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姿势并不是暴富最松懈的样子，它能像狗子一样完全瘫着，露出肚皮，这会儿趴得很板正的样子，嘴里叼着一把草，却没有嚼。
所以这是什么情况？仿佛人拿起筷子夹了菜，却不吃进嘴里。
下楼瞧瞧，我就发现了真相。今天天气好，外公兴致也好，他把书桌推到大门口，摆上笔墨纸砚，要画一幅白牛图。
我来看的时候，他已经画了大半个身子了，墨线有粗细轻重，流畅而灵动，牛头的刻画已是十分细致。
“画得真好。”
“那是，外公厉害吧。”
“嗯，看这线条看这墨色，棒。外公你画了多久了？”
“一个小时了。”
“这一个小时暴富都没动？”
“差不多。”
比起外公的画技，我更震撼于暴富的配合，而且看下去还需要画一个小时。
敬佩地对牛比了一个大拇指，我在这也没事干，想撸两把牛也不方便，怕挡着外公写生了。
我下午是不打算再刷题了，这么好的天色，就应该看看风景偷偷懒，再学下去心态就要炸了。
从屋里搬了一张躺椅到牛棚前边，我躺在上面播放时政，偶尔认真的时候能听进去几句，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自我放松。
暴富一动不动好似乌龟，我拿起手机想拍张照，镜头里忽然闯入一个肥肥的又圆圆的黄色身影。
“汪汪~”
圆溜溜的小土狗迷了路，一路跑进了院子里，它欢快地路过了外公和暴富的场地，晃着尾巴屁颠颠地瞎转悠。
这么可爱的小东西闯入了镜头，我把手机放下，使出了逗狗绝技。
“嘬嘬嘬~”
弯腰伸手，我嘬了几声，毛茸茸的小土狗眼睛亮亮地转头，看到我以后，它飞快地跑来，尾巴摇得更加欢快了。
好似猕猴桃一样的小家伙撞入了我的掌心里，我将它抱起，发现它里面的毛发还有些湿润，并不是淋湿，倒像是洗澡没擦干就偷跑出来的，可能是村子里谁家的小狗。
我不怎么在村里转悠，也就不太清楚。
小家伙又这么干净，我趁机就是一个猛揉，捏耳朵捏爪子捏尾巴，恨不得将脸埋进它的肚皮。
还得是狗啊，不管是忠诚度、体型、款式都是极好的，品类多种多样，互动极佳，所以才有那么多人吸狗、养狗来补充能量，这谁不爱。
一顿狂吸后，我才想起问外公，“这谁家的小狗？也太可爱了。”
问这话时，我看到暴富在看我这边，它的眼皮耷拉了一半，浓密的睫毛遮着大黑眼珠，平静之中似有几分不屑。
“好像是蔡老二家新抱回来的小狗。”
“不是来福生的？”
“来福早就绝育了，他也是怕来福走了，所以现在又和亲戚抱回来一只。”
村里的田园犬都是这样的，谁家狗下了一窝崽，主人家也会问问别人要不要。
外婆倒是没有想养狗的打算，所以家里从未养过狗。
这只小土狗性格太好了，又很亲人，胆子也大。把它放在腿上，它就对着我仰躺翻肚子，我用手指去薅它的肚肚肉，它也只会伸舌头嗷呜叫。
如果离开黄连村了，以后自己重新租房，或者有机会买房，我要不要也养一条小土狗了，从小养起，也多个情感寄托。
忠犬，还是很讨人喜欢的。
把小黄狗放在地上，我去屋里找吃的给它，这胖墩也黏着我过来了，跑得太快还跌了一脚，脸盘子挫地。
抬起狗脸，它又对着我傻笑，感觉心口被它舔到了，治愈性十足。
我好笑地将小狗又抱回怀里，转身时又对上白牛的视线。
“暴富，你要不要看看它，是不是很可爱。”
一手托着狗走过去，让暴富瞧一瞧。小狗张开嘴，一口啃上牛角，在白牛发脾气前，我赶紧让狗松口，飞快后退几步。
或许是有外公在这里的缘故，暴富并没有起身顶我们的意思，但它从鼻孔里喷了一声。
给小狗喂了几块白水煮的猪肉，我已经切碎了，它吃得尾巴翘上天。
