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漱明先开口问好:“昨天睡得好吗?”
孟秋点点头,“和平常差不多。”
赵曦亭最后两句话是让她提心吊胆。
但就算她愁得睡不着觉,一时半刻也不能把他赶出地球外。
没必要和自己过不去,该怎么样就怎么样。
章漱明和她并肩走向电梯,嗓音和缓:“今天有你爱吃的汤圆,我刚才下来让服务员帮你留了一碗。”
孟秋说了声谢谢,“这次不用这么麻烦,谈不上爱吃,就是他们家做法和平时吃到的不一样,有些新鲜。”
章漱明嗯了声。
电梯停在中间的楼层,有些外国人挤进来,拿着地图,似捋不明白,背着大旅行包嘀嘀咕咕地在电梯里讨论起景点的位置。
章漱明护着孟秋往后走了走,不让她撞到包,听了一会儿,像是听不下去了,用标准的伦敦腔为他们好心讲解。
有个小姑娘见他沟通顺畅,逻辑又清晰,惦记起他当电子导游的心思,问他要联系方式。
章漱明看了眼孟秋,笑说:“那你得问我未婚妻。”
小姑娘立时不好意思了,连连说抱歉,又说他们很般配,祝他们新婚愉快。
等他们走了,章漱明看向孟秋,调侃道:“我们是不是已经挺像夫妻了?”
早上人不大多,酒店对面就是江景,雾浓别有一番滋味。
他们就坐在落地窗旁。
孟秋找夹子夹头发,包里有些东西先放在桌上。
章漱明看着她房卡,问了句:“你之前那张丢了吗?用不用再补做一张备用的。”
孟秋冷不丁一僵。
她原来那张被赵曦亭抢走了,美其名曰帮她保管。
孟秋整理好头发拿湿纸巾擦手,低睫吃早饭,边说:“没关系,不用补做,我用这张也可以的。”
她顿了顿,有些好奇:“这些房卡不是长得一样吗?你怎么发现不是我之前的那张?”
章漱明长指点了点她房卡上酒店英文名字那行,不动声色地解释:“这里。”
“之前那张的字母E掉漆了。”
孟秋惊讶得睁大眼,他收回手笑笑,“可能是职业病,我对花样纹路之类的东西比较敏感。”
他说得平静。
孟秋却如芒在背。
章漱明居然这么敏锐,如果他那天不是喝多了,绝对能发现她和赵曦亭的反常。
她避开他的视线,轻声:“挺好的,不过还是第一次听你提起。”
孟秋舀了一颗汤圆,问:“今天什么安排?”
章漱明切开一小块烤好的面包,“正要和你说,先前我们定的卧室的吊灯,那个厂家不做了,老板打电话过来让我们再去挑挑,打八折。”
“你今天工作忙不忙?”
她工作一阵一阵的忙,昨天多干了些活,今天就能放放空,而且都是文字相关的都是她拿手的,挑个灯的功夫还不至于影响工作。
孟秋点点头:“可以去,我们再去看看台灯吧。”
章漱明笑笑:“睡前还这么用功,也不怕把眼睛看坏。”
孟秋等糯米咽完了才弯着眼睛反驳:“要坏早坏了,现在它都定型了。”
说着她指指从不戴眼镜的眼睛,孩子气地得意。
又说:“5—1的视力。”
孟秋平时安静柔婉性子很冷清,偶然露出玩笑那面便很让人留意。
章漱明多看了两眼,不知怎么抬手揉了下她的脑袋。
一时间两人都定住了。
章漱明没有撤开,跟称赞小朋友乖巧似的摸了摸。
孟秋低着头。
他停顿片刻,手指下移,来到她面颊。
孟秋觉着尴尬,但这个时候动了更尴尬,目不斜视,跟木头人似的杵着。
章漱明若无其事地将她面颊旁一缕碎发别到耳后去,忽然顿住。
晨起孟秋头发散下来,只露出小巧的脸,恬静清冷。
现在挪开头发的遮挡,她耳后的红痕在白腻的皮肤上极为醒目。
他擦了擦。
那印子像御笔朱漆拓上的印,盖上了就擦不掉。
这是一抹吻痕。
又或者是咬痕。
也可能是吸出来的。
章漱明很清楚。
这是别的男人留的痕迹。
这痕弄得这么艳,他可以想象将会是怎样亲热的场景。
章漱明收回手,又瞥了一眼。
就这两天。
这个位置非常刁钻,就算孟秋本人也不一定看得到。
那个人不在乎也不介意告诉孟秋的“未婚夫”,还有他这样的人存在。
最重要的是——
他已经在了。
最好能找到他。
然后和孟秋撕破脸。
他都能猜得到,此时找那个人讹一笔钱,他肯定非常乐意给。
章漱明唇角弧度好像死了,画皮一样勾着,笑容没变,心却跳得厉害。
其实他没那么在乎孟秋,但现在却觉得那抹痕迹十分碍眼,起码在这样其乐融融的早晨很碍眼。
他收回手,当什么都没发生:“吃饱了吗?没吃饱的话再给你拿些坚果?”
