从不大声说话的她，都连威胁带数落的，把王氏按得屋里了。
墨伊累得一句话都说不出，简单梳洗后，上床睡了。
却没想到，又累又困，却睡不着。
“本王会尽快把亲事定下。至于什么时候成亲……你年龄不大，回头再议。赵嬷嬷会再去找你，她是我母后身边的人，人能干，又忠诚。你听她的安排吧，一切都有本王，你无需担心。”
“这个茶楼是本王的，定亲之前，你若有急事，可以送信到这里。”
“你若没什么可说的，本王事务繁忙，就先让人送你们回去……”
从头到尾，他都没问过自己愿意不愿意嫁他！
那我就自己问问自己：墨伊，你愿意吗？
翻来覆去的折腾了会儿，直到沉沉睡去，也没想出来答案。
第二天，她很晚才醒来，还没起身，就听庄氏在门外说话：“伊伊起来了吗？”
香叶赶忙出去回：“大太太，我们姑娘累着了，刚醒，还未梳洗。”
“哦，让她快点，她外家来人了……”庄氏按按眉头，不知道今天会怎么折腾。
刚才她追着儿子，问昨儿他们干嘛去了，那傻儿子到好，绕着自己走，也不知道搞什么。
又来了……墨伊烦躁不已，她可是知道王家人的……
想到父亲，赶紧下地梳洗穿衣。
王氏屋里，王家老太爷和老太太，舅舅舅母，姨母和秦姨夫，还有表哥什么……来了一大屋子人。
都惦记着进门就能听到宫里的稀奇事呢，却不想看到的是两个大肿眼泡的王氏。
王氏一见到亲人，嗷的一下就哭上了。
把王家人吓一跳，“怎么了这是？墨伊在宫里惹麻烦了？”
“墨如海，他说他要休妻……”王氏呜呜的。
“什么？！”王家人惊呆了。
“爹，娘，姐姐，大哥大嫂，你们要替我做主啊！我嫁进墨家这么多年，受苦受累的付出了多少啊！呜呜，当初出嫁，家里给了我那么多嫁妆，大姐和大嫂都没说什么……
今天的日子，是娘家疼我，他墨如海不知道吗？做人怎么能这么没良心哪！”
“先别哭，说说是怎么档子事儿？”
墨达和墨纹进了门，“母亲！”两个先劝王氏，又给外家行礼。
墨纹赶紧张罗茶水。
看女儿泣不成声，王老太太抓着墨纹问：“你们母亲怎么了？你爹说要休她？老太太看谁敢？！”
墨纹连忙解释：“外祖母，昨天因为墨伊的事儿，拌了几句嘴……”她说着眼圈都红了，“没有休妻这回事。”
“墨如海他就是这么说的！墨达你也听到的，对不对？”王氏随手揪着墨达。
看到母亲的样子，墨达很无奈，“母亲，您别总这么激动。外祖父身子不好，别让他老人家着急生气……昨天大家都说了气话，您不也……”
可根本没人听他的解释。
王家人，个个都在生气。墨家财力薄，在京城也没生意。王秀娥孩子生了五个，平日里，衣料首饰，吃食，关系。王家可没少照应……
他墨如海是白眼狼吗？
再看着刚刚进门的周氏，人都有些显怀了！
孙子都要有了，吵架说气话，休妻二字也不能随口说的，墨如海真是不把王家当回事啊!
王舅母冷笑着：“怎么着，女儿刚进了趟宫，他就嫌弃起糟糠来了？”
“是啊！这才到哪儿啊，就想着休妻了？他想得倒是美。走，到前头找墨家当家人说道说道去，别以为我们王家是好欺负的！”
秦姐夫稳重，“大家不要急，先弄弄清楚……”
但他哪里拦得住激动的王家人？
王氏的性子，那也是打家里遗传来的……
一呼百应，呼噜呼噜的往前去，墨达都拦不住……
王氏感觉腰杆硬了，一马当先的走在前头。今天，她必须让丈夫好好的道歉，还得保证今后老老实实的。
前头，墨如山告假一天，想把家里的事按瓷实了，但跟眼前的木头说了一早晨话，都得不到他一个回应。
心头火渐起，我欠你的？
正此时，王家人到了，一来，就冲着墨如海扑了过去，手指头都快点到鼻子上了。
墨家人赶紧去挡，就算墨家男人不少，但也架不住王家人的气势。
七嘴八舌的，也听不清说的是什么，但是“白眼狼”，“陈士美”
“指着老婆嫁妆还对她不好！”等等刺耳扎心的话，还是听清了几句。
墨如山听得生了气，沉着脸，皱着眉头，站在那儿不动了。
墨如松陪着笑脸，“老爷子，老太太！”的喊着拦。
而墨如海，只在他们进来时，起身行了一礼，然后就坐下了。一言不发，脸色煞白，但看起来情绪还算稳定。
平日里，他可没少被王家人阴阳，虽然生气，但都会保持着礼貌。
而今天却不同了，带着冷笑，大模大样的坐着，自顾自的喝着茶。
