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夺颜/夺妻(九冉)


这一生,终究是她害了他。
等百年后,便由她伴着他罢。
“该走了。”
远山道长站在不远处,开口打断了她,她的情绪不宜太过激动。
颜霁眨了眨眼,将眼眶中的泪水咽了回去,才依依不舍的转了身。
两人撑着伞,行了数百米,离开这片空旷的林间,坐上了一驾马车。
颜霁掀起车帘,望了一眼被重重树木掩去的坟墓,愈行愈远。
“吃了。”
远山道长从怀里掏出个白玉瓶儿,倒了一粒小小的药丸递给了她。
“还要吃?”
颜霁接过来,盯着这药丸,不大想吃。
“就你现在这副身子,折腾成什么样了?若是不吃,日后早晚要犯毛病。”
颜霁咬了咬牙,一口送了进去。
“每次我就喝那么一点,也都悄悄吐了,能有那么大的影响吗?”
远山道长没好气地瞥了她一眼,将瓶子直接扔给了她,“半月蒿的毒你以为是什么小打小闹?”
颜霁接过,没有再问。
空气中夹杂着泥土的潮湿的气味,颜霁把头露了出去。
“从这儿去琉璃寺要多久?”
“少也得十天,咱们俩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儿,走到哪儿算哪儿。”
“好。”
颜霁点了点头,望着灰色的天空发起了呆,她已经全然没有终于逃出冀州的欢喜,她想这马车慢些,再慢些……她还不知如何面对沈阿父,如何告诉他沈易已经离开人世……-
饮山云院内。
裴济放下从豫州传来的密报,神色未动,“传令李平,命吴鸿以重金贿赂彭春,杀大将程容,以绝后患。”
曹彧劝道,“此人有领兵之大能,若是能收他为我冀州所用,待来日收雍州之时,岂不是一员虎将?”
裴济摇了摇头,“我早已命吴鸿降他,可惜此人不肯降,既然不能为我所用,便决不能再留他。”
曹彧闻言,叹了一声,“这样的人若是投在我冀州……只可惜他定要追随郑崇那等庸庸之人……”
“再命孙琦刘胜,严守荆州,不许出兵。不出一月,只待前方收了豫州,韦牧就能腾出手来灭了黄昌,荆州此地易守难攻,便是梁泰将举国之力助他,也不会情愿将荆州夺回,除非……”
“除非雍州插手。”
“不过,依臣下来看,柳绍此人不会插手,他最是谨慎不过——”话被小儿的嘤嘤哭闹声打断,裴济听见声音,忙召人将裴钺抱了进来。
看着哄孩子的裴济,曹彧同韩琮对了个眼色,只得起身告退。
“无事,他一小儿。”
裴济摆摆手,两人又重新坐下。
曹彧试探的问道,“家主岂不将小郎君交与主母照看,如今卢浚随着韦牧在前线征战,他与卢贤不可同等视之,嫡子之事,可再作思量。”
裴济摇了头,“卢浚此人的确可堪大用,至于那卢氏,还有待考量。”
卢婉暗中接触裴钟的事早已被暗卫呈了上来,他没有着手处理,便是看在卢浚的面子上。
若是她能相安无事最好,否则就不是断一只手的事儿了。
此事曹彧没有再劝,眼下更要紧的还是豫州一站。
裴济的命令快马加鞭送到了李平手上,他与吴鸿商定后,便寻着由头宴请了彭春。
彭春此人无国无君,重金诱之,果然在郑崇面前参了程前一本。
“勾结冀州,意图叛郑。”
此等流言蜚语在民间一时之间散开,郑崇多疑昏庸,竟不加审查就要夺程前兵权。
奈何此时韦牧以计佯攻豫州,程前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理由抗命,惹怒了郑崇,再加之彭春此人挑拨,命他自尽。
程前难受大辱,于城门前当着两军将士的面,拔剑自刎,一代大将就此陨落。
没了程前,豫州如同囊中之物,一夜就被韦牧攻破,郑崇为保命,只得投降。
自此,传祚百年的荥阳郑氏,失了豫州之主的位子,曾经的家主郑崇也被囚于云雀台,裴沅被李平等人护送回了冀州。
不出一年,郑崇便了结了性命。
此是后话不提。
颜霁回到豫州时,正是两军交战之时,军民混乱,她同远山道长的照身帖也无人细细核查,便趁机找人办了几张,以防万一。
回到豫州,二人未曾直奔宛丘城外的项家村,转而去了琉璃寺。
因着战事胶着,寺内的僧人也所剩无几,仅有几个老者。
细细一问,才知都被拉去打仗了。
远山道长叹了口气,才问,“数月前寺内可曾来过一个姓沈的老者?”
