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安西侯府好不容易拉拢的那些盟友府邸同样被围,但凡敢反抗,官兵下手都很重,即便朝廷命官,他们也照砍不误。
第三日的早上,城中解除戒严,各家女眷纷纷回府……大多数人并不知道她们会被劫掠,确实吓了一跳。但就在廖齐将人抓得差不多时,女眷的府里就已得了消息。
一场儿戏一般的造反,就此落下帷幕。
除了安西侯府全家下狱,等候皇上发落外,城中还有十多个武将也被抓入大牢,家眷被圈围在府中。
廖齐抓拜天教,宁可错抓,不可放过,为了混淆视听,还故意错抓了一些。
随着女眷们回府,错抓的那些也被放出了大牢。
安西侯府还没有定罪,菜市口天天都在杀头。
凡是拜天教众,通通斩首。
菜市口杀得人头滚滚,血流成河,胆子小的人根本不敢去看,就连远远从那里路过,都能闻到浓郁的血腥味。
贺元安这个弄丢了府中客人的主人家,跟着忙活了四五天,回来后浑身血腥气扑鼻,洗漱完倒头就睡,足足睡了一日夜,才算缓了过来。
“这才只是开始。”
贺元安睡醒后逗弄了一下孩子。
刚刚满月的孩子,心情好时,会在大人的逗弄下咧嘴笑。
“无牙的笑容也好看。”
廖红卿正在让丫鬟摆膳:“快点起!睡这么久,你不饿吗?”
贺元安坐起身:“饿过劲儿了,肚子不饿。”
“不饿也得吃点。”廖红卿催促,“小心饿坏了身子。”
“我身子好得很。”贺元安话是这么说,还是起身坐到了桌旁,“接下来,就看哪些不长眼的跑去求情了。”
廖红卿哑然:“没有这么傻的人吧?虽说安西侯府和拜天教私底下来往之事知道的人不多。可远在几百里之外的黄州军在所有人都不知情时跑到了京城外试图入城,谋反之心昭然若揭,谁会不长眼的帮着求情?”
贺元安笑了:“看管侯府的衙差有两个被“收买”了,蝼蚁尚且偷生,安西侯府众人肯定不想死。如果直接问他们手中握有哪些人的把柄,侯府多半不会说,接下来只看他们往哪些人府邸上送信,再看哪些人会跳出来帮他们求情……就像安西侯府逼迫我们帮忙一般,这时候还愿意帮安西侯府的,肯定都有
要命的把柄被人给捉住了。”
什么买官卖官,强抢民女,强买强卖,欺行霸市,贪墨银子……不一而足。
此时敢求情的,都是有要命的把柄,而这些要命的把柄,全都是该被律法严惩的人。
廖红卿一脸惊奇,若真如贺元安所说,那安西侯府妥妥是被利用了啊。首先安西侯府暴露了自身的谋反之心,拔出萝卜带出泥,还把朝堂上那些屁股不干净的官员都一起抓了出来。
此次过后,至少能肃清朝野上下大半的贪官污吏,顺便还抓完了拜天教众。
拜天教果真厉害,还有不少女子入了高官府邸做妾室丫鬟,此次顺藤摸瓜抓了不少,但凡是府邸中有拜天教众的官员,通通都会被贬斥。
“那岂不是有不少人是被冤枉的?”
贺元安耸耸肩:“皇上没有精力过问那么多了。不过,只要没参与,没有有意或者无意帮上拜天教的忙,被贬了也最多就是一两级,就当是识人不清的教训。”
这轻飘飘的几句话中,京城的官员人事变动很大,年前这段时间,注定太平不了。
值得一提的是顾家,因为是安西侯府定下的姻亲,虽顾家两个官员从头到尾没参与,但顾府还是被围了,这一围就是半个月。
这期间,顾家老太太还找了个忠仆避开官兵到了安东侯府送信。
并非是顾家的下人手段高超,能够避开那么多官兵的眼睛偷跑出来,而是所有被围的府邸都圈没那么紧,皇上还想要顺藤摸瓜。
顾氏拿着亲娘送过来的求援信,哭得伤心欲绝。
老太太若不知道安西侯府犯的罪就罢了,明明清楚安西侯府谋反,她却还要来求……这是希望安东侯府跟顾家一起倒霉!
