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砚忱抬手斟了杯茶,语气淡淡:“坐。”
月梨乖巧地坐在他对面的位置,那杯茶就被推到了她面前。
“多谢公子。”
看着陛下竟然亲自给别人倒茶,季明连忙低下头去。
他深吸一口气,安慰自己,陛下向来这般我行我素,况且比起陛下以前整日打骂朝臣,只是抢个人妻,似乎也没那么过分…
这天下都是陛下的,臣子就该为陛下效力,所以把小妾送给陛下也是正常的合理的...
季明闭眼。
他编不下去了。
月梨觉得气氛有些尴尬,她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茶水。
鹤砚忱靠在椅背上,眼神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的女子,丝毫不觉得需要避讳什么。
他惯来是个肆意妄为的性子。
看着这张不施粉黛却依旧瓷白的小脸,他有了很浓厚的兴趣。
“怎么只喝水,不吃东西?”
月梨正在发呆,就听到男人出声询问。
下一瞬,便看见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夹了一块糕点放在她的碗中。
她抬头,对上了男人的目光。
鹤砚忱薄唇轻启,下颌微扬:“尝尝,这是蟹粉酥。”
月梨看着碗中黄澄澄的糕点,夹起来咬了一口,鲜香酥脆的口感好吃得让人不由得眯了眯眼。
如今不是吃螃蟹的季节,可这糕点中蟹粉的味道却是这般鲜嫩。
月梨饭量不大,平时早上也就是一两块糕点就饱了,但是今日她吃完了一整块蟹粉酥,犹觉得不太够。
那双水灵灵的杏眸就这样盯住了那碟子蟹粉酥。
鹤砚忱将她的神色尽收眼底。
从昨日她盯着自己的玉佩看,他便知晓眼前的女子是个什么性子。
所以今日先是让人送了云雾纱,又让人做了一桌子宫中的糕点。
他确实对她很有兴趣。
可一个人唱独角戏有什么意思,得两个人共同沉沦才有趣。
“再尝尝这个。”鹤砚忱又给她夹了一块玫瑰乳酪。
玫瑰泥细腻清香,软糯香甜,比她之前吃过的好吃了许多。
同样的糕点,不同的厨子做出来的味道竟是这般天差地别。
月梨被投喂了很多东西,她算是长了见识了。
本以为萧明诚已经够有钱的,毕竟在江宁的这一年,连知府都对着他毕恭毕敬,且府邸里吃的用的都比她从前好上许多。
可来了京城,才知什么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多谢公子,我...我吃饱了...”再好吃她也吃不下去了,月梨看着剩下的糕点,有些遗憾。
鹤砚忱轻笑一声:“喜欢的话,我让人包起来,你带回去吃。”
月梨眼睛一亮,但面上还要装一下矜持:“这...这不太好吧...”
鹤砚忱早把她的心思看了个彻底,他唇角弯起:“没什么不好,不带走便是浪费了。”
月梨这才“勉强”答应了下来。
用过早膳,月梨便想要告辞。
鹤砚忱随意擦了擦手,起身朝外走去:“走吧。”
月梨愣了下,他也要走吗?
宅院外边只停了一辆马车,鹤砚忱一袭玄色锦袍,身形高大挺拔,腰间的玉佩在日光下泛着光泽。
他站在那儿,看向呆呆的月梨,似是不耐地开口:“上去。”
月梨捏着手中的帕子,嗓音软软的:“不敢劳烦公子,等会儿就有人来接我。”
鹤砚忱轻嗤一声:“可是我要离开了,你一个人在我家里等着?”
月梨声音越来越小:“不行吗?”
“我就在外边等着就好。”
“不好。”男人声音散漫,“主人家不在,你要是在我的这儿出了什么事,到时候萧明诚找上我,我又该找谁说理去。”
不等月梨在想出拒绝的理由,鹤砚忱径直上了马车,留下斩钉截铁的一句:“上来。”
月梨为难地看了眼守在马车边的季明和褚翊。
褚翊一心只有保卫主子安全,而季明...
季明洞悉了鹤砚忱的心思,只得干笑道:“姑娘快上去吧,我们一走这里就没什么人了,这是在城外呢,您一个人在这儿谁能放心不是。”
造孽啊,他这真的不是在帮着陛下引诱无辜少女吗?
