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老婆子惊讶了一瞬,左右张望,寻找孙子的身影:“晟哥儿呢?”
陆鸢道:“在后头呢,我急着回来上茅房,但偏生路难行,到村口我就给跑回来了。”
她晓得她们在睡午觉,就没去打搅,上了茅房,便到厨房找水喝,没成想一出来就看到拿着扁担要打贼的老太太。
何老婆子放下的扁担,眼神期待地看向她,嘴唇颤颤地问:“晟哥儿的眼睛……治好了吗?”
陆鸢也不与老人家卖关子,径直道:“好了六成,视物没什么大问题了。”
“我们跟着刘家三哥的牛车回来的,应该也差不多要到家门口了。”
他们在城里打听了许久顺道去安平镇的牛车。
正好打听到今日有回来的牛车,正好是赶集日,还能赶上刘家三郎的牛车,他们也就提前两三天回来了。
何老婆子也不在意他们是怎么回来的,她耳中只听到自己孙子的眼睛能瞧见了。
她也顾不得再问旁的了,转身就往院子外跑去。
陆鸢忙提醒:“老太太你慢些。”
提醒后,她笑了笑,然后入了屋子。
两个孩子似乎是听到了她的声音,都醒了。
姊妹俩都已经坐了起来,听到开门的声音,有些懵懵地与陆鸢对视。
陆鸢带着笑意地走到床边,轻弹了弹她们的小脑袋瓜子:“怎么,傻了?看到你们的娘,也认不出来了?”
春花张开嘴巴喊了一声“娘”就大声哭了出来,蓦地扑向了自己的娘。
陆鸢抱住了她,道:“我回来了,你不高兴吗?怎么就哭了。”
秋花虽然没哭,但也扑过来抱住了她。
陆鸢把两个孩子抱在怀中,轻轻拍着她们的后背,说:“好了好了,别哭别哭,我给你们买了好吃的回来,一会等叔回来,我就给你们分。”
陆鸢哄了好一会,外头传来了声响,她便给两个孩子穿上布鞋和厚衣,牵着她们走出院子。
祁晟正搀扶着红着眼眶的何老婆子进院子。
夫妻二人看了眼对方身边的人,眼眶都是红通通的,随之对视上视线,都很是无奈地一笑。
素日里要强的何老婆子, 望着自己已然可视物的孙子,眼泪都落了好几回了。
陆鸢道:“老太太你别哭呀,郎君都可视物了,是喜事。”
何老婆子抹了抹眼角的泪, 望着和刘家三郎一直修缮杂物间屋顶的孙子, 道:“你懂什么, 这就是高兴。”
说罢,她转头看向孙媳, 问:“你们在城里,是怎么过来的?”
陆鸢应道:“在夜市附近租了一房的小院, 夜里摆摊子卖油条豆乳, 双日白日就去摆早市。”
黏着陆鸢的春花问:“娘,油条是什么?”
陆鸢看向趴在左边腿上的春花, 说:“等过段时间, 再做给你和秋花吃。”
右边的秋花听到关键字, 说:“秋花, 要吃。”
陆鸢点了点她的鼻尖:“你这小丫头, 就对吃最敏感。”
何老婆子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她手背上的皮肤略微暗红, 便问:“你这手怎了?”
陆鸢举起给何老婆子瞧,说:“先前被油烫了, 好在伤得不重, 就是过了好些天,都是有些红。”
孩子俩一听到被油烫伤了, 都扒拉着她手上的手。
春花瞧着自己娘亲红着一片的手背,眼眶顿时又红了:“娘,疼不疼?”
便是秋花也踮起脚尖, 往手背那块较为深色的皮肤吹了吹。
陆鸢看得心软软的,笑意温和:“不疼了。”
何老婆子问:“怎会被油烫到,还把半个手背都给烫了?”