孟秋看了下时间,“差不多了,一会儿堵车不好走。”
这次增定的东西不少,但都是小家具,商场逛了几个小时,孟秋有些腿酸,坐在vip休息室喝茶。
章漱明还在外面应付销售。
工作群有99+未读。
孟秋还没找工作室,现在跟着她一起干活的都是天南地北的刚毕业的应届生,暂时在家办公。
他们工作时间灵活,加上孟秋这个小老板不怎么约束他们,所劳即所得,干劲满满,反而很能留住人。
群里话题涉及一个燕城市政工程的宣传片文案,似乎是刚对接的新项目。
负责前端的小姑娘好像惊着了,“我可不敢担这责任,接不接的得等孟秋做决定。”
另一个说:“这有什么不敢的,公文最好写了,大不了写脚本的时候集思广益呗。”
小姑娘嘴上不饶人:“就你聪明。我们这么小的公司,没一个接触过政府部门,就不怕出什么纰漏被上头拉黑么。”
她打字速度极快,一句跟一句:“燕城什么地方,政治关系那么复杂,你又怎么保证这东西是给谁看的,谁要看的?”
“出问题你担得起?”
另一个无话可说,嘀咕了句:“胆小鬼。”
这种市政工程相关业务是比较复杂,但都有模版可套,用词大同小异,说难也不难。
只不过孟秋现在看到燕城两个字也怵得慌,总想起以前,而且那里还是赵曦亭的大本营。
她冷静两秒,在群里说:“没事,接吧。”
没必要和钱过不去。
这种性质的工作单位偏向稳妥不出错的公司,只要有一次合作成功,兄弟单位也会找上来,不愁客源。
这边孟秋刚答应。
另一头电话就响了。
那人一口混不吝,“过些天就开始走流程了,您可别害我,第一次合作这种小公司我是真怵。”
赵曦亭正坐在茶室里头,台上评弹咿咿呀呀唱着,他拎起盖子百无聊赖地滚边玩。
他懒洋洋地吐字:“这还不简单?你喊她去燕城,见个面不就知道合不合适了。”
那人停顿了片刻。
“欸?也不对啊,能认识你……不对不对,你实话告诉我,是不是哪家公主少爷出来体验生活了?我警着点儿神。”
赵曦亭笑了:“我就不能真觉得人靠谱?”
那人也是个人精,回想了下资料上的细节,那姑娘长得颇为水灵,他拍了下大腿。
“得,我明白了。”
赵曦亭怎么可能有那好心帮别人说好话,他的话比金子还贵。
搁这儿钓鱼执法呢吧。
他立马叫来助手:“发个函,邀他们负责人去燕城,就说,合同要当面签。”
◎领了证也能给人姑娘撕喽。(看作话)◎
孟秋收到市政工程项目方发来的邮件时,她正和她的婚礼策划师打电话。
试婚纱的时间快到了。
对方兴致勃勃地介绍新到的几套特别好看的秀禾,让她一定要试试。
孟秋仔细看了看,邀请函上的时间非常不凑巧,就在试婚纱的前一天。
她手指在日期那列长按取消摇摆好多次之后,做出了取舍。
她温声打断对面的人:“抱歉,我可能得改时间。”
对方停了足足五秒,惊讶地提高音量:“亲爱的,有什么事比你备婚还重要吗?”
