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雀(钧霖)

韩却叹了口气，又要开始流眼泪，“我们有什么辛苦的，你才是……”她哽咽着没说下去。
那天深夜，谢秘书给她打电话通知她到医院。
韩却赶到医院，顾宁玮和顾宁丽已经被送进了ICU急救。
谢秘书三言两语，简明扼要地说了几句现场的状况，韩却听得心惊肉跳，几乎要晕倒在地。
谢秘书忙着顾不到她，倒是亏了谢铭在那里，在旁照顾着她。
韩却从谢铭的口中得知了事情的经过。
“谢秘书真的是老糊涂了。”顾宁玮听了不悦地皱起眉头，咕哝着：“明知道你有身孕，还要吓唬你。”
“不是吓唬我，是他自己也要被吓死了。”韩却说，“你真的是……”
她想抱怨，又不敢抱怨，看着顾宁玮满身的伤，手臂上缠着的纱布，腿上绑着的固定支架，她心疼的无以复加。
顾宁玮展颜一笑，“没事的，我这人福大命大。”
他示意韩却凑近，自己则是用力撑起身体，抬起头，在她的脸上吻了吻，柔声地说，“我其实最担心的是你。”
韩却刚想说什么，只听到门上轻轻敲了几下。
病房门被人从外面推开，有人进来。
韩却立刻红着脸，退到了一边。
谢秘书带着两位警察走了进来，看到顾宁玮已经醒了，长舒了一口气，定了定神才对对顾宁玮说：“他们想了解下当时的情况，做个笔录。你能行吗？”
顾宁玮点了点头，示意韩却帮他把病床摇高一点，半靠在床头，对警察说：“你们问吧。”
警察也很配合，他们知道上面已经了解情况，来这里不过是例行公事，按照流程询问事情发生的过程。
顾宁玮向来冷静理性，很快就配合完了调查。
他的解释是堂妹顾宁丽被人绑架带到了何家下属的工厂，就是那个未拆迁的废弃得厂房，他通过朋友知道了地址，赶过去搭救，与绑匪发生了冲突。
“您既然知道了绑匪的地址，为什么不第一时间选择报警，而是要自己前去，难道您不知道危险吗？”
不知道前因后果的警察最后问道。
顾宁玮想了想说：‘我已经让诚光集团的董事会秘书向市局有关领导做了专门汇报，因为我和我堂妹，都是上市公司的股东，我们无法确保这个消息会不会对公司造成影响，所以我只能自自己先去了。”
警察点了点头，记录在案。
既然已经做过直接汇报了，他们也不想耽搁太多的功夫，又问了几个问题之后，警察便起身告辞。
谢秘书跟着他们一起离开，临走之前，想了想，站在门边低声对韩却说：“这段时间，要麻烦你了，最好不要离开他的身边。”
韩却点头，眼睛红红的。
谢秘书看了她一眼，又说：“我安排个条件好一点的套房给你们两人住，这样也方便点。”
韩却脸微微红了红，点点头。
“阿丽怎样了？”顾宁玮在床上问谢秘书。
“她伤得有点重。”谢秘书叹了口气，“昏迷了好几天，一直在说胡话，醒了之后就是哭，问什么都不说……”
顾宁玮知道她是受了刺激，对谢秘书说：“让医院安排心理科医生，做创伤后心理辅导。”
谢秘书愣了愣，随即明白，站在那里，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顾宁玮瞥了他一眼，补充了一句：“没得逞。”
谢秘书舒了口气，点点头，“我这就去安排。”

第155章 相印
韩却目送着谢秘书离开，关上了房门，转过头看着顾宁玮，刹那之间，眼圈又红了。
顾宁玮注视着她一会儿，翘了翘下巴，示意韩却过来坐在他的床边，看着她红红的眼圈，安慰道：“没事的，别怕。”
韩却神情愧疚，低头看着雪白的床单，低声道：“我当时还是应该把她一起带走的，那样她就不会……”
她叹了口气。
“那样的话，何家的人不会这么快暴露出真面目，更不会这么轻而易举的落网了。”顾宁玮冷然地说。
韩却愣了一愣，抬眸看着顾宁玮。