陆鸢便简单的与何老婆子说了过程。
何老婆子听完了她的话后,就黑了脸:“要是我在,我非得逮着她赔钱不可,看谁比谁横。”
陆鸢:“我这不是被烫得一下子没反应过来么,要是反应过来,我非拽着她,让她赔钱。”
后来越想越气,就有一种吵架没发挥好,懊悔不已的感觉。
何老婆子叹了一口气道:“你这反应也忒慢了些。”
说着,便也拉起她的手仔细看,说:“瞧着也不会留疤,过些时候就能好,要是真留了疤,掘地三尺都要找到那妇人。”
她们说话的声音并不小,修缮屋顶的两个人自然是听到了。
祁晟望向她们四个,距离太远,瞧得有些模糊,但也能看得出来那边其乐融融。
天气冷了,暂做澡间的杂物房也没个屋顶,洗个澡都能把人冻病了,是以回来后,祁晟便让刘三郎留下帮忙把屋顶修缮好。
刘俊生正要让他把干草递上来,循着他的视线也瞅了一眼。
压低声音调侃道:“成了婚怎么样,是不是与我先前说的那样,心里被塞得满满当当的?”
祁晟把茅草递给他,说:“我先前不认同,是我觉得,三哥刚新婚燕尔。待过两三年后,估计就不是这么想的了。”
刘俊生笑道:“确实,成婚久了,与你嫂子也常有会有龃龉,可这不就是过日子嘛?我就不信你与你媳妇就没有半点口角。”
祁晟笑了笑:“我媳妇那么能干,我岂敢有意见,”
刘俊生道:“你这小子还别说,昏睡不醒竟也能让你讨到这么好的一个媳妇。”
先前大家都说,祁晟这样骄傲的人,娶了个带着孩子的丑寡妇,若是醒来了,那还不得又给气死了。
但随着苏丽娘给祁家挣钱了,祁晟也因冲喜醒来,她还挣钱给其治眼疾,且瞧着也没有一开始那么砢碜了,村子里哪个不羡慕他娶了个好媳妇的?
祁晟唇角的弧度不禁又上扬了一些。
杂物间修缮好了,刘家三郎也就提着梯子准备归家。
陆鸢连忙喊住了他,把一包糕点递给了他,说:“这是送给里正和里正娘子的红枣糕,你帮我拿给他们尝一尝,若我们拿过去,旁人会说我们巴结,说得不好听。”
毕竟也不是给自个的,刘家三郎便接了。
祁晟把他送出了院子外。
刘俊生问:“你现在眼睛也能正常视物了,可想好之后要干什么了吗?”
祁晟道:“还得去城里,或许之后会在城里找一份活计。”
刘俊生闻言,诧异道:“你们要去广康城生活?”
祁晟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这眼睛还没彻底好,每隔一段时日就得去一趟广康城。”
“每个月去一两回太过麻烦了,再者现在日子也能过得去,便打算在城里先生活一段时日。”
送走刘俊生后,祁晟才去洗了手。
何老婆子道:“正好,我今日去里正家抓了一只老母鸡,现在我就去宰了,让你们俩补补身子。”
祁晟道:“祖母你坐着吧,我去。”
何老婆子有些担忧道:“你眼睛还没好全乎,可以吗?”
陆鸢道:“不用担心他,他虽然眼睛才恢复六成,可干活还是很利索的。”
她手烫伤后,也继续出了两回摊子,活基本上都是祁晟在干,她就炸炸油条。
祁晟也点了点头,然后去鸡舍抓鸡。
打开鸡舍时,看到了险些替自己拜堂的大公鸡。
他不禁觉得好笑,还真的把这只公鸡留了下来。
大公鸡睨了他一眼,似抬头挺胸从他跟前走了过去。
祁晟:……
老太太走了过来,说:“这也不知道咋办,就养着了。”
说着,她给孙子指了刚买回来的老母鸡。
祁晟一下便抓到了老母鸡,利落得很。
祁晟宰鸡的时候,去烧了热水的陆鸢也带着两个孩子去围观。
手起刀落,干净利落地割喉放血。
陆鸢捂住了两个孩子的眼睛。
春花道:“娘,我不怕。”
陆鸢闻言,就放下了手,秋花也拨开了她娘的手,眼定定地看着她后爹是怎么杀鸡的。
陆鸢瞧着两个孩子兴致勃勃,心说这时代的孩子还真大胆。
祁晟先前不愧是打猎一把手,这给鸡拔毛也利落得很。
何老婆子看多了这个场面,也没半点好奇,喊了声:“丽娘,你来我屋里一趟。”
陆鸢让两个孩子看着,自己就去了何老婆子的屋子里。
入了屋中,就见何老婆子从墙角捧起一个小坛子,然后放到桌面上打开,上边是一团稻草,取出稻草后,则是半坛子的铜板。
何老婆子把坛子推到了她面前,说:“这些都是你们不在家里的这段时间挣的,应该也有三四百文。”
陆鸢心算了一下,道:“这是没怎么用呀?”
