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舒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这这这,莫非那无端的猜测是真的?可是、县主与梁年……这……同为女子,也是可以的吗?
她等下应该如何解释自己对梁年是年少的执念和不甘心,其实早就放下了呢。
钟舒再抬起眼,发现林肆一双灵动的鹿眼,此刻正好奇的打量着她。
钟舒瞬间心虚地垂下眼睫,脸颊微微发烫。
那日林肆在门外偷听,只看的钟舒的背影,今日一见全貌,发自内心得感叹一句钟舒的美貌真是恰到好处。
林肆示意钟舒坐在她的对面,并且将一碗冰雪冷元子推至她面前。
钟舒小心翼翼地坐下后,才发现桌上不光有冰雪冷元子,还有几个用小碟子装起来十分精致的糕点。
但是她从未见过。
糕点是是淡黄色的,看起来似乎十分蓬松,上面还点缀着乳酪膏与切的小小的新鲜果子。
林肆自己先舀了一勺冰元子,语气随意得:“别紧张,就当陪我喝个下午茶。今日找你来,是听梁知州说你文采斐然。”
钟舒颇为不好意思,“县主谬赞,不过是闺中闲暇胡乱写过几首小诗。”
而且还全都是给梁年告白的诗。
林肆示意她吃小蛋糕,“梁知州推荐的人,本县主还是很信得过得。”
钟舒立刻明白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内心充满愧疚。
“县主可是想写些什么吗?”钟舒吃了一勺子小蛋糕,细腻绵软的绝妙口感让她享受地眯起了眼睛。
林肆若有所思道,“确实是想让你写一些东西,就是不知道你能不能适应。”
钟舒好奇,“还望县主明示。”
林肆慢条斯理地吃完了一整个小蛋糕,“想让你写一些小说,也就是话本,放在报纸上连载。”
钟舒大惊失色,“报纸!”她下意识地害怕。
那可是报纸啊,现在外面价格十分昂贵的报纸,她写的东西真的能上报纸吗。
钟舒瞬间觉得小蛋糕都不香了。
林肆安抚道,“不试试如何知道能不能写出来,我今日先给你几本小说回去看看,你看完了再说自己写不出来也不迟。”
因为自己暗自揣测梁年与林肆的关系,钟舒莫名地对林肆非常愧疚,不光点头答应,甚至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写出林肆想要的那种小说。
林肆见钟舒答应,便开始问她,“你觉得这些点心如何?我见你吃起来非常满意的样子。”
钟舒脸蹭一下就红了,“非常美味,我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点心。”
林肆眨眨眼,默默地在心里想。
美人姐姐脸红实在是一道非常美丽的风景线,
“不错,看来你非常识货。”
一番解除下来,钟舒对林肆大大改观,她觉得县主十分平易近人,并且说话也有有趣,和她想象之中那般严肃的形象完全不同。
愉快的下午茶时间结束,林肆需要继续工作,而钟舒也带着几本小说回租住的院中。
刚踏入大门口,闻枝就十分急切的迎了上来,“没事吧,县主唤你到底是什么事?可有为难你?”语气满是担忧。
卢阳和卢青也闻声快步从屋内走出,目光紧紧锁在钟舒脸上,等待她的回答。
钟舒摇了摇头,“县主并未为难我,县主人很好,还留我吃了点心,只说是听梁知州说我颇有文采,想让我写一些东西。”
闻枝和卢阳都松了一口气。卢阳随口问了句,“是写什么东西?”
钟舒如实回答,“说是让我写小说,就是话本,到时若能入县主的眼,便在报纸上连载。”
但卢青的表情却微微变了一刹。
报纸?连载?
妻子写的东西怎么能在报纸上连载呢,他承认自己的妻子确实有几分文采,在闺阁女子确实中算得上拔尖,可那终究是女儿家闲暇时的消遣,如何能登大雅之堂?要知道黎县月报可是传播新知、甚至讨论国事的报纸,每个月有多少人抢着看?
