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霁一眼不错的看着绿云,还是没看明白她手里的针线是如何穿插,几针下去就绣了大半,连那蝴蝶也活灵活现的。
绿云属实是没想到这位出身并不高贵的娘子,连绣活儿也不会做,教了这么久,勉强学会了点针法,能绣出来些花儿蝶儿,却也实在怪诞,更不提这只更复杂的鸟儿了。
“您是这点绣错了,从这点都得拆了,拿着针细穿过去,再从这点子缝隙处反面掏过来……”
绿云耐着性子又教了一遍,可抬头看着娘子一脸迷茫,她就住了口,也不好再教下去,只得问,“可是婢子讲的不明白?”
颜霁终于扔下了绣棚,“你讲的很明白,就是我学不会,旁的就算了,我只把这些花儿蝶儿绣好便罢了。”
她收起了自己的小帕子,站起身来,“我不学了,总是也用不到,我包袱里的那些东西以后都别动了。”
那日找衣衫时,她注意到了那上面绣着的花儿,便想起了娄氏来,原是想着学一学,能绣个帕子就成。
日后,等沈易回去了,便捎给阿娘的。
可她学了有一个多月了,也只学会了几朵花,一只蝶儿,还绣的很勉强。
往后,娄氏为她做的那些衣物便都保留下来罢,她也唯有这些念想了。
沈易的伤势渐有好转,原担心他那里不好过,她总想去看一看。
可裴荃的一番话拦下了她的脚步。
“非是仆下托大,娘子该为沈先生想想的,日后沈先生……”
话尽于此,裴荃就低下头不言语了。
颜霁听完,若有所思,便止住了步子。
裴济的眼线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在盯着她,便是裴荃这一句话,也说得小心翼翼。
为了沈易能平安离开,颜霁鲜少再去那抱厦处了,这月余间,她仅去了那一次。
青萍见她神思恍惚,也明白她的心思,便主动提出代她去照看沈先生。
“你的身子还没好,怎么能再折腾?”
“若不然,婢子隔上两日便去看看如何?”
颜霁想了想,这才答应。
可即便是青萍去,裴荃也跟着,在那门边瞪大了眼睛盯着。
青萍也不多说,只是瞧瞧他的伤势如何,又问问饭食如何,旁的她也不问。
至于那封信,她还悄悄留着,没寻个时机递给沈先生。
回去见了颜霁,也如实说。
如此这般,颜霁的心里才慢慢不那么牵挂着了。
这时,沈易已能自己下了床榻,走路虽然慢些,可比着先前已经好了许多。
颜霁知道,他的伤势一定不只是表面上那些伤痕,内里还有瞒着她的。
她那□□的磨伤便是已经恢复,也迈不出去,踏不进那间抱厦里。
两人相隔一门之遥,却如万里般。
颜霁给自己找了个事儿做,唯有这般,才能克制住自己。
“青萍,等会儿你把这身衣衫给他。”
他那里就那么两身衣衫,这府上可没有人会想起他,颜霁趁着自己学绣活儿,便让绿云搜罗了许多布匹来。
这院内,除了绿云也就只有叩香了。
颜霁并不那等折腾人的,只那白日里,让俩人抽些个空闲来,也不讲究什么繁复纹样,注重舒适便好。
“对了,你问问他,可有什么要做的事儿?”
青萍点头应下,抱着小包裹就照例去了角门后的抱厦里。
门外守卫将人放了进去,裴荃被红蕖院召了去,青萍踏进屋内,摒去跟着余先生来的小药童,她悄悄从怀中取出了那封书信。
沈易接过,坐在床榻边看完,眼睛就红了。
青萍看着人突然低落,忙问,“娘子曾交代,教婢子问问您可有什么想做的事儿?”
沈易摇了摇头,什么话也没说。
看他这副模样,青萍没再多问,细细看了他的情况,暗暗记在心里。
临走前说,“来时娘子交代过,信看完要烧掉。”
见沈易微微点了下头,青萍才放下心来,把包袱里的衣衫一并交给了他。
“您收着罢。”
说完,青萍就被人追似的,急慌慌就跑了出来。
她看不得那般场面,她怕等会儿娘子问起,自己露了馅儿。
回了院子,颜霁正坐在窗前,还捧着那绣棚。
“他……怎么样了?”
