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站首页男生小说女生小说纯爱耽美

当前位置:趣书网 > 女生小说 > 全文免费阅读

美人刃 (击云腰)


绿蚁心中怨恨陡升,都怪那些上位者,害她与丈夫天人永隔,害她没有资格见亡夫一面。
她擦干了眼泪,没有继续在景氏府邸门前纠缠,而是去了京兆尹府衙,在门前击鼓鸣冤,要求为亡夫讨个公道。
张罗白事的管家,听到家丁禀报,说是一路跟着绿蚁,见她在击鼓鸣冤。
管家将此事告知景追,请示他是否要阻止绿蚁。
当时景追正在灵堂,亲自给棺中的景跃擦脸:“随她闹吧,闹得越大越好。我不便闹,幸好跃儿还有个不畏死的妻子为他闹。”
说之后,他挥手让管家下去,自己对着亡故的景跃喃喃道:“跃儿你虽然忤逆为父,我们理念也不合,但不得说,你选妻子的眼光还不错。”
灵堂寂静无声,只有灯火和烧纸的火光,在空气中跳跃闪烁。
有一人悄无声息地忽然出现,抚掌赞叹:“不让他的妻子见他,引燃她心中的怨恨,顺理成章地逼出她去闹事,最好是闹得满城皆知。若是她有罪,反正她也不是景氏族谱上的人,祸不及景氏。景公真是心思缜密,心狠手辣,这招,在下自叹弗如。”
听到这话,景追额角青筋跳动,他从棺中抽出一柄陪葬长剑,转身指向来者的脖子,厉声怒喝:“栾羽你给我闭嘴!都是你,谁让你自作主张,杀了吾儿?!我早说过了,让你别动他!你该死!”
栾羽避开这一击,夺过他手中的剑,反唇相讥:“他背弃氏族,战到你的对立面,不拿你当父亲,你又何必在意这样一个不忠不孝之子。若放任他这样下去,与赵王合谋壮大,日后再教出一个视氏族为障碍的储君,你以为你的下场能好到哪去?”
栾羽曲指轻轻弹了弹这炳剑,和着一声清越剑吟继续开口,训斥道:“我早说过了,立大事者,忌讳感情用事。牺牲一个对立面的敌人,用来搬到他同阵营的庆陵夫人,这是死得其所。景公是个明白人,怎么连这点都拎不清。”
景追眼睛通红,满含杀意:“你为何擅作主张换了人?不提前与我商议?我明明计划得是随意找一个王宫禁卫!”
栾羽哼声:“事以密成,语已泄败【1】。提前与你说了,万一你心软,岂不是坏了我们的大计。是,禁卫确实是宫中唯一的男人人选,但是区区一个禁卫与一国宠妃偷情通奸,说出去哪有与一个太傅更令人津津乐道,影响深远。况且,死得还是你家的人,你是受害者家属,于公于私,都是宫中亏欠于你。就算了等赵王回来定夺,他也得掂量掂量,如何处理,予你个公道,才能堵得住悠悠之口。”
“说起来,我这一计,完全是为了景公您着想啊。”栾羽毫不留情地揭露景追的虚伪:“景公何必在我面前装的痛心疾首,事发之后,你在太后面前的反应,不是挺快的吗?三言两句,就将景跃摘脱开净,说他是受迫受辱被毒妇所杀。”
不知是被他说出心事,还是什么,景追恼羞成怒,指着栾羽怒喝:“你!你给我出去!”
“罢了,念在你丧子之痛,不与你多说。你好生思量,我们才是同个阵营的盟友。”栾羽将剑掷在地上,漠然地转身离去。
景追伏在棺前,含恨看着他离开,良久之后,他弯腰拾起那柄剑,握住剑身,掌心淌血,滴在棺前。
身陷此案、昏迷的姬禾,在翌日才醒来。
一醒来,她才从稚辛口中得知自己,莫名陷入了一场环环相扣的陷阱之中:“事情就是如此,幸好赵御史手中有一道王上留下的密诏,救下了您,不然昨日您就被太后赐自尽了。姑娘,您仔细想想,昨日到底发生了什么?奴婢想办法,将此告知赵御史,让他为您查案,洗刷冤屈。”
“昨日,我想想……”姬禾揉了揉额角,细细回想昨日之事。
昨日,先是稚辛奉太后之命,去太后宫中收拾上回登儿搬过去住时遗落的东西。
而后姬禾接到一个脸生的宫人来禀,说柔嘉与登儿在太学打了一架,景太傅不敢私自处理,特来请示她该当如何。
她关心则乱,一时没意识太多,便传召接见景太傅。
谁知她在自己的宫中,也能被人摆了一道。
姬禾进入会客的小馆,就看见倒在地上的景跃,她当下意识到不对劲,刚要喊人,就闻到香炉中一阵奇异的香味,随即她就被迷晕了过去。
此后发生了何事,她一无所知。
醒来就是现在,得知自己被嫁祸陷害——不守妇道,以权谋私,见色起意,逼迫良臣,见他不从,被人撞见后,一不做二不休害死了他。
姬禾将此悉数告知稚辛,说完后她扶额,脑中细细思量,到底会是谁,以此来陷害她。
刚好是在赵翦走后,选在他不在的时候,想将她至于死地?
听她说完后,稚辛问道:“姑娘可还记得是谁来将您请去会客馆的?”
姬禾摇摇头,“不知名字,从前没见过的,你把庆陵台中所有人都叫过来,我一一看过,便知道了。”
她说完,稚辛皱眉,一脸为难:“昨日太后判您禁足,将庆陵台中的宫人都调派出去了。如今,只有奴婢和三个洒扫的宫娥。”
“这样啊,”姬禾眯了眯眼。
她隐约察觉到了此事,背后或许也有太后的推波助澜。
她尚在昏迷之中,太后甚至都不下令追查,就迫不及待宣判她的罪行,要赐她鹤顶红。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太后没有参与,想必她也并非完全不知情;更甚至也想借此事,来彻底铲除自己。
姬禾的心凉了一截。
随后她冷静开口:“幸好我还记得那个宫人的长相,我画下来,你想办法将画像交给赵允,让他去查,是谁引我过去的,又是谁将景跃带过来的。”

