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千算万算,也没想到,皓雪竟然不听他们的挑唆,竟是真的一点都不想复国,甘心当个县主。
然而他们无可奈何,不敢反抗一点,毕竟鲜虞的勇士,都被赵王收编,分散在赵国各处。而皓雪手中的这支军队,是当日征伐鲜虞的赵国军队,留下的其中一部分,驻守此地,维护此间安稳的。
赵翦给足了皓雪施展拳脚的硬核武装和坚实靠山,而今,皓雪也用优越的成绩,回报了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带着秋收的丰硕果实,前来觐见,反哺朝廷。
兄妹二人,其利断金,相辅相成。
并且在此后月复月,年复年的时间里,一直如此。
在皓需的治理下,鲜虞县一直风调雨顺,彻彻底底融入赵国的文化、经济,从未有过反叛之心。
她的后代,也一直心向赵国,忠义无双,成了彪炳史册的一段千古佳话。
那日散朝之后,皓雪带着礼节见过两宫太后和王后,之后带着特殊的礼物,去看了小柔嘉和姬禾。
“嫂嫂别见怪,今时我来晚了一个多月,没有赶上小柔嘉的满月酒,但是我可没忘记带上礼物。”
她说着,也从侍女手中打开那只巨大的礼盒,“昔时我出生之时,阿兄托使臣带来了一只风筝送给我。这个’百福‘风筝,是我和阿母一起为小柔嘉做的。风筝的绢布上,绣了一百个福字,都是我阿母一针一线,绣上去的。风筝骨,是用的从赵国带过去的竹根,种出的竹子做的。祝愿小柔嘉福运绵长,自由自在。”
姬禾笑着伸手亲自接过,“我代柔嘉收下姑母和皓雪妹妹的这番心意和祝福,多谢你们,等她长大了,我要告诉给她听,叫她记着有位姑奶奶和姑姑,从小就对她如此厚爱。”
皓雪含笑,弯腰蹲在摇篮旁边,逗逗里面醒着的柔嘉,“小柔嘉如此可爱,谁能不爱她呢。可惜天太冷,我阿母没跟我一起来,不然也是能见见我们的小柔嘉。”
姬禾将风筝交由稚辛妥善安置,随后关切地问皓雪:“姑母可还好?哮症好些了吗?”
提起母亲,皓雪眉眼温柔,脸上才有了当初那个依赖母亲的小女孩的模样:“阿母好着呢,上次回去之后,她人也开怀了不少,连哮症也再未发作过了。”
“那便好。十二月雪深,妹妹不如留在邯郸,过完年等春日暖和了再回去。”
“阿兄也是这样说的。”皓雪接着摇摇头,“但若我留在这里的话,阿母就要一个人在鲜虞过年了,她会孤单的,我要回去陪她。”
她朝着姬禾一笑,约定:“等来年吧,秋收之后,我再入朝,必定带着阿母一起,与兄嫂团聚。”
皓雪匆匆来,匆匆去。
在翌日就启程离开邯郸。
依旧如同上一次,姬禾与芈颜去送了她。
这回送至邯郸城外,临走前,皓雪在姬禾耳边咬着耳朵,说了句悄悄话。
姬禾听后,看了看远处那位骑在马上的少司农,不由为她高兴。
目送皓雪登上马车,远去之后,她不由热泪盈眶。
她在皓雪的身上,看见了自己曾经的影子。
恍然想起那年,十三四岁的自己,也曾如今时的皓雪一样。
一样的年岁,一样的心底有了爱慕的人。
但皓雪终究和她不同,也远比她幸运和幸福。
只要天不塌下来,他们就会拥有无限美好的未来。
共同生长在一片土地之上,共同治理着那方水土,灌溉出爱的果实。
这是皓雪唾手可得的美好未来,也是姬禾人生中永远到不了的彼岸。
但能在他们身上得以见证圆满,也算是弥补了她的半生遗憾。
一旁的芈颜见姬禾泪流满面,不由问道:“她跟你说什么了,让你哭成这样?”
姬禾擦了擦冰凉的眼泪,含糊道:“临别相送,不知再见是何时,心有所感,不由落泪。”
芈颜信了她的说辞,慨叹:“自从生了柔嘉后,你才终于像是个活人,有喜有悲,有笑有泪。”
“我之前,不是这样吗?”