那是她亲娘,过去的那么多年里,她是真心希望娘家越来越好,全心全意帮了不少忙,可这种紧要关头,老太太没想着跟她撇清关系,反而还要将她一起拉下泥潭。
顾氏哭了一场,骂了一场,整个人气到癫狂,哭够了,她将那封信付之一炬,信封和信纸一起烧成了灰还不放心,又往里倒了半杯水。看着那堆灰变成了一团糊糊,这才停手。
对于顾家的下场,顾氏早有预料,全家上下能保住命就已是运气。
但顾家比其他那些被迫帮忙的人家罪名还要重点,他们是明知侯府要谋反,没有告密不说,还帮着到处串联。其中有两个武将是顾家隔了几代的姻亲,就是顾老太太出面帮着说服的。
知情就按同罪论处,何况顾老太太还帮忙。
顾家……要倒大霉了。
菜市口天天有头可杀,拜天教众杀完了,就轮到那些微末小官,顾家也在其中,顾氏两个哥哥被判斩首,其余人被抓入了天牢。
顾氏不敢去天牢探望母亲,贺侯也不让她私底下拜托人照看顾家人,说他已打点过了。
腊月初八,天气寒冷,菜市口却人声鼎沸,今日要杀第一批官员,顾家兄弟就在其中。
顾氏从不来凑热闹,但她想送哥哥最后一程,哪怕这些谋反的犯人不许人收尸……皇上有令,将其全部丢往乱葬岗,无论生前是贩夫走卒也好,高官勋贵也罢,任何人不得被接回去安葬。
皇上就是要让天底下人见识一下胆敢谋反的下场。
皇上临终,如同一头即将酣睡沉寂的老虎,他要让天底下的人敬畏皇权,畏惧皇权,进而不敢再生出谋逆之心。
安西侯要被凌迟处死,侯府其余的公子们都是五马分尸。包括侯府那些姻亲,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逃不掉,男丁斩首,女眷关入天牢。
先杀拜天教众,然后杀底层官员,慢慢往上杀,被凌迟的安西侯放在最后,暂时定在了腊月二十五。
腊月二十六封笔过年,皇上想在年前将这些犯人全部处置干净,新的一年,新的开始。
顾氏在三层的茶楼上订了个雅间,廖红卿陪同在侧。顾氏只希望与两个儿媳妇陪伴,又害怕她们被吓着,心里纠结。
祸不及出嫁女,顾月苗因为嫁入安东侯府而逃过一劫。她对娘家没有多少愤恨之意,还觉得心里亏欠,想要帮忙,奈何帮不上,且她胆子小,有法子也不敢真的出手相帮。
时辰一到,顾家兄弟夹杂在一众犯人之中被押了上来,所有的犯人都蓬头垢面格外狼狈,哪怕隔得远,顾氏也一下子认出了两个兄弟,顾月苗更是泣不成声。
刽子手大刀高高举起,血流飞溅中,姑侄二人抱头痛哭。
廖红卿哭不出来。
她与贺元安这两个舅舅不熟,第一回去顾家,顾家给她的感觉就不太好。
什么都不做不合适,廖红卿递了一张帕子给顾氏:“母亲,等年后一家人出京时,咱们帮着打点一二。”
被发配的犯人很多,多数都是被牵连的,皇上应该不会阻止。不然,八成的犯人都得死在路上。
顾月苗哭得伤心,抽噎着问:“能行么?”
“行不行的,得等年后再看。”顾氏擦了擦泪,“若是不成,那也是他们的命。”
第154章 不一样的年关
人心不是一天变凉的,顾氏在接到母亲的那封求助信时,对娘家就彻底冷了心肠。
不是说她不愿意帮娘家,而是得看帮什么忙,顾家是谋反啊。谁沾谁死!
母亲但凡替她考虑半分,都不该送那封求援信。可老人家还是送了……合着顾家人做错了事眼看要倒大霉,就非得拉着侯府一起倒霉才行?
她那时候不是没有试图阻止母亲,可压根拦不住。老太太那时候让顾家帮忙催婚,语气里都是得意和炫耀。
最让她生气的是,老太太不是被人蒙骗了裹挟着不得不跟着一条道走到黑,而是明明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会有什么样的后果,却还是一头往里扎。不光自己不怕死的往里冲,还要拉着侯府一起……侯府不答应,就是不识好歹。
路是老太太自己选的,顾氏伤心于要和亲人分别,却不会出手相帮。
代价太大,她帮不起!
