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刚问出来,颜霁就意识到了问题,他们是近亲,即便在这个时代中姑表亲联姻并非异事,但想要生下一个健康的孩子,应该是不太可能的。
“我忘了,你们可能没办法生。”
颜霁说得轻飘飘的,她的神情让裴济的眉头直跳,他没有再给她机会胡言乱语。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我也不是在和你商量!”
颜霁又见到了他那股子盛气凌人的讨厌模样,在项家村时他就是这么讨厌。
拉了锦被,掩住了头,颜霁不愿再与他多言,如果继续下去,她或许就要忍不住了。
今天难得的好心情全部都被他破坏了,颜霁愈发后悔自己没有趁那场大火离开这个世界。
她想,自己要想办法了。
现在的她没有任何自由,时时刻刻都有人盯着她,便是夜间也有两人守夜,她找不到机会了。
“生了孩子,你可以离开。”
裴济的话让颜霁震惊的转过了头,她头一次听到他说这种话,他把自己抢过来的原因就是需要自己给他生一个孩子吗?
颜霁的理智告诉她,裴济本就是个不可信的人,这样的话当然也不可信。
事实上,她极大可能不会再怀孕,甚至不可能再生下一个孩子。
他说这种话,不过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癖好而已。
颜霁重新把自己藏进了锦被里,至于那句话,不过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罢了。
裴济见她如同乌龟一般,竟一时耐她不得,愈发生了怒气,“总归你是逃不过去。”
说完,挥袖离开。
这句话彻底打破了颜霁最后的幻想,他本来就是强买强卖的人,怎么会因为她的几句话就轻而易举的放弃自己的决定?
他本来就是一个疯子。
如果她再找不到离开的时机,那么他真的会再一次的强迫自己,直到她生出一个孩子。
颜霁的脑子里似乎要炸了,她无法平静下来,直到天亮时,远山道长出现在身前。
“怎么了?”
颜霁无心回答,她主动伸出了手给他,“我还会怀孕生子吗?”
裴济的话还是扰乱了她的心,她明明已经不可能再怀孕了。
远山道长知道,裴济或许对她说了什么,但总归是影响了她难得平静的心。
“很困难。”
颜霁重复了一遍,“很困难?”
远山道长注意她的疑惑,干脆把答案说了出来,“可以用药。”
颜霁沉默了,眼底那一抹光彻底破灭,她没有想到还会有这种方式,她明白了裴济的那句话。
只要她还活着,她是逃不出裴济的手掌心的。
“便是用药,以你的身子来看,强求孕嗣也难以平安撑过十月之期,极有可能有不足之症。”
“最坏的结果呢?”
“一尸两命。”
颜霁想到了一个报复他的法子。
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笑,但眼底有着一闪而过的精光。
明知逃不过,便不逃了。
-隔日,裴济召来了远山道长同张守珪,一同为她看诊。
待两人都诊过脉,颜霁便被带去了内室,两人随着裴济走出了晴山院。
“可能孕嗣?”
张守珪还是那一套说辞,“臣下应不了。”
裴济的脸色阴沉沉,他看向了远山道长,也果真说出了他愿意听的话。
“唯有子息丹可以一试。”
张守珪当即反对,“子息丹如何能用?药性凶险至极,若有万一,将会一尸两命,得不偿失。”
这番话远山道长并没有阻止他,他也在看裴济,看他如何抉择。
“你有几成把握?”
“最多六成。”
裴济站在亭下,望着水中的鱼儿,沉思片刻,留下亭中的两人,踱着步子又走回了晴山院。
当日晚间,远山道长再踏进晴山院内,将腰间的白玉瓶儿取了下来,在颜霁即将碰到的瞬间,他又问了一次。
“你真的想好了?”