“你之前……我从未见你于人前落泪,虽然你也会笑,但那笑意,从不达眼底。姬禾姊姊,你现在这样挺好的,希望你能一直如此。”
赵国在齐国屡次的针对下,安然度过。
而楚国的大地上,自从十一月开始, 却陷入了一场缺粮危机中。
楚王熊昶得知淮北并未上贡今年的秋收,一通追责之后, 才知道那些刺头, 仗着山高国君远, 竟然没有实施撤橘种粮的策略。
反而被那些游方商人带来的一则’赵王长期千金购橘‘的消息,给忽悠得现在还在种那不顶用的酸橘子。
祸不单行,淮北不仅没有如期交付贡粮, 反而因每家粮食不够闹饥荒, 一个月内, 三万民众发动了七八起大规模的殴斗事件。
那些刁民结成一股力量,一路南下,劫掠富人为生, 并且直冲寿春, 在王城中劫掠贵族,于贵族家门口, 京兆尹府门闹着喊着, 逼着朝廷给他们发粮。
以至于,贵族们载声怨道, 为了安危, 不敢出门,不敢上朝。
那些贵族们躲在家中, 连连上书, 后来出动王城禁军在城中巡视,加强警戒, 才没有继续滋生事端。
熊昶上位之后不过两个月,就遇到这样令他生气的事,当下想将那些流民通通乱刀砍死。
这样不负责任的做法,自然是遭到了良臣的劝谏和阻止:“王上万万不可,国以民为本,若是将他们都斩杀于王都,岂非是暴君行径,将会令国中百姓望而生寒,与国君离心离德。”
熊昶怒喝,“刁民暴动,都到寡人的眼皮子底下了,不能杀那当如何?供着他们当祖宗吗?!把寡人的王位让给他们来当好不好?”
旁边的宫人吓得瑟瑟发抖,跪伏在地。
令尹又继续上谏:“王上息怒,民以食为天,安抚流民,只需让他们吃饱穿暖,便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臣建议,可在城中设粥棚,先让那些流民吃饱,再予以怀柔安抚,按人头算,每户领取足以过冬的粮食和粮种,等来年春暖花开,万物复苏,一切都将有转机啊。”
又是一阵暴喝:“放肆!他们胆敢违背先王之命,没有撤橘种粮,交不出贡粮,寡人没找他们算账,没砍他们的头就算好了,还敢反过来要寡人供养他们!这像话吗?啊?这像什么话!”
“王上……京兆尹所言有理!臣附议,请王上三思啊!”
“臣附议,请王上三思!”
“臣附议,请王上三思!”
“……”
满殿陆续响起附和之声。
“好啊,你们,你们这群慷寡人之慨的老狐狸。今年国中到处雪灾,处处贡粮都较之以往少了一半,都在哭穷!这会儿国库的存粮养军中都不够,还要分出去养那批刁民。”熊昶抓了抓御案,不耐道:“既然你们都提议设粥棚,发米粮。国难当头,那便先由你们开始缩衣节食,就从你们俸禄中扣出八成,寡人也出七成,予以赈灾。”
令尹毫不犹豫地高举笏板,率先跪地:“臣无异议。”
那些刚才跟着进谏的臣子,犹豫片刻,也都下跪:“臣无异议。”
新任君王不爱百姓,遇事慌慌张张,只会大吼大叫,还如此抠抠搜搜,让这些追随他的人大失所望。
他们竟都在后悔,当初没有跟着先王而去,为何就留下来选择侍奉他了呢?
然而难民多到挤爆寿春王都,短短几日,好不容易送走了一批又一批难民。
而然还剩下大一半的未领到,那些赈灾米粮,就迅速见了底。
剩下的没有领到,怒而砸粥棚,继续生事端。
一切,再一次回到原点。
熊昶气得双手叉腰,于大殿上怒声大骂:“国库存粮都要见底了,再发下去,举国都喝西北风去!”
