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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刃 (击云腰)


姬禾一拍脑袋,“哎呀,看看儿臣这浆糊脑袋,竟忘了第一时间给君父。”
说完,她便提着裙裾小跑到殿门唤稚辛,将她在赵国亲自采买的裘皮兽毛胡服等送进殿来。
元日前夕的献岁宴,起往年都更为简单。
短短半年,鲁国已起兵两次援外,大批将士还在齐国边境餐风饮露,国中实在没有心思歌舞升平。
前朝尚且如此,后宫宴会自然也随之降了规格,由王后在琼琚殿简单操办。
合宫女眷知晓原因,纷纷派人去打听,几位公女都穿戴什么。
姬菽姬禾识大体,都只如常打扮;姬穗一心只对吃食感兴趣,更是没有在穿戴上花心思。
众人得知,皆默契地收起了新衣发饰,照常穿着赴宴。
唯有入宫不满两年的盛美人少了个心眼,既没有与众妃嫔通气,也没有刻意去打听,穿着年前由内宫献上的金边柿蒂纹华锦曲裾,抱着手炉欢欢喜喜到了琼琚殿。
坐下后,她才发现整个殿内,唯她一人光彩夺目,显得格格不入。
时下,便有人盯着她交头接耳、掩唇轻笑,当成乐子。
盛美人一阵疑云,便问大家怎么穿着如此朴素。
语毕,众人笑得更深。
盛美人被这反应,弄得满脸通红,垂头端起青铜爵猛灌,不由呛出声阵阵咳嗽。
姬禾见状,轻轻搁下玉箸,发出赞叹之声:“盛美人的衣裙真美,尤其是这柿蒂纹,绣的栩栩如生,祥瑞万分。”
“柿?柿在哪呢?”姬穗听见个柿字,立马从簋器中抬头,双眼绽光,“冬天还能有柿啊?”
一旁的姬菽不由失笑,往她食具中夹了一筷子菜:“不是说柿,说的是盛美人衣裙上的柿蒂纹,你个憨货。”
“哦,原来是这样,”姬穗也朝盛美人看去,“是极好看呢!美人配美裳。”
几位王姬一打岔,盛美人不在难为情,只淡淡一笑,“是宫人们的手艺好,穿在妾身上不过是锦上添花。”
王后看着众人,也笑着道:“今日众位姐妹们聚在一起贺岁,都是为了鲁国祈求风调雨顺;盛美人衣裙上绣着柿蒂纹,正是柿柿如意的好彩头。”她的目光转向盛美人,“妹妹有心了,本宫便赐妹妹明珠一斛。”
盛美人连忙起身,朝王后躬身一拜,“妾谢王后恩典。”
这一闹,不仅没使盛美人失礼,反而还名利双收。其余妃嫔悻悻不已,各自腹诽:早知道,她们也穿新衣服了。
盛美人是越国送来的,出身民间,是宫内的新人,空有美人名号,却一直未得承宠。入鲁宫一年半载,连鲁王的面都没见过几次。
各妃嫔本就看不起她的出身,加上她不爱闹腾,年节之外也鲜少与众人走动,便与合宫都不太熟络,她们也便未将她当成自己人。
方才姬禾的解围,她记在心里,于是抬眸朝殿首左侧感激一笑。
她知道这位王姬,春祠的时候,在宗庙祭坛上,远远见到姬禾与太子荣并肩站在王上王后的身后。
姬禾视线与盛美人相撞,也朝她眨了眨眼。
筵席一散,各妃嫔们陆续叩拜离场。
姬禾最后一个起身,也朝王后一拜,“禾儿明早再来给姨母贺岁,先行告退。”
“禾儿,你留下来同我们一起守岁嘛!”姬穗上前,一把拉住她的广袖,不让她走。
盛情难却。
然而姬禾抚上额边,半闭着眼,放软了声音:“我适才喝多了果酿,有些头晕,便不守岁了,想回去歇着,好穗儿你就放我回去吧。”
闻言,姬菽也上前,看着姬禾脸上红光,伸手贴了贴她的额头,切声道:“头晕可难受了,母亲,就让禾妹妹回去安寝罢。”
王后自是颔首应允,交代了几句,又唤了人来,要送姬禾回去。
但被姬禾谢绝了,她说殿外有她的轿撵,便由妫巳稚辛扶着出殿。
离开她们的视线,姬禾才睁开眼睛,眼眸里一派清醒,全然没有喝醉的样子。
外头还在下雪,即使打着伞,还是有雪花飘在姬禾眼睫上。
主仆三人踩在雪地上,小心地走着,慢慢出了琼琚殿。
姬禾上了轿撵,淡淡吩咐:“去宗庙。”

除了四时之祭, 宗庙里有丝人烟外,其余时候总是冷冷清清。
只有一些守卫和侍奉香火的宫人。
如今雪夜,坐落在满室灯火通明的王宫旁的宗庙, 更显得寂寥荒凉。
借着一星微光,守卫望见前方松柏树下的阴影里, 一顶轿撵从雪道上缓缓过来。
他警醒地拍了拍旁边倚门瞌睡的同僚, “醒醒, 有人来了。”
同伴一个激灵睁开眼,拿稳手中的长戈,立刻站地笔挺, 揉了揉惺忪的眼, 嘟囔:“是谁呀, 大过年的,半夜还来宗庙作甚!”