“好多了,”青萍站在她身旁,“那封信……婢子交给沈先生了。”
闻听此言,颜霁一个愣神儿,手里的针就戳到了手上,惊呼一声。
“娘子!”
青萍低头细细看了,连松了口气儿,“还好,还好。”
“不要紧,”颜霁拿着帕子擦了两下便无事了,她只听到了方才青萍的那句话。
她什么都没问,又拿起了那根银针,捧起了绣棚。
过了片刻,颜霁才问,“他可有什么想做的事儿?”
青萍一瞬间就捕捉到了颜霁声音中难以掩藏的悲伤,她的情绪也低落下来。
“沈先生没说。”
颜霁也没说话。
直到次日,张守珪照例来请脉。
“不知张先生那儿,可有医书?”
“娘子说的可是妇科?”
颜霁愣了下,沈易似乎没有主诊哪一科,方圆几里的庄户人,有了什么小病小灾,都是去寻他。
“还有别的吗?”
“臣下主诊妇科,旁的倒也有些涉猎,并不精通。”
“无事,只要是你认得的好医书,都一并拿来可好?”
这话说得太大,惹得张守珪直问,“娘子可是要学医?”
“不是,我只是想多看看书。”
便是这个答案,张守珪也不再问了,当即便令人随着小药童去捧了书来。
“这些书,你慢慢都拿给沈易,他是个先生,多学些,日后总没坏处的。”
他总会要离开这里的,有个一技之长,无论如何也能生存下去,更何况他的医术师承沈阿父,在宛丘城外的那几个村落里,总还是受人尊敬的。
青萍拿了一本,交代沈易。
“沈先生,这是娘子的一番心意,还望您细细看。”
早间,颜霁正坐在窗前绣帕子,就听见外头乱糟糟的动静了。
问了绿云,才知是裴济率着大军进城了,连素日在那门外时时盯着她的裴荃也不见人影儿了。
“娘子,家主归来在即,您可要早些准备……”
绿云欲言又止,颜霁大抵能猜到她话中的意思,但她连头也没抬,手里的针线穿来覆去。
“我既不是这府上的主母,要大费周章操劳备宴,也不是旁的什么人,哪里用得着我去献殷勤?”
她和裴济,就是简单的交易关系。
旁的,一律都没有。
“你可是要去忙?”
颜霁知道她和叩香都是裴济那逝去的老主母给他留下的人,也算通房丫头了,日后若是真上了榻,大抵会是个什么妾室的。
因此,颜霁才有此一问。
“不……不是……”
绿云忽然语无伦次,不想娘子竟是这般误会了自己,她怎么敢对家主有什么想法,这样的话要是传扬了出去,后果不堪设想。
于是,她一时间话都说不清楚了。
“紧张什么?”
颜霁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样子笑了下,“便是裴济即刻召你去,我也不会生气,再说了,裴济这样的人,三妻四妾不是很正常的吗?”
“娘子……”
绿云已经不敢接话了,她怎么敢议论家主,这府上上上下下,也唯有娘子一人敢随随便便的就把家主的姓名挂在嘴边。
“好了,不逗你了。”
颜霁看了下时间,又问叩香,“可做好了?”
“还差点儿尾。”
叩香手里的仍是给沈易做的软袜,裴荃得了裴济的命令,连把剪子她也见不到,便是布也都是他们私下裁好拿来的。
颜霁也并不在意这些,能给沈易做些鞋袜衣衫,让他的日子稍稍好过些,便足矣了。
几人分工,做起来也是很快的。
等晚间青萍从抱厦那儿回来,照例进屋向颜霁回禀。
“沈先生好多了,如今走起路来快得很,婢子都跟不上了。”
“对了,那些糕点也用了,今儿婢子瞧着,还是那道四季酥更合胃口。”
颜霁怕他那里吃不好,总会隔上一两天送些东西,有时赶着饭点送去,便能吃用些鲜时羹汤。
“那便好,明儿你把那几双鞋袜给他送去。”
“喏。”
“他那儿的被褥可着人换了?这些日子夜里见了凉,回头还得再做些厚衣才是……”
“那些我都记着的,您别操心了,您也该歇着了。”
“你也去吃罢,给你留了莲子猪肚和荤素包子。”
“多谢娘子!”