顾月苗又哭了。
没了娘家,她以后怎么办?
虽然姑姑也没有娘家,但姑姑不一样,有儿有女,连孙子都有了,在婆家地位稳稳当当。以后他们夫妻要被分出侯府,到那时,谁又能约束贺风平呢?
顾家一出事,贺风平对她的态度大不如前,ck
曾经还说会好好与她过日子。就在前儿,贺风平和她身边一个丫鬟拉拉扯扯,成亲到现在大半年了,他第一回当着她的面亲近一个丫鬟。
用不了多久,贺风平估计就要纳妾了。也不知道姑姑会不会帮她拦着。
这个年,注定过得不高兴。
宫中皇上的病情越来越严重,但凡听到消息的高官们,都不敢宴请客人,整日关门闭户,出门也不会表露出太高兴,个个严肃着一张脸。上行下效,底下的官员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只看上官们都一副模样,便跟着变得严肃起来。
“娘可能真的伤心了。”
夜里睡觉时,贺元安揽着廖红卿,“天牢里关着的犯官家眷太多,有不少人按捺不住去探望,也都见着人了。”
法不责众,见犯官的人多,即便上头责罚下来,罪名也不会多重。
“爹打了个招呼,想让娘去见一见顾家人,娘不肯去。”
廖红卿若有所思:“见了面,他们肯定又会求母亲帮忙。”
小忙可以帮,大忙是真帮不了。
想要让他们过好一点,也不是非得见面才行,私底下打点就行了,把能做的做到,至于帮不上的忙,没必要听。
真见了面,达不到老太太的要求,母女之间又会闹得不愉快。
贺元安颔首:“一家子不懂事的,让母亲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不过,等正月十五后就好了。”
正月十五,犯官家眷们离京。
此一分别,大概此生都再也见不上面。
过年那两日,天上飘起鹅毛大雪,侯府内气氛不错。不过,今年廖红卿早早就回了自己的院子,运儿这两天有点咳嗽,应该是受凉了,顾氏不许孩子出去吹风,廖红卿吃完了饭就往院子里走。
小刀穿着一身红衣从外面进来。
侯府所有的下人在过年时,都能领一身红衣,过年就是要喜庆嘛,上衣下裤,袖子是窄的,方便做事。
此时天色已晚,廖红卿看她肩上有不少雪花,好奇问:“你去哪儿了?”
对于身边这些丫鬟,廖红卿想让她们都有个好归宿,但没谁想嫁人,个个都说想一辈子留在她身边。
嫁人之事,不好勉强,反正廖红卿不会逼着她们嫁人。
小刀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信封:“方才外头有个半大孩子鬼鬼祟祟的,说是想让守偏门的大娘帮着送一封信,我给截了过来。”
她不好意思地嘿嘿一笑:“信封上面只说了让世
子爷亲启,没说写信的人是谁……这偷偷摸摸的,多半不是什么好事。”
廖红卿伸手接过,触到她冰凉的手指,瞪她一眼:“都说了让你出门穿夹袄。”
“不好看啊。”小刀缩了缩脖子,“我不会生病的。”
练武之人血气旺,确实不爱生病。
廖红卿:“……”
眼看廖红卿要拆信,小刀忙伸出手:“夫人,奴婢拆吧,万一里面有不好的东西……”
廖红卿已扯开了信封,光凭手感,信封里似乎是叠起来的纸或者是银票。
果不其然,里面是一张信纸,还未摊开,就看到了纸上透出来的字迹,纤细清秀,簪花小楷密密麻麻,铺满了巴掌大的纸张。
小刀看到那字,脸色都变了:“是个女子写的?”
这样娟秀的字迹,多半是女子所书。而小刀没忘记,这封信原本要送到世子手上。
一个女子给一个男人鸿雁传书,若说没有丁点暧昧,谁都不会信。
贺元安不愿意在主院中守夜,眼看妻子回房,一刻钟后他也回了,走到门口就听到主仆两人的话。
“写的什么?”
