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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奁尘满(挑灯看文章)


脸颊瘦得见骨,下颏一圈久未打理的青色胡茬,写满了疲倦沧桑。
她看得心酸,叫来热汤给他擦脸之时,怎么也抚不平他紧锁的眉头。
大夫也来了。
诊过之后,说他耗神费心过甚,又接连赶路,损及了心脉,要下几剂重药。
“您看着办便是。”
等大夫开完药,想法子灌进去后,薛明英命云合搬了个杌子过来,守在了哥哥身边。
崔延昭醒来时,便觉身侧压着什么,一下子便唤醒了他不愿回想的那段记忆,眼中瞬间多了几分杀意。
却又同时闻见了熟悉的淡淡馥香。
是那人睡在他身侧时,从发间透出的香。
他侧过头,看到了那人后,眼神立马定住了,大掌发着抖,落到了她的脑后,不敢太过用力地环了环。
薛明英惊醒过来,见他睁开了眼,惊喜道:“哥哥,你觉得怎么样?还难受吗?”
她从他身侧起身,急急忙忙地用手背给他试着额温。
崔延昭拉下她的手,放在脸上摩挲感受着,看向她的眼中满是不舍。
比这更难受的事,他才遇过。
要不是想着她,他忍不下去。
但见到了她,他就知道,自己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他不能让她和旁人共事一夫,哪怕那个夫郎是他。
“阿英,对不起。”
崔延昭忽然红了眼,“让你受了那么大的委屈。”
他没说当时情势所迫,也没说是因为收到她的信后他才选择松口。
不论因为什么,这件事中,受委屈最多的人,只有她。
谁都没帮她,谁都帮不了她,她定然十分无助。
薛明英扭过了头,仰着头,没让眼里泪珠再度滚落。
都过去了。
为了他还活着,总是值得的。
没什么比他活着更重要。
“你怨我也好,恨我也好,只是你须得给个我机会,让我赎错。阿英,我来补偿你,可好?”
崔延昭说得沉痛,拉住了她的手不愿放,“你原谅哥哥一回,就这一回。”
薛明英感觉到泪水决堤,冲刷而下。
那些日子的压抑,无力,仿佛都有了可以泄口,他没有变,还是她的哥哥,她不会帮着旁人欺负她,她可以完全信任他,他绝不会伤害她。
崔延昭将她圈在了怀里,缓缓地拍着她的背,见她抑声落泪,感同身受,眼角也闪过了点点泪意。
无人知道,过了两日后,离临江巷不远的里巷中,多了两个岭南口音的娘子。
赁了一处屋宅,每日早出晚归,行色匆匆,不知在做些什么。
直到亲眼看见崔延昭从临江巷那家粉樱宅院走出之后,其中一个娘子被另个拖着,避过了人,回到赁的屋宅,两人便不再出门,只是对着满屋子的硝石、硫磺、马兜铃,一点点研磨成粉。
“小姐,我们当真要这么做?”
“是。”
硝石的味道难闻,其中一个衣裙繁复的娘子皱了皱鼻,眼中闪过恨意,低头继续研磨。
有道刀疤斜横在她的脸上,从眉心一直到颧骨,才结痂不久。
是穆尤珠。
数月前,她以为自己得偿所愿。
五个月后,那人亲手用这道刀疤告诉了她,她在痴心妄想。
她没想到,情蛊原来对深情之人,催生的也可以是恨意。
他虽中了蛊,却仍握得动刀,哪怕明知不解蛊会中毒垂危,也面不改色地向她挥刀,让她滚出去。
她以为只是蛊毒还未完全发作,便不肯走,告诉他侍女都被她赶去了别处,他想要的那人也不在岭南了,眼下只有她一人能帮他……
她见他气喘吁吁,脸色躁红,试着靠近了他一些。
不料寒光一闪,当年那个愿意救她于危难间的少年,亲手用刀刃对准了她,毁了她的脸。
“滚!”
穆尤珠感觉到血流了下来,尖叫一声后,夺门而出。
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他活了下来,还用了这件事,逼迫她的父亲退了婚事。
她被送回了穆府,父亲开始冷待她,身边的人也和以前不一样了,看着她的眼神总带着异色。
一日日的,有个念头在她的脑中越发清晰。
凭什么只有她一人受伤?