瞌睡的守卫挨了一脚踢,随即耳边是无情的训斥, “谁来你都要在这站着!”
“站着了站着了, 问问都不行吗?到底是谁啊,说说呗, 我今年才来, 诸事都不懂,还望前辈多多指教。”
“庆陵公主, 陪先王后守岁来了, 年年的今夜,她与太子荣都会来。”那守卫嘿嘿一笑, 言语有些期待, “她来,我们也就有福了。”
姬禾每回来, 都会带上热食酒水、钱两货币,分发给宗庙上上下下的人。
深夜天寒地冻,他们守卫在外,就指着她带来的热酒暖身子。
不然律例在身,是万万不许饮酒站岗的。
但若是年夜王姬赏赐,那就另当别论。
是以,宗庙这些人对姬禾也是相当恭敬。
不一会轿撵就到了跟前停下,稚辛掀开轿帘,引姬禾落轿。
轿撵之后,三名宫人在妫巳的示意下,提着食盒跟上,从里到外依次给值守的守卫宫人分发饮食钱币。
姬禾进了大殿,停在众多灵位前,拿了三炷香点燃,对着诸位祖宗牌位行跪地叩拜大礼。
之后她才走近,驻足一个的灵牌前,轻轻喊了声“母亲,儿臣来陪您守岁”,而后用丝帕擦拭了一圈,接着给神台上的长明灯拨了拨灯芯,添上灯油。
做完这些,她抱膝坐到蒲团上,静静待着。
此时,妫巳分发完钱粮,推门进来,朝姬禾福了福身,“公女,奴已发放完毕。”
“好。”姬禾没有回头,背对着她们发话,“宗庙有宫人住的厢房,你俩若乏,便自行去歇着罢。”
“奴不困,公女在哪奴在哪。”稚辛道。
“奴就在此陪着公女。”这是妫巳的声音。
她们忠心耿耿,立场坚定,硬要陪着她,姬禾心间暖洋洋的,没有再多说什么。
不久,听得外面一阵嘈杂声。
起初,姬禾以为是兄长过来了,侧耳再听,只听见是女人的声音,她问,“是谁来了?”
稚辛耳力极佳,只一会便听出这是之前席见听过得声音,答道:“似乎是盛美人的声音。”
姬禾起身:“不愧是天支奇士,稚辛身手好耳力也好。”
上次她怀疑稚辛来历不明,特意问了范奚,范奚也不瞒着她,将稚辛的身份如实以告。
她才知道自己错怪了稚辛。
“公女都知道了?”
姬禾点点头,朝外走去,“师傅告诉我了。”
三人出了殿,果然看见大门处,一袭翠绿斗篷覆身的盛美人,被门外守卫拦着。
她脸生,宗庙上下都不认得她,故而将她拦在门外。
姬禾好奇地走过去,见盛美人急得似要哭出来,忙让守卫放行,“盛美人怎么到这来了?可是迷路至此?”
在外站了半天,盛美人冻得吸了吸鼻子,“庆陵公主,我、我不是迷路,方才是一路跟着你来的。”
“不知盛美人,找姬禾何事?”