姬禾绘制完昨日引她去会客馆的宫人画像, 接着又想到自己此刻的处境。
太后将她禁足,剥夺了她继续抚养柔嘉和登儿的权利。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她尚未想明白自己遭人针对的原因所在, 以及这背后一切的动机是什么。
可惜了这样一个精挑细选出来的、才华横溢的太傅,成为这件事中, 最无辜的一个卒子。
此事也让姬禾知道, 原来太后如此恨她。
因为她的专宠, 她知道太后一直不太喜欢她,但她从未想过,这个’不喜欢‘已经上升到了恨到要将她除之而后快。
她不免担忧那一双年幼的孩子, 会不会因为她的关系, 受她的影响, 而被苛待。
特别是柔嘉,身居王储之位,受万众瞩目, 也遭万人觊觎。
若此期间, 有人利用她生母’德行败坏‘,来弹劾她、打击她。
这个才五岁的孩子, 她还这么小, 又岂能安然躲过那些阴险的明枪暗箭。
这一思量,姬禾方才那些疑惑, 陡然就破开了一个口子, 让她豁然开朗。
她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一切,或许就是冲着柔嘉所身处的储君之位来的。
换而言之, 此时赵翦离国, 宫中无人主事,无人给揉嘉撑腰。他们只需要率先绊倒了自己, 接着就能毫无阻碍地去制造’意外‘,来伤害她的小柔嘉。
想通这一层利害关系,姬禾只觉得头皮发麻,后背生凉。
纵然赵翦给她留下了赵允辅佐,但他一个外臣,看顾朝堂还行,可也鞭长莫及,委实难以时时刻刻盯着内宫动静。
因此,离了她庇护的柔嘉,就开始处于一个被孤立的局势。
柔嘉之安危,也很难单靠外面的赵允,一方之力来守护。
姬禾想到了这深宫之中,唯一能够信任、且身份高贵的人——芈颜。
她将画布交给稚辛,交代她:“将画像临摹一份,同时交给王后,请她帮忙查找此人。另外,对她说我还有一事相求,请她去太后宫中接走柔嘉,由她这个’嫡母‘王后,亲自抚养柔嘉。”
赵翦外出会盟伐楚,分身乏术,派人传信给他,一去一回,路上耽搁数月,还是远水救不了近火。
这期间的变数,可能瞬息万变。
要是运气不好,也许她们母女 ,就会如同当年的齐王后姬菽,腹背受敌,落得个惨死深宫的下场。
甚至都等不到赵翦的信息传回来。
她的想法和决策,是目前这个处境下,最有效的一种办法。
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稚辛接过画像,领命下去。
不过三刻,稚辛就回来了,她朝着姬禾摇头,“奴婢也出不去,宫门外都是太后的人把守着,他们不予放行,说是庆陵台中的一只鸟都别想飞出去。”
姬禾意识到这回,原来不光是禁足她一人,连同她整个宫殿的人,都被禁制在此,宛若囚徒。
她问道:“我们都出不去,那么外面的人能否进来?对了,可否有送餐的人,他们可能进来?”
稚辛回她:“昨夜到是有人送餐,但都是送在门口,守卫拍门通知后,由宫人端进来。送餐之人全程都不能踏入此地一步。”
姬禾:“知道了。我们稍安勿躁,先等等,看看会不会有人过来。”
她一连等了三天,都没有等到任何人来。
连她寄托了希望,期盼着的芈颜,这回都没有过来。
要知道,从前她被罚禁足,芈颜总会违逆宫规,跑来看她。