“我想好了。”
第91章
昏暗的内室中,仅有几盏若隐若现的烛火,轻轻浮动的帷帐上映着人影,床榻内的颜霁紧闭双眸,她感受着贴在耳边的温热,下意识地偏过头去。
没有得逞的裴济生出气来,一把托住了想要偏离的脑袋,硬凑了过去,咬住了那颗软糯的耳尖,轻轻咬舐着。
颜霁不停的颤抖,她还是无法克制自己本能的反应,但她没有退路,自从她遇见裴济的那一刻起,似乎就注定了她的结局。
她强迫自己变成一个傀儡,无视此时此刻的痛苦,为自己编造一个美好的幻影,沉浸其中。
不知过了多久,裴济终于停了下来,他将人揽在怀里,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痕,那颗小小的泪痣总有一番别样的滋味。
直到他起身将人抱进了浣尘,颜霁才缓缓睁开了眼睛,喘着气儿说,“我要出府。”
裴济把人揽在怀里,抹去了她面上的水珠,颇有些不悦,“出府作什么?”
“明儿十五,我要出去玩儿,”颜霁斜了他一眼,“是你答应的,我给你生孩子,但是我要在这冀州随心所欲的自由,连你也不许随意插手。”
颜霁在提醒他,别忘了他自己说过的话。她这些日子仅在这府上一圈一圈的溜,是时候该出去熟悉熟悉了。
裴济被她呛了一回,沉着脸没有拒绝,“带上裴荃,不许跑远了。”
颜霁不理会他,干脆唤了绿云来。
裴济看着她被婢子扶出去,又暗自思索她这转变太大,若不是裴荃次次都盯着,他实在怀疑是被人掉了包。
自从那夜他同她约法三章后,她就一步步的试探了,起初是要出晴山院,带着人一处处的都跑了个遍,连那得真亭下的鱼儿都被她撑死了几条,如今又要出府。
裴济临走前,对裴荃下了命令,“派人都盯紧了,路上与何人交谈都要一一记下。”
还未走出院子,又道,“传孟山也跟着。”
裴济的心里打鼓,从那日至今,已有半月之久,但他还没适应转变如此之快的颜霁。
颜霁一点也不在意,她心里还有旁的事。
等天亮了,用过饭,远山道长又诊过脉,就道,“咱们等会儿出去罢?”
“去哪儿?”
远山道长也难得释放本性,这些日子她在府上带着人呼呼啦啦的绕来绕去,可是惹出了些风言风语。
“去哪儿都成,不是说今儿要放花灯,”颜霁没什么想去的,她只想花裴济的银子,要是能跑去大街上撒钱,她就更开心了。
“那是天黑了再看的玩意儿,等会儿我有一个好去处……”远山道长的好去处就是饭馆,还是那又偏又远的地方。
两人坐在二楼,他等着一道一道的菜肴端上来,颜霁坐在窗边,望着下面的行人和街道,若有所思。
“这儿也太偏了些,不过你怎么找到的?”
远山道长看了看她身旁的婢子,眼睛乱转了两下,胡乱说道,“我从前可是在这儿住了好几年,别的不说,这附近哪一家的菜好,我还是知道的。”
“快吃!快吃!吃完了咱们接着去下一家。”
他怕颜霁再问,忙夹了一筷子燕笋糟肉,塞进了嘴里。
颜霁随意用了几口,便不再用了,她仍然朝外望着,看着周遭的巷子铺面。
用完饭,远山道长又带着人去了清风楼,饮了茶,听了戏。
等人再出来,天色已经如墨染一般,街道两旁的花灯如昼,耀眼夺目,如星河倒影般,垂髫稚儿提着盏盏灯笼,嬉戏追逐,走在其间,好似那天宫星市般。
“可要提盏灯?”
远山道长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极是满足。
“不了,”颜霁摇摇头,目光从那摊贩前提着牛郎织女纹样灯笼的青年男女身上收了回来,问道,“可有祈愿的河灯?”
“有!”
远山道长明白她的心思,没有多说,带着人走到了河边,亲自买了两盏河灯,“题上字罢。”
颜霁拿起了一旁的笔,略想了想,题上了几个字,便亲手捧了起来,走到河边,弯身放了进去。
河面上零星的光点,像是空中的繁星般,她站在河岸边,静静地看着飘得越来越远的河灯,思绪也跟着悠悠飞走,直到河面上映出的身影暴露了裴济。
颜霁侧过身,似是未见,迈上了一节台阶。
“走什么?”
裴济伸出手拽住了她,对裴荃喊了声,“再取两盏来。”
颜霁挣扎着试图把自己的胳膊从他的手中解脱出来,“你别烦我。”
“哪里烦你了?不是让你放河灯玩儿?”
