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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刃 (击云腰)


陈安继续劝说, “不,对方不是别人, 他范文吏足智多谋,岂会无准备鲁莽行事。是我小看他了……”
“军师不多言!”奈何熊鼎依旧一派不容置疑的坚定立场,“出谋划策吾不及军师,但论行军打仗战场厮杀之事,吾远胜将军。此战不追击,不日天气转寒,更不利我军再度远渡睢水北上。”
陈安惯常带笑的脸上,此刻满是肃穆,他皱眉扔下一句话:“请将军听在下之言,否则后果自负。”
在熊鼎听来,这话充满了威胁,他愈发不耐,朝身后挥手:“来人,送军师回城休息。”
两名甲士上前,强行护送着陈安下了城楼,送回城内的府衙。
马车上,姬禾时不时问稚辛后方可有姑母等人的消息。
“容奴去看看。”稚辛一福身,弯腰从马车内出来,撑着伞下了地,退至道路旁,张望后方。
雨中只见延绵的军队,在大地间黑压压一片,饶她目力再好,再远也就望不见什么了。
顷刻后,稚辛提着裙裾小跑赶到马车旁,敲了敲窗。
窗内,姬禾拂开珠帘,问:“如何?”
稚辛边走边轻轻摇了摇头,“看不见。”
“罢了,外边雨凉,你且上来。”
“诺。”
队伍前列,苏夷身骑一匹油光发亮的黑马,在前方领路。
身旁的副将道:“将军,我们已经撤了三十里,可还要继续?”
苏夷勒住手中缰绳,放缓了马匹的速度:“去问问军司马大夫。”
副将应是,勒马掉头往身后第三架马车驰去。
过了片刻,他返回来传话给苏夷:“禀将军,军司马大夫说差不多了。”
苏夷颔首,发话:停止前行,就地扎营。”
身后传令官听到命令,忙扬起马鞭掉头,一路跑一路往后传令:“将军有令——停止前行,就地扎营——”
营地搭好,辕门旁的瞭望楼上,范奚苏夷站在其上远眺南边的睢水。
距离隔了太远,蜿蜒睢水在他们眼中仅作衣带般大小,水中行船却只似一粒粒芝麻。
他们都没有说话,皆死死盯着南方。
范奚望了望天色,盘算着时间,道了声:“快了。”
苏夷会意,知晓他说的快了,是洪流就快开始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视线最远处,那衣带之上的芝麻粒,被汹涌激流惊涛拍岸,渐渐消失。
辕门另一旁的瞭望楼上,其他将领发出雀跃的声音。
“楚军淹了,楚军淹了!”
三万楚军,行船北渡,尽沉水底。
此捷,他们不战而胜。
但是苏夷却没有感到多么高兴。
他的神色依旧沉重,目光始终在外搜寻。
范奚知道他在等待什么,淡声道:“他们会平安归来的。”
若不是苏夷需留下统领全军,只怕他会亲自去接应宋王后。
苏夷默然点头,片刻后才发出声音:“我也觉得。”
话音刚落,只见远方几个墨点缓缓向前移动。
“注意警戒。”苏夷死死盯着前方几道骑在马上的模糊身影,既满怀期待,又心生警戒。
不知过了多久,那四道人影渐渐清晰。
范奚认出护卫在后方的戊和护着子夜的青简,神色放松,“将军且看,他们一个不少的回来了。”
苏夷侧过身来,朝范奚郑重抱拳,“先生真乃神人也!”
