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济说着,弯身两手去了那红缎软鞋,就将人扑在了身下,交叠的衣袖,落在榻间。
窗外的夜风阵阵吹过,屋内的烛火微微跳动,摇曳的玉色帏帐映着人影,稳重的床榻隐隐颤动。
守在外间的绿云垂头立着,不知过了多久,直听得一声令下,便领着人将热水送了进去,又匆匆退下。
内间有主子们在,他们总是不便,摒去了人,绿云又垂着头走近了床榻,湿溺不堪的被褥,随意落在脚踏上的衣衫,一并撤下,另从那新打的檀木箱子内重新抱了一床,便是贴身衣物,也都一并放在了枕边。
等裴济抱着人重新歇在床榻上,内室已经再不见人了。
早已在沐浴时就醒了来的颜霁,感受着身侧的呼吸声,闭眸缓了会儿没等到身侧人的离开。
这些日子,每每事后,裴济并未如常般起身离去,多是同她一并宿在了这张床榻上。
正因如此,绿云便不在内室守夜,退至到了屏风处,颜霁便也不好唤她即刻呈上那避子汤了。
即是照着她用那避子药的频率,大抵这腹中也不会再平白有什么阻碍,可她还是同他们早已作了交代,事后一定要将她唤醒,那避子汤不宜拖了太久。
她不能允许这种事有半分偏差。
思及此事,颜霁缓过了神儿,便起身坐了起来。
滑落的锦被之下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半挽起的长发垂在身后,并未掩去那光滑的雪背,这般光景自是落在了身后裴济的眼中。
颜霁还未拿了衣衫遮蔽了身子,一温热的手掌便从身后慢慢抚了上来,她顿时就觉察到了,随即便回过了身,面含笑意,“怎么了?”
说着,她的手便轻轻握住了那正在作乱的大掌,轻声轻语,“该歇着了,明儿您还有大事,要是耽搁了时候,回头主母进府,岂不是要怪罪?到时婢子可还怎么过活?”
“你倒是敬重她。”
裴济嗤笑一声,反手便拽住了那细条条的手腕,稍一用力,人就扑在了怀里。
“且误不了时候,你当我是什么?”
“我可不说……”
床榻内又起了嬉笑声,静夜沉沉,浮光霭霭,屋外的绿云轻着步子去了水房。
待屋内召人,绿云自是领着人又送了热水,收拾了床榻。
此时的颜霁浑身无力,勉强借着裴济支撑着身子。
裴济的目光落在她潮红的面上,睡眼朦胧,散开的发丝贴在那红艳欲滴的唇瓣上,引得他渐渐偏了头去。
忽然的靠近和濡湿,颜霁没有反应过来,呼吸的窘困,让她本能的抬起了双手,抵在他的胸口。
可身后的大掌紧紧箍住她的脖颈,像是一头野兽在奋力撕扯它的猎物,颜霁毫无还手之力,她只能感受着舌间被不停的摩挲。
颜霁垂下了双手,也终于阖上了眼睛。
直到那副唇齿偏着挪到了耳际,令人发痒的轻挑慢捻,湿润又慢慢移至脖颈,颜霁毫无动作,只是张大了嘴巴,清冷的空气灌进口腔,失了神的眼睛盯着头顶的虚幻。
她,只是一个任人摆弄的傀儡。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结束了对自己的肆虐,哗啦啦的水声溅在耳边,眼前又是那玉色帏帐。
缓了会儿,颜霁方才坐起了身,拢了中衣,又掀了锦被下了床榻,只是脚下还未走出一步,酸软的双腿就不受控制的弯了下去。
幸好,身侧的裴济伸手,便将人接在了怀里。
“太不中用了些!”
颜霁被人揽着,呼着沉气儿,一点力气也没,斜着眼睛嗔瞪了他一眼,推开了他的胳膊。
“绿云!”
守夜的绿云时刻注意着内室的动静,听了颜霁的声音,忙恭敬入内,“娘子。”
“避子汤呢?”
绿云低头答道,“还在炉上温着。”
“这么些时候了,去端来罢,”颜霁看着绿云出了房,这才捶了捶自己的双腿。
裴济笑了下,也一并坐了起来,“莫不是还生气了?”
颜霁背过身去,“我怎么敢生家主的气?”
