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氏脸色难看。
贺侯拍了拍她的胳膊:“夫人,大年初一得知侯府即将添丁,咱们该高兴些。”
顾氏勉强笑道:“可风平媳妇都还没有生出孩子……”
“这都过门大半年了,难道她不生,风平就不能有其他的孩子?”贺侯这话的语气有点重,已带着几分警告之意。
顾氏瞬间明白,不光是贺风平想要打压侄女,就连侯爷,也不再把顾家女放在眼里。
顾月苗是顾家的女儿,不配得到婆家的尊重。那她呢?侯爷心里又是怎么想她的?
她知道自己儿子是世子,又有了孙子,且她本身没有犯错,侯爷不会废了她这个侯夫人。但还是为父子二人的态度而心惊。
贺侯自顾自道:“此事不光要办,还要大办。让厨房去采买时,告知一下侯府的小喜。”
顾氏:“……”
贺侯语气意味深长:“夫人,咱们府上这个正月禁所有的邀约,外头别人发的帖子,也能推就推,明白么?”
在场没有傻子,贺侯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所有的人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上病重!
而且病得很重,这么简单粗暴地杀得人头滚滚,就是希望替儿子肃清朝堂后好放心离去。
听这语气
,应该就在最近。
国丧期间,禁喜乐和喜宴,有爵位的府邸在这期间不能传出女子有孕,否则就是活生生的把柄和罪名。
至于当朝国丧持续多久,从半年到三年不等。
若是三年,那这三年之内,侯府内都不能传出有孕的喜讯。
顾氏回过神来,惋惜地眼神看了一眼侄女,道:“风平,让琵琶过来请个安,明儿在后院摆几桌。月苗,给琵琶安排一间厢房住进去。这名字不行,她本来姓什么?”
贺风平有点尴尬:“姓顾,她母亲姓杨。”
主母姓顾,姨娘也姓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亲生姐妹呢。
“以后就称呼为杨姨娘。”
贺风平再次磕了个头:“谢母亲成全。”
顾月苗眼泪再也憋不住,理智告诉她,这不是侯府欺负她,只是事赶事撞上了而已。可她心里还是很难受,原本以为能有好归宿,明明世子表哥都可以只守着妻子一个人,为何贺风平不能?
回去后,顾月苗病了。
病情来势汹汹。
顾氏倒也能理解侄女,当年她也是这么过来的,跑去劝了两回。眼看侄女还是没精神,便也不多劝,这种事,还是要自己想通才行。
一直到初六,顾月苗才回主院请安。
彼时房中只有姑侄二人,顾月苗人是来了,魂不知道在哪儿,坐在椅子上发呆。
顾氏见状,叹口气:“月苗,日子还得往下过,琵琶只是府里的家生子,我已将她全家的身契送到你手中,往后她只能看你的脸色度日,而且,我冷眼瞧着,那是个挺规矩的人……”
顾月苗终是忍不住:“母亲,大哥没有纳妾,他原本可以有两位侧夫人。”
听到这话,顾氏只觉眼皮直跳。
儿子有隐疾,一直瞒得挺好,若是有侧室,大大增添了暴露的风险。
“月苗,人和人不同。原先你大哥去将军府求亲时就说过,他这一生,只有妻子一人。”
顾月苗哑然。
贺风平没有说过类似的承诺,两人的婚事由长辈定下,他只劝过她不要太顾及娘家,然后承诺会好好待她,可没有说过此生只她一人。
到底是两人的感情不够深,顾月苗没了娘家,更不敢指望贺风平守着她一个人过:“我没有大嫂有福气。”
顾氏觉得这话有点不对,儿子儿媳之间感情深厚,那绝对不是儿子一个人付出,儿媳同样是用了真心的。而且,两人还未定亲时,儿媳就和元慧感情极好,她怀疑儿媳那时候就已有意与未来的小姑子拉近关系。
她不讨厌儿媳妇的这些小心思,能让自己过得好,立于不败之地,本身就是女儿家存世的智慧。儿媳能做到不着痕迹,也是自己的本事。娘家侄女明明知道会嫁入将军府,但一直都等着长辈安排,私底下从不为自己争取,哪怕现在,也没想着和嫂嫂亲近,至于皇子妃,更是问都不问。
“正月里要给皇子妃送年礼,你有要送的么?最好是能表明心意的。”
哪怕是自己绣的小荷包呢。
顾月苗明白了婆婆的意思,可……她没准备啊。
“何时送?”