顾宁玮转过脸，看了会儿窗外，神情微动，过了会儿，才轻声地说：“我知道你心里会愧疚，所以我知道江津已经离开了，但还是要去，我拼了命也要把她救出来的。”
他说着，又看向她，目光温柔，用那只没有挂水的手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摩挲着她的手背，继续说：“何家人的目一直都是顾宁丽，而不是你。”
“是顾宁丽？”韩却蹙眉：“你是说他们带走顾宁丽不是偶然的？”
“嗯。”顾宁玮点了点头，“以何永强那个猪脑子肯定是会这么做的。”
顾宁玮抬眸看着她，要笑不笑地说：“我说了你别生气啊，在何家人的眼中，阿丽的价值比你可大多了，抓着阿丽，一来可以逼江津现身，从而拿到那些数据资料，二来把她当作人质，逼顾志光就范，你那天即使把她带走了，他们还是去抓到她，说不定还会连你一起抓去了。他们就是冲着顾宁丽来的。”
他顿了顿，表情严肃地看韩却：“如果是那样的话，我就有了掣肘，腹背受敌，顾不过来了。”
韩却默然。
他看向韩却：“你明白了吗？”
韩却听了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道理，微微点头。
“我知道你心软，但是有时候要成事情，必然会有所牺牲。”
顾宁玮顿了顿，又说：“阿丽从小没了妈妈，顾志光只知道宠着她上天，要什么就给什么，她不知道天高地厚，和江津谈恋爱的时候，也是仗势欺人，恃宠而骄，经历了这次事情，能使她认清楚到有些事情的残酷。我其实更担心的是怕她成为下一个何恋。”
他叹了口气，“她接下来，还要面临不少压力，我们只能帮她一部分，她要靠的还是自己。”
韩却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心中恻然。
经历这么一场惊心动魄的绑架案，诚光的问题和解决方案差不多已经尘埃落地，接下来的事情，大家能够完全预料到，有些人必然会受到处罚。
顾宁丽接下来还会眼睁睁地看着顾志光会接受处罚，不知道她会怎么样。
岂止是她一个人，诚光也好，何家也好，包括他们的股票，都会经历一场不大不小的震荡。
在何家人选择绑架顾宁丽的时候，他们就已经输了全部。
医生进来查房，给顾宁玮开了一大堆检查单，一边告知韩却各种检查的注意事项。
那厚厚一叠检查单，差不多要把顾宁玮全身上下，各个零件都要查个遍。
医生走了之后，病房内静悄悄的。
顾宁玮说了半天的话，人也很累了，他闭上眼睛，昏昏欲睡。
韩却独自坐他旁边在沙发上，拿着平板电脑，看文件，批OA，处理着哲宁那边的各项工作。
快要傍晚的时候，方嘉妍得了空到病房探视，韩却看了一眼正在熟睡的顾宁玮，起身出了病房，掩上了门。
她们两人坐在病房门前的长椅上，悄悄地说着话。
“顾宁玮没事了吧？”方嘉妍问道，“那天接到你的电话也被吓了个半死，好好的，怎么就突然进了ICU了呢……”
韩却摇摇头，觉得一时半会儿，也说不清楚其中复杂的状况，只能掐头去尾，把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
即使说得简单，方嘉妍听着听着，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到了最后，才摇了摇头，才感叹道：“这有钱人的世界这么复杂，真的不如我们平头老百姓，穷是穷了点，至少不要死这么多脑细胞。”
韩却也叹了一口气，靠坐在墙上，双手抱着膝盖，没说话。
方嘉妍看着她，又说：“韩却，你也别太在意了，这能看得出来，顾宁玮处处都在为你着想，把你的安全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上，他是保护你和你们的孩子，这样的男人，是能依靠的。”
