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钧霖)

他抬手拍了拍顾宁玮的肩膀，“我倒是没想到你会因为这个原因才完成收购，怎么？人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你这是为博美人一笑一掷千金？”
顾宁玮点头微笑：“你可以这么理解。”
李哲凯这才转向韩却：“小韩啊，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早知你和顾总这么熟了，我们就不用这么费劲走了这么多弯路。”
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韩却想解释一下，可看到江津阴沉的表情，她突然就不解释了。
其实这种被误会的感觉…………也挺好的。
江津侧脸深看韩却，眼神中竟然带着几分痛惜，韩却看在眼中，不禁冷笑，凭什么此时此刻，他居然还想指点她人生。
江津没忍住，对顾宁玮说：“宁玮，你这样子太不严谨了。”
“怎么就不严谨了呢？”顾宁玮挑眉看他。
“你不能因为私事把投资当儿戏……”江津欲教育他。
“江津，你少听我哥胡说。”顾宁丽不以为然地打断，“别人不了解他，你还不知道嘛，他说话从来都是真真假假，这事他和李总谈了多久，你又不是不知道，就算是韩小姐是他的朋友，你见过他什么时候公私不分过？”
说着又白了顾宁玮一眼：“你别欺负江津，他是老实人，把你的话都当真呢。”
“哦。”江津释然，吁了口气，他语气熟稔的责备：“宁玮，你这散漫的性格，什么事情都喜欢拿来开玩笑。”
“我可没开玩笑。”顾宁玮敛了笑意，语气正经，“说来也不瞒大家，本来收购李总的公司，集团那边是不同意的，董事会认为会影响到上市公司的战略布局，你们知道如今的股市，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股价就起起伏伏，监管那边管控日趋严格，屁大点事情就要披露报备，所以我虽然想以个人名义投资，但你们知道的，相关手续也非常麻烦，所以我一直心存犹豫。”
李哲凯倏然坐直了身体，表情凝重。
顾宁玮这才一笑，“还好我认识了韩却。当然她并不知道这些内幕，我们只是……”他侧了侧脸，斟酌用词，“聊了些生活方面的事情，但促使我下了决心，当然她不知道，所以你们看刚才她进门那一脸震惊的表情……”他瞄了韩却一眼，“真有趣。”
韩却摸了摸鼻子，唔，算是吧，反正看到你也很震惊。
顾宁玮说完又问李哲凯：“你觉得呢？算不算因为她才促成了这笔生意？”
“也是一段佳话了。”李哲凯附和地笑，反正大股东怎么说都是对的，自己已成功套现，落袋为安，后面怎么玩就看他们的。
他的岁数比顾宁玮大，显然考虑得要实际得多。
“不管是什么原因，结果很好就行，我们现在是一家人了。”李哲凯客气地提醒道：“宁玮，你把工作上的事情安排下。”
顾宁玮说：“那就我们之前说好的办。”他老气横秋地拍了拍江津的肩膀，“老江啊，新官上任，你放手去做，但一定得服从李总的领导。”
江津温和谦逊地对李哲凯欠了欠身，“以后麻烦李总多教导。”
李哲凯赶忙客套：“哪里，哪里，江总是海归精英，青年才俊，独当一面，以后我们精诚合作，把业绩搞上去，让顾总放心。”
顾宁玮不可置否地笑了笑，又对高烨说：“高总，之前你一直管着营销团队，这些年业绩不错，劳苦功高，你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高烨微微鞠躬道，“感谢夸奖，感谢领导的信任。”
顾宁玮一笑，回身看着顾宁丽，“大小姐，遵照你的吩咐，我正经事情说完了，你还有什么要吩咐的？你也是股东啊，别想把江津支派过来，自己就可以做甩手掌柜，袖手旁观了。”
顾宁丽娇滴滴地挽着江津：“我才没空管呢，反正你让我掏钱，我也掏了，后面的事情，我也不懂，还不都是听你们的。”