“我嗓子说干了才把主纱多留了一个月,你知道的,另一个女孩子也很想试那一套,但它真的很适合你。”
“怎么突然又不过来了呢?”
孟秋也不喜欢突发状况,并且他们这一行根本不牵扯到核心内容。
如果对方不信任他们,大可以直接换了,没有当面签合同的必要。
不过每个公司有每个公司的合作习惯。
她只是划过一丝古怪的念头,很快就压下去了。
“我出差回来第一时间告诉你可以吗?应该不会耽误很久。”
对方似乎有些无奈:“只能这样了。”
她又开玩笑,“安啦安啦,新娘子试不了婚纱,绝对有人比我更急,您还是好好哄哄章先生吧。”
可能她和章漱明脾气都不错,一般人备婚难免红个脸,他们从来没有过。
即使她提出不一样的建议,章漱明也总是听她的。
外人看起来十分恩爱。
比起试不了婚纱,孟秋更烦恼的是,那天她原本准备和章漱明摊牌。
如果她去燕城,这事儿又得耽搁好些天。
这几日章漱明正忙着参加招商推介会,两个人连见面的机会都不多,更遑论抽出时间聊一聊。
孟秋给他发了一条消息。
——漱明,有时间给我打个电话,我可能得出差去燕城一趟。
孟秋放下手机,点开电脑里的电子邮箱,进入甲方的官网,仔细看起他们的资料。
她花了点时间浏览相关新闻和股权构成。
这家公司叫南侨华光控股有限公司,是南侨集团旗下的一个子公司。
前身是一家做电气装备的国企。
二十世纪初国企混改后,它被南侨集团收购,转成了民营。
南侨集团的最终控制人姓钟,叫钟进。
他虽然不是第一大股东,但从资料显示,他才是真正的幕后老板,燕城人。
钟进家里似乎有些红。色背景,只不过从父母那一代开始就下海经商了,不属于真正的太子党。
孟秋一看到红色背景就怵得慌。
钟进出席活动的照片不少,但没有一张正脸,似乎刻意避过,举手投足意气风发。
她看着钟进的照片,脑子里浮现地却是另一个人的脸。
英俊、危险。
仿佛下一刻,那人就把她抵在他送她的,被她遗弃几年的别墅落地玻璃窗前,亲昵地问她:“还记不记得这儿。”
孟秋脊背冒凉气,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她醒醒神,重新看回南桥华光的官方主页。
要拜赵曦亭码头的人多,但总不可能是个有背景的都认识他。
她和他待一块儿的时候,他从不避讳在她面前打电话。
她不记得有钟进这个人。
孟秋关掉页面,轻声说了一句:“自己吓自己,应该不至于。”
晚饭期间,章漱明终于得空给她打电话。
孟秋简明扼要地说了说前因后果,婚纱绝对试不了了。
但她想和他谈谈。
章漱明似乎知道她在想什么,“没关系的小秋,别的事情等你回来再说。”
“我们不差这几天。”
“你可以相信我吗?”
不知道为什么,孟秋有时候能在章漱明身上找到林烨的影子。
这几年成长以后,她也明白自己对林烨感情不多。
从赵曦亭身边逃开以后,她也没有冒出过任何与林烨复合的想法。
好像结束了就结束了。
他们停在那,是最好的结局。
但她遇到章漱明后,有那么一瞬间,她在他身上看到了少年明亮舒和的影子。
就像夏日清晨时分仰起头,旭日穿过树荫间隙,第一缕晨光微弱地照在面颊上。
当树叶边缘跟着云层亮起来那刻,苦闷空乏的心绪陡然破了个口子,咕嘟咕嘟沸腾。
好像生命转机的噪声。
只是一点点的光。
她就着这一点点的光,活过来。
和情爱无关。
和生活有关。
孟秋张了张嘴,不做他想,话语自己滚了出来。
“就算我出。轨也没关系吗?”