说完便匆匆下楼,夺过营中一小兵手里牵着的马,就跨了上去,骑马向外。
辕门的栅栏未开,他从身侧拿出马鞭一抽马背。
那马长啸一声,抬起前蹄,腾身跃出栅栏,疾驰而出。
姬姮见到前方来了一人,临近前来也未认出这是谁。
身旁的鲁卫迅速下马一拜,喊了声“苏将军”:“属下不辱使命,将宋王后、公主迎回。”
她才仔细打量着这个十八年未见的故人。
一成不变的盔甲骏马,多年过去,依然铁骨铮铮。
与她记忆中的模样,仍旧一样。
苏夷下了马,朝姬姮行了一个礼,“臣苏夷,恭迎宋后、宋公主。”
这个动作,这句话,不禁令两人想起从前那个春光明媚的下午。
他送她入宋,进王宫前,他在宫门处对着她的凤车一拜,作为最后的诀别。
红妆赤裹的车厢内,姬姮听到他说:“臣苏夷,恭送阳城公主。”
十八年光阴荏苒,姬姮从鲁国阳城公主,变成宋国王后。
他们都未曾想过,此生还能有再见一面的机会。
斗笠下,姬姮勉力扯开一抹笑:“多谢苏将军,快快请起。”
苏夷应诺站定,阔步过来,竟一把抓上姬姮马上的缰绳,为她牵马。
姬姮扯了扯缰绳,想从他手中拽回来。
可是却被苏夷紧紧握在手中,于是她轻声道:“苏将军请松手,这于礼不合。”
堂堂一国大将,为她牵马,岂不是折辱于他。
苏夷不以为然,开口带了三分遗憾:“当年,是我将你送走的,今日我能接你回来,已是此生无憾。”
姬姮一怔,倏然松了手,任由他牵着马带她回到了大营。
商丘城。
陈安一下午不发一言,滴水未进。
终于在午后,他听得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直奔他的屋子而来。
片刻后,脚步在门外停下,屋门被撞开,只见熊鼎执剑在外,步伐沉重地进来,一脸颓唐。
陈安见他一幅死气沉沉的模样,心下猜到结果,出声道:“将军可是来杀在下的?”
熊鼎这才抬起眼看着陈安,那只眼瞳里满是伤心欲绝与忿恨:“不不不,军师……悔不该不听军师言呐……苍天啊,我三万楚军尽覆睢水,无一生还……”
陈安早已料到这个下场,但听见“三万楚军尽覆睢水,无一生还”时,仍是不可抑止地感到一丝恶寒。
他知道的,对面出谋划策的正是他昔日的同门师兄——范奚,是云梦山鬼谷之中最出色的弟子。
可他偏偏不服,不自量力,从小妄图与他一较高下。
因此,他去了列国之间最为强大的楚国。
他想,即便他在某些方面比不上范奚,但楚国兵强马盛,远比那摇摇欲坠的鲁国更为可靠。他选择楚国,就可以借此优势,把小国兵寡的鲁国上大夫比下去。
却原来,兵败垂成,尽在那人掌控之中。
“请军师教我,接下来该如何?”熊鼎突然抱拳单膝下跪,礼贤下士,出言将陈安的思绪拉回。
还能如何。
陈安扶起熊鼎,“若说此前,我军人数可与鲁宋联军奋力一战,如今折了一半,纵然能与他们旗鼓相当,也是损兵折将。”
“我王相助戚诀,所求何为?”陈安问道。
熊鼎不知他为什么这样问,“自然是为了宋国疆域。”
“不错,眼前看来确实是为了戚诀允诺的宋国十几座城邑;长远看来,却是为了打通北征的通道。”陈安顿了顿,看了眼门外布满的楚国军士,“既然都是为了得到宋国的土地,我们为何要再度折兵,将军何不直接擒了戚诀,反客为主,直接占据商丘以南的城邑。”
这话有些胆大包天,熊鼎一时错愕的看着陈安。
“此事,需先与王上商议。”
“来不及了,此事刻不容缓。”
陈安继续点明利害:“公子勤也命丧于此,若我们继续替戚诀卖命,却又无任何实质战果,王上知晓,你我罪责更加一等。”
熊鼎乃武将,思路向来直来直去,听陈安一言,稍加思索后,也觉得他所言不无道理。