他接着阴阳怪气地冷笑一声:“令尹,你来看看,你提的好事。不怕没水喝,就怕一碗水端不平,前头那些人已经领到粮食了,后面的却领不到。令尹,你散朝回家路上,最好小心一些,当心那些领不到的人,怕是会活吞了你。”
令尹坚贞上疏:“臣愿意捐献出家财,于他国买粮,解我楚国之危。”
暴怒的熊昶闻言,顿时静了一瞬。
这个想法,他还真没想过。
楚国山多,很多土地并不适合居住耕种。
是以历代君,王无一不将’朝北扩展,进军中原‘为方针蓝图。
他们四处侵略北方中原小国,劫掠了不少的奇珍异宝。
虽然知晓国库财物众多,但当他真正褫夺君位,接掌王位之后,才真正见到了那个宝库。
数不尽的金银珍宝,各国货币,堆积如山,连串钱的绳子都烂掉了。
也正是这些庞大的财物,一直支撑着楚国源源不断的南征北战,穷兵黩武。
换而言之,楚国并不缺钱。
他们只是目前缺粮。
令尹的话提醒了他,区区粮食短缺而已,有钱就能办到的事情,那就不叫事情。
还算个屁的国难。
想清楚这点,良久之后,熊昶开口:“令尹为国为民,叫寡人好生感动。你说的倒也是个办法,为今之计,只有如此了。卿一介臣子,都能如此,寡人这个一国之君岂能作壁上观,真不管寡人的臣民。寡人将国库钥匙交给你,任你拨款将此事办。这之前,你自己想办法解决那些闹事的民众,别再让寡人听到他们再生事端。”
令尹顿首接旨:“臣领旨。”
朱儿与赵翦安排在楚国的眼线,同时将这件事传回赵国。
姬禾知道,当初她孕期,赵翦交由赵国商人放风出去,千金买橘的计划,终于到了收网的时刻。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静悄悄地蛰伏了半年之久。
后来,她时常复盘这一场布局,换位思考,如果她是楚王,会如何应对。
她深思熟虑之后,发现除了向别国买粮,好像确实再没有别的方法。
是以,楚国还是会一步一步,落入赵翦的陷阱之中。
这是一个集天时地利人谋的,恰到好处的赢局。
淮北无粮,加上楚国恰好遭遇雪灾,从而加速推进了这个局面的开端。
又幸好识破了齐国的暗算,邓衷赵辕他们早早就打赢了匈奴,大大缩短了战线,节省了大量的军需储备粮草;
以及皓雪这个不必可少的大后方,他们的各自努力和团结,加在一起,无一不是为赵国,提供了一次异常完美的对赌筹码。
赵翦早就将粮食伪装成货物,交由赵辕伪装成的商人,取道魏韩,运送屯放在临近楚国的地界。
等那边一有风吹草动,楚国收购粮食的消息还未来得及吹到列国,他们就与楚国的令尹交涉,买卖粮食事宜。
在来之前,赵辕就专门学过那些重利只认钱的奸商的样子,从外貌穿着到说话的神态,学得有模有样,活灵活现。
赵辕戴着羊粘帽,披着紫貂裘大氅,大拇指戴着翠玉扳指,腰间配着金玉,活脱脱一个四处吸血,腰缠万贯的大富商。
为了他能顺利完成此事,姬禾也让常年与各色人马打交道的罗大掌柜,跟在赵辕身边,辅佐着他,一起对楚国令尹进行了一次薅羊毛。
令尹等着粮食解百姓受饿之苦,听到他们就近有庞大粮仓储备,也就没有功夫与他们砍价。
万一谈不成,还得千里迢迢去更远的其他地方买粮食,届时一去一回,那些百姓也许早就饿死在寒冬腊月了。
于是双方很愉快地一拍即合,顺利完成了交接。
一方血赚千万金,一方雪中得米粮。
后来熊昶得知令尹是从赵国’商人‘手里买的粮食,气得暴跳如雷。
“混账东西,谁要你去买赵国的粮食!这么多国家买谁的不好,偏偏去买该死的赵国的!”
令尹又一次对这位喜怒无常的新王,感到不解,赵国与楚国是为姻亲是盟友,赵国的太后,是楚国的贵女;赵国的王后,是楚国的公主,但是为何新王对赵国的敌意如此之大?
他想不通。
于是他说出了心里话,劝谏道:“王上慎言,楚赵为盟国,王上公然诋毁赵国,有损两国情谊。”
有个屁的情谊!