这一回等不到她,姬禾觉得有两个可能。
一是或许因为太后下了明文规定,任何人都不许与她往来,不得踏足此地。
二是芈颜也听信了这则案件的传闻,对她失望透顶,才不来找她。
不论是哪一个可能,都阻断了她向芈颜求助的机会。
此情此景,姬禾又想起了她的菽姐姐。
从前她一直以为是鲁国覆灭,姬菽失去利用价值,才被齐王所弃,最终不明不白地死于齐王宫。
两年前在洛邑,她几乎万念俱灰。
春夜未明的凌晨,她离开营帐,走到洛水之畔,一步一步走向冰冷的水中,想了此残生。
水漫过她的头之后,水流灌入她的口鼻,濒死之际,她仿佛看见了无数的手,在推她。
那些手的主人的面孔,越来越清晰,一个个都是她朝思暮想,与她天人永隔的亲人。
她’看见‘了她的父王,她的母亲,她的兄长,她的姐妹。
他们叫她回去,父王对她说:“你走到今天,很了不起。但是人生并非只有复仇,过去无法改变,你好好地活着,做好自己就够了。
母亲对她说:“禾儿,你一直都很坚强,即使只有你一个人,也要坚强地走下去。”
兄长笑对她说:“妹妹,我早就说过,你比我聪明,若你是个男儿身,就没我什么事了。只是我们双生不同命,如今我先走一步,那就拜托妹妹你替我活下去。”
她还’看见‘了她的菽姐姐,她一如既往地端庄温柔模样,朝她走来,拜托她:“禾儿,帮姐姐去看一眼我的弘儿,去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他们满含期待地望着她,拜托她,让她感觉自己仍被需要,被寄托了他们的盼望,让她觉得自己还有用处,也将她从求死的思绪之中挣脱开来。
最终,她不再求死,她一心求生,求全。她带着他们的期盼,游出了水面。
她从洛水游了出去,候在城中数天,发现赵翦命人把守了城门在寻找她。
她乔装混迹在市井,等到了离城返齐的齐王车架。
在出城门前,她拦下了齐王銮舆,用一声’姐夫‘,勾起姜洵对姬菽的一点余情。
她赌对了。
顺利登上他的王驾,顺利躲过了赵翦的搜查,顺利出了洛邑。
在马车上,姜洵问她:“如今你是赵国夫人,私下拦车来找寡人做什么?”
姬禾直视着他,不卑不亢:“我来找姐夫,想为姐姐问一句话。”
听她提到姬菽,姜洵转头让身旁的栾音回避,去后面的车辇中休息。
等栾音下车后,姜洵看着她这张与姬菽七分相像的脸,问道:“你想替她问什么?”
姬禾直言不讳:“姐夫接弘儿回去,会好生善待他吗?”
姜洵怪异地看着她:“弘儿是寡人的儿子,是齐国的太子,曾经流落在外,如今失而复得,寡人如何会不善待他?”
齐国的太子。
听见这五个字,姬禾顿时就明白了他对姜弘的看重。
即便姜弘身后已无母族能倚,姜洵也还认定这个太子。
只是她不明白,他既然如此看重,当年如何会让姬菽走投无路,以至于要将他们的儿子送出宫外避难。
思及此,姬禾径直问了出来:“姐夫还认弘儿为太子,是看在与姐姐的情分上?还是看在赵王的份上?”
她都明白,赵翦将姜弘送还姜洵,化敌为友结为同盟。是他们在那夜以天子之名,一致对付楚王,这是纵横之道下产生的利益相关的交易。
而且她还想替已故的姬菽问个明白。
他齐王姜洵对姬菽,除了利益之外,到底还有没有过其他的情分。
姜洵的回答:“都是。”
“好。”姬禾得到了答案,与她所想相差不大。
他若不承认是看在赵翦的份上,姬禾只会觉得他虚伪。