“你少来吧，TOP前五十的英硕商科毕业，还说你啥都不懂，装贤惠也不是这么装的。”顾宁玮毫不客气地揭穿了她，转身对高烨和李哲凯说：“那就没什么了，你们还有什么意见？”
李哲凯说：“我没什么意见。这样安排挺好。”
顾宁玮不在意地嗯了声，手指百无聊赖地一下一下扣着手机屏幕。
李哲凯见状，站起身来，“宁玮，我有点事情，得先走了。”说着暗暗对高烨使了个眼色。
高烨连忙也说：“那如果没啥事情，我也先下去。”
顾宁玮点头：“嗯，你们忙你们的，不用跟我客气。”
高烨走到门口，想了想又站住，回头看了看韩却，似乎想问她是不是也要一起下去，但转念一想，顾老板特意让人家上楼，肯定还有话讲，于是赶紧加快脚步走了，临了还不忘关上那扇厚重的柚木门。
韩却看着高烨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暗暗咬牙。
这帮人个个是人精，可韩却也不傻。
顾宁玮是够狡猾的，几句似真非真，似假非假的玩笑，就把她架了上去，让李哲凯和高烨对她心生疑虑，又借机敲打着江津，别想以后一手遮天，他还有个“女”朋友在这里，女人的恋爱脑，堪比一切忠诚度教育。
他说自己是他的朋友，隐隐透露着倾慕之情和暧昧之意，可他就是不明说，明明两人昨天晚上才算认识，他的算盘打得的确比卢晓平精多了。
可韩却无意卷入他们之间利益纠纷，更无意去做顾宁玮的棋子，她想溜之大吉。
“韩却，你留一下。”正想溜了，无奈顾宁玮在身后叫她。

韩却背影僵了僵，站在那里没敢动。
顾宁玮背着双手，慢慢踱着步，蹙眉仿佛在思考着什么，半天没有说一句话。
韩却站在原地，进退两难，在一旁默默候着。
过了会儿，她见顾宁玮依然不说话，有点不耐烦，深吸了口气，缓声问道：“顾总，如果没有其他的事情，我能不能先下去了？我手里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已经到下班时间，晚上还有两节瑜伽课要上，她不想迟到。
她从来没有迟到过。
她在周泓彬那里业绩好，不仅仅是因为她漂亮吸引人，否则她不会有那么多女性客户，最主要还是她教学认真，从不马虎。
从小刘素萍对她的教育影响依然存在。
刘素萍说过，女人要在这世界上活下去得靠真本事。
美貌能一时吸引男人，可一旦年老色衰，会被男人一脚踢开。
靠男人不如靠自己。
所以她一直珍惜每个赚钱的机会。
韩却期盼地看着顾宁玮：“顾总，我想……”
“哦……”顾宁玮刚想说什么，手中的电话响了，他看了看来电号码，对韩却做了个“等会儿”的手势，蹙起眉心开始接电话。
韩却无奈，却只能百无聊赖地等待。
旁边顾宁丽拉着江津在会客室的另一头嘀嘀咕咕，喁喁私语，姿态亲密。
韩却离他们远远的，不想去看。
顾宁玮的电话，一接竟然接了许久。大多数时候，他都在静静地听着，偶然插几句话，言简意赅，惜字如金：“可以。”或是“再核实。”抑或是“现在是调整时期，没必要这么着急，再观察观察。”
韩却无聊听了几句，没有了兴趣，时不时偷偷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
顾宁玮一边打电话，一边余光扫过，将她那点不耐烦又无可奈何的表情看得一清二楚。
他轻抿嘴角，勾起一丝隐隐笑意，然后又顿了一顿，主动询问起另外几件公事。
那几件公事显然更为麻烦，对方滔滔不绝地汇报着，声音大得连韩却都能听到几句，都是些研发和投资方面的复杂问题。
顾宁玮静听别人述说，只是在对方快要说完的时候，问个问题，又打开了对方的话匣子。
几次三番，二十分钟过去了，韩却看了看时间，无奈暗暗叹气。
看来只能向周泓彬请假，让他另外找其他人暂时代课。
等到韩却这边发完了信息，顾宁玮的电话也打完了，他收回手机，静静地打量着韩却。
藏蓝色的西装外套和牛仔裤，白色衬衫，妆容清淡。
夕阳从玻璃窗外照耀进来，给她秀丽的面容镀了层金粉，比起昨夜，眉眼之间多了几分沉静。