一想到赵翦得到了姬禾,美人在怀,连孽种都生了出来,熊昶连装都不想装了。
他差点就**大骂出来那对狗男女。
但是话到嘴边,关键时刻,他还是忍住了。
不为其他,只因他一旦骂出口,天下人都将知道他对赵国那位庆陵夫人,垂涎到梦而不得。
如此,他就会沦为天下人的笑柄。
天下人会将他与同样是今年刚登王位,却陆续除鲜虞、驱匈奴,开疆拓土的赵翦放在一起,没完没了得进行比较。
那么他也就会彻底沦为,跟在那对狗男女名字之后的谈资。
他还不想成为谁的笑柄和谈资。
更不想屈居人后,永远不如赵翦。
当时他听闻姬禾为赵翦怀孕,即将生产,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登临绝顶。
加上他的父王一直犹犹豫豫,一会儿给足他希望,一会儿又对幼弟递了橄榄枝。
于是他才狠下心来,一不做二不休,弑君夺位。
一夜之间,杀光了那些曾经与他有过储位之争的弟弟,登极君位。
而今,他一事无成,还吃了赵国’商人‘这么大一个亏。
熊昶将这桩梁子,一并记在姬禾与赵翦身上。
来日,休怪他将这些,悉数’投桃报李‘回去。
第113章
自从历经了那次缺粮食的危机, 楚国朝廷深刻记住了这次的教训,于是凛冬一过,在第二年春, 就开始休养生息。
在令尹的上书下,楚王采纳其谏言, 推行了一些农耕奖励政策, 鼓励、督促子民以耕种为先, 以耕种为荣。大肆开荒扩土,因地制宜,发展农耕, 停了四处大大小小的征伐。
举国休战, 军师兼司马的陈安, 也被楚王一册诏书,从外召回,闲赋在家, 无事可做。
即便他力荐楚王, 农耕的同时,也不能掉以轻心, 当同时注重军事发展, 持续操练军力。
然而也是遭到了熊昶,极不耐烦的驳回。
从前陈安为先王, 屡献奇策, 大力发展军事,灭宋破鲁, 北扩入主中原。在楚国, 可谓是一时风头无两,连先王都要对他敬重三分。
他也习惯了这种, 被奉为上宾的殊荣。
然而他在外为楚国的壮大,劳心劳力,鞠躬尽瘁,谁料楚国一朝易主,新王竟对他毫无敬意不说,还将他的一片苦心当成累赘,勒令他停下手中之事;将他的一腔抱负与成果,弃若敝履;将他的劝谏,比作影响心情的不堪入耳之言。
他只觉得一片真心,喂了狗。
但一想到,其余诸国都在兴盛军力,唯有楚国一朝被蛇咬,疯狂补不足,以至于疏忽,停止了本就是硬实力的武装力量。
长远来看,简直是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陈安仍是忍不住隔三差五地上书,奏请熊昶恢复军事。
后者被他不厌其烦、不分场合持续的骚扰,感到厌恶。
终于在一次白昼,熊昶与朝露夫人颠鸾倒凤的时候,又被搅了好事。
外边的内侍在陈安的逼迫下,于门外高声唱喏:“司马请求觐见王上——”
他本欲不理,但那毫无眼力见的声音,响个不停。
一声一声喧嚣,听得朱儿拢了拢衣服,推了推身上的他:“王上,还是去见见司马吧。”
男人继续着他的享乐,懒洋洋吐字:“不见。我们继续。”
朱儿皱眉,难为情道:“王上还是去见一见吧,不然明日早朝,恐司马又会参您,说您沉迷女色,荒废朝政。”
这句话,显而易见地又戳到了熊昶的肺管子了。
之前,陈安便时常针对他继位后大张旗鼓选秀一事,提出各种劝谏,给他列出了十数条,一个明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的谏言。
在朝堂之上,当着文武群臣的面,将他这个国君骂得狗血淋头,毫无脸面。
听罢,熊昶当即脸色一沉,怒道:“放肆!谁给他的脸!老头子奉他如神,他还真当自己是个神了,管天管地还不够,还管到寡人的床事上来了!”
朱儿柔若无骨的手,连忙抚摸在他敞开衣襟的胸口上,为他顺气:“王上,别生气。都是露珠不好,不该提他惹您生气。只怪司马位高权重,才教他目中无人,胆敢如此王上不敬。”
熊昶眼中情欲渐消,伸手勾起她无辜的脸,在她这张人畜无害的脸上印下一吻:“你自责什么,错的是他陈安。可有一句话你说得对,他位高权重,对寡人不敬。不把他解决了,日后怕是会骑到寡人的头上,没完没了,简直毫无尊卑体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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