月梨觉得有道理,最终还是上了马车。
一掀开帘子,便有一股暖流包裹住了她。
这辆马车外观看着没什么别致的地方,可里边却是格外宽大华贵。
金丝楠木的车壁上刻着鎏金云纹,窗楹前垂挂着翡翠珠帘,毛茸茸的虎皮铺在车底,十分柔软舒适。
角落里的熏炉散发着带着暖意、很清淡却又好闻的香雾。
月梨觉得和这辆马车一比,萧府的马车简直太过寒碜了。
她规规矩矩地跪坐在丝绒地毯上,双手也老老实实地放在膝上,不敢东碰西碰。
车帘垂下后,马车内却没有变昏暗,月梨这才注意到车顶上还镶嵌着两颗夜明珠。
鹤砚忱坐在软榻上,看着在闭目养神,实际上微微张开的黑眸一直注意着月梨的表情。
真是一点心事都藏不住。
垂涎那颗夜明珠的心思就差刻在脑门上了。
“还没问过你呢,昨夜怎么会一个人跑出来?”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月梨怔了下,她犹豫地垂下头,手指开始绞着自己的衣摆。
说出来有点丢人,但这位公子又是给她衣服吃的又是送她回去,好像人很好的样子。
月梨本就心里憋闷,干脆一股脑地倾诉出来。
鹤砚忱倚在榻上,一边听,一边用修长的手指甩动着腰间的玉佩玩,那耀眼的和田玉再次夺去了月梨的目光。
不过月梨有贼心没贼胆,只敢偷偷看几眼。
“寿安侯夫人可是京中出了名的难相处,还有萧明诚那个妹妹。”鹤砚忱很是同情地看了月梨一眼,“在京中也是以跋扈出名。”
月梨咬着唇瓣,杏眸一下就变得湿润,她怎么这么倒霉啊。
鹤砚忱意有所指地道:“不过若是你所托付之人靠得住,旁的自然不需你操心,他若有心便能护住你。”
但显然,萧明诚要是有用,月梨就不会被送到别院中来住了。
月梨听了更难受了。
她只觉得未来渺茫。
鹤砚忱的私宅离萧家的别院不算远,两刻钟的功夫便到了。
月梨情绪恹恹,柔声道了谢就准备离开。
她刚下了马车站好,就听鹤砚忱叫住了她。
男人撩起帘子,日光映着他轮廓分明的面容,他取下了腰间的那块玉佩递给了她。
月梨怔怔的不知所措。
鹤砚忱唇角微扬:“不是喜欢吗?”
“送你了。”
麟德殿。
腰间佩剑的禁军都守在外边,殿内十分安静,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僧人将银针从男人手臂上拔出。
鹤砚忱闭目倚在软榻上,修长的手指揉捏着眉心,面色有些苍白。
老僧人道:“陛下身上的蛊毒已经清除,虽有一丝余毒,但只要保持心绪平和,便不会再发作。”
鹤砚忱嗯了一声,没再多问。
去年在江宁碰见的那个拦轿的老僧人便是眼前这人的祖师爷,说来一切都是那么巧合,发现蛊毒,寻到解蛊之人,都是那么顺利。
那时他曾问过那老和尚,为何会拦下他的轿辇。
那人神秘兮兮地道:“佛家讲究平衡,今生经历的一切都是前世因果的延续,陛下失去了什么,便会在其他地方补上。”
鹤砚忱对此嗤之以鼻,他才不信什么轮回因果。
从江宁启程回京的那日,老和尚已经圆寂了。
如今给他解蛊的是他的弟子,在径云山上的寺庙中修行。
僧人呈上一个紫檀木盒子:“里边是陛下这个月需要服用的药丸,每三日一颗,切忌动怒。”
“等到这盒药服用完,老衲再来为陛下诊脉。”
鹤砚忱睨了眼那药盒,这药他已经服用了数月,蛊虫已解,虽尚有余毒,但说起来他现在的脾气却是比之前好了许多,至少不会听到那群朝臣叽叽喳喳就想砍人。
僧人离开后,鹤砚忱看了几本奏折,其中一本上奏城郊农田被大雪覆盖,损失惨重。
鹤砚忱蓦地就想起还在城郊庄子上的某人。
自从上次回来,已经五日了。
季明送走老僧人,刚回到殿外,就见鹤砚忱推门走了出来。
“陛下,陛下有何吩咐?”