“姓沈?”
那老和尚挠了挠头,“什么时候了?”
颜霁补充道,“大约有一年了。”
“一年了?”
那老和尚想了又想,“可是会医?”
“对!”
“唉!你们来得不巧,年前他就回乡去了,说是要等他的幼子,不知道他还活着没有?”
那老和尚叹了口气,“这世道啊,不叫人活!”
说完,晃晃悠悠起身走了。
颜霁听了,心里难受的喘不过气来,还好远山道长手快,忙给她从包袱里取了那白玉瓶儿,倒了粒药丸。
吃过许久,颜霁才慢慢缓了过来。
“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嫁给沈易,裴济就不会为难沈易,他也不会死……”
“这一切说到底还是裴济的过错,与你无干。”
“可是沈易死了,如果沈阿父知道……”
颜霁不敢再想了,她终于鼓起勇气决定来面对沈阿父,可结果呢?
她捂着脸抽泣,她已经没有勇气了,她怎么再面对沈阿父?
她不敢再去见他了。
远山道长看着她,没有再劝。
这一路上,她的紧张不安都被他看在眼里,她一直紧绷着神经,此刻的崩溃,是必然的。
有些东西,只能用时间抹平。
接下来的几日,两人继续南下,直奔宛丘。
豫州大乱,但城外的百姓却似不受侵扰,仍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
马车一路遥遥赶了回去,黄昏最后的余晖越来越暗淡,一种都属于夜间的安静慢慢浮了出来。
颜霁赶着马车,停在了沈家药铺前,她跳下马车,走到门前,拍了两下。
“没人。”
远山道长跟在她身后,指着一旁门栓上的蜘蛛网给她看,应该有些日子没人进出了。
颜霁的心一沉。
“明儿打听打听,说不定人在潘岗。”
潘岗,是沈梅的夫家。
颜霁也只能这般安慰自己,她不敢往下想。
两人重上了马车,只能暂且回项家村,城门已在戌时关闭,两人别无选择。
仅仅一年,这座小院子里就长满了野草,足有半人高。
门栓轻轻一别,颜霁就推开了门。
冲鼻的霉味铺天盖地般涌来,颜霁拿着火折子,勉强找到了盏油灯。
照着亮儿,颜霁细细看了一番,和她离开前没什么区别,只是多了一层灰。
“道长,还是进来罢?”
“我睡着了!”
远山道长躺在了马车上,马车一时进不了院子,便停在了院外的空地上。
颜霁进到了内室,看着眼前熟悉的一切,忍不住的就落泪。
在这座小院的日子,是她记忆中最后的美好。
那时,日子有些难过,连吃食也紧张,她不会做农活伺候庄稼,也不会娄氏的那手绣活,一时想不到什么挣钱的法子,觉得那日子可真难过。
可如今看来,那是最好不过的时候了。
家里养了一大群鸡鸭,只等着长大了下蛋,院子里种的那些药草,许多都是她和沈易从云益观搬来的,大多也都养活了。
她盼着沈易,也盼着日子越来越好。
她以为自己和沈易会白首偕老,她以为自己会给娄氏养老送终,她以为自己这一生会很圆满。
但一切都如幻影般消失了。
她的阿娘,她的爱人,她最美好的一切……
是裴济亲手毁灭了这一切,所以她报复他。
半月蒿,无色无味,极难诊出。
不是她以身设局,裴济不会上当。
她盼着有朝一日,裴济会死。
“即便搭上你的性命?”
当日远山道长无论如何都不肯松口。
“我本来就不想活了,活着有什么好的?我每次睡觉都会梦见沈易和阿娘,他们倒在血泊里,我亲眼看着他们死去,可是我无能为力!”
“是谁!是裴济!”