韩却沉默了会儿，说：“其实我从来没想过要跟他走到这一步，当初也只想着，谈个短期恋爱，他能给我经济上的扶持，可是想没想到一路竟然走了这么远，现在更是……”
“那有什么？你们有共同的孩子，有了血脉联系的纽带，不可能再像以前一样，想分开就分开，你们是早就是一个整体了。”方嘉妍安慰道。
走廊上的灯牌闪耀，显示着病房内的病人在呼叫。
韩去抬眸去看，正是顾宁玮的床号，她惊慌失措，赶紧起身。
方嘉妍也说：“你赶紧进去吧，我先回科室了，还要去值班呢。你跟顾宁玮说，等他好一点了我再来看望他。”
说着又拍了拍韩却的肩膀：“你们这也是心心相印，好好珍惜吧。”
韩却点了点头，顾不得跟她说话，推门进了病房，几步冲到床边，低头看着他，着急地问道：“你怎么了？有什么不舒服吗？”
顾宁玮摇了摇头，微笑道：“我醒了一看你不在旁边，心里着急，打算叫护士找你去。”
韩却：“……”
她感叹了声，轻声地告诉他：“嘉妍来看你，跟我在门口说了会儿话。”
顾宁玮点了点头。
这时候护士拿着一大袋子药水匆匆忙忙走了进来，确认了病人姓名之后，扫了扫他的腕带，换药。
顾宁玮悄悄拉着韩却的手，指腹轻柔地摩擦着她的手心，嗓音低低地说：“你看，我也不算是个废人，知道找人去叫你呢。”
顾宁玮做了一大堆检查之后，确定了手术日期。
他休养了几天，体能渐渐恢复，可以半躺在床上，拿着平板电脑，看文件，接电话。
韩却怕他累着，只让他每天工作两个小时。
潘主任隔一天把需要签署的文件带到医院来，让他们两人过目和签字，同时汇报着所有的工作进展。
手术的前一天晚上，潘主任拿着一厚厚一叠文件过来，让韩却和顾宁玮签字。
韩却看着，是国资和哲宁公司的对赌协议，以及关于国资平台准备注资诚光的框架性协议。
韩却没有去看关于诚光的合同，于是仔仔细细地看了看关于哲宁公司的条，觉得对方提的要求虽然严格，但不算苛刻，属于那种跳一跳能够够得着的目标。
以现在他们和春意公司的合作模式，要完成这些目标，并不是十分困难。
顾你宁玮见她舒一口气，神情轻松，知道她这是有了信心，故意轻声逗她，“韩总，完不成指标，咱们是要把哲宁给卖了的哦，你可看仔细了啊。”
韩却扬了扬眉说：“那也不怕，凭着咱们现在的实力，完成这些目标，不是什么难以做到的事情。”
顾宁玮微笑着点了点头，又问了潘主任：“温律师那边怎么说了？”
潘主任说：“所有的合同温主任都已经把过关了，没有问题的。只是……”她迟疑了下。
“有事直接说吧，反正都没有外人。”顾宁玮斜靠在枕头上，缓了缓神。
“关于诚光那边的事情，温律师正代表您和两位顾总谈判，您父亲不太同意将顾志光顾总的事情公之于众，他还想保他……”
顾宁玮皱了皱眉：“到现在着时候了，还想保他？”
潘主任看着他点了点头。
顾宁玮怔了会儿，哼笑了声，自言自语道：“这哪儿是他能够保得住的事……”他说完，敛去脸上的表情，平静地对潘主任说：“这事你不用管了，先把哲宁和春意这边的事情安排好，诚光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潘主任点头，将顾宁玮和韩却已经签署好的文件，放回了包里，站起身来，准备离开。
韩却送她出病房门，潘主任犹豫了会儿，返过身来紧紧抱了抱韩却，声音哽咽地说：“小韩，亏了有你在。”
韩却吃了一惊，连忙拉着她的手，说：“潘主任，您这是怎么了啊？”
