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用草原话解释道:“这些衣服是县主治下的百姓送给你们穿的,都很干净,所以大家都要去排队提水洗澡,洗的干干净净的才能穿干净衣服。”
胡人们分为男女,在简易搭建的洗澡间里自己排队提水用小块肥皂洗澡。
因为要求必须洗的干干净净,几乎每个人都是把皮肤搓红了才领的衣服。
徐蓓正分发衣服,一对母女十分不好意思地问她忙得过来吗,若是忙不过来她们可以帮忙。
小女孩更是用草原话问,“可以教我汉话吗,我想要学会,怎么样才能像你一样说的这么流利呢?”
看着孩子一脸对汉话的渴望,徐蓓摸了摸她的头,温柔地回,“只要你生活在这里,很快就能学会的。”
慕容博博也将自己洗了干净,换上了麻衣,这衣服都是按大概分的,他这套稍微有些大,但是他完全不在意。
胡人男性不光要洗澡,还要将胡须刮干净,就像徐绰那样。
慕容博博刮完胡须,主动的帮忙分发衣服,负责发衣服的人也和慕容博博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慕容博博这才知道,原来安平县主是想要胡人们替她养马,她的手下连一个骑兵都没有。
胡人们用了快两天的时间才变得干净。
因此,回到草棚里睡觉时,所有人都觉得不可思议。
有一种生活仿佛一瞬间有了盼头的感觉。
小女孩蜷缩在自己母亲的怀里,嘴里念念有词十分不标准的汉话。
“岸....品....咸...煮。”
随后用草原话问,“阿娘,是这样念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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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林肆:感谢老兄送来的小能手
胡人是养畜生的一把好手, 但若要这么多人全去养畜生又太夸张了一些。
梁年将人进行分工,又分配住处,尽管十分简陋。
又有地方住, 又有东西吃, 胡人们感恩戴德,非常认真地投入到了工作当中去。
因得西北牧场被西平占了去,大宸的养马规模一直都处于一个骗骗自己的状态。
就算是胡人, 林肆也不要求他们能养出多么强壮的马来, 只要能骑能跑就行。
如今的马贵,梁年费了大价钱才搞到几匹小马驹。
部曲队的人知道林肆开设了马场,自从那小马驹被买回来以后, 一个个兴奋地仿佛自己当了爹。
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
“我们能骑马了!”
“不知道那小马驹有没有好好吃草,有没有好好睡觉。”
“不如我们去看看?”
“这...不太好吧?”
“没说不让去啊。”
就这样, 十几个人训练结束以后,鬼鬼祟祟的前往马场。
也是是心虚,又或者是怕惊动小马驹,这群人表现得比贼还像贼。也很快被负责养马的胡人给发现。
胡人们大惊失色,又慌又乱, 一通叽里呱啦的交流后, 一边安排人跑出去报信,一边抄起马粪和偷马贼拼了。
双方语言不通, 部曲这边大喊自己不是贼,然而并没有什么用。
声音大只会显得他们更凶神恶煞。
徐绰和尹笙还不知道这群人偷着去马场看, 当他们收到胡人慌张报信, 赶到现场时,这群人已经被负责养马的胡人给当作贼人丢了一身的马粪了。
看到是自己的人徐绰和尹笙:.........
南双和南乔真是好不无语,指着他们的额头骂道:“你们可把那些个养马的胡人吓的够呛, 人家还以为来贼人偷马了!好几个胡人那是一边哭一边丢你们马粪,到现在还没缓过来呢!”
徐绰能理解自己的老乡为什么哭,这有房子住有东西吃,比起他们从前在草原的生活好了太多,胡人们自是想把马养的高高大大的,来换取这份安稳。
谁知道这些人没事干的跑去看,神情还流露出一种对马的渴望。
一看就是偷马贼!
他们能不哭吗,要是这几匹马搞丢了,他们都不敢想自己会怎么样。
南乔和南双训斥完,先是给去马场的士兵罚了深蹲和平板支撑,随后又让徐绰带着人去道歉。
偷看的部曲当着徐绰的面,给胡人齐声道:“是我们不对!”