裴济也不恼,反而大笑起来,将人又拢在怀里,捏了捏她那腿,轻拍了下。
“你也实在无用,怎么路都走不好?”
颜霁不语,正好接过了绿云奉来的避子汤,一饮而尽,又捏了块儿芋头酥,才勉强压下口中泛出来的苦味。
“你倒是会吃,这个时候,也备着点心。”
说着,裴济也伸手捏了块儿。
颜霁见状,忙伸手去夺,“你吃什么?这是我填肚子的。”
裴济任由她夺了去,大掌落在了她的腰间,捏两下那软肉,点了点头,“你这肚子倒也得养着,待那卢氏诞下嫡子,你便也生个孩儿。”
颜霁心中嗤笑,方才饮过的避子汤他似是不知一般,还同自己说这样的话,幸好她也并不在意,自己若真是当了真,只怕来日是要后悔莫及的。
“多谢家主大恩。”
颜霁随意谢了一句,将余下两块一并吃了。
裴济见她如此敷衍,心中骤然生出一丝薄怒来,起身下了榻。
“更衣。”
瞧着他的脸色,颜霁便露了笑儿,指着自己的双腿,“可是你说的不中用。”
裴济见她装乖,对着自己眨着眼睛,轻哼一声,终是自己动了手。
见他捯饬好了,转身要走,颜霁忙举着手朝他施礼,“拜别家主,婢子祝您和主母和和美美,早生贵子,白头偕老。”
裴济回过身,盯着人一副恭顺的模样,只说,“实在粗鄙。”
随即,抬脚便走。
颜霁不知道他说的什么意思,可也知道他是在说自己,她也并不在意,听着声音愈行愈远,也终于抬起了头,看向了那扇冰梅纹窗。
无边无际的天空被光芒勾勒出一圈边层,还未完全散去的黑色变成浅灰,终究还是抵不过不断扩张的微光。
“娘子……”
颜霁回过了神,看向了不知何时出现在身边的绿云。
“怎么了?”
“您……”
颜霁看了眼自己,将手递了过去,借着她的力站了起来。
“可还有热水?”
绿云点了下头,“还有,娘子您……”
“再打些来,这发湿腻腻的,洗洗罢。”
绿云顿了下,“只是水不多了,娘子稍待些,可好?”
颜霁点了头,并没有为难。
这么大的浴桶,他们洗了两次,只怕提前备下的水的确该用完了。
她惯用的浴桶比着两人用的小很多,水也用不了太多,仅一刻钟,热水就被人抬了进来。
浸在水中,颜霁不停的揉搓着自己的脖颈,更甚的是她的双唇。
她没想到裴济会忽然发疯,那样亲密的事,不应该发生在他们之间。
可细细想来,好像也没什么不应该的了。
许多事情,早已经突破了她的底线,可她还是在妥协,这或许是裴济的试探,他连什么孩儿的话也能说出口,那样对她极尽施舍般的口吻,颜霁只觉得可笑。
她也可笑。
可笑她还枉以为自己是个人,她早已经不是了,她那可怜的尊严早已经在一夜夜的昏沉中消失殆尽了。
她和裴济没什么区别。
她阿谀谄媚,她懦弱无能,她就是一个胆小鬼。
砰的一声,颜霁一头扎进了水底,四周涌来的水挤压着她的身体,那些面孔又交替浮现在眼前。
这些日子她很少做梦了。
夜间身侧有着裴济,她总是睡不安稳,白日里又总颠倒,混乱的时间,也搅乱了她的脑子,有些人渐渐的似乎也就忘了。
可她终究还是忘不了。
那些面孔和头顶的纹样撕扯着她的灵魂,裂开的疼痛传到了心脏,心脏的阵痛让她浴水而出,颜霁仰起了头,湿淋淋的头发,带着眼角的泪滑过面颊,她的身体不住地战栗。
撑着浴桶,颜霁站了起来。
“绿云,拿青盐来。”
裹了身绸布,蘸了青盐的柳枝塞在口中,酸苦味儿来回摩擦着她的口腔。
“娘子,您这是怎么了?”
青萍赶了来,天色见亮,她便早早的来换绿云了。
“娘子,您到底怎么了?”