它在家里待了一个多小时，我正好听到了蔡老二家的小女儿在找狗，嘴里喊着发财。
这名字和暴富也算是有缘了吧，都是奔着有钱去的。
把小发财还给了小朋友，我依依不舍地目送着一人一狗远去。忽的，腰子被顶了一下。
我以为我挡路了，谁知暴富是故意走到我后面顶了一下，然后慢悠悠地走去了牛棚。
“外公你画完了？”
看到牛动了，我才想起它一直在当动物模特的事情。
将宣纸拿起来吹干，外公得意地展示给我看。画作里的牛儿是趴着的，惟妙惟肖，不过它不是趴在院子里，外公改了环境，变成了一片草地，有一种躺在饭盆里的悠哉感。
十分满意的外公收拾桌子，把这张画用镇纸压着，而我看向牛棚里喝水的牛。
挪到了棚子前，我伸手往它脑袋上摸过去，摸空了。
自从可以撸牛以后，我基本上不会摸空了，这是最近的第一回 。
手掌落空的刹那，我惊异地再次挥手，它的脑袋绕着我的手臂，灵巧地避开，和猫一样轻盈，这是在和我打太极吗。
不死心的我伸出两只手去捞牛，它干脆后退，就这么睁着牛眼瞧着。
确定了，它是有意避开，不想让我摸。
好吧，我灰溜溜地走了。
第14章 14 零食 这算什么吃法，青草辣条堡……
我确实走了，没有去烦暴富。下午不学习了，就承包了下厨做晚饭的事。
等到傍晚外婆从外面玩回来后，我做的晚饭也端上桌。做了一些清淡的炒菜，还有炖煮的肉丸子汤，里面下了一些粉丝。
苦瓜的做法特意复习了一下，减轻了许多苦味，焯过水后也软嫩不少，我都吃了大半盘。
对于我的厨艺，外公外婆都是满意的。吃饭时，外公问我复习的怎么样了，哪天考试。
我说七月中旬，他说等我考完试了，又回来黄连村家里住。我没有马上答应，虽说在村里悠闲，能暂时躲避烦恼，但根本问题没解决。
我不是自由职业，可以在乡村发展，也没想过往这方面做，还是需要找一份工作，哪怕不是铁饭碗。
村里也是留不住的，现在能在这里，也是因为外公外婆还在。我坚信没有什么是可以永久不变的。
傍晚清扫了厨房，想起暴富和我闹脾气的事，下午都没给我摸过。
我拿了一根绿豆冰棒去哄它，走到棚子外面给它吃，它张嘴叼走冰棒，几口嚼碎了后，就把棍子吐到我脚边。
伸手去摸牛角，又被它避开。
一根冰棒不行，那就试试两根。我又拿了一根芒果味，它这回吃了，还是不给摸。
居然没有哄好，我纳闷地趴在栅栏上看它，白牛换了个方向躺平，把屁股对着我。
究竟是哪里得罪它了，总不能是因为我和狗玩，它不乐意吧。狗会吃醋，牛也会？
“心晴，明天和我赶集去。”
门口的外婆冲我说了一声，我转头看过去，“哦，好的。六点半出发？”
“嗯，你知道不，你妈和弟弟过几天要来。”
“是么，妈倒是没和我说，她们哪天来？”
“可能十七八号。”
“那我都去考试了，不知道能不能碰上。”
“没事啊，你考完了又来村里。”
“这我得想想，哪能一直在这里躲懒，还是要去打工的，不然没钱啊。”
“哎，年轻人多辛苦哟。你妈和你爸也管不过来你，你这孩子也不怎么和她们吭声。”
外婆很少和我说这些话题，也是怕我伤心。我能从二老的行动里看出对我的关心怜惜，去读大学的时候，她俩给了我一万块。
如果用钱来衡量，外婆外公比我爸还爱我。
“没事的外婆，找工作不难，这些考试没考上，我找点事儿做，还能饿死不成。”
“嗯，我家心晴这么优秀！我和你外公出去遛遛，你和懒懒守家嗷。”
拍拍我的手，外婆招呼着屋里的外公拿上电筒，又出门散步了。
我算了算，还有三四天就到十八号了，那几天有几场考试，我需要在市里短租一下，这些都得提前安排。
我妈可能会让我去她家里住几天，方便我考试，不过我自己不太自在，宁愿去住几十块钱一晚的招待所。