廖红卿已经拆开了信,正在细瞧。
贺元安想要伸手去拿,廖红卿抬手躲开,他也不强求,干脆脑袋凑了过去。
廖红卿一目十行扫完,侧头似笑非笑的看着贺元安的眼睛:“这算什么,红颜祸水?还是蓝颜祸水?瞧瞧袁七姑娘这文采……”
贺元安侧头吻了一下她的唇。
廖红卿瞪他一眼,将信纸往他手里一塞:“好好看看吧。”
说着,起身去看孩子了。
信是天牢里的袁珍珠写的,纸上情意十足,说她始终没有忘记贺元安,之所以让安西侯府犯这诛九族的罪,因为她太想要得到贺元安了。
信上还怪他狼心如铁,说他但凡给她几分好脸色,她都不至于做到这一步。从头到尾,她想的都是做了公主以后招贺元安做驸马。
话里话外,贺元安成了颠覆皇权的罪魁祸首了。
看完信,贺元安脸色难看至极。
廖红卿提醒:“这算不算往你身上泼脏水?”
谋反就谋反,安西侯府敢做不敢当,贺元安何德何能,能当得起这么大的罪名?
大过年的送这一封信来,晦气!
贺元安猛然起身:“还是日子过太好了。”
他找来了随从,悄声吩咐了几句。
天牢之中人满为患,原先犯人多数时候都是单独住,如今是每间牢房都挤满了人。袁珍珠住在最里面的牢房中,靠在墙角,脸颊上泛着红晕,眼睛时不时就往外瞧。
“疯了!”
“明明可以让看守送吃的送喝的,她非要笔墨纸砚,咱们侯府如今……写了信又能如何?”
“没脑子!”
“就是被宠坏了。”
“命好啊,咱羡慕不来。”
安西侯府的男丁已被斩首,只剩下一群女眷,关于这些女眷要怎么处置,皇上暂时还没腾出空来,得年后再说。
袁珍珠在侯府之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那是因为侯爷夫妻和袁家几位也愿意宠着她,当然,也不是侯府上下所有人都喜欢她,比如她那些嫂嫂和小嫂嫂,原先是碍于男人,只能哄着她而已。
侯夫人张氏自尽,侯爷和几位爷已经被拖去正法。没有人再护着袁珍珠了。
袁珍珠对这些充耳不闻。
她知道自己写的那一封信可能换不来贺元安的垂怜,反而会被报复……哪怕是报复,她也认了。
至少,他有在意她。
忽然有看守大半夜的过来,直奔袁珍珠所在的牢房。
袁珍珠被带走了,她一点都没挣扎求饶,反而还很兴奋。
可她很快就后悔了。
这些人在对她用刑,逼问她侯府到底串联了哪些官员。
袁珍珠上哪儿知道去?
长辈们宠她,就希望她每天开开心心高高兴兴,偶尔会当着她的面商量那些要紧事,但她从来都没放在心上。
大牢里的刑法,连堂堂八尺男儿都撑不住,何况袁珍珠一个姑娘家,这一夜,她真的感觉自己生不如死。
到后来,她特别后悔自己写了那封信。
明明从安西侯府的女眷入大牢起,几位嫂嫂都被拉去审问,她去过两次,因为一问三不知,没有受刑,很快就被送回来了。
今儿突然拉她去审问……肯定和她写的那封信脱不开关系。
当袁珍珠浑身是血的被丢到牢房的地上时,和她同住的袁家女眷纷纷退让,两个时辰过去了也没人靠近她。
感受着身上密密麻麻的疼痛,袁珍珠脸上的泪水就没干过,她不该……她以为自己那样说,贺元安会因她的感情而动容。
没想到……没想到……他这么狠。
太狠了!
大年初一,顾氏高高兴兴的给底下的儿女们都发了红封。
然后,她就动了怒。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贺风平跪在了地上:“琵琶有了身孕,儿子想给她一个名分。”
顾月苗当时整个人都僵硬了。
她知道贺风平可能会抬那个丫鬟为姨娘,都想好了他提出这件事时自己要怎么大度地答应,没想到,他居然会选在大年初一当着全家人的面提,更没想到那丫头还有了身孕。
这种事,难道不该先告诉她么?
她从头到尾被蒙在鼓里,感觉自己跟个傻子似的,一时间,完全不敢看周围人脸上的神情,就怕人笑话自己。
“有了身孕?”贺侯往年总要去赴各种宴席,今年一直都呆在府里,平时巴不得在家多歇几天,天天在家歇着,又觉得无聊,此时哈哈大笑,“好事啊!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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