她知道那人定想着与他心爱之人重归于好。
她只需顺着残留在他体内的蛊虫,慢慢地跟着他,便能一起找到那个人。
便能,泄她心头之恨。

这天夜里,乌云团团,将月亮深深掩在耳后身后,月光黯淡无华。
云合端着碗安神汤走进屋里时,嘀咕了声道:“外头不知怎的,黑得很,往日闹腾的蝉也不叫了,安安静静的。”
薛明英笑了笑,没说什么,将加了珍珠粉的安神汤从漆盘捧下,送到了哥哥跟前,亲自盯着他喝下后,见他安然睡去,望着他紧皱的眉间,忍不住伸指抚平了,才觉得舒服了些。
他来了几日,她就照顾了他几日,想过给他答覆,却又因见他病弱,未曾说出口。
她知道,只要那人一日横亘其中,即便她去了岭南,也不得安生。
她也能看出来,哥哥还隐瞒了不少的事,穆家乃是岭南大族,退婚谈何容易。
不如,就此断了。
没必要强求她一个。
不值得。
可她说不出口,若是没有那人在江南,她许是会带着母亲重返岭南,和哥哥将前嫌尽释。
新婚的那段时日,她过得难忘,惬意又舒怀,若还有母亲在身边,只会更圆满,偏偏……
偏偏那人现在就在这个地方,这几日虽不曾露面,也让她觉得他在派人监视着这里,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一着不慎,那人便会恢复本性,掠夺相胁,无所不用其极。
她不能害了哥哥和都督府。
想到这里,薛明英心里头闷得厉害,叮嘱了句侍女好生照看后,出了房门。
望了眼几乎看不见的月光,她感到了一股寒意袭来,莫名难消。
等回了自己房中,披了件外衫,那寒意才稍稍退去了些。
可是又起了风,卷得房外粉樱的枝丫乱晃,树影迷乱得像是正被人拿鞭子抽打着般,呼呼拉拉地响。
突然,又有铜锣一敲,又一敲,共疾鸣三声,伴随着打更人清晰的脚步声,从院门外掠过。
不知为何,薛明英心中止不住地发慌,想去母亲和哥哥房中看看,想着今夜风大,须让侍女们注意着火烛些,可就在起身之时,脑中忽然蒙了层雾般,变得混沌起来,随后她身子一歪,合目跌倒在了地上。
半个时辰后,临江巷的宅院里头传出几声爆响,而后火光冲天,将里巷的天空燃得发红。
滚滚浓烟中,宅院里头却不见呼救之声,安静得宛如无人住在里头,还是邻舍听闻看见了,奔走相告,急急忙忙地去找巡街的武侯来救火。
“走水啦!”
“快去救人!”
“是新搬来的薛家!”
当众人还在宅院外头徘徊,要派人撞门,或是拿石头砸门之际,早有两道黑影从墙院跃入,身手利落。
这两人手里正捏了把汗,不敢耽搁片刻,赶紧一个个房间踹开了找人。
“薛娘子!”
“薛娘子!”
薛明英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叫她,颤了颤后,缓缓睁开了眼,当即便被浓烟熏得刺痛,泪流而下,不得不眯了眼,朦胧地看着周遭。
火光四起,悬挂的帘帷下端已吞没在烧得通红的热浪之中,火势旁若无人地向上蹿,将屋梁烧出大片大片的炭黑,仿佛只要再过片刻,就再也无力支撑,要坍塌而下。
薛明英感到热浪在她周围起伏涌动,失措恐惧,刚一开口应下找她之人,却被浓烟呛住了,止不住地咳嗽。
“我在这……”
说话的功夫,比人腰身还要粗的屋梁被烧得断裂,重重落地,轰然一声巨响,不仅挡住了她的身形,还掩住了她的声音,火光中人影一晃,她隐约间看见有人出去了,身影离她越来越远。
“我在……”
木头烧焦的气味就在身前不远,熏得她晕头转向,她望着看不见尽头的烈焰火光,心止不住地下坠,耳边嗡嗡叫着,重重火影里头,首先想到的便是母亲。
这个时辰,母亲正在安睡。
哥哥也是,才喝下了安神汤。
这场火来得怪异,是谁,想要对他们赶尽杀绝?
不行,她不能坐以待毙,要出去,要出去看看是什么情形!