顾宁丽柔软的身体，依靠在江津的身上，悄声对他笑道：“我哥原来可不是这样的，见了女孩哪里有这么多好奇心，但看到韩小姐怎么就失魂落魄，六神无主了，还口口声声说为人家买公司，这难道是来真的了？”
江津不答话，面无表情。
顾宁丽又说：“我看韩小姐真的是美丽，就连我这女人见了都挪不开眼睛。”又推了推江津，“江津，你说呢，她漂亮不漂亮？”
江津看一眼韩却，含含糊糊支吾了两句。
顾宁丽没有听清，继续纠缠着他，像个小孩子似得撒娇耍嗲，非要江津给予明确的回答。
江津表情尴尬，他不着痕迹地让挪开了身体，连搂带拉把顾宁丽拉到角落里，点着她的额头，压低了声音，语气宠溺，“你少调皮，这是公司办公室，不是你玩闹的地方，听话，别让人下不来台。”
顾宁丽甩脱了他，哼笑了一声，低头玩着飘到胸前的发梢，又打量了韩却几眼，似笑非笑道：“我这是在夸韩小姐长得美丽，身材火辣，怎么会让她下不来台呢，人家才没你们这么小心眼呢，是吧？韩小姐？”
韩却抬眼看着她，不卑不亢微笑道：“顾总，在公司请您叫我韩却。”她指了指胸前挂着的工作牌，“我是这里的员工，不什么小姐。”
顾宁丽闻言很是震惊，满是不可置信。
从来还没有人敢这么顶撞过她。
何况还是手下的员工。
她放下手中的发丝，怏怏不乐地冷哼：“美则美矣……”
韩却亦冷笑：“有无灵魂，与其他人无关。”
顾宁丽怔了半晌，气得拧身而去，高跟鞋跺得地毯砰砰响。
江津皱眉，暗暗给韩却使了眼色，提醒她注意分寸。
韩却没搭理他。
她才不惯着他们，一个借她说事，一个张口闭口小姐，有钱是一回事，傲慢是另外一回事。
更何况对女员工的容貌身材指手画脚，算什么教养。
她知道顾宁丽对她态度，既来自于对同龄女性天然恶意，又想给她下马威，但凡她唯唯诺诺，以后更是被人捏的软柿子。
她干嘛要看她的脸色，容忍她非工作方面的指指点点。
她暗暗翻了个白眼，一转身看到顾宁玮，对方正在饶有兴趣的看着她，满是戏谑看好戏的表情。
韩却的火更大，她瞪了瞪他，冷声说：“顾总，要是没其他事情，我真的要下楼干活了，手里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
说罢走人快已经到会客室的门口。
顾宁玮忍着笑，上前阻止她，“韩却，别生气，我妹妹就这个德行，她就喜欢对男朋友做忠诚度测试，只要是个女的出现在她男朋友面前，她就吃飞醋，不是单纯针对你的。”
韩却看着他，揶揄笑道：“感谢顾总好意解释，我没生气。”
顾宁玮抿唇而笑，整个人斜斜地靠着门框上，神情懒散，“我这个人平日里没什么架子，喜欢开玩笑，调节工作气氛，你看，你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工作要做，我这个做股东的，只是出了点钱，没出力，也只能为员工提供点情绪价值了。”
韩却想了想，表情认真地说：“顾总过谦了，我们普通员工想的都是如何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按时领到薪水，没有其他情绪。”
我做我的工作，你发你的薪水，各不相欠。
说得多么冠冕堂皇，老板彩衣娱亲，谁能承担得起？
当牛马的，谁指望主人提供所谓的情绪价值？简直就是笑话。
再说提供情绪价值又怎么样？不过是让你心甘情愿被压榨。
据说日本养牛场经常给和牛听交响乐，只是为了宰牛的时候，能得到更加鲜美的肉质。
韩却说完看着顾宁玮，她想，别看他脸上还是笑眯眯的，心底里肯定暴跳如雷，他买下的公司，员工竟然不听命于他，还伶牙俐齿地怼人。
但她小看了顾宁玮，他并没生气，只是他一向是甩锅高手，转头就对顾宁丽说：“顾宁丽，我让你别来，你非要跟着过来看个究竟，看了就该不放心了吧，我可提前警告你啊，李哲凯这个公司百分之七十都是女职工，老江要去管的营销团队，更是百分之九十都是女的，个个年轻美貌，你要是不放心的话，我回头买个大水缸装醋放这里，让你每次来就喝个够。”
顾宁丽刚才情绪已被江津安抚过，此时恨不得把一样肚子恼火发泄在世她哥身上“哥，你少挑拨我和江津的关系，我才不是这种小心眼的女人，再说江津也不是你……”