看着颜霁失了智的来回咬着细柳枝,连嘴角都破了皮,青萍心里焦急。
她不知道夜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只看娘子眼下的状态也大抵能猜出缘由。
“娘子,您醒醒!今儿长主要来……”
这话把颜霁终于唤醒了,她眨了眨眼,扔下手里已经被嚼烂的细柳枝,忙问青萍,“她来了吗?”
“还没,您先歇会儿,用些东西垫垫肚子,等人来了,我就叫您。”
青萍说着话,举起杯盏给颜霁漱了漱口,擦了下破皮的嘴角,才拉着人上了床榻。
“您肚子空不空?”
这会儿天色已见大亮,青萍将帏帐下了一半,掩住了外面的光亮。
“不空,”颜霁摇摇头,指了指她来时带着的那个小包袱。
青萍会意,忙取了来。
“这些银子你拿着,等裴沅把你送到宛丘,你就把这些交给我阿娘,若是见了……沈易……你就说我阿娘就托付给他了,让他离开豫州,走的愈远愈好,再也不要会冀州了……”
方才还现在脑海中的人影,她无法控制自己不去想,她有些语无伦次,一时间很多话都挤在了口中。
青萍静静地等着,等着她说完。
“娘子,您走罢。”
颜霁没听明白,她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您走罢,婢子留下。”
青萍不再犹豫,她的心也是肉做的,她没办法看着娘子就这么死在这里,这地方对她说就是个蛇窟,她根本生存不下来。
她不是那些贵人。
她连孩儿也不会有了,这个可怕的言语彻底戳破了她仅存的那点子侥幸。
她身上一直出现的伤痕淤青,她日渐消瘦的身子,她日渐萎靡的精神,还有那些被扔掉的画,所有的一切都在告诉自己有问题。
“娘子,你走,走了再也不要回来,你和沈先生,还有你阿娘,你们离开豫州,就像你说的,逃得远远的,再也不回来,再也不会有人能拆散你们了。”
颜霁明白青萍的好心,可她知道,自己逃不出去的。
“青萍,我逃不了,他一直在监视着我们……”
“可以,可以,”青萍低声凑到她身边,“婢子有主意。”
“娘子,您多保重!”
青萍最后一次帮颜霁梳好了头发,将收好的银票都帮颜霁藏在了身上,站在无人注意的角落里朝她郑重施了一礼。
颜霁左顾右盼的找寻着,却终究还是没有看见她的身影,前面排成列的婢子们听得一声,便都抬起了步子。
这时,颜霁才不舍的收回了目光,随着前面的婢子一并走了出去。
颜霁跟在队伍的最后,悄悄抬了头,视野从脚下那小小的一片变成红艳艳的华丽。
偌大的郡府,满目见红,一眼望不到头的红锦毯子早已铺好,站在路旁的婢子井然有序的走动着,连府内的一干古树也都挂上了红绸,更甚那屋檐房角,坠着大大的彩球,一直垂到了底。
随着人行了片刻,终于停在了花津阁。
“都歇会儿,备不着等会儿哪儿又奉花……”
此话一出,一行人便作鸟兽般都散了,颜霁只顾着寻找裴沅交代的接头人。
满院子里花草堆在眼前,惹得人眼花缭乱似的,颜霁却没有看到裴沅说的什么妈妈。
“你,过来!”
听见声音,颜霁的身子顿时就僵硬了,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被人发现了,一旦被发现,又会不会牵连青萍他们?
颜霁僵着身子回过了头,心跳的愈来愈快,额上不知不觉冒出了冷汗。
忽闻,那脚步声停在身前,一道温和的声音响在耳边,“可是项小娘子?”
颜霁的心脏似乎就要跳出来了,她只能抬起了头,却惊喜的发现来人竟是昔日故人。
“谷妈妈?”
“是我,我是长主身旁的人,在绣云坊那时不便多言,还望娘子见谅。”
颜霁摇了摇头,心里的石头终于放下了,原来裴沅派来和自己接头的竟是她。
“此地不宜多言,娘子先随我来。”
说着,便引着颜霁七拐八绕的进了一个房间。
谷妈妈将备好的包袱交给了颜霁,又提起裴沅交代的话,“长主已同老奴交代过了,您先换身衣衫,等会儿老奴就送您出府。”
“可裴济回头发现了,会不会对你不利?”