要知道夜校里征文征了那么多次,多少寒门子绞尽脑汁投稿,至今也未见有谁的文章真能登上报纸。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猛地堵在了卢青胸口。
回到了屋内,钟舒从几本小说中随手挑了一本,名字叫作,《和前夫和离后我暴富了》。正打算翻开第一页。
卢青面带温和地走了进来,他坐在桌边,开口道:“我觉得此事,有些不妥。”
钟舒放下小说,“哪里不妥?”
卢青喝了口茶,语气带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酸意,“这报纸是何物,那是传播新知、讨论国事的,若是你没写好,惹怒了安平县主怎么办?”
钟舒知道丈夫是替自己担心,安抚道:“不会的,县主给了我几本小说,让我先看,看了再说自己能不能写。”
“那你就说你不能写。”卢青打断她。
钟舒此刻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胡乱揣测关系的愧疚之中,她是绝不可能辜负林肆对她的信任的。
但钟舒还是并未察觉卢青的不对劲,只耐着性子和他解释,“我今日见了县主,县主并不是那般不明是非之人,就算是最后写的不好,也不会怪罪我的。”
一股气堵在卢青的胸口,他见妻子态度坚定,加之这又是安平县主直接指示得,他也不敢过多干预,以防被安平县主手下的探子抓到。
他只能随意敷衍了几句,随后走出房间,想找个地方透气。
见丈夫被自己说服,钟舒浅浅地笑了笑,开始翻开《和渣夫和离后我成为首富了》的第一页。
钟舒本以为就是一个女人和离后的故事,结果没想到开篇就抓足了她的眼球。
女主开篇就被渣夫卷走了所有做生意的钱,还陷害女主入狱,然后女主就在悔恨和不甘中绝望死去。
钟舒哪里见过这种套路,她确信这本册子还有这么多页,但是女主确确实实是死了。
难道这位开篇的女郎不是女主?
带着好奇和疑虑,钟舒接着往下翻。
第二章 ,女主竟然重生了,重生回了她十五岁的时候,这个时候父母还在,婢女也还活着,她也还未找赘婿与渣夫成亲。
钟舒立刻就被吸引了。
第一章 将渣夫塑造的实在是可恨可恶,她简直是迫不及待的想看女主怎么报复渣夫了!
然后这一看,钟舒就没停下来。
闻枝来叫她吃饭都叫不应,叫了不知道好几声。
钟舒这才抬起头,她又实在是舍不得这么精彩的剧情,毕竟这边马上就要和渣夫正面刚了,还要解开渣夫的身世之谜。
钟舒想了想,“我先不吃了,你们吃吧。”
因为林肆这只蝴蝶, 原本剧情走势稍微有些细小的改变。
比如在林肆都觉得目前的局面就此稳定的时候,胡人开始作妖了。
年初的那场大雪不光将中原的庄稼冻死了,更将胡人赖以生存的草原冻成了冰碴子。
无法放牧, 胡人也就无法活下去。
但天又实在是太冷, 胡人部落非常落后,天冷没办法烧火,他们就想不出办法来。
因此, 不是他们在大宸最乱的时候不想来添乱, 而是寒冷夺走了大部分胡人的生命,绝大部分人都死在了寻找新的的草场,以及南下试图骚扰大宸的路上。
天气一热, 尚未死绝的胡人里,终于有个人意识到。
游牧文明是十分不稳定的、野蛮的。他们需要汉化, 需要农耕,需要中原的一切。
于是这位贵族带头冲锋,骚扰起了大宸的边境。
若是问他们为什么不去骚扰南诏和西平的边境,是他们不想吗!南诏和西平最防着他们这群胡人了。
并且自称自己有大宸皇室血统,是皇亲国戚, 因得曾有一位和亲公主嫁与他们部落, 因此自己会说汉话,就连汉字都写一些简单的。
他愿意归顺大宸, 并且希望大宸的皇帝给他一块封地,让胡人能有稳定的生活, 最好派人来指导他们农耕。不然他们就靠抢的。
林猷被这些事情折磨得心力交瘁, 头发都掉了好些。
林猷不明白,为何自己一监国,就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林猷自认不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但他作为长子,从小爱护弟弟妹妹,读书勤勤恳恳,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被废了这太子的位置。
这一路的艰辛只有他自己知道。
而如今的局势这么复杂,他每日脑子都快烧干了,他是真的觉得这太子当的疲惫至极。
朝堂之上,群臣的意见自然也是各不统一。
有人说现在刚过夏季,粮食丰收了一些,不如给这些胡人一个教训,堂堂胡人,还敢自称是皇室血脉,当真是反了天。
有人反驳,现在打胡人,那明年造反的几爷子不管了?