她哼了哼，“算了，当着你员工的面，我就不揭你的短了。”
顾宁玮眉头一皱，“你少造我的谣。”
他转身对韩却说：“韩却，你别往心里去，我妹和江津感情好得让人肉麻，只要是个母的，我妹都把对方当情敌，他们两人是彼此初恋嘛，没见过世面。”
彼此初恋？
韩却怔了怔，抬头看向了江津。

“纳尼？他们是彼此的初恋？你们这个新老板真的这么说江津和他女朋友的？”
韩却点了点头，哼了声：“够肉麻的吧。”
周雯雯瞪大了眼睛，啧啧感慨，掩饰不住一脸嫌弃，“妈的，江津也是一老把年纪了吧，还能说出这种唬得人的甜言蜜语，真的是不嫌皮厚得丢人。”
韩却摇头。
她以为自己早已经了解江津的冷漠无情，可还是没想到他的下限超过了自己的认知。
晚上的瑜伽课上不成，韩却约了周雯雯见面。
周雯雯带她去熟悉的酒吧，灯光迷离，音乐缠绵，舞台上，萨克斯管吹出的低沉音符，像羽毛轻轻拂心尖上。
韩却低头喝酒。
“那他是什么反应？就这么默认了？”周雯雯很好奇江津有啥反应，心底里多少有点不信。
“他能够有什么反应？当着他攀上的豪门大小姐的面，难道能说，不是，我的初恋是韩却……哈，你觉得他可能吗？”韩却反而笑了，喝了口杯中的莫吉托，单手支着下巴，另一只手轻轻晃动着杯中的液体。
江津反应，应该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又像躲避什么，立刻背转身去，两眼望着顾宁丽。
那个表情，在外人看来，是一对情侣的羞涩与腼腆。
但在韩却看来，是他没脸看自己。
“他就情深脉脉的看着那顾小姐啊。”
“我知道他不会，可也不会当你的面……”周雯雯叹气：“我一直认为他是品学兼优，端正严肃的大好青年。”
“品学兼优，端正严肃？”韩却冷笑：“我是忍了半天，才忍着没有一把拽过他问问，到底是我的床上功夫好，还是这位顾大小姐的好？那会儿，他可是亲口告诉我我是他生命中第一个女人，无论如何都不会忘记我的。”
又啐道：“妈的，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周雯雯怔愣半天，才反应过来：“你……”她指着她，“你和他睡了？”
“是啊。”韩却点头，她一口气干了杯子里的酒，咯噔一声将酒杯顿在了桌上。
“真的睡过了啊？”周雯雯不由嗓门拔高。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韩却无语地瞪了她一眼，做了“嘘”的动作，“你喊什么喊？”翻了个白眼，低了声音嗤笑，“睡过就睡过了，有什么可这么大惊小怪的，都这么大年纪了，难道你还以为我是处女。”
“我这不是没听你说过嘛。”周雯雯尴尬，她重新凑到韩却面前，压低了声音问：“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啊？你们不是很早就分手了嘛，居然还……”她想了想，又好奇地问：“那，你那个时候多大啊？”
“多大？”韩却侧了侧脸，想了一想，“十八岁吧？反正已经成年了。”
“乖乖，你真可以啊。”周雯雯靠向了椅背，想到自己居然被瞒得这么紧，又不甘心：“都没听你提起过。”
“这种事情我难道还得昭告天下嘛。”韩却无语，“再说都已经分手了，有什么可说呢。”
“哎，你们当年……”周雯雯想想不免感慨，“刘阿姨管你管得那么紧，万万没想到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你这棵水灵灵的小白菜就这么无声无息地拱了。”
韩却耸了耸肩，“那是她什么都管我，就连外国爱情电影都不给看，反而激起了我对异性的好奇心和探索欲，物极必反。”
刘素萍管得紧，可架不住她和江津是邻居，住在一个院子里，有得天独厚的空间和时间条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