她凭空攒出一股力气,撑着美人榻沿,颤颤巍巍站了起来。
可才站好,准备往前走上几步,手一离开美人榻沿,身子却整个软了下去,怦的一声,膝盖磕得生疼,尖锐的刺痛钻入脑中。
她强忍了下来,又试了几次,无功而返。
绝望至极,她眼睁睁看着那大火一点点烧上前来,似是暮色四合时候天边骤然烧得火红,将山头湖面都染上红色,此时此刻,那赤红却是要染上她,任凭她如何不住往后挪着,如同野兽的火势已朝她张开了獠牙,要将她一口吞噬。
薛明英瞪大了眼,双拳紧握,想着母亲的脸,颤抖着叫了声娘。
“薛明英!”
有个人朝她扑了过来。
薛明英被那人紧紧搂入了怀中,抵在紧实滚烫的胸膛处,余光中仍可见火意冲天。
可裙上的火却叫他生生扑灭了。
“别看。”
那人捂住了她的眼,有些踉跄地将她抱了起来,躲着不时坠落的横梁悬木,将她往门外带。
行到中途时,她听见那人闷哼一声,脚下有些不稳,差点叫两人摔倒在地,却咬着下颌强忍住了,臂膀如铁铸成的般,将她撑在了臂弯之间。
直到出了房门,她当即被那人松开,容安惊魂未定地冲上前,和数十个救火之人一道,将清凌凌的冷水往那人身上泼去。
“主子,您手上……来人,快请大夫,请时大夫来!”
薛明英跌落在地,仰起头,定定地看着满身水意,朝自己走来的那人。
她想起来,从前她还叫他殿下时,他救过她两次。
这是第三次。
方才她差点以为会和他死在里头。
他衣袖被烧了大半,袒出蜜色手臂,被火光燎出了狰狞血色,凭空划开了两三道伤口,血意淋淋。
她变得有些看不清他。
“英英,可有伤到?”李珣不待她答,早已先将她全身上下一一看过,不肯错过分毫,眼神落在她焦黑的裙角处时,眼底闪过抹杀意。
“我没事,陛下……你……你的伤……”
薛明英愣愣地摇了摇头,始终看着他受伤的那只手臂,又想到了母亲,还有哥哥,脸色一变,立即回过神来,求着他道:“我娘,还有……”
“朕知道,你放心。”
他俯身摸了摸她的脸,一句话就稳住了她,“先别慌,朕派人去了,你这里火势最大,旁的地方没这么厉害。”
薛明英急忙攀上他的手腕,“当真?”
又听他嘶的一声,才发觉这只手臂上也不遑多让,有道暗红的血正缓缓渗出,顺着手臂流下,滴答一声,滴到了她的手背上。
似比房中的火还要滚烫。
她蹭得收回了手,又从被火熏黑的衣袖里头取了方帕子,低下头,替他擦了擦手背。
李珣灼热的视线落在她轻颤的眼睫之上,探身握住了她的手,“朕无碍……英英可是心疼?”
薛明英手一抖,心慌意乱,有些事情袒露在了她的面前,避无可避。
他既然愿意豁出性命,就绝不是只为了,因公来江南。
可他真真切切又救了她一次,于水火之间。
李珣看着她,眼眸深沉得望不见底,藏着无穷的激昂暗涌。
纵火之人,该死。
但这场火对他而言,未必就全然是坏事。
她对他,不再无动于衷。

听见哥哥的声音传来,薛明英拨开了那人的手掌,急急忙忙向发声处看去。
只见哥哥叫侍女搀扶着,脸色苍白地朝这里遥遥看来,见了她的脸后,方才恢复了些许血色,匆匆地向她赶过来,“你没事便好……”
却又在离她还有三步之遥时,脚步一顿,看着她身旁之人的面目,呼吸声忽然变得一沉。
“臣,拜见陛下。”
李珣不动声色地挡在了两人之间,阻却了两人对望,黑眸看着他,微眯了眯眼,又见他身后有动静传来,淡淡道了声不必多礼,便转身去扶薛明英起来,在她耳边悄声道,“你母亲来了。”
果然,他话音刚落,薛明英便听见了母亲叫她的声音,还有云合在唤着小姐。
她膝上还疼着,刚想借他起身,却又瞄见了他的伤口,手又缩了回去,叫了声“云合”。
手停在半空,李珣脸色僵了僵,想着他身后之人到底做过她两年夫婿,是不是她刻意与他生分,是要顾全昔日的夫妻情谊。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又强握上了她的手。
崔延昭忙出声阻拦,“陛下!”