想到这里，我靠在牛棚边上，拿出手机给之前的房东太太打电话，想问问她有没有能短租的房子。
就这么聊了几分钟，我算是把住房的问题解决了。
房东太太还是很爽快的，她家里房子多，已经是全职收租了，生了双胞胎女儿，如今都在读初一，成绩也不错。
搞定这件事，我松口气，发现暴富看向了我，明明一开始还用屁股对着我。
“怎么了，现在想和好啦？”
对着它挥挥手，我放软了声音，和动物说话难免会夹起来。
“我过几天就要离开了，别和我闹气了。下次还不知道来不来呢。”
暴富也不哞一声，不知道它的情绪如何。似乎只有对吃稍微上点心，我使出了杀手锏。
“我明天赶集，多买点零食，让你尝尝？”
“哞。”
白牛给了很短促的一声，似乎破冰了，我打开了锁头，进了棚子里。
“那你现在能让我摸摸了？”
“……”
“摸咯~”
它低头了，我立即握住它的牛角疯狂盘起来，今日份的吸牛也达成。
第二天。
我和外婆一人背了一个背篓，早早地搭乘公交去赶集，一条街走到底，还陪着外婆看了两套便宜衣裳。
有零食摊位，这些花花绿绿的糖都是称斤卖的，有些在喜宴上都能看到。
看到红彤彤的辣条包装，有阵子没吃了，嘴里都分泌了唾液，我买了半斤辣条，还有硬糖、软糖、巧克力、薯片。
外婆看着我买了几十块的，补了一句，“不减肥了？”
彻底臣服于零食的魅力，我一本正经地说：“其实我这算是标准体重，120左右浮动，身高也有一米六多，不为难自己了。”
“就是，一点不胖，还天天说要减肥，有什么好减的。”
“我是觉得，可能瘦点更好。爸爸说瘦点好找对象，妈也让我别吃太多。”
“你管他俩说什么，你找个对象连你都抱不起背不起，怎么撑得起一个家。”
外婆这话说得斩钉截铁，我倒是也有些赞同，不过现代人的性癖千奇百怪，有些就是喜欢柔弱纤细的对象吧。
我忽然想到了陈海誉，我的第一个男友，虽说是相亲发展来的。
交往那么一阵子，虽说有牵手，也尝试接吻，但好像双方都挺客气的。
我没有让他背过，拥抱和接吻倒是顺理成章地在车里完成的，我当时忘了解开安全带，还被勒了一下，那样的痛感让我印象深刻。
我还是不够喜欢他，只是觉得他可能适合结婚，我也年龄到了，才随波逐流地交往了。
还好他遇到了真心喜欢的人，这么一想，分手对双方都是解脱。
分手还没满一个月，如今我是一点难过都没有，回想起来都是庆幸。
搭乘公交回去，背篓里的东西都满了。
想到昨夜答应暴富的事，我拎着一整袋零食到牛棚，打开袋子，我阔气地一指。
“想吃哪个？”
东西都挤堆在一起，看得不是很清楚，暴富用脑袋顶开袋子，它十分聪明地叼着袋子一角，把零食全部倒出来。
稀里哗啦躺了一地零食，我愣了一下，猛搓它的牛角，“你也太精明了，还全部倒出来。”
形势反转了，现在是暴富用牛蹄子点哪个，我就得给它打开包装试一试。
虽然不太清楚昨天是怎么惹它不高兴的，但我现在对它算是百依百顺。
撕开一包黄瓜味的薯片，我捏着脆脆的一片喂过去，它吃了很满意，张大嘴等着我全部倒进去。
瞬间干完一包薯片，又拿起一包番茄味的试试。
牛一旦海吃起来，这几包薯条全都吃完了，我自己都只分到了几片烧烤味的薯片。
接下来暴富的牛蹄搭在了一包辣条上面，我有些犹豫，不知道牛能不能吃。
上网搜索也得不到确切的答案，我又觉得暴富和一般的牛不一样，可能它的几个胃更厉害？
“哞——哞——”
我没给它撕开辣条，它还不乐意了，牛蹄子拍了几遍。
看了看屋子，外公没有出来的意思，我赶紧撕了一包，把辣条喂过去。
辣条差不多就是沾了辣椒的豆皮吧，应该不会闹肚子？