“方才在琼琚殿,多谢你解围。筵散后,我候在琼琚殿外等你,本想向你亲口道谢,但公主没看到我,径直走了,我才一直追着到这了。”
这是姬禾第二次仔细打量盛美人。
她年纪不大,约莫与姬菽同岁,有着独属于越地女子的水灵柔美,配着她的穿着,婉约的像一株岸边香芷、汀洲兰草,在雪地里,更显得我见犹怜。
这副模样很是养眼。
她说的话也很打动人。
一点小事,竟值得她雪地走这么久,追随至此。
姬禾柔和一笑,邀她进殿:“不必言谢。深更半夜,盛美人一路走来想是不便,先进来暖暖身子,待会儿坐我的轿撵回去罢。”
见姬禾对自己颇为友好,盛美人也不见外,爽直道:“公主叫我的名字吧,我叫蒹葭。”
才觉得她如兰如芷,她便说自己名为蒹葭。
“蒹葭,‘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是个好名字呢,人如其名,意境悠远,与你的容貌很是般配。”
蒹葭脸色微红,显少听过谁夸赞自己,眼梢都是羞赧之色,“公主谬赞了,妾蒲柳之姿,愧不敢当。”
姬禾又道,“你也别叫我公主啊公女了,直接叫我名字吧。”
“阿禾,”蒹葭点点头,亦步亦趋,跟着姬禾进了大殿,摘下头上的连帽,疑惑问道:“明日便是元日,你不回宫,来这里做什么呢?”
“我的母亲,在这里,”姬禾指了指神台上的灵牌,眼底凝结着一抹深深的怀念,“我怕她孤单,便来此陪她。”
蒹葭顺着抬眼望去,只见灵牌林立,其中赫然有位刻着“懿德王后姜氏之位”的金丝楠木灵牌。
春祠之时,她也随后宫妃嫔世妇来过宗庙,只是她品阶不高,站的偏后,正好在殿门处。只远远望见殿中这一壁笼罩在暗中的灵牌,其中都有谁,她却是看不见。
此刻,她不由也走上前,燃着香火,对着先王后灵牌拜了拜,插进香炉,而后行了一礼,“妾蒹葭,拜见王后。”
姬禾蹲下,扶上她的手,“多谢你蒹葭,你来看母亲,她会很高兴的。”
“阿禾是我的朋友,你的母亲便如同我的母亲,我合该来拜见她……”
话音刚落,蒹葭似乎意识到此话不妥,竟搅了辈分。她脸颊蹭地发热,忙不迭解释道:“妾的意思是,王后尊贵,妾理应如此、如此……”
姬禾看出她的窘迫,摆了摆手,“若论年纪,蒹葭比我大不了几岁,你的母亲与我的母亲应该也是差不多的岁数,你没说错呢。”
蒹葭陪着姬禾,两人边聊边侍弄香火,此前姬禾点的一炷香已烧尽,香灰落进炉中,她又上了三支香。
转身就见蒹葭眯着眼打了个哈欠,姬禾问蒹葭困不困,可要回去安寝。
适才宴会上,蒹葭饮了酒,此时脑中混沌一片,半醉半困,迷迷糊糊的点头又摇头。
见她这般,姬禾便唤妫巳稚辛将睡着的盛美人扶上她的轿撵,送她回宫。
三人出去没多久,恰逢从前朝的筵席出来,也来到宗庙的姬荣。
迎面见稚辛和妫巳扶着一人,姬荣还以为是姬禾怎么了,连忙上前掀开一角她头上的斗篷连帽。
蒹葭半睡半醒,遮在脸上的宽大连帽陡然被掀开,刺骨的寒风刮上脸颊生疼,小巧琼鼻也冻得通红。
她不悦地蹙着眉,抿了抿唇,半是懵懂半是慵懒地掀开眼帘,幽怨的朝来人瞪了一眼。
姬荣被这娇媚的一眼,看的莫名心跳如雷。
只见连帽之下的人,不是他的妹妹,而是一张陌生的、清丽又妩媚的美人脸。
他怔住片刻,缩回手,揉了揉眉心,还以为自己在宴上喝醉了酒,看花了眼。
定睛再看,还真不是他看错了。
“她是何人?你们公女呢?”
“回太子,公女在殿内;此人乃盛美人,方才陪公女在殿中守岁,奴等奉公女之命,送盛美人回宫。”
盛美人。
他不认识,但也知道这是君父的后妃。
姬荣点点头,让她们去。
双方背道而驰,姬荣也大步朝殿内走去,才走两步,他便踩到一个硬物,旋即顿住步伐,移开脚,“这里有东西。”
身旁的内侍见状,忙弯下身子,在雪堆里掏了掏,捡起一个沾满碎雪的小圆球,他用袖子擦了擦,现出了上面的鸟雀卷草纹路。
“太子,是枚不长眼的香囊掉在这膈着您的脚。”
姬荣捏起,仔细看了看,这是个女人惯用的青铜镂空香囊,打开后,见里面还有粒香丸。
香丸气息清甜,味道未散尽,显然是刚掉不久的样子。
宗庙上一次有人进来,还是冬祭,若是那会掉在此处的,早就失去了香味。
只能是今夜掉的了。
不消多想,姬荣将香丸装回去,重新合拢两个半圆,握在手心放入袖中,“应是妹妹掉的。”
他进去,先向母亲上了香。
之后问姬禾有没有掉了东西,姬禾伸出手看了看手腕,镯子还在。
她又耳垂,耳环也在,接着摸了摸怀中腰间袖口、连同头上的发饰,具是无一不在,于是表示自己没有丢失东西。
“哦。”姬荣应了一声。
“莫非是兄长捡到了什么,误以为是我掉的?”