薛明英推开了那人,眼神却往他臂上血迹瞥,眉眼看着虽还是那般淡淡的,但叫人总觉得有些不同了,“你……手上有伤。云合来扶我便好。”
李珣脸色当即一缓,道“不算什么”,拉着她的手,将她拽到了怀里半拥着,当着崔延昭的面,将她交到了赶过来的云合手中。
薛明英向哥哥看了几眼,见他除了狼狈些,并无外伤,松了口气道:“哥哥,我先去看看母亲。”
“你去罢。”
在她经过之时,崔延昭想到方才她在那人怀中,无比契合登对的模样,捏紧了双拳,看向那位新帝时,冒着大不韪隐隐质问道:“陛下这是何意?”
“朕将皇后寄养在岭南两年,仅此而已。”
李珣面色冷硬,说完后直直越过了他,向口中提到的皇后走去。
崔延昭站在原地,捏紧了双拳,却又无力地松开。
忽然想到了那时在国公府,这位新帝骑马而来,救了人却默然离去之事。
他本以为,这位新帝已然决意放手……
薛明英见母亲身上多有擦伤,脸色也有些不大对,额温高热,似是受了惊吓的模样,刚想陪着母亲找个旁的干净地方歇下,便看见那人走了过来。
“去离这里不远的宅子里暂居些时日可好?这里烧得不成样子,你需要修养,自然,你母亲也需要。”
薛明英看了眼他,还未作答,容安已是凑了上来,忙道:“那处宅院就在隔壁汇文巷里,娘子去看了便知,清清静静的,最适合养病休整了。”
见母亲难受得阖了阖眼,却又拼命睁开了,薛明英抿了抿唇,握住了母亲的手,道了声好。
容安连忙赶着去安排了,不过片刻,便有马车载了她与母亲前往,云合和梁妈妈也跟了过去。
等大夫来了后,她发现竟是之前在上京给母亲治病的时大夫,忙起身让开了,请他给母亲请脉开药。
时大夫写完药方,她亲自送了他出门,却见他并未朝进来的大门方向走,而是匆匆地向着厅上走去,好意叫住了他,指了指道:“时大夫,出去是往那里。”
时大夫回了回头,“多谢薛娘子!只是老夫还得去看看陛下的伤,这事耽误不得!不和您多话了!”
薛明英也想起了那人的伤,默了默,最终还是跟在他身后,到了西厅。
“怎么不陪着你母亲?”李珣端坐椅间,由着时大夫给他医治,看向她的视线发着柔光,仿佛在自家厅上见了娶的新妇,怎么看也看不过来。
“母亲那里已在熬药了……”她被他瞧得有些不自在,看了眼时大夫的脸色,正眉头紧皱,似十分棘手,心下空了一拍,走过去,站到了他身旁守着。
手很快被人见缝插针握住了。
薛明英垂了垂眸,因怕挣开他会加剧伤势,忍了下来。
时大夫悄悄看了眼,本想说什么,见了那位新帝舒坦眉眼,好似受了烧灼之伤的另有其人般……他咽下了那些话,换了个别的说辞,“薛娘子站着,不如坐在陛下身边。”
大夫的话,在这时便是医嘱。
薛明英坐了下来,那人变本加厉,与她十指相扣,长指挤入她的指缝间,在外人面前与她亲密无间地合为一体。
他好像对此格外享受。
她咬了咬唇,有点儿忍不下去,下意识想抽出来。
李珣适时闷哼一声,似在忍疼。
薛明英当即停了下来,看向他的伤处,看着时大夫。
“依陛下的伤势,须得静养数十日才能好全,养伤之时,似这等皮肉疼痛,乃是常事。之后还会落疤。”
薛明英不想再多欠他,稍探过了身追问道:“可有什么法子能缓解?”
“疼痛倒可通过用药稍稍减轻些,祛疤的话,恐怕不能,火烧之伤,要想恢复如常,即使华佗在世,也做不到……”时大夫颇为为难。
“果真?时大夫,您是神医圣手,陛下身体贵重,若是留下数道疤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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