“备马,朕要出城。”
季明一听只觉得五雷轰顶。
都过去五天了,没听到陛下再提起那姑娘,季明还以为他那日就是一时兴起,早就抛诸脑后了。
怎么还要去?
见他半晌没动,鹤砚忱不耐烦地轻啧一声:“你聋了?”
季明额上冒着豆大的汗珠,赴死一般闭上了眼劝道:“陛下可是要去见月姑娘,可她...可她是萧将军的人啊,这传出去着实不妥啊!”
鹤砚忱一脚踹在他小腿上:“朕不知道?”
要他多嘴。
“赶紧去。”
季明苦兮兮地吩咐人备马,鹤砚忱见他那愁眉苦脸的样子就来气。
萧明诚的人怎么了?
萧明诚的官都是他赏赐的,这天底下,他看上了什么,什么就该是他的。
鹤砚忱刚从麟德殿离开,另一个方向的宫道上,皇后的仪仗就行了过来。
皇后坐在上方,恰好看到男人朝着宫门的方向走去。
“陛下又要出宫?”皇后蹙眉,喃喃自语道,“不是前几日才出宫吗?”
倒也不怪皇后有疑惑,鹤砚忱甚少出宫,最近和之前比起来着实频繁了些。
冬序在一旁问道:“可要奴婢去打听一下?”
“不过御前的人嘴都紧,怕是不会泄露陛下的行踪。”
皇后道:“不必了,马上就要到除夕了,别惹了陛下不快。”
“回去吧。”
月梨在别院中待得无聊透了,前几日下了雪,大雪封路,萧明诚原本说要来看她的,又被耽搁了。
虽说别院里伺候的人换了一批,没人怠慢她,可是这附近连个人影都看不到,远远比不上城中热闹。
她连打扮自己的兴致都没了,随意换了件月牙白海棠花纹襦裙,披上件浅蓝色大氅,就带着绯蓝去了别院外的农田。
冬日里没有种什么果蔬,四周都是空荡荡白茫茫的一片,只有田边有几株盛开的腊梅花。
月梨站在花枝下,百无聊赖地拨弄着腊梅花,望着无垠的天空,心里空落落的。
在江宁时,虽然萧明诚也是早出晚归,但她有认识的姐妹们,平日里还有说话的人,但现在,她身边除了绯蓝什么都没有。
月梨愤愤地扯下一朵腊梅花,丢在了地上。
丝毫没注意到,田野间的小道上,有一道视线一直追随着她。
鹤砚忱摆摆手,示意季明别跟着,提步朝着月梨的方向走去。
女子立足在腊梅花枝下,面上似有落寞之意。
最近朝中事情多,再加上他的特别关照,萧明诚肯定也是忙得脚不沾地。
不过鹤砚忱一点心虚都没有。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月梨下意识地回头,在看到来人时,眼中的惊讶藏都藏不住。
“你...”月梨突然意识到,自己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
鹤砚忱逐步靠近她,日光映着两人的交叠的影子,男人身上强烈的压迫感让月梨不由得屏住了呼吸。
“怎么一个人在此?”
月梨垂下的视线落在了他空空的腰侧,她蓦地想起那块被她放在箱子里的玉佩,他送她玉佩是何意?
他怎么知道自己喜欢那块玉佩?
月梨百思不得其解,愣了许久才反应过来男人在和她说话。
她连忙道:“我出来走走,在屋子里有些无聊...”
鹤砚忱哦了一声,他若无其事地扫了一眼远处的宅院:“马上除夕佳节,阖家团圆的日子,萧将军独留你在此,着实是过分了些。”
月梨蹙了蹙眉,虽然是实话,但她不喜欢听。
鹤砚忱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面前的人,淡淡的日光下,美人面上似乎多了一份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公子上次送我的那块玉佩,实在是贵重,我去拿来还给公子吧。”月梨虽然喜欢,但她也知道乱收别人的东西,特别是男人的东西太不妥了。
那日她还愣着,马车就走了,根本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没想到今日还有机会见到。
月梨说着就想要跑回去拿,她踩在积雪上,不慎踉跄了一下。
男人的动作比绯蓝快,他扶住了她的胳膊,轻声笑道:“一块玉佩而已,送给你了便是你的,若不喜欢就扔了。”
他还握着女子的胳膊,指腹上柔软的触感让人爱不释手。
月梨咂舌,那么贵的玉佩,他竟说“而已”、“扔了”?