他若只说是看在姬菽的份上,她会觉得此言可信度不高。
两者都有,情理皆具,才是人之常情。
也说明他对姬菽,有过真情。
基于这个基础,于是她再问:“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想问姐夫,我的姐姐,当年,究竟是怎么死的?”
姜洵闭目沉思许久,脸上隐有痛楚之色。
良久之后,最终他坦诚道:“你姐姐不是寡人所杀。”
“当年鲁国覆灭,国中朝臣日日上书要寡人废后,另择其他人为后。寡人与你姐姐是结发夫妻,如何能行此薄情寡义的废后之举。寡人力排众议,给菽儿母子撑腰,不让任何人动摇他们母子的位份。只是后来,齐楚边境生事,寡人离宫御驾亲征,不曾想,这一去,再回来,就再也见不到他们母子。”
姬禾耐心听着,浮现了出多猜想,边继续问道:“当时,发生了什么?”
时至今日,提及这些,姜洵仍是不太愿意回忆,仍是感到痛不欲生。
他缓了缓,随后接着说下去:“当时寡人的后宫中,有人趁寡人离宫,借由巫蛊诬陷她,再恶意假传寡人旨意,赐她毒酒逼她自尽。菽儿为了活着等寡人回来,着人送弘儿离宫保命,她则带领那支陪嫁军队,陈兵反抗。殊不知如此,反而又陷入了那些居心叵测之人的陷进之中……他们冠之以造反逼宫之罪,将她射杀于后殿……”
姬禾从来没有想到过会是这样。
她那个至柔至善、贤良宽厚的菽姐姐,生前竟然遭受了这么多的明枪暗箭。
她那样柔弱的一个女子,被逼得生出不输男儿的胆魄,敢于陈兵反抗。
这是何其的绝望之下,生出的何其刚烈。
怪不得列国之间,听不到关于姬菽去世的原因。
她查了这么多年而不得的真相,竟然是这样。
姬禾擦掉因姬菽而落的眼角的泪,“姐夫能清楚地说出这些,想必已经为姐姐报仇雪恨了。”
姜洵望着姬禾,仿佛透过她,看到了姬菽的影子,他对着她郑重颔首,“那些害她的人,寡人一个都没有放过。她清白一生,未曾做过的事,任何人都休想诬赖在她头上。”
当日姬禾得到了想要的一切,便托他好好守护姐姐留下的骨血,最后拜别离开。
至此,她再无后顾之忧地离开洛邑,一路南下入楚,去找陈安。
回忆至此,姬禾察觉今时今日,她与菽姐姐当时的处境,何其相像。
都是夫君离国,被人陷害,遭遇赐死。
只是她终究还是比菽姐姐要幸运一点。
幸好赵翦离行前留有密诏,靠着这个,保了她一命。
她这一生之中,曾无数次跌落谷底,只要她不想逆来顺受,她都能想办法冲关,为自己创造出一个求生的机会。
而今,也是一样。
只要她不想死,任何人都休想要她坐以待毙。
既然不让她外出见人,也不让人来此见她,那她也要再创造出一个奇迹,与眼下宫中唯一能够帮她的芈颜,取得联系。
姬禾吩咐稚辛,“找找宫中有没有做天灯的材料,全部找出来给我,越快越好。”
“诺。”稚辛听罢,立马动身去寻找。

几日后。
夏季室内有些闷热, 用完晚膳后,芈颜见外边晚风清凉,便一日既往出了门, 于殿前的庭院中纳凉。
知秋为她支了一张消暑的竹榻,摆在院中的凌霄花架下, 旁边的小案上, 备满了瓜果甜浆。
芈颜闲倚竹榻, 接过知秋切下的一片瓜,咬入口中。

首页推荐热门排行随便看看 阅读历史

同类新增文章

相似小说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