徐绰用草原语翻译给了那几个丢马粪胡人。
这才了了事。
但这仍抵抗不住部曲队伍对于骑马的渴望。
于是乎,部曲队伍里就出了这样的规矩,半个月派人由徐绰领着,去看小马驹。
再由这几个人回来和其他人描述小马驹的现状。
至于人选嘛,抽签,凭借运气。
比起林肆巧妙化腐朽为神奇,将这群不被人待见的胡人安排了属于他们的活计外,这个月还有一件大事。
那便是夜校的毕业考试。
在陵州读夜校的无非分为两种人,想进入仕途的读书人,以及为了拿毕业证书符合招工条件的的工人。
后者的压力自是小得多,他们甚至只需要考到最低分便是。
但前者不一样,他们并不知道今年中学堂的分数线,就算知道了,那定然也是考的越高越好。
这半年多的夜校生活,没有一个读书人不暗戳戳的较劲。
丁水也就和厉温学以及严玄清关系走得近一些,因此他常常将二人请来家中一起补习。
当然,厉温学这个寒门学子愿意来,自然也是因为能蹭一顿饭,还有冰饮可以喝。
临近考试,丁水已学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等考完试,他丁家便要举家迁过来,他已向州衙报备好。
他是家中的长子,自然得给弟弟妹妹做好表率。
丁水喝完一碗冰饮,愁眉苦脸。“我已翻阅了黎县小学堂往年的作文题目,每年都不相同,今年还真不知道是什么题目。”
厉温学淡淡道:“只要你将写作基础学扎实,不管是什么题目,你都能写出来。”
严玄清眨眨眼,“到了中学堂要学的可就多啦,听说还有什么物化课呢,你若是现在都学着费劲,不如趁早放弃。”
严玄清是懂激将法的,此话一出,丁水立刻忿忿。
“谁说我不学了,我现在就学!”
厉温学总是吃丁水的白食,心中也着实有些过去,这么长久的相处下来,他觉得丁水虽蠢笨了些,但心并不坏。
故而他主动将自己的作文技巧传授给丁水。
丁水和严玄清都一脸期待的看着他。
厉温学清了清嗓子,“只要在这作文之中融入亲情。这分数定然是少不了的。”
丁水疑惑:“怎么个融入法?”
厉温学无奈一声叹息,“你们没看过第一届黎县学堂毕业考试的作文吧,那位石头师兄的作文就是如此,他十分巧妙的在里面融入了下雨天阿娘背着他去医馆的事情。”
丁水恍然大悟,“我懂了。作文题目难忘的事,阿娘背我去医馆。作文题目若是珍惜眼前人,阿娘背我去医馆。作文题目我的亲人,大雨、阿娘、医馆!”
厉温学赶忙打住,“停停停。你阿娘背你去过医馆吗,我的意思就是可以适当的融入,没让你照着人家的作文抄啊。”
丁水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他思索片刻。声情并茂地说”“我阿娘虽没背我去医馆,但我的阿娘小时候给我盖过被子,不,这太普通了。盖的不是普通的被子,阿娘对我盖的被子就仿佛县主对熙河路的百姓一样!”
丁水/严玄清:“孺子可教也。”
几人又做了一会题,便在休息时间闲聊起了当今的格局。
严玄清:“这次胡人本是太子想要膈应县主的,没承想被县主化险为夷了。”
厉温学点头,“我本也以为胡人是蛮夷不可教化,但瞧见他们那般模样,做活还那么认真,心中还是有几分同情。”
丁水打了个哈欠,“我前日出门时,有个胡人分到了扫大街的活,扫的那叫一个干净。”
说完了胡人,话题自又扯到考试上来。
因得过了升学的分数线就得要去黎县读书,这其中又要涉及住宿的问题。
厉温学一直在攒钱,频繁和丁水来往也正是为了多蹭几顿饭。
黎县的房租比陵州贵了足足一半的价格!