既然都是要与宋鲁联军为敌,何必苦哈哈的为戚诀作战,然后再与他平分胜利果实。索性直接杀了戚诀一党,占领商丘,独占疆域,实现利益最大化。
如此也能稍微补上损失的三万楚军,和王弟熊勤一条命的过失。
熊鼎终于点头同意,两人一拍即合,当日率军斩杀了韩寐,一举攻入王宫,诛杀了尚不知情的戚诀及其阖族上下,彻底占据商丘城。
远在寿春的楚王,得知这一切之后,宋国半壁江山已改天换地。
商丘城内飘满了楚国旗帜。

姬姮母女平安出来, 她把一直藏在身上的王印,亲自授予子顺,为他加冕。自此, 子顺才名正言顺成为宋国正式的君王。
姬姮虽不是子顺之母,但其贵为先王之后, 鲁国公主, 合情合理并且合礼被子顺尊为王太后。
子夜也得封号“章邑”, 是为章邑公主。
楚国反杀戚诀,占领宋地半壁江山一事,传遍各国。
由此, 也都看出了楚国此行意图吞并宋国的雄心。
周边列国意识到这个讯息, 虽作壁上观, 没有直接表态和干预,但都对宋地之事密切关注。
一时之间,各国派往宋地的耳目、细作云集, 每日收集最新情报传递回国。
鲁国上大夫范奚, 使计水淹三万楚军,一计成名, 天下皆知。
同时, 三国间新账旧账添在一起,更是加深了三方之间的血海深仇。
接下来的收复, 只会更为不易。
而沉寂十数年的天下, 被这一场战役,彻底打破平衡。
秦魏之间毫无征兆的在边境打了起来, 燕国也与齐国开战, 燕联赵国加入攻齐大军。
齐国腹背受敌,自顾不暇, 不仅没有兵力援助宋国盟友,还向鲁国求援。
鲁王便派遣苏从苏绍父子出兵入齐。
十月过半,宋地的风便刮来了属于江北的冬天,再冷些就要下雪了。
战线条件艰苦,危险重重,考虑到众女眷的安危,子顺决定将太后公主与姬禾送回陶丘。
行路前夕,姬禾去与范奚话别。
虽是话别,但言语之间句句都表明了她想留下的心思。
范奚如何会应允,用她当初来宋地的理由驳回,“公女此行,乃是为宋太后与章邑公主而来,现今她们二人平安出来,公女已无后顾之忧,与她们一道去陶丘再好不过。”
姬禾睁着一双灵眸,赤忱地望着他:“可我身为鲁国监军,理应留在营中,与两国军士共赴沙场。”
“公女有此决心,实乃我军之福,”范奚笑了下,注视着她,话语轻柔,“只是前线危机四伏,公女还小,留在前线,王上不放心,臣、亦不放心。”
姬禾被这句“臣亦不放心”击中心扉,她尚在回味此句话的含义,又听范奚道:“王上传来的几道书简中,多次提到公女,可见王上久思公女,公女若不愿去陶丘,那臣便派人护送公女回鲁国……”
提到送她回鲁国,姬禾忙道不可:“君父思念我,我自会传书给他。大军尚在御敌,我岂可独自先走。”
范奚故作为难:“不回鲁国,也不去陶丘,臣下左右为难……”
这是要她在陶丘、鲁国二选一了。
她毫不犹豫,脱口而出,“去陶丘!我去陶丘陪着姑母与子夜妹妹。”
见她退让,范奚也瞧出她脸上的半点不甘,遂宽慰道:“公女去陶丘后,若想知晓前线战事,臣可书于简上派人传给公女。”
“好,传书好呀。”姬禾这才展颜,又与范奚闲谈了片刻,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翌日,护送队伍北上,范奚骑马相送了数里,在一山谷处就此道别。
范奚牵着马,目送着这支护队缓缓远去,卷起一阵烟尘。
第二辆马车忽然停下,俄而,一道朱色身影从马车上跳了下来,穿过两列甲士,朝他奔跑过来。
朱衣如枫,少女在草木枯槁的初冬山谷间飞奔,绣金朱雀的斗篷随风飘扬,像只红色蝴蝶,翩跹灵动,洋溢着蓬勃生机。
来人正是姬禾。
此情此景,令范奚不由想起了,姬禾放在他桌案上的那枚火焰似的红枫。
他松开马绳,快步向前朝她走去,临近了,拱手一礼,问道:“公女可是忘了什么?”