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直直对上了男人深邃的黑眸。
月梨对这样的眼神很熟悉,像极了她快及笄时,春风阁中那些男人们看自己的眼神。
她只觉得周遭的气息陡然变得逼仄起来,浑身不自在。
月梨觉得不该和此人多待。
他分明对自己图谋不轨!
正想抽回胳膊,余光却见男人抬手朝她探来。
月梨下意识地偏过头。
鹤砚忱的手碰到了她的发簪,却因月梨转头躲避的动作,簪子从发髻上脱落,青丝如瀑布般倾泻。
寒风吹过,似带来一阵幽幽的梅香。
月梨顿时身上一僵,听他笑声清润:“姑娘头发上有落梅,我本想帮你拿掉。”
鹤砚忱若无其事地收回手,看着她青丝散乱的模样,黑眸中欲色翻滚。
她便该像这样躺在他身下,两人发丝缠绕,任他摆弄。
男人握着发簪的手倏然攥紧。
“是我不好。”
月梨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她直接从他手中抢回了发簪,什么都顾不得说,脚步略显慌张地从田地中离开。
鹤砚忱站在花枝旁,看着女子纤瘦的身影消失在远处。
他紧紧盯着月梨离去的方向,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月梨一路小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绯蓝都差点跟不上她的脚步。
“姑娘,那登徒子也太过分了!”绯蓝一脸的气愤,连忙拿着簪子重新帮月梨挽发,这披肩散发的样子要是被别院里的人瞧见,再告诉将军,姑娘还怎么做人?
长得人模人样的,竟然调戏她们姑娘!
绯蓝在心里唾骂鹤砚忱。
月梨脸上一会儿白一会儿红的,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从一旁的箱子中拿出那块玉佩,和田玉泛着粼粼的光泽,上边的穗子看起来做工十分精致,总的来说这块玉佩真的很昂贵。
月梨想硬气一点把它砸了,可握在手上又有点舍不得。
烦死了!
她硬气地把玉佩扔回了箱子里。
月梨刚沐浴出来,坐在榻边擦拭着湿润的发丝,却听到房门被人从外推开了。
萧明诚走了进来。
他许是骑马来的,肩上还有一层落雪。
月梨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有些惊讶:“你怎么来了?”
萧明诚到暖炉旁脱下披风,等身上暖和了些才走到她身后,接过她手中的帕子给她擦拭头发:
“那日答应来陪你的,只是大雪封路,没办法成行,恰好明日休沐,今晚过来明儿便可以陪你一整日了。”
月梨听了他的话也兴致缺缺,勉强笑了笑:“那明日你带我出去玩好吗?”
“来了京城,我哪里都还没去过呢。”
萧明诚的手顿了顿,随即笑道:“好,径云山上有一处寺庙,快到年下了,我们也去拜拜如何?”
月梨对求神拜佛一点兴趣都没有:“可我想去京中玩,听说京城比江宁还要繁华,我想去街上逛逛。”
萧明诚有些为难。
马上要到除夕了,最近母亲和妹妹时常上街,他担心月梨回京会碰上,怕她受委屈。
萧明诚沉默的片刻,月梨就懂了他的意思。
她扯过帕子丢在一旁,转身朝床榻走去:“算了,天这么冷,我不想出去了。”
她算是懂了,在侯夫人和萧家的其他人面前,她什么都不算。
就算现在萧明诚能够为了她与侯夫人争论,但之后呢?
一个孝字压身,他又能反抗什么?
侯夫人让他娶妻他就要娶妻,让他不准自己进门她就不能进门,再往后就该直接把她赶走了。
月梨扯过被子盖住脑袋,心里难受极了。
萧明诚坐在床沿,从身后拥住她:“是我不好,你想去街上就去吧,明日我就带你去。”
月梨声音闷闷的:“不想去了。”
不等萧明诚再说话,她就闭上了眼睛:“我困了,我要睡了。”
鹤砚忱听闻寿安侯夫人和萧明玥今日进宫给太后请安,眼中闪过一丝兴味,久违地去了趟延福宫。
太后见他来了,面上满是欣喜:“陛下今日怎么得空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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