她说出来的时候,自己也吓了一大跳,整个人都清醒了,但同时她又松了一大口气,紧张地等待章漱明的回答。
手指紧紧抠着笔帽,赴死一般。
即使她不是自愿的。
她和赵曦亭之间,已经出格。
章漱明不在招商会主会场内,他握着手机站在门口透气。
他很早就知道孟秋会和他说什么。
只不过他一向认为孟秋很忍得住,所以装模作样地不戳破。
刚才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她居然说了出来。
即使不是全然摊牌,不得不说,他还是产生难以估量的冲击。
特别是她说出“出。轨”两个字的时候。
有一股自虐的快感。
这两个字是两性关系中男性的最高“羞。辱”,说践踏都不为过。
但是孟秋柔和地说出来的时候,他居然有股凌虐精神的爽感。
于情感上。
他该对死去的爱人忠诚。
可是他现在却要和别人结婚,即使是为了爱人的遗愿。
他已然违背坚贞的誓言。
他该罚。
孟秋对他挥下的“出。轨”这一鞭,他自惩得松泛,血液通畅。
只不过让他有些微失控和意外的是,即使他接受了她的“出。轨”,却不想那个男人真的抢走她。
但赵曦亭太强大了。
以赵的权势地位,自己和他抢人,简直蚍蜉撼树。
话说回来,事到如今孟秋还在自己身边足以说明,她心不在赵曦亭那儿。
章漱明忍不住勾了下唇角。
撇开其他,他很佩服孟秋。
她到底倔到什么地步,才能让那样的人步步紧逼,穷追不舍,以致于当自己的面吻她,强行突破她的心理防线。
他很清楚,普通人追不动孟秋。
没自己挡在中间,赵曦亭绝对是孟秋丈夫的最佳人选。
只有他这种危险人物才能让她体会真正的爱憎恶,以及欲和渴。
孟秋握着手机,指尖已然凉了半截,她嗓子紧绷,不如全告诉他好了。
“漱明,如果你……”
章漱明回了神,打断她,“出轨这个词有很多含义,小秋你要是有喜欢的人,我们可以好聚好散。”
“但我了解你,你不是优柔寡断的人,真出。轨了绝不可能和我结婚。”
“所以不要说这个话。”
章漱明顿了顿,稳住孟秋。
她是那类道德感很强的人,但凡自己露出一丝丝不满,她都有可能离开。
他温和道:“即使发生什么事,我也相信责任不在你,千万不要自责。”
孟秋鼻子一酸,眼眶有泪意,谢谢章漱明没那么喜欢她,不然她永远有愧。
章漱明继续说:“出差回来的航班到时候发我,我来接你。”
“马上要进行第三轮的会了,我先进去,你有事给我发消息。”
孟秋点点头:“好。”
抵达燕城是个阴天。
来接她的人是钟进的秘书,叫叶沛沛。
不像外企随性精致,叶沛沛的套裙颇为正统,到底前身是老国企,领导的思想或许封化一些。
不过叶沛沛的妆容明丽,很有体制内干练优雅的味道。
孟秋和她打过招呼后,温笑说:“其实你们不用那么麻烦,酒店我可以自己订的。”
叶沛沛很顺手让司机接过她的行李箱,“那哪儿能啊,来者是客,我们老板是诚心诚意想和您交朋友的。”
孟秋想起他们老板钟进。
没接话。
叶沛沛给她开了车门,“你之前和我确认时间的时候,我看你有点犹豫,是不是耽误你事儿啦?”
商务车里飘着清爽的柑橘香薰味。
孟秋和叶沛沛隔着小过道,她系上安全带,微微笑:“一点私事,不要紧。”
叶沛沛打趣道:“和男朋友约会?”
叶沛沛挤眉弄眼的样子让孟秋想起一个老友,葛静庄。
她要是工作了,一定也像现在这样,表面正经体面,私底下嘴里指不定蹦出什么胡话。
孟秋一时把叶沛沛当朋友,而不是甲方什么人,温笑说:“他很支持我工作,我要是因为约会把你们往后推,我都要骂自己两声。”
“也不是这么说,钟总见您也只是想交个朋友,什么时候都行,没那么多规矩。”叶沛沛瞥见孟秋中指上的戒指,不死心继续猜:“那是因为最近订婚?”
孟秋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都往感情状态上猜,不过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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