何老婆子应道:“你走之前也留了一些钱,而且你还嘱咐了刘家三郎帮忙买肉,家里也有鸡蛋和菜,就只花些银钱买米。”
“再说了,里正家每个月还得送五斤米过来,我一个老婆子和两个孩子,一天都吃不了一斤米,花销也不大。”
陆鸢瞧着坛子里的银钱,思索了一会,才看向何老婆子,道:“其实我和郎君过几日还得回广康城。”
何老婆子闻言,一愣:“为啥?”
陆鸢便把祁晟还有去复查的事说了。
“除了要定时去查看外,我寻思着在城里讨生活也比在围山村或是镇上好一些。”
住在围山村,去镇上都要那么长时间,这时间就浪费了。
就算去了镇上居住,三日才有一日是赶集日,且镇上人口也不多,消费水平就摆在那了,做啥生意都注定是挣不了太多的银钱的。
他们若居住在镇上,除了租赁屋子居住外,还有生活费用,这样的花销下来,小富即安都算不上,可能只能算是粗茶淡饭,但凡生病要用到多一些银钱,都拿不出来。
在城里,不管是夜市,还是早市,都能挣到钱。
何老婆子沉默了一会,问:“那之后是要留在城里讨生活?”
陆鸢看得出来老太太大概以为他们夫妻俩去城里,不带她和两个孩子。
就补充道:“我们打算这回回来,再过半个月,就把老太太和春花秋花也接到城里去。”
何老婆子听到她这么说,略一怔忪,道:“这城里花销大,镇上两个屋子的院子,都得二百文一个月呢,这城里只能更贵。”
陆鸢道:“城里双日有夜市,白日都有早市,只要能做些好吃的小食,总能挣到钱,也能在城里过活。”
“郎君治眼疾花销大,也没能存下几个钱,但也足够我与郎君在城里过活了,如今郎君眼疾也不用那么多花销了,肯定能存下银钱。”
陆鸢原本以为得再过一个月,才能把老太太和孩子们接到城里,不过祁晟的恢复超过了预期。再加上这里还有几百文,他们再做半个月,应该就够再租两间屋子的宅子。
老太太听着孙媳的话,想了想,又说:“我趁着你们去城里,也做了九方帕子,你趁着这回再进城,顺道拿去卖了,得的钱也不用拿回来给我,用做你们做小买卖的本钱。”
陆鸢心道她和祁晟去城里,满打满算也没有一个月,老太太先前差不多三天才能做一方帕子,还是不停不停的做。
这九方帕子,也差不多是做了一个月。
算到这里,陆鸢脸色凝重了下来,劝道:“老太太,我晓得你不知道我和郎君的情况,心里担心花销,所以才会做这么多的帕子,现在郎君的眼疾也见好了,可不能再这么费眼了。”
“你可还得帮忙看孩子呢,眼睛可不能熬坏了。”
何老婆子轻哼了一声:“敢情你这不是关心我,而是想让我帮你看孩子。”
陆鸢笑盈盈道:“我也给你看孙子了,也算是扯平。”
何老婆子听了她的话,没忍住笑了。
“你倒是好意思说出这话,我孙子还不是你丈夫了?”
陆鸢反问:“那春花秋花也是你曾孙女,不是吗?”
一个月不见,春花秋花都长肉了,还白净了许多,脚上也穿着老太太给做的布鞋。
两个孩子被养得很好。
哪怕是亲奶奶,都养不了这么好。
再说,要真是被两个孩子的亲奶奶养一个月,生死难料。
说着话,春花秋花离不得太久她们的娘亲,所以又跑进来黏着陆鸢了。
陆鸢便把秋花抱了起来,道:“走,咱们去找陈家二婶。”
她看向何老婆子,说:“先前陈二嫂托我卖菌子,我现在把钱送给她。”
何老婆子道:“你晚点再去,估计都没从地里回来呢。”
陆鸢点了头,正要出去,何老婆子提醒:“你把坛子抱回去吧。”
陆鸢也没客气,放下了秋花,把坛子抱回了屋子。
才从屋子出来,便见院子的篱笆外围了好些个孩子,从六七十到十来岁,其中就有小武和他的两个妹妹。
陆鸢把坛子放回了屋子,才从屋子出来,问他们:“你们瞧什么呢?”