姬荣从袖中拿出此物,“刚在殿外,捡了枚香囊。还以为是你的。”
“不是我的,”姬禾接过,闻了闻,“这香料倒是好闻,与宫中制香不太一样。”
似梨非梨,淡淡清甜,她又吸了一口,“此物应该是蒹葭掉的。”
“蒹葭?蒹葭是何人?”
“蒹葭就是盛美人,今晚她也来了此处,刚走一会,不知兄长方才有没有在路上撞见。”
“蒹葭……”原来她叫蒹葭。
姬荣脑中立马浮现了刚才那张娇美无辜的容颜,他喃喃道:“撞见了。”
姬禾将香囊球递回给姬荣,“那兄长改日找机会还给蒹葭吧。”
金属圆球落于掌中,冰冰凉凉,刺激的顿时他想起什么,“如此不妥,她、盛美人是后宫世妇,君父的女人,我岂可与她私相授受。”
闻言,姬禾从他掌中拿回香囊,“兄长言之有理,是我糊涂了,那便放在我这,我改日交还于她。”

滴答一声水滴流向下方受水壶,水中浮箭升到子时的刻度。
姬禾应声闭上眼,虔诚的对着众多灵牌祈求:“愿新岁四海太平, 列国停战。”
她睁开眼,见身旁的姬荣略显怔然, 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兄长在发什么呆?”
姬荣转目看过来, “想你说的‘四海太平,列国停战’,多么可贵。”
感慨完, 他略笑了笑:“不过你倒是没说错, 齐境确实传来了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
“献岁宴上, 接到齐国西北境的捷报,燕赵联军退出齐境,派了使者与齐国讲和, 三国之间互换质子, 已示修和诚意。”
是以,这场本是简办的献岁宴延长了很久, 使他来迟了。
“这可是个天大的佳音!今年会是个好年。”姬禾很是激动。
姬荣点点头, 含笑:“岁也守完了,战事也消停了, 我们也该回宫了, 明日新春,一早要给君父拜岁。”
姬禾道好, 两人向懿德王后灵牌贺过岁, 再行过跪安礼,便一同离开宗庙。
新年新气象。
再有盟国大捷的佳音, 元日给鲁王拜岁,姬禾都觉得自己的君父满面红光。
不全是她知道内幕的直觉,随后,鲁王就用实际行动昭示了他内心的喜悦。
大早上,就命内侍往各宫派了加倍的新春赏赐。
于是在琼琚殿给王后拜岁时,满室都是珠光宝气、锦衣华服。
各宫世妇话里话外感念君恩,明里暗里互相攀比,说王上还念着自己,赏了什么什么,生怕自个被旁人比下去了。
姬禾方才把香囊交还给蒹葭,因而坐过来与她在一起嗑瓜子,边听她们说话,觉得甚是有趣。
这或许也是她们在这深宫里,多年来的一点乐趣和慰藉。
幸而她们就只会无伤大雅的在嘴皮子上斗斗,过过瘾,不会真的做出什么争风吃醋互相残害的事。
而听她们说话,学她们的语言,也是姬禾一个极大的乐趣。
后妃之中,属蒹葭资历最浅,鲁语还说的不太流利,情急之下偶尔还会蹦出一两句越地官话。
都是四海八方来的,她们之中除了蒹葭外没有越人,只会自己的母国语言和鲁语。听不懂她说了什么,便都围了上去,问她说的什么意思。
蒹葭放缓了语速,逐字逐句用鲁语告诉她们。
不一会儿,各种夸赞的声音就响起。
魏夫人如是称赞:“盛美人讲越话真好听,声调软绵绵的,听得教人浑身酥酥麻麻。”
“可不是,盛美人平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少于姐妹们走动,竟不知还有如此美音。”卫姬道。
莒美人问:“盛美人再多说说,我的名字用越话怎么念?”
蒹葭红着脸,用越话挨个唤了众人的名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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