瞧着人欢欢喜喜出去,颜霁才放下了手里的绣棚。
裴济回来了,沈易也是时候离开了。
叩香侍奉着颜霁净面漱口,等人上了床榻,照例缩在床榻边守夜。
颜霁特意命人给他们支了小榻,夜间用时才拿出来,白天累了那么久,晚上再休息不好,尤其是他们也才十几岁。
可几人都不曾用过,最多是困得厉害了,才会趴在上面点点头。
睡至丑时,叩香忽然听见了动静。
她揉了揉眼睛,看向声音的来处,才意识到竟是家主来了。
叩香忙起身掀开了帏帐,还未唤醒娘子,身后就响起了脚步声。
“退下。”
叩香忙低头施礼,悄悄看了眼床榻的方向,出了屋去。
看着榻上半睡半醒的人,睫毛微颤,睡眼惺忪,还带着几分恍惚。
“怎么了?”
“没事。”
裴济的目光落在那粉嫩嫩的肚兜上,滑落的被子半遮半掩,柔软的手臂露在外面,似是比窗外的月光还要光滑。
随着一声惊叫,裴济揽着人倒了几个滚儿,那层帏帐随着吱吱呀呀的床榻颤动起来,窗外的月儿也悄悄逃了出去。
帏帐内看清了来人,颜霁便阖上了眼睛,渗出眼角的泪珠被撞的支离破碎,可贴在脖颈处的温热并没有放过她。
结束的时候,屋内的烛火被拨亮了,他那身刺鼻的酒气让颜霁歇不了片刻,她撑着最后一丝精神拽了铃儿。
“药呢?”
看着她到这般时候,还朝婢子要那避子药,裴济登时就冷了脸,抬手就把那药砸到了地上。
“看来还有劲儿。”
说着,随手掀了帏帐,又入榻内。
几簇烛火若隐若现,裴济禁锢着她的身子,又抬手摩挲着她眼里的残泪,还有那颗泪痣。
“睁开眼!”
裴济下了令,手指抬起她的下巴,直到清楚的看见她那双湿润的眼睛,他又忽的笑了。
“叫我!”
“叫我!”
颜霁被裴济的声音闹醒,她即便意识清醒,可身子也乏的紧,看着面前没完没了的人,她打了个哈欠,又闭了眼去。
“你哪这么困了?”
裴济叫不醒人,偏过头又贴了上去,嘶咬着那湿润的唇瓣,不肯放过她。
无法呼吸的颜霁本能的拍打身前的人,可他毫发无伤,甚至愈发用力,直到他主动松开。
“你疯了?”
颜霁大口呼吸着,也不妨碍她怒视着面前的始作俑者。
她不愿再继续,拽了铃儿,自己踉踉跄跄就要下床。
但身旁的男人一把就拽住了她的胳膊,稍稍用力,就把她抱了起来。
两人挤在浴桶中,颜霁也没有清闲片刻。
等她重新躺在床榻上,正昏昏欲睡时,忽然听得耳边一句,“这些日子过的可快活?”
旁的颜霁便不知了。
等她醒来,已是未时。
浑身无力,连床榻都下不得,绿云只得命人搀扶着进了浣尘。
沐浴后,颜霁问道,“避子药呢?”
昨夜裴济折腾的厉害,原是记着的,可后来她也忘了。
“家主说……您不必用了……”
绿云的头快要低到地面上了。
颜霁闻言一怔,便没有再问。
她这个身子,也实在无需用药了。
膳后唤了青萍,另写了封信,同那些鞋袜,一并送去了抱厦。
沈易离开的事情,刻不容缓。
可接下来,一连几日,颜霁都没再见裴济,连原本时时盯着她的裴荃,也没有再见到了。
以防万一,颜霁命人做了两身厚衣。
“这些东西,等会儿你也一起带过去……”
正收拾东西的功夫,颜霁并没有听见身后的脚步声,她把自己的那根簪子也翻了出来。
“等他走了,也就这根簪子还算个念想,阿娘给我做的衣衫,以后也穿不着了——”说着话,颜霁猛然回头,才看见站在身后的人,阴沉着脸,如同罩着一层晨间未曾散去的寒霜,眼底却是即将喷涌出来的怒火。
“你……什么时候来了?”