也有人说,这不打,莫非还真给他们划地不成,现在加上熙河路,已丢了三路半。哪里还有地划给他们。
林猷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心烦意乱地闭上了眼睛。
就在这时,他突然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他从未觉得自己如此聪慧过。
让这群胡人去熙河路不就好了?
反正现在林肆也不把他当回事,他就算是脾气再好,也忍不住想给林肆使袢子。
她和梁年的组合简直是在大宸的雷区上蹦迪。
不是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吗,这下不听话并且蠢笨的胡人来到你的地界,还会管理的这么好吗?
晏生光自从从熙河路回来以后,上朝那是日日都去,连家中阿父阿爷都夸他转了性子。
只有晏生光知道,上朝是假,情报中转站才是真。
这日下了朝,他先是回了一趟家,将今日朝政内容精简写在纸上,随后如往常一样出门,来到安京一条小巷子里不起眼的小店。
这家小店开在巷子里,生意十分一般,卖的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木雕。
晏生光第一次来时,还按例对了十分莫名其的口号,什么衬衫的价格。
他完全不明白什么是衬衫,也不明白九磅十五便士是什么意思,但他还是照做。
晏生光将纸条交与店主,随后付了钱,拿回去一个木雕。
林肆收到晏生光传回来的消息以后,立刻将梁年叫了过来。
林肆单手撑头,这是在故意膈应我呢。”
梁年问:“县主可有什么打算?”
林肆忽尔狡黠一笑,“我偏不让他如愿,这群胡人中若是有不听话的,便杀了,剩下听话的,就给我养马养羊,多合适,我们还未建一个马场呢。”
二人一拍即合,而后找来了徐绰。
徐绰全家除了脸以外,皆已和汉人没有任何区别。
因此徐绰在听到有一群胡人要来熙河路的时候,确实有几分惊讶。
他也几乎已经忘记草原那段艰苦的生活了。
林肆直接下达指令,“与其让那群胡人自己找过来,不如你们前去接应一番,到时沟通交流,就交给你了,借时总有不听话的人,免不了要杀人流血。”
“是。”徐绰内心没有丝毫波动,先不说他已将自己当黎县人,这是他好不容易求来的安稳生活,他不会觉得手刃同胞有什么问题。
胡人们经历了那场极大的寒潮,死的死,伤的伤,加之胡人的医术约等于跳大神,只要是病了的,基本都活不下来。
在这样恶劣的生存条件下,剩下的胡人已被磨灭了反抗的意志。
他们所求的只有一个目的,能够活下去。
贵族慕容博博是慕容领地中最小的儿子,他先后经历丧母、丧父、丧姐、丧兄。
他未死,但却想着带着领地的平民寻找新的草场。
这时他才发现,是自己太天真了,哪里还有什么新的草场?放眼望去,整个草原都被冻住了。
慕容博博并未放弃,他一路南下,路上聚集了一群幸存的胡人。
慕容博博这时才明白,要想活下去,就必须像汉人一样。
胡人这套逐草而居的游牧生活太不稳定。必须汉化、农耕。必须留在中原。
慕容博博想到自己从小便学了汉话,还会写几个汉字。
阿父告诉他,林依风这三个汉字是他们慕容家祖上曾娶过的和亲公主,大时大宸初立,需要通过和亲来稳定局势。
凡是公主生出的孩子,都要会说一点汉话,会写这个名字。
慕容博博正是这一脉。
这也是慕容博博能想到最后的办法,若是大宸不肯,不愿接受他的臣服,那他只能带着胡人们誓死一搏。
被大量胡人聚集的县令吓坏了,连忙将慕容博博的意思传到安京。