喂都喂了，只能祈祷它的铁胃无所畏惧。暴富吃了几根后，就和吃薯片一样上瘾，眼睛瞪得更大了。
可能有些辣了，它吃两包，就扭头去吃一旁的青草，还用蹄子点着面包让我打开，似乎想用这个解辣。
给它喝了一盒纯牛奶解辣，它一口气喝完，看得出也喜欢这个。
灵机一动，我把面包夹着辣条、青草，做成了一个汉堡的模样，总觉得还缺点什么。
跑回厨房切了一根黄瓜和西红柿，再拿上上几片菜叶，把这红红绿绿的蔬菜加进去，这个汉堡才算对味。
“暴富，来尝尝我给你制作的汉堡，应该不会差。”
捏着这个简易的汉堡，我从一开始的担忧，变成了现在的怂恿。
有些牛吃了垃圾袋、钉子都没出什么大事，辣条汉堡什么的，完全没问题吧。
暴富大嘴一张，汉堡就被吃了一大半，看它吃得这么香，我又被治愈了，忍不住用面颊去蹭它的牛角。
看它干饭就能恢复能量，给它喂完青草辣条堡后，我把零食和垃圾袋都收拾了。
“不能今天都吃完，再说，你也得给我留点。”
“……”
“我还要观察一下，看你今天会不会闹肚子。”
“……”
“要是没什么事，以后继续给你吃。”
懒得听我废话，它吃完就躺平了，脑袋往草堆里一搁，牛尾巴甩着。
第15章 15 骑牛 好像是被保护了
早晨吃过粉条，我打算带着暴富去镜子山，也是有些天没去放牧了。
清早七点多，太阳还不毒辣，我穿着筒靴、防晒衣，戴着草帽和白牛从小道进山。
我还背了包，里面是手机、零食、水，还有一本考试资料。
进入大自然里呼吸新鲜空气，汲取天地能量，我觉得有助于我复习，至少也是陶冶情操的。
路上还碰到了三丫家拴着的几头牛，它们看着暴富，一如既往的不挨边，有的本来躺在靠近路边的草地上，看到白牛路过，都赶紧起身跑开了。
是因为颜色不一样，所以不接纳么？不过我觉得好像是害怕多一点？
暴富看了几头牛一眼，随后自己慢悠悠地继续走，也不和它们挨边。
“没事的，这不是还有我们么，虽然你可能不受牛的欢迎，但你受人的欢迎。”
自动理解为它和同类处不好，我小跑追上去，抚摸着它的脊背安慰。
它居然斜了我一眼，自顾自地走了，这让我有种多管闲事的既视感。好吧，不能因为自己没有知己，就认为它也是不合群的。
这次没有去斗斗的墓那边，它自己寻了处好地方，新地树丛多，就显得幽静，不远处就是一个活水源，形成了一个可以泡澡的水塘。
它是真会找好地方，我坐在树下布置，拿出资料书和零食，一边吃一边看。
林中鸟雀无数，知了的声音就没有断过，我却觉得分外舒适，也没认为吵闹。
水塘那边时不时传来暴富戏水的声音，在这样祥和悠闲的氛围中，我的思维从学习中抽离，似乎在冷静地审视自己的现状。
这个夏天要是没有考上铁饭碗，就赶紧重新找个工作，不能歇息太久，不管是什么工作，要先找点事情做，就算是两千的工资，那也是钱。
暗自下决心，手往地上一撑，指尖似乎触碰到了什么。有些韧性，而且那东西很快溜走。
我心中冒出一个不妙的猜想，僵硬着低头看过去，我瞧见两条盘踞在树根旁的蛇，一条将脑袋缩在自己的包围圈里，一条已经昂起脑袋对着我吐信子了。
这一刻我全身的皮子都是一紧，将下意识要喊出来的尖叫捂住，我飞快拿起手机，脚下一蹬就是跑路。
从坐着的姿势变作仓皇逃窜，地面也凹凸不平，脚底一歪我摔在了地上，也顾不得身体上传来的疼，我赶紧爬起来又是跑，根本不敢回头瞧一眼。
背包和零食、书本都丢在了树根下，我一口气狂奔到了水塘边上。
水面破开，里面隐约露出黑色的牛角，然后便是冒泡的白牛，它看着我这惊慌的样子，便游了过来，慢条斯理地上岸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