这个点,天都没黑。
颜霁看着一步步逼近的人,下意识的往后退,直到她跌坐在床榻上,面前的男人还没有停下,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近得脸都要贴了上来。
可下一瞬,男人没有立刻扑上来。
颜霁只觉得手上一空,再抬头,随着一道清脆的声音,她的玉簪子已经四分五裂。
“裴济!”
颜霁慌忙就要站起身去,可她被男人按住了,动弹不得。
“放开我!”
颜霁不满,她的目光还停留在散在地面上的簪子。
那是眼下她身上唯一的和沈易有关的东西了。
“你看看我是谁!”
裴济强硬的捏住了她的下颌,让她不得不仰起头,看着面前的人。
“裴!济!”
颜霁知道他又要发疯了,甚至颇为无奈的闭上了眼睛,等待着他的暴戾。
“我就这么让你难以忍受吗?”
裴济的话让颜霁没有反应过来,这不像他了。
颜霁睁开眼睛,看着面前似乎有些低落的男人,她也冷静了许多。
“这只是我们的交易,你有需求,我帮助你解决,很简单的事情,没必要搞这么复杂。”
颜霁的态度从始至终就是这样,她和裴济的关系就是这样。
“交易?”
裴济看着面前冷冰冰的人不可置信,他蹙起了眉头。
“既然提起来了,如今你也回来了,过两日便履行誓言罢。”
颜霁从榻上起身,弯腰捡起了那些碎落的簪子残片,抽出袖中的帕子,小心翼翼包了起来。
看着还站在身旁的男人,颜霁继续说道,“你放心,只要沈易平安的回到宛丘,我同样会遵守自己的誓言。”
包裹着玉簪子的帕子被颜霁放在了妆奁里,她从容的收起了方才的那个包袱,一并搁置在了床尾的那口箱子上。
可床榻旁的人仍然没有离开,看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颜霁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
她又走向了那张床榻,放下帏帐,解开了腰间的盘扣,衣裙随手置于一侧,褪下那双软底珍珠绣鞋,便坐在了床榻上。
她在等裴济。
等他走上前,完成今天的交易。
看着安安静静坐在面前的人,正等着他亲手采颉,裴济解了腰带,扔了衣衫,大步上前。
长臂一揽,将人带进怀中,摩挲着她眼角的泪痣,慢慢滑至她的唇瓣,又捏住她的软耳。
似是怜爱,又似是愤怒,他的手劲儿愈来愈大,逼得她渐渐喘息起来。
“看着我!”
他不容许她有丝毫的逃避。
“裴荃!把人带来。”
“喏。”
颜霁并没有明白,她甚至没有听清,她对自己的身体失去了控制,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可裴济并没有放过她。
“睁眼!”
裴济抱着人下了床榻,将她抵在了冰冷的书案上。
“看!”
他捏着颜霁的下巴,逼她看向了屏风处,那里映出了一道身影,落在了她的脚下。
“仔细看看!”
裴济的手愈发用力,颜霁咬紧了唇瓣,试图闭上眼睛,可裴济并不允许,他逼着自己看着那道身影,被死死按下的头只能看到那道身影。
“出!声!”
第82章
黛色的天空中,残留着一角夕阳,幽暗的浮光涌动,又被黑夜一点点吞噬,像濒死的血凤,在暮网中挣扎,充斥着呻吟。
颜霁无助的倒在那冰凉的书案上,眼中的泪水如同决堤一般,顺着脸颊落在了案上,又啪嗒啪嗒的落在那一片阴影处。
此刻的她如同一只被折了翅膀的鸟儿任人宰割,拔取了身上蔽体的羽毛不止,还要把那脆弱的肌肤按在刀口上摩擦,一点点把血放出来,直到鲜血填满深不见底的深渊。
身后的人对她发疯似的怒吼,任由他随意发泄,颜霁丝毫感知不到坚硬的书案撞到身体时所带来的疼痛,她麻木的看着落在脚下的那道身影,可眼中的泪水却模糊了她的视线。
“交易?”
“你有什么能同我交易?”
“一个乡野庶民,岂能高攀?”
“你这样的容貌,扔到香云楼又会有几个恩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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