顾氏叹气:“你记得备好,下次一起送。人与人之间来往,都是真心换真心。”
顾月苗沉默下来:“皇子妃也不缺我做的那些小物件吧?我手艺实在太差,拿不出手啊,皇子妃戴上了,反而丢脸。”
闻言,顾氏又想叹气,原先挺机灵的孩子,怎么这么木讷呢?
谁说娘家送的礼物就非得戴?
手艺不好,不能练么?不用非得跟绣工死磕,哪怕是打个平安结络子呢?
正月初八,皇上驾崩。
三皇子悲痛欲绝,后手握皇上遗诏,登基为帝。
所有有品级的诰命夫人都得进宫跪灵,前后九日,每日早出晚归。若想不去,还得告假,有人会把告假的名册送到皇后面前。
除非真的从床上爬不起来,否则,没有人敢在这时候偷懒。
廖红卿也跟着进宫,每天陪着顾氏和白如意一起。只是按品级来跪,品级越高,跪得越靠前。
贺元安再是先皇跟前红人,又是新帝的大舅子,到底资历浅,按理,廖红卿该跪在中间的位置。但给她安排的位置靠前,所有人都知道,这位可是未来皇后的娘家嫂嫂。
三皇子登基,还没来得及大封后宫,廖红卿老老实实跪在了本来该跪的位置。
贺元慧一日不是皇后,事情就还有变数。万一呢?
宫里的事情千头万绪,贺元慧说到底也才十几岁而已,忙得团团转,还是抽空见了廖红卿。
由于皇上临终之前早有安排,该杀的人头早就杀过了,血腥让大臣们格外清醒。此次新帝登基,没有出任何岔子,原先的太子早在年前就被封为忠王,皇上临终前有口谕,让忠王阳春三月时启程去往封地。
贺元慧再不复原先的活泼,变得稳重,廖红卿进殿,看到长长作案后端坐的三皇子妃,未来的皇后,浑身都是不符合年纪的肃穆威严,廖红卿都有点不认识她了。
“臣妇见过娘娘。”
廖红卿跪地行了大礼。
贺元慧起身上前,弯腰扶她:“卿娘,你快起来。”
她脸上不复原先爽朗的笑容,眉眼一片郑重之色,廖红卿细瞧她的眼神,就知道她没变。
皇上驾崩,举国哀痛,可不敢在这时候欢喜。
“娘娘近来可好?”
贺元慧早已挥退了宫人,但殿中还是留着好几个人,她揉了揉眉心:“有点累。”
廖红卿想说忙过这一茬儿就好了,话到嘴边变成了:“娘娘要保重身子。”
两人聊了半天,又好像没聊。
但能够见面就已是很值得欢喜的事。
出宫时,廖红卿和顾氏同坐。
顾氏昨儿见了女儿,但身边人多嘴杂,那些宫人也不知道是谁的眼线,母女俩之间没能说上贴心话。
“娘娘有事吩咐么?”
廖红卿摇摇头,长叹一声:“看着挺疲惫。”
顾氏无奈:“才迁宫,事情多。”
先帝的后妃还在后宫之中,还没挪走呢。人多事多,眼线也多。累是必然的,没有个一年半载,估计都理不通宫中的那一摊事。
廖红卿小声道:“母亲,我心里有点难受。”
贺元慧本身是很向往自由自在的女子,身在侯府,已背了不少约束。原先做皇子妃,廖红卿还安慰她等去了封地就能自在,如今一下子住进了宫里……在外人眼里,这是天大的福气,但凡贺元慧敢表露出半分不愿意,那就是不敬皇家,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顾氏拍了拍她的手:“元慧有福。”
廖红卿提醒:“母亲,不能直呼娘娘名讳。”
顾氏:“……”
“对!以后咱们府中上下更要谨言慎行,不能给娘娘寻麻烦。”
皇上驾崩,也没影响犯官家眷离京。
顾氏之前没有去大牢里探望母亲,此一分别,大概此生都再也见不上面,她因为要去宫中跪灵,去城门口等着见人就太迟了,于是,天不亮,顾氏就去了天牢门口等着。
来送别的不止顾氏,大多数都只派了管事过来,少数家眷有亲自过来。
顾氏倒是不怕,这些家眷中有不少都是受牵连的,本身很无辜,皇上也并没有不许人送别。
母女相见,未语泪先流。顾老太太短短两三个月里苍老了十岁不止,她对女儿有怨,心中也有谢意。若不是女婿派人打点,她可能都活不到出天牢。
“清儿……”老太太想要握女儿的手,可是身上带着枷,“我错了……我错了……我不该……”
第156章 少年人心动
老太太涕泗横流,整个人狼狈不堪,口中一直在认错道歉,太过慌乱急切,加上头发凌乱,整个人疯了似的。
顾氏从记事起,母亲就是个体面人,从未看见过她这副姿态,一时间心中复杂难言。
现在知道错了有何用?