潘主任吸了吸鼻子，擦掉眼泪，稳定了情绪，才说：“哎，这次是真的凶险，我这些天就是在想，要是万一他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我要怎么向苏秀阿姨交待啊，我的心啊，一直都是拎着的……”
韩却知道潘主任是苏秀的朋友，心中感动她对顾宁玮的情谊，她抱了抱了潘主任，说：“都没事了，阿玮的身体在好转，一切都会好的。这一关过去了之后，都会好起来了。”
韩却回到了病房，顾宁玮正在靠着病床上闭目养神，听见动静，抬起眼眸，看她神情怔然，便问道：“想什么呢？”
韩却走到他的床头，坐在他的床边上，低声说：“刚才潘主任提到你妈妈……”
顾宁玮抬手拂过她的鬓发，“嗯，她也是我妈妈生前的朋友，对我就像是一个大姐……”
“我知道。”过了会儿，韩却低声说了句。又问他：“明天一早手术，你担心吗？”
顾宁玮摇摇头，莞尔一笑，“小手术而已，有什么可担心的。只是要辛苦你了……”他叹了口气，又顺着她的额头，温柔地抚摸着，我看你这些天，忙里忙外，睡也睡不好，半夜三更还要起来看我，都忙瘦了，本来你怀孕，是应该我照顾你的……”
“没事，宝宝很懂事，不闹我。”韩却反抓住了他的手，放在唇边亲吻着，脸颊轻轻蹭着他的手心。
“嗯，我们这个宝宝，也是够强的，你看你都摔了两次了，都一点事情都没有，是多么顽强的生命力……”顾宁玮感叹道，又紧紧抓住韩却的手：“所以我们都要好好的。”
“嗯，你赶紧好起来啊。”韩却俯身吻着他的唇。
两人唇齿相依，唇瓣在厮磨着，吮吸着，柔情似水。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顾宁玮抬起了眼睛，看了看门口，松开了韩却。
韩却正被他吻得心跳加速，意乱情迷，突然听到身后，一声咳嗽，回身一看，顿时羞得满脸通红。
谢秘书：“……”
顾志诚：“……”
韩却：“……”
顾志诚站在门口，等了会儿，又咳嗽了几声，才说：“哎，抱歉，打扰到你们了。”
韩却赶紧起来，手忙脚乱地找了两把椅子给顾志诚和谢秘书让座。
“哎，你小心自己……”顾志诚连忙推却说，顿了顿，又觉着不妥，只好神情尴尬地改口“……让谢秘书忙吧，你休息休息。”
谢秘书端过椅子让顾宁志诚坐下，自己则是站到一旁，韩却又去拿椅子请他坐，谢秘书摆了摆手，朝着顾志诚的背影努了努嘴。
四个人都不说话，房间里一时静悄悄的。
顾宁玮等了会儿，给两人做了介绍：“这是韩却。这是我爸。”
韩却上前，低低叫了声：“伯父好。”
顾志诚冲她点头，犀利的目光不着痕迹地将她仔细地打量了一番，暗暗点头。
漂亮是太漂亮了一点，但是并不妖艳，是那种让人舒服的美丽，不是传说中的妖媚的狐狸精。
他心中渐渐放心。
“我听说，这些天都是你在照顾着阿玮，辛苦你了。”顾志诚缓了缓脸色，态度温和地开口。
韩却暗暗深吸了口气，说：“……我都是应该的。”
顾志诚沉吟了会儿，又说：“我听说哲宁公司都是你在管，管得还不错，业绩也不错啊……”
韩却笑了笑，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得求助的望着顾宁玮。
顾宁玮的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转移了话题：“爸，你过来有什么事情啊？”
顾志诚皱了皱眉，自己刚想表示一点温情，就被他打断了，有点不爽，
他沉默了会儿，才皱眉，语气生硬道：“是有事啊，还不是为了你弄出来的这些事情要收场，特意来跟你商量。”
韩却一听，立刻站起身来，对顾志诚说：伯父，您坐一会儿，我去医生办公室一下。”
说着就开了门，赶紧溜之大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