而今,慕容博博只能跟着前面带路的府兵走,一路上不过吃些煮的清汤稀粥和果子。
胡人们个个脸上都带着未知的茫然。
尹笙与徐绰赶到时,为首的府兵头子看的眼睛都直了,这年头还有吃得人高马大,面色红润,走起路来一点都不带喘的兵?那武器竟是精铁。
跟他们一比,自己这个子,这装备,实在是寒酸。
尹笙负责与府兵头子交涉细节,签文书。
而徐绰,则是快步走到乌泱泱的人面前,用他已许久不说的草原语说道。
“同胞们,请跟着我们回去,回去投奔到安平县主治下,县主会给你们住的地方,也会让你们有东西吃,但是你们必须为此付出相应的劳动。”
一听到熟悉的草原语,胡人抬起头,果然瞧见一个人高马大的胡人,只不过这位胡人已完全没有胡人的样子了,他不留胡须,身上穿着也是典型的汉人服饰。
徐绰只用了一秒就找出了带头人慕容博博。
他选择和慕容博博单独交流。
慕容博博上来没有问别的,而是说:“你是草原人,那位所谓的安平县主当真会接纳我们?我希望你不要骗我。”
徐绰点头,“我没有理由骗你,你看我就知道,接纳的前提是你们都得为县主做活。就算曾经是贵族的你。在那里,可没有贵族,你得和平民一样生活,你接受吗?”
徐绰的手一直放在腰上的刀上,只要慕容博博说出一句有不愿的话,他立刻就能杀了他。
慕容博博苦笑道:“在这些日子我过的犹如猪狗,哪里还妄想着做什么贵族。”
徐绰松了手,和尹笙等部曲一边带路一边做登记工作。
慕容博博也帮忙辅助着问话。
这些人全都有养马养羊以及养牛的经验,徐绰又问了话,将人细分。
走了一段路,尹笙等人便开始煮土豆和红薯分给这群胡人。
胡人们许久未吃上像样的东西,即使一人只能分一个,也足够他们吃的泪流满面。
其中哭的最厉害的当属慕容博博。
徐绰走在他的身旁,一边吃红薯,一边开口,“当初,我也是这般哭的,现在不也过的好好的吗,只要你乖乖听安平县主的话,你会比在草原过的好。”
到了晚上,尹笙和徐绰特地将装土豆以及红薯的袋子开了个缝。并且放在无人看管的地方,自己则是装作熟睡。
果然有那么三五群人鬼鬼祟祟地爬了起来,用草原话开始密谋起来。
“那个胡人说什么以后没有贵族,也就慕容博博那个蠢货会答应,贵族怎么可能和平民一样干活?老子以前可是贵族。”
“我看我们偷了那袋子粮食,找个地方吃饱了,就靠打劫汉人也能过的很潇洒。”
“说干就干,我们打不过,偷东西总是没问题的,那一袋子够吃好久了。”
徐绰一边听着他们的草原话,一边在心中冷笑。
他给过他们机会的。
因为这几十个人的原因,所有的草原人都被叫醒,难得吃到像样的食物,又有徐绰这个老乡在,他们难得地放松睡了个好觉,可惜睡到一半就被叫醒。
徐绰和尹笙将这几十个人杀鸡儆猴,杀给这接近一千群草原人看。
徐绰在杀之前,特地用草原话阐明了原因。
至此,这群草原人算是彻底老实。
一路走走停停,终是到了林肆的地盘。
对此,林肆和梁年早有准备,现在天气不冷,这群人先在草棚子里讲究住上半个月,等他们浑身干净了再进城。
至于这段时间的交流,就由当初来到黎县的那二十几个胡人来负责。
徐绰和徐言事务繁忙,但他们的父母却被工厂以及矿区特批了来帮忙。
草原人们得了草棚谁,身下有事蓬松干燥的枯草,只觉得这样的日子已很是幸福。
黎县的百姓捐出了自己不要的麻布衣服,现在谁还穿麻布的衣服,还不如贡献给府衙拿去做好事呢。
黎县百姓的素质很高,得知是要给胡人穿的,也未说脏兮兮的就捐了,家家户户都是洗干净了,在太阳底下晒过才捐的。
徐蓓抱着一叠衣服,她这叠是女郎和孩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