大错已铸成。
皇上不会因为他们知错了就原谅,顾氏眼泪落了下来:“娘,你听我说,我已让人打点了那个姓刘的押差,回头他会照顾你们。这一去,您保重身子……”
老太太苍老疲惫成这样,接下来还有几千里的路要走,都不知道能不能到地方,即便能到地方估计也活不了多久。而且身为犯官家眷,哪怕死了,也不可能再回京城。
想到此,顾氏特别难受,眼泪滚滚而落。
母女俩相对而哭,但也不能哭太久,一个要忙着进宫哭灵,一个要启程出京。
老太太哭到站不住:“我不想走,那么远,我走不到的……你想想办法……清儿,有人在换人犯,你想想办法,我年纪一大把了,这一去只有死路一条……”
顾氏原本很是悲痛,听到母亲这话,悲痛和愁绪瞬间消散了大半。
天牢里的犯人,确实有先例,可这世上的事,做了就会留有痕迹。如今贺元慧即将做皇后,那么多的人盯着安东侯府。顾氏怎么可能在这紧要关头做此等杀头的大罪?
就当她不孝!
她不可能为了母亲不顾安东侯府上下的生死,女儿是皇后,若是她犯下大错,女儿的一生也要毁了。
顾氏闭了闭眼,冷静地问:“谁被换掉了?”
老太太卡了壳。
即便有人犯被换,也不会闹出来,老太太纯粹是随口一说。
顾氏对母亲愈发失望,转身上了马车。
犯官家眷往京城外走,顾氏往宫内走,自此分道扬镳。
整个正月都不平静,等到廖红卿闲下来,已入了二月。
春日里风光正好,顾氏感觉府里过于压抑沉闷,让两个儿媳带着孩子收拾行李去郊外的庄子上。
廖红卿这一去,倒发现了一件稀奇事。
起因是彭知礼知道了姐姐到了安东侯府的庄子上后,说是要带着同窗一起来踏青。
廖红卿当然很愿意招待弟弟的同窗,但也实在怕了周明跃那样的人。
白梅花是拜天教内的人,但周明跃不是,而且他对于妻子的所作所为完全不知情,真的是因为对其一心一意所以才违逆长辈执意求娶。
后来白梅花被抓,周明跃还不相信,甚至求到了安东侯府,说是想见一见她。
对于一个通晓律法的读书人而言,这番所作所为很不理智。他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贺元安没有见他,周明跃后来被同乡和同窗劝了回去。
“姐姐放心,这次不会出那种事。”
小小少年今年都十五了,身量比廖红卿还高半个头,看着来颇为稳重。
廖红卿询问:“只有同窗,还是有同窗的家眷?”
彭知礼脸一红:“有家眷。”
廖红卿一看他这神情,立马察觉到了不对:“什么样的家眷?多大年纪?”她怀疑这小子春心荡漾,怕寻根究底把人给吓着了,解释道:“你说一下年纪,我好招待嘛,免得怠慢了客人。”
“是表姐妹二人,就比你小几岁,都是我同窗的妹妹。”彭知礼强调,“我是邀请同窗踏青采风,同窗顺便带上她们出来游玩。”
廖红卿颔首:“我知道了。”
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彭知礼连同陈青山一起,邀请了两位读书人登门,都带着妹妹,一个哥哥曲周,妹妹曲婉儿,还有个姓袁,妹妹袁梦月,她兄长袁林几人中年纪最大,看着格外稳重。
廖红卿一眼就看得出,彭知礼对那个姓曲的姑娘明显要在意些。
两个小姑娘叽叽喳喳,廖红卿准备了好多瓜果点心,二人边吃边聊,说话很有分寸。
曲婉儿长相明艳,说话做事大气,她来自明州,陪同哥哥住在奉禹书院,兄妹两人双亲早逝,在族中不太受人看重,好像还被人欺了。曲周很有才华,在夫子兼未来岳父的举荐下入京,费了一通波折,总算入了奉禹书院。
别看曲婉儿年纪小,她当着兄妹俩的小家,今日登门,还带了些礼物。
“听说世子夫人原先在潍州府长大?”