“都是他!““所以,搭上我的性命也在所不惜,他根本就是一个变态,他是一个疯子,他害死了我身边所有的人,他把我也变成了一个疯子。”
“他应该付出代价。”
“这样的人频频发动战争,让这世间多了多少孤儿老者,他不应该死吗?”
“他把自己的野心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他不应该付出代价吗?”
“他是所有悲剧的始作俑者,用他一人的性命,给无辜枉死的人道歉,实在太便宜他了。”
“他的命一点也不比别人的命珍贵,每个人这一生都只有一条性命,他轻飘飘的就能夺人性命,他因为什么?”
“他应该死一万次!”
颜霁疯疯癫癫,越说越癫狂。
“我也不会独活,我要用他的孩子给他陪葬,让他也感受一下我们的痛苦。”
“他不就是为了要一个孩子,我成全他,给他希望,再让他绝望。”
“他最会这一招了。”
颜霁的想法很偏执,看着她癫狂的模样,远山道长给了她要的药。
“你随时可以回头,我会尽力保住你。”
“终究是我对不住你和小神医。”
颜霁拿到了药,她把药放进了自己每天会用的茶盏上,甚至抹在了一侧的盏壁上。
裴济必须要喝到。
她不能容许这个始作俑者没有受到惩罚。
所以,颜霁用自己做了这个局。
她一点都不后悔。
她还是心软了。
逐渐膨大的肚子,频繁的胎动,让她有些动摇。
这个孩子,也是无辜的。
可他是裴济的孩子。
颜霁很矛盾,她在亲手杀死一个人。
一个因为她自己的私心被无端牵连进来的人。
他什么都没做,就要因为颜霁的私心承受那些本不属于他的痛苦。
她还是心软了。
每晚的水被她悄悄吐了出来,她尝试着接受了治疗,她不愿意牵连这个无辜的孩子。
她是一个不合格的母亲。
她太自私了。
颜霁很难受,她果然不适合做母亲。
她无法承担起一个母亲的责任。
她做不到阿娘那样,她无法为了孩子舍弃自己的生命,她做了一件坏事。
她没有人可以倾诉。
似乎每个人都有他们的立场,他们都无法理解她。
她只能在这里,和她的阿娘说一说。
躺在这张床上,如同两年前她还搂着阿娘,和她无聊的说些废话,没有一点营养。
阿娘会给她摇着扇子,静静地倾听着,然后给她讲一个小故事。
如果她难受了,阿娘会抱抱她。
她的身体有些凉,即便是炎炎夏日,她的胳膊也总是很凉,但冬天又很暖和,她会帮自己暖脚。
两个人脚贴着脚,很快她也会暖和起来。
颜霁贴在被褥上,试图找回那股让她安心的味道。
其实,她忘了。
和她脚贴着脚,那是她的妈妈。
在她还很小很小的时候,把她搂到怀里,给她搓搓手,搓搓脚。
慢慢长大了,颜霁就不愿意了。
她会特意跑到床位,把自己缩在被子里,用自己的小脚去找妈妈的大脚。
然后,不厌其烦的去贴妈妈的脚,把自己的小脚放在妈妈的大脚上。
脚心对脚心。
她玩得很快乐。
原来,她弄混了。
她回不到那个世界,她快要忘记了,原来她并不是这个世界上的人,爸爸妈妈的模样她也记不清了。
颜霁蜷缩在床榻上,从眼角滑出的泪珠在一盏油灯散出微微的光,屋内的月光透过木窗照在地面上,屋外是被野草占据的荒凉,漫天的繁星同昨日般映在空中。

“他从不怪你。”
“你是元敬亲自求到他面前的,是他点了头,摆案献香敬告过先祖的,也是他亲自允了元敬千里迢迢去寻你。”
“自你上次回来,他心里大抵就有了数儿,只是我不松口,他自己也不愿相信元敬会客死异乡。”
“年前十月里,他的精神就不好了,人也糊涂了,直念着要回来等元敬。”
“我见他不大好,便做主把他带了回来。”
泪水在颜霁的眼眶里打转,她不想沈阿父带着遗憾离世,竟再也没有见过沈易。
如果不是她,沈阿父也不会临走前还痴痴念着沈易,他的独子就那么孤零零的客死异乡,以那么惨烈的方式死去。
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走之前,他说对不住你,也对不住元敬,没有照看好你阿娘。”
沈梅的话彻底击碎了颜霁,终究没能忍住,眼眶里的泪水如同失了线的珍珠,她捂着脸,手背湿润,肩膀不住的颤抖。
“对不起……阿姊.....”“别这样说,”沈梅轻轻为她擦去面上的泪痕,拉着她的手,“我知道你是个好女子,一切都不怪你,是命,命啊!”