裴济面上带着笑,但这笑是极冷的,周身的寒意早在他在马车上亲眼看见她题的字就泄了出来。
“你爱玩儿自己玩儿去,”颜霁皱紧了眉头,她的胳膊还未裴济禁锢着。
裴济咬了牙,一把将人扛在了肩上,大庭广众之下她发了狠捶打着裴济,但颜霁的反抗毫无作用,下一瞬自己就被强塞进了马车。
“回府。”
裴济一声令下,身下的马车就走动了起来。
颜霁紧闭着双眼,不愿同他再有口舌之辩,平白浪费心力。
裴济将人强硬的拽到了身旁,上下打量了片刻,低头贴了过去。
“没拿药!”
颜霁来回转着头,双手紧紧推着他,不愿接受他如同野兽般的发泄。
“回去再吃。”
说着,挟制住了那双手腕,一层一层剥去了繁复的衣衫。
颜霁再不反抗,她认命似的无力瘫倒,任由那双手在她身上作乱,她以为自己不会再痛了,可是为什么她的心那么痛?
她太怕自己坚持不下去。
也许是她太懦弱了。
一点点的痛都被她放大,她应该记住自己选择的路,她是不能回头的。
-黑色的子息丹被颜霁吃了一整瓶,直到外面的花儿都开了,柳枝冒出嫩绿的枝芽,长长的拂过脸颊,裴济终于如愿以偿了。
颜霁觉得恶心,千升摆的膳食原都是她惯常吃的,可今日一闻见,颜霁就直犯恶心。
她立刻意识到了什么。
远山道长坐在榻前把了脉,片刻,换了只手又诊了一次,才缓缓点了头。
“当是有了。”
这几个字出口,颜霁还没什么反应,倒把一旁的裴荃欢喜出了声,面上的皱纹叠在一起。
颜霁淡淡扫了他一眼,裴荃忙噤了声,面上的笑意却是掩不住的。
“可有多久了?”
“不足一月。”
颜霁这时才看了眼裴荃,“去把这消息送给你家家主去罢,少惹得风风火火的。”
“多谢娘子,多谢娘子!”
这样的大好事让他去给家主报喜,只有赏没有罚的份儿,裴荃可知道家主心里一直惦记着那位不曾降于世间的小主子,如今这不就是给他讨赏了。
裴荃到底还是风风火火的跑了出去,颜霁将绿云等一并摒了去,才低声问,“依你所看,此胎能撑几月?”
远山道长面色沉重,“用尽我平生之力,至多保你八月。”
颜霁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腹,点了头。
“足够了。”
这些时间,足以完成她的计划。
相比于颜霁的冷淡,裴济面上的欢喜更直白些,连屋内一同议事的臣下们也都面露喜色,纷纷起身恭贺,这个消息无疑一举粉碎了裴济后继无人的谣言,于裴氏,于冀州,便是于他裴济一人,都是一个最好不过的消息。
无人注意这仅是一个庶子,即便他的生母出身低微,入不得台面,甚至没有人认为这个未出世的孩子有可能是一个女子。
他们都默契的认为这会是一个男儿,一个能安抚冀州千万臣民的男儿。
裴济摒退了裴湘等人,他仍坐在椅子上,消化着这个他盼望已久的消息。
过了两刻钟,裴济起身走出了屋子,又问,“何人给你项娘子请的脉?”