颜霁最怕牵连他们,何况她已是个老妈妈了,要因为自己再丢了性命,那她心里一辈子也过意不去了。
谷妈妈笑了笑,“娘子不必担心,老奴返城的日子是早定下的,本也是去豫州瞧小主子的,带着您回豫州也是顺路的。”
“那就好。”
颜霁定了定心,忙躲在帏帐后重新换了衣衫,挽了双环髻,活脱脱一个小婢子的装扮。
谷妈妈瞧了瞧,算是点了头,看着颜霁怀里换下的衣衫,又道,“这些还得娘子先带着,等咱们出了城,再找个地方处置了。”
“成。”
看了看院子里的情形,谷妈妈这才打开房门,带着颜霁走了出去。
-过了吉时,大礼已成。
旁处热闹非凡,无数的烟花绽在空中,伴着不尽的喧杂声,倒是那松雅山房里,太过寂静。
“娘子这个点儿也该醒了。”
绿云看了看时候,终于走进了房间,停在那屏风处请示,“娘子,这会儿可要传膳?”
屋内无人应声,绿云顿了顿,又问,只是仍不见屋内应声。
绿云心里不安起来,她告了罪,轻手轻脚走进了内室,一直走到床榻边,还不见人。
这时,绿云的心莫名的紧张起来。
她又告了罪,轻轻掀开了遮掩的帏帐,看见空荡荡的床榻,她连忙又去颜霁惯躲的角落里,掀了帏帐,仍不见人。
满屋子遍寻,没有一丝踪影。
绿云慌了神,忙跑了出去。
“快去通知小裴掌事,娘子不见了!”
“快去!快去!”
守在门外的兵士也乱了神儿,匆匆去寻了人,绿云没有随着人一并出去,反而拐了回去,直奔下房。
“青萍!娘子呢?”
坐在窗边正和叩香闲聊的青萍没有回答,叩香却没有听明白,“娘子不是在房里歇着吗?”
绿云没有回答叩香的问题,她死死盯着太过镇静的青萍,她却毫不危乱,这无疑说明了些问题。
“娘子不见了。”
“什么?”
叩香终于反应过来了,她立刻站了起来。
如果娘子丢了,那他们这几个贴身伺候的婢子还能有命吗?
眼看着这些日子家主对娘子是越来越上心了,现在闹这么一场,要是娘子有什么,他们岂不是都要一起给娘子陪葬了?
“青萍,你是最后见了娘子的,她在哪啊?”
叩香晃着青萍的胳膊,满脸焦急,只盼着她给一个答案。
“她走了。”
青萍没有犹豫,她决定留下来,就是为了瞒住他们,给颜霁多争取一点时间。
现在这个时候,娘子大抵已出了城了。
青萍不再隐瞒,坦言说道,“此事是我做的,同你们都没关系,家主若是怪罪,我不会连累你们的。”
她这般说了,绿云也不接话,事到如今,他们还能撇的干净吗?
叩香不知如何是好,她又想着,依着青萍的话,娘子是自己逃走的,可这层层守卫,娘子怎么能逃的出去?
三人相对无言,绿云拿了主意,“事到如今,只能等小裴掌事来了,至于责罚,咱们谁是逃不过去的。”
说罢,不再看青萍,转身走了出去。
院内已来了兵士,为首的护卫正逐个盘问,绿云正等着小裴掌事,这一番如何过去,谁也不知。
-“谷妈妈,多谢您了,余下的路我自己走,便不多耽搁您的时间了。”
颜霁随着谷妈妈走小门逃了出来,马车赶至城边,停下了路,寻了客栈,开了几间房。
“这怎么行?”谷妈妈有些担忧,“这会儿天都黑了,便是出得城去,你一个人孤身在外,又如何过夜?”
颜霁明白这个道理,可只要人还在城中,她就安不下心来,她不知何时将会有人追了出来,一旦城门关闭,一切就前功尽弃了。
“便是我不出城,也不能再和你一起赶路了,等裴济反应过来,稍稍一查,倒时就要牵连你了,我不想让你也遭受那些……”
裴济的手段她很清楚,她不能用谷妈妈的性命去赌。
既是颜霁说的在理,谷妈妈也无法再挽留,她将长主给的银票掏了出来,“这是长主交代的,您收下,还有一份空白的照身帖,以防万一。”
“还请您见了长主,替我多谢她,此等大恩,我铭记在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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