“如果不是我,沈易就不会离开,也不会……”她甚至无法告诉她沈易如何死去,是怎样的决绝,是多么的惨烈。
“不怪你,不怪你啊……”“如果不是你,元敬也不会欢喜,他提起你,总是笑吟吟的,旁人平日里瞧着他是个好脾性的,可不知道他心里也苦。”
“也就是你了,提起你啊,他是真心欢喜,才有了点少年人的意气。”
“当年他央求我去你家提亲,是同我说起过的,我知道他心里只有你。”
沈梅的每句话都让颜霁痛不欲生,她的脑海中回想起了沈易向她求亲时的羞赧,偷偷给她送嫁妆时的情意绵绵,两人新婚时的拌嘴,一幕幕都在眼前闪过,混合着一串串泪珠将她淹没。
“先父和元敬泉下有知,必不会怪你。”
沈梅轻轻安抚着颜霁,她心里也痛,可面对颜霁,这个才二十岁的女子,元敬的妻,她又怎忍心苛责于她?
沈梅领着她给沈阿父的牌位上过香,便带着她往出走,看着她消瘦成这般,也不免劝道,“人已经走了,事儿就过去了,咱们总还要再活下去的。”
说着,又问起来,“这次回来还走吗?”
颜霁摇了摇头,“也许要走罢,留下来也许会给你们带来祸端,我……”“那也好,”沈梅并不用沈家长姊的架子要压着她为元敬守节,“有远山道长在,往出走一走也好。”
两人说话间,走到了门外。
“那是你三姊家的孩儿,有十个月了,我想着把他认到元敬名下,日后也算后继有人了。”
沈梅指了指被潘云儿和远山道长逗着的小儿,如今她还活着,这样的事儿还是要同她说一声的,即便是日后她改嫁,这孩儿也不会耽误她。
颜霁抽泣着擦了眼中的泪,眨着红肿的眼睛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那小儿似乎发现了她,歪着头看向了她,扑闪闪的大眼睛,挣扎着要下来。
“这孩子叫什么?”
“小名叫虎儿,大名还没起。”
沈梅说完,那小儿以为是沈梅唤他,潘云儿刚刚将人放下,就摇摇晃晃的站了起来,支着小胳膊笑咯咯的朝两人走来。
颜霁紧张的站了起来,沈梅笑了笑,拉着她坐下,“会走了。”
“姑!”
小小的人儿只穿了个花肚兜,迈着小步子晃到沈梅身边,举着胳膊要她抱。
沈梅弯腰,把人抱在怀里,指着颜霁对他说,“虎儿,这也是阿姑,教阿姑抱抱。”
小虎儿眨着大眼睛,看着颜霁就是不动,见颜霁真伸出胳膊要来抱他,忙扭了身子背过去,搂住了沈梅的脖子。
“这孩子,”沈梅笑了笑,叹了口气。
颜霁没见怪,她点了头。
“就过继到沈易名下罢。”
她没有给沈易生个一男半女,只他一个孤零零的,也许他需要这么一个孩子。
拜别沈梅后,颜霁和远山道长便坐上了马车,他们没有多作停留,甚至不再回项家村了。
早间已为娄氏上过香了,院内的野草未作处理,一切就托付给了沈梅。
对在冀州发生的事儿,颜霁没有提太多,只隐晦的说了裴济的权势,她不想牵连了他们。
至于她和远山道长,就当从未见过。
也许多年后,裴济死掉的那一天,她就可以重新回来了,直到那时,她才能正大光明的出现在人前。
“去雍州还是梁州?”
“马儿去哪儿,咱们就去哪儿。”
夕阳西下,一驾马车走向林间,地上留下两道车辙印,空中的鸟儿被惊飞,振着翅膀扑簌簌远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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