“是远山道长。”
“再去传张守珪,让他再去请一次脉。”
“喏。”
裴济带着人匆匆赶到了晴山院,数米之隔,他踏入内室时,张守珪已经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去诊脉。”
裴济一个眼神,裴荃就心领神会,他忙看了一眼绿云,又把张守珪请进了内室。
隔着帏帐,张守珪摸了一次脉,就下了结论。
“项娘子已有近一月的身孕。”
两个人都说出了同样的消息,看来此事确认无疑,众人还没来得及欢喜,张守珪又兜头浇了盆凉水。
“可娘子体弱,此胎最好小心为上。”
连一向直言的张守珪都委婉着说出这样的话来,可见此胎风险之大。
裴济的目光落在那帏帐后的人影上,他看不清她的脸色,但总归不会同他一般欢喜。
这孩子,是他强求来的。
走出内室,裴济命人传来了远山道长,对他二人说,“此胎便交与你和远山道长,务必要保她十月后平安诞下子嗣,有功封赏——”“臣下直言,还望家主恕罪。”
张守珪忙将这话拦下,“依臣下方才请脉所看,项娘子此胎怀不过十月之期。”
裴济看向远山道长,他也无奈的摇了摇头,“近几个月还好说,我和张先生只能尽力能保他七月,到时候保大保小,还得你拿个主意。”
张守珪看了眼远山道长,“臣下只能尽力而为。”
上一秒的欢喜瞬间就变成了倾盆大雨,裴济并非不知,用药前远山道长曾与他提及,但耐不住他的一再坚持,终究还是用了药。
“七月诞下,可能养大?”
两人没说话,那句七活八不活的老话儿,却不能说给裴济听。
“尽力而为。”
这是他们医者一贯的说辞,行医诊脉,总要给自己留点后路的。
“给你家家主提的糕点可备好了?”
裴荃忙道,“仆下方才亲自去提的,都是照您的吩咐,又给家主新添了两样。”
颜霁没理会他,扶着桌子起了身,身旁的绿云和叩香忙上前扶,又将大红色羽纱面白的鹤氅拿了来,出门前披在了颜霁身上。
小门打开,还未见风,但比着燃烧着炭火的屋内还是有了凉气。
孟山正守在门外,一行人把守着酒楼上下,虽不着兵甲扰店家生意,但个个严肃而立,瞧着也不是好惹的。
下了楼,马车早已停在门外等待。
冀州的风总是凌冽,像是一把无形的刀,刮在面上,似是能划出一道伤痕。
绿云和叩香扶着颜霁慢慢上了马车,她的肚子已经鼓了起来,随时都有可能临产的肚子挡住了她的视线,许多时候她都只能依靠身旁的人。
马车上,颜霁半倚着车壁,透过那扇如意纹梅花窗往外看去,街上的行人少了许多,大抵是天愈发冷了,都猫在家里了。
河东郡的路许多她都摸熟了,哪条路上有什么铺子,她说不准十成,也能记住□□成了。
时候到了,她终究要离开的。
“娘子,到府上了。”
裴荃出声提醒,搭过绿云和叩香递来的手,颜霁被系上了裘衣,下了马车,还未换上暖轿子,便瞧着正从对面行来一群娘子。
“那是做什么的?”
颜霁停住了脚步,她不愿那么快的就回到那个牢笼里去。
裴荃当即就发了话,“都过来。”
随即,又劝道,“您先坐暖轿子里,别叫他们冲撞了您。”
颜霁看了他一眼,一动不动。
他是裴济派来时时刻刻盯着她的,连她同哪一个人讲了几句什么话,也都要一句一句的记下来。
明知如此,怪不到他头上,可颜霁还是厌烦,且不止他一人,连绿云和叩香他们,一点点也都盯着她,似乎怕她要害了肚子里的这个,再连累了他们。
颜霁一点也不肯动,但风吹得很大,绿云忙将风帽取了来,系在了颜霁身前。
说话间,那一行人走上前来,朝她躬身施礼。
“你们此行是为着什么?”
裴荃自从接了裴济的命令,便专心在晴山院伺候着颜霁了,这府上的许多事都交到了裴荟手上,他只顾着每日随着颜霁行走,盼着小主子的降生。
那为首的人是他们府上的,自然认得裴荃,因而忙回道,“奉府上的小裴掌事之命,将前些日子选定的布料送来。”
也不是什么新奇事儿,颜霁打发了点时间,又问,“都送哪儿去了?”
那布铺子的人忙说,“府上各院都送了,照着裴掌事列的单子,都已交与他了。”
这话里的裴掌事自然是裴荟,而非他裴荃。
颜霁看了裴荃一眼,见他神色如常,也没什么兴趣了,命他赏了些银子,转身上了暖轿子,一路朝晴山院而去。
身后的孟山仍带着十余位护卫一同跟着,浩浩汤汤,惹得人看了好一会儿。
“这位是什么贵人?”
“咱们府上的项娘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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