许多人在自己过上了好日子以后就不愿提曾经的过往,廖红卿倒是一脸坦然,那是她的来时路,于是点了点头。
“明州偏远,入京就要从潍州府路过,小时候我去过潍州府,还从奉贤书院外路过呢。”
廖红卿讶然:“真的?”
“是啊。”曲婉儿笑着道,“我那时候也不知道自己会与住在奉贤书院里的世子夫人结识,否则,怎么也要进门去拜访一二?”
几人所在的位置较高,是新搭出来的亭子,能够将半个庄子尽收眼底。站在合适的位置,还能看得到在底下泼墨挥毫的三人。
只是离得远,三人只有巴掌大。
“来之前,我以为夫人会很威严,没想到这么好相处。”曲婉儿笑看向表妹,“表妹还怕么?”
袁梦月摇摇头,她一直没说话,吃得脸颊鼓鼓。
廖红卿难得和比自己小的姑娘相处,这二人的性子活泼,和府中的沉闷完全不同。
看得出来,曲婉儿很会表现自己,也有意亲近廖红卿。
“这庄子的景致真好,我得多瞧几眼,兴许以后就再也见不着了。”
说话带着几分试探之意,她想看看廖红卿还会不会邀请她登门。
廖红卿笑了笑:“京城内都是各种高门大宅,出了城门,越往外走,风景越好。这景致并不难得。”
曲婉儿笑容明媚:“贺世子和世子夫人感情很好,我听说时,真的很羡慕。咱们女子,一生若是能遇上一个知心人,一辈子就值了。表妹,你说是不是?”
袁梦月还在吃。
她知道表姐的心思,但在她看来,婚姻大事讲究门当户对,彭知礼出身比曲婉儿好多了,不说那个权势滔天的继父,光是亲爹,都算是朝廷高官。
而曲家……曲家族中倒是有几位官员,可他们和兄妹俩不熟。
原本可以熟的,毕竟曲周文采斐然,又入了奉禹书院,日后前途无量。
可曾经兄妹俩在族中被欺负时求上门去,却并未得到相助,那之后,曲周就不愿意与人来往,人家送上礼物来贺喜,曲周直接原路退回。
曲周再前途无量,也还未成气候,三位曲大人在那之后也冷了心肠,不愿意再贴人冷脸。
袁梦月劝不住,只好多吃,把嘴堵住了事。
眼看表姐问到自己头上,袁梦月再也装不了哑巴,打了个哈哈:“人家还是个小姑娘呢,我不想嫁人,嫁人有什么好的?在娘家,做错了事情长辈训完就行了,去了别人家,说话做事都得小心……至于真心人,不说知人知面不知心,还人心易变呢,爹娘对儿女都不一定能掏心掏肺,何况是一个无关紧要的外人……如果能一辈子不嫁人就好了。”
这是孩子话。
正因为说了孩子话,也显得她情窦未开,还不懂事。
既然不懂事,自然和曲婉儿聊不到一起。
廖红卿笑道:“原先我也这么想过。”
袁梦月嘿嘿一笑。
到了午后,客人告辞,彭知礼没有和他们一起回书院,而是留到了最后,只剩下姐弟二人时,从出言询问:“姐姐,那个曲姑娘如何?你觉得她好不好?”
廖红卿扬眉:“你姐姐我眼神可没那么利,才见一面而已,哪儿能看出来人好不好?而且,她只是你同窗的妹妹,你们相处的时间又不多,管她好不好呢?”
彭知礼一跺脚:“姐!”
廖红卿乐了:“还撒娇呢?”
“我没有!”彭知礼急忙否认,又嘱咐,“别告诉娘,回头我找机会亲自跟娘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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