得到的是姬禾烂漫的笑意,她停在距他一尺前方,答曰:“师傅保重。我也会给你传书的。”
他不觉点头,“好。”
随即,她朝他挥了挥手,转过身去,一步三回头的上了马车。
队列忽然停了下来,头辆马车内,子夜好奇地探出脑袋,将此事瞧了个清楚,兴致勃勃地说与姬姮听。
“禾姐姐不知忘了什么,竟下了马车,亲自去后头找范大夫了。”
听此,姬姮睁开眼,大概明白了姬禾此举。
这些天,姬禾常在她跟前尽孝。
姑侄二人虽第一次相见,却如相识已久的忘年知己。
在某些方面,姬禾与她年轻时,极为相像。
大抵是姬禾自幼丧母的原因,她对姬姮也带着点孺慕之思。
姬姮便待她更为亲厚。
亲情之下,姬禾偶也对她述说心声。
她是过来人,那少女心思,一看便知。
只是姬禾身为鲁国王姬,自有天生的使命和担当;与身为臣子的范奚,隔着诸多不可能。
情之一字,于王族之人而言,最为难得,也最不由己。
她与苏夷,当年何尝不是如此。
姬姮轻叹一声,将子夜搂在怀中:“她去找的,自然是世间珍贵的东西。”
她心道:“禾儿是个有主见的姑娘,只是慧极必伤,但愿她莫要步我的后尘才是。”
初冬第一场雪降下的时候,陶丘城内,渐渐恢复了内乱前的秩序,仿着商丘的王宫,建造了一座新的小型宫殿。
子夜此前东躲西藏憋了一个多月,实在难以整日困在宫中。
她渴望自由,因而时常拉着姬禾一同出去。
毕竟她一个人出去,太后不会容许。
姬禾畏寒,这种风雪天气,等闲她是不会出去的。
但碍于子夜整日里“姐姐长,姐姐短”地叫唤恳求,她便穿戴得厚厚的,最外面罩上在邯郸时买的一件银狐皮斗篷,陪着子夜出宫。
两人说话的功夫,马车便出了宫。
子夜掀开一角布帘,见四处白茫茫一片。
姬禾掀起眼皮,目光随之望去,她实在难以理解,这等严寒季节,有什么好出游的。
子夜知她冬日惫倦,不喜出行,也就不要求她随自己下车。
与姬禾交代几句,就下了马车,在宫人甲士的护卫下,奔着街道两旁商铺而去。
车内有炭盆,炭火烧的红通通,姬禾坐着烤火,周身暖洋洋,倒也没有感到寒冷。
马车安安稳稳停在路旁,车内又暖和,小小空间莫名有些温馨,姬禾不由打起了瞌睡。
合眼没多久,她就被外边的声音吵醒。
雪天路滑,外出的人不多,很长一段时间,外边都是无比寂静的。
此时有点声响,都显得格外清晰。
她依旧闭着眼,听了片刻,听得是几个幼童嬉戏的声音。
掀开帘子,看了眼,三个小童以雪为食,以泥做羹,在雪地里玩扮家家酒。
竟是不怕冷的。
姬禾看着便放下帘子,轻轻笑了笑。
过了片刻,她又听得几声孩童啼哭的声音。
她又掀开帘子,见那屋檐下,白雪推成的精巧灶台炊具,悉数塌毁。
他们不知怎的起了冲突。
哭声是跌坐在地上的女孩传出的。
个子最高的男孩骂女孩好没用,连一个雪盘子都端不住,还撞到了灶台和其他炊器。
另一个男孩拉起女孩,安抚道没关系,毁了再造便是。
对面的小男孩红着脸,哼声说不和你们玩了!
小女孩停了哭泣,“不和我们玩,你要和谁玩?”
然后是对方赌气的回应:“不要你管,总之我还有其他小伙伴。明天,我就找他们玩了!”
话虽如此,三人谁也没有离开,伫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姬禾放下帘子,让稚辛将车内的几样糕果,送去给那三名小童。
稚辛端着食盘下去,过了片刻回来,笑说他们又和好如初了。
孺子心思,上一刻,还能好的不分彼此,下一刻,就可以分道扬镳。再过几日,又能重新玩在一起。
她想起了幼时她与姬荣姬穗的相处,偶尔也会如此。
子夜满载而归,终于得以回宫。
是夜,姬禾收到了一封战报。
大意为:与楚军鏖战多时,商丘久攻不下,天寒地冻,不利大军。
子顺有意撤回宋城,待来年春暖解冻,再行出击。
苏夷仍是主张强攻,言时间长了多生变故,此举易消磨诸军战意。
姬禾看后,也觉得兵贵神速,不容拉长战线等待明年,宜一鼓作气,趁势进击。
她取了一卷空白竹简,用兔毫笔蘸墨写上自己的看法,找人加急送去前线。
而后她又意识到,在已经歼灭一半楚军的情况下,宋鲁两国联军加上鲁国独有的攻城云梯,理应不难攻破商丘。
可是却屡屡挫败,其中必有蹊跷。
除非是楚国新增了援军,人数压制,固守坚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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