看他如此冥顽不灵，王家人愤怒加难以置信。吵蛤蟆坑似的……
墨如松和墨帆，再加上墨达，几个人连哄连劝，才让两个老人入了坐。
吵了一阵，安静了些。
墨如海发了声：“我知道，王秀娥嫁我，委屈她了。人的一生，几十载，转瞬即逝。她也别真委屈一辈子啊！不若我们和离吧！再不然，以我这个当丈夫的烂泥扶不上墙为由，休
了我也成！”
他这是彻底摆烂了。
王家人一听，什么？他要和离？
还要让自家女儿休夫？
天下哪有这种事儿？
他疯了……
看丈夫连休夫的话都说出来了，真要鱼死网破了……王氏腿一软坐地上，“你丧良心哪！”又哭号起来。
墨纹和墨达，还有走得慢刚进门的周氏，都羞个大红脸。
王老太爷气得直哆嗦：“好你个墨如海，我打死你！”他下了座，抡起了拐杖。
现场人中，他年纪最大，辈分最高，身体最差。这会儿，脸通红，还喘着粗气……恨不得下一步就要翻白眼了。
墨家兄弟也只能稍挡着，并不敢真用力的去拉扯。
而王家人，看样子是真想让老爷子打墨如海一下子，拉着偏架，挡着墨家人。
“爹爹！”这时，墨伊赶到了，一看要打她爹，几步上前，挡到墨如海前头。
“伊伊……”墨如海看女儿来替自己挡，也急了，站起来拉她。
王老头儿喘着气，终于到了跟前，抡起拐仗……
121还能怎样
眼见着，墨伊要挨上这一棍了。
墨帆窜了过来，护住了她。
拐杖下落，挨了一下。
倒不疼……
一个是王家老爷子身子弱没力气，再一个也不敢真的用力打。
只是气不过，女儿还得跟墨家过日子呢，不能真翻了脸。
可庄氏见儿子竟在自己家里挨打，急了，“你们干什么？”
被挡在后头的墨如海一看，若不是墨帆挡着，女儿真就要挨打了，也急了眼。
指着王老爷子：“岂有此理，公然在墨家行凶。”
“为老不尊。”
“打外孙女儿的外祖父，实为不慈！”
作为一个文人，他也真说不出更多难听的来！
但王氏一听，他敢这样说自己爹，更是放声大哭!
“我不活了！墨如海，你杀了我！”她站起身，低头就要往墨如海身上撞。
墨家男人看她如此行径，个个脸红了又白的，有些手足无措。庄氏脸铁青着，恐怕只有刘氏在旁边看着偷笑了……
王秀娟性格强势，习惯了压人一头。
原想着这回不好好的治治墨如海，怕他将来更嚣张了。
却没想到墨如海真发了疯，对自己爹说得这么难听。再往大了闹，就不好收场了，于是用力的拉着妹妹，“好啦！有话好好说，当着媳妇和儿女，你这成什么样子？”
这段日子，墨纹心里的不舒坦冲着墨伊去了，“墨伊，都是因为你！”她恼生生的说。
“墨伊，是不是你鼓动的你爹？”王秀娟也看墨伊不顺眼了。
“就是她！”王氏尖叫。
“你们少责怪我女儿！我是她爹，她做的一切都是我指使的。你是谁呀，谁给你的权力在墨家，管教我墨家的姑娘？你走你走，墨家不欢迎你！”墨如海冲着大姨姐嚷嚷着……
这个人可真是个狗啊！王秀娟都无语了……我为你们一家子做了多少？
真是恨不得亲自下场去打他。
秦姐夫一直在旁边看，没跟着闹腾，眼见着势态失了控。
他终于大叫：“好啦好啦！大家都静静！都不许说话了！”
王家人都听他的，一下子安静下来。连王秀娥，被姐姐和墨纹扶着，都不哭出声了。
“今天儿都是怎么的了？都魔障了？明明墨家姑娘进了皇宫！这天大的好事，都应该挂上鞭炮，让祖宗知道的。结果，你们却吵翻了天，连和离、休夫的话都说出来了！
过了一辈子，五个孩子，连孙子都快有了，你们还要闹哪样？”
然后，他不满的看向王秀娥，“妹子，有道理好好讲，你看看你，这是什么模样！？女儿快出嫁了，你就这么教她？让她将来在徐家也一哭二闹三上吊？”
有权有钱，说话就是有分量。
王氏打了个嗝，竟然拿帕子擦擦脸，不敢哭了。
“墨兄，能说说怎么回事么？”秦姐夫淡淡的问。
在自己家，被人拿着派头……墨如山脸都红了，“先都坐吧！庄氏，去弄些茶点。”
王文娟对妹妹说：“去擦把脸吧！”拉着王氏走了。
墨纹撇了墨伊一眼，也跟着去了。
墨如山，就把墨伊进宫的事说了说，又说了齐王。
王家人连带秦姐夫，听了都大为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