小武应道:“我们听说祁晟哥回来了,眼睛也好了,我们过来瞧瞧。”
祁晟把鸡内脏洗干净了,站起来,与他们说:“瞧也瞧过了,赶紧回家去,别乱跑。”
小武问:“祁晟哥,你真能看见了吗?”
祁晟点了点头。
围观了许久,这些孩子才散了。
陆鸢走到他身旁,嘀咕道:“这些孩子趴在栅栏外,就跟瞧猴似的。”
祁晟闻言,微微蹙眉,转头看向她:“你说我是猴?”
陆鸢转头看向他,忽然就捧着他的脸,仔细一看,笑道:“你就算是猴,也是最好看的猴。”
祁晟眼神略微躲闪,垂眸时,看到两双单纯明亮的眼睛。一抬眼,又看到从屋子出来的祖母。
便是看不到祖母的表情,也能猜想得到祖母那耐人寻味的眼神。
他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低声提醒:“孩子和祖母都看着呢,注意些。”
陆鸢轻嗤了一声,心道假正经。
她放下了手,问:“是要现在炖汤吗?”
祁晟暗暗松一口气,点头:“我去后山坡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五指毛桃,用来炖鸡汤,能滋补。”
陆鸢道:“那我与你一块去找。”
她转头就问俩孩子:“你们俩在家等着,我去去就回来,可以吗?”
春华点了点头:“娘,早点回来。”
陆鸢应了一声好,就与何老婆子道:“老太太,我们去后山坡找找有没有煲汤用的佐料。”
何老婆子刚还带着打趣的脸色微变,似乎是想起了孙子出事的缘由,眼里浮现担忧。
祁晟未听到祖母的应声,大概知道祖母的担忧,安抚道:“只是去后山坡,很快就回来。”
何老婆子叹了一口气,说:“那你们快去快回。”
祁晟点了头。
陆鸢拿了篮子,就与他一块出了门。
离了家,陆鸢才说:“老太太刚一听说你要去后山坡,脸色都变得凝重了。”
祁晟道:“我能感受得到。”
“我如今才见好,祖母自是心有余悸,慢慢来吧。”
陆鸢瞅了眼祁晟,他看着也没有什么创伤后精神障碍,却是在他祖母身上表现出来了。
到后山坡,陆鸢问:“你能分得清野草和五指毛桃的区别吗?”
祁晟道:“不难分辨,叶大似鸡足,根茎结小果,你见到也能认出来。”
陆鸢听着,感叹他这储存知识都快赶上她这个现代人了。
“你怎么懂得这么多?”她问。
这六七岁时,家里就生了变故,怎么还能学到这么多?
祁晟用棍子拨开草丛,应:“我自小记忆便比旁人好,再加上这十里八乡能人不少,东学了些,西学了些,也就什么都会一点。”
岭南可是流放大省,十里八乡有个别能人,压根就不是什么稀奇事。
“可你是怎么让这些能人教你的?”有能人不是稀奇事,让这些能人教他才是稀奇事。
祁晟道:“到这围山村的第三年,我学会了下河摸鱼,上树掏鸟窝。隔壁村子有个腿脚不好的,以前会些腿脚功夫,也会箭术,我与他交换,我给他送吃的,他便教我一些寻常招式和箭术。”
陆鸢琢磨了一下,可别是个流放的将军吧。
“那辨别草药和菌子的本事呢?”
祁晟:“我会了些本事,就开始打猎为生,在山里救了个上山采药而摔伤的老大夫,把他背了下来,他便教我一些简单的草药辨别和寻常治疗头疼发热的方子,还教我制作金疮药。”
“当然了,我打猎的时候,还得给他采药。不过很可惜,这老大夫前两年就去了。”
陆鸢:“你这经历,还挺丰富。”
祁晟闻言,转头看向她,笑道:“你的经历,也不遑多让。”
“带孩子逃荒,嫁给活死人,旁的妇人所经历的,远没有你经历的曲折。”
他还算漏了一样——穿越。
他们俩经历都很曲折离奇,不然也不会巧到凑一块。
两人找了一会,便找到了想要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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