但他的年纪又不允许住校,说是超龄学子和适龄学子长期生活在一起,影响儿童的身心发育。
厉温学恨不得谎报自己现在就是个儿童,住校虽也不便宜,但算下来也比按月租划算。
丁水拿出扇子扇了扇,颇有几分风流郎君地模样。他满不在意地说,“屋子我已谈好了,离那中学堂步行不过十几步路的脚程,这样冬日里上学的时候还能多睡些时辰,就是屋子小的很。算上堂屋拢共两间屋子,我和小厮一人住一间便住满了。”
严玄清笑了笑,“我就和我家阿弟住一间屋子便是,那屋子离小学堂近,但是离中学堂也不算远。”
丁水听得心中腹诽:你们这群可恶的有钱人,和你们拼了!
丁水也着急,但着急也没办法,他没预算,只能租远些的屋子,那黎县帮忙找屋子的人一听他的预算,连他的生意都不想做。
黎县地界不大,未有公共牛车,他租到了以后,到时也只能每日步行去上学。
丁水叹气,这还只是租,更别说买了。
就因为读书的原因,加上这群商人涌入时常,黎县房价暴涨!
黎县的房价哪里是他一个寒门学子买得起的!
第91章
林肆种下的辣椒和西红柿收获了, 西红柿如拳头般大小,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辣椒也长的极好。
从西红柿和辣椒被摘下的那一刻,林肆就开启了望眼欲穿模式, 眼巴巴地盼着饭点。
批阅文件时甚至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儿。
她也邀请了自己的饭搭子。
左莜正埋首在堆积如山的公务里, 前几日夜校刚刚才考完试,正是忙碌到时候,但林肆昨日就已提前通知她不说, 还不允许她拒绝。
莫静连同样是如此。
左莜只能把事情先交给听雨处理, 吃完再回来继续当牛马。
左莜与梁年有一段时间没见,再见面之时,只叹母女双方都因为工作的折磨变得有些憔悴。
两人几乎同时开口, 本想关切几句,结果话头一拐, 又绕回工作。
二人被春意领着前往饭厅,刚行至门口,一股香气就飘了过来。
二人踏进屋内,只见餐桌上已摆开几道菜,其中两道菜未见过, 颜色搭配起来甚是好看, 一道是金红相间,另一盘则是油亮喷香, 点缀着翠绿和艳红。
林肆早在门口翘首以待,她先让二人坐下, 又等来了莫静连。
随后开始介绍。“这是西红柿炒蛋, 这是加了辣椒的小炒肉。”
三人对视一眼,辣椒和西红柿这词实属陌生。但架不住林肆热切得眼神,各自试探性地夹了一筷子。
左莜没想到这道西红柿炒蛋的味道是这样的, 有些许酸味的西红柿裹着蛋香在舌尖爆开,简直太对她的胃口了!她忍不住又夹了一大块。
梁年则被小炒肉征服。那辣味不同于惯用的茱萸,更霸道。不知不觉,一碗饭就已下肚。
莫静连两道菜都喜欢,她刚想开口若是将这两道放在食堂或者食肆里。又想起为了能够专心享受美食,吃饭之前就林肆就下了死命令。
今天中午就吃饭,不许聊工作。
她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没说。
于是,饭桌上出现了奇怪的场景。美味当前,四人心情大为不错。吃着吃着,想开口聊点什么。
“那个。”
“嗯....”
话到嘴边,却发现除了人员调配、夜校考试、各项进度以外,大家脑子里竟然空空如也。
空气瞬间安静。
四人面面相觑
难道她们的世界里就只有工作了吗?!
不行!得聊点什么。
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移至最年长的左莜。
左莜被看的浑身不自在,绞尽脑汁的想话题。
终于!被她想到一个。
“话说,黎县最近涌入很多求学的郎君,这些郎君们喜爱风雅,易容干净,他们还自称美男,不过黎县的百姓们可不买账呢,甚至还私下评选出了黎县的美男排行。”
莫静连赞同地点了点头,“回黎县的时候隐隐约约有听说呢,这三人我并不意外。”
梁年难得好奇,“哪三位啊?钟地厌总得占一个吧,剩下的两个是尹笙和徐绰?”
莫静连:“正是,那日我路过之时,还被拉着要我投票,我想了想,觉得三人之中尹笙长最符合我的审美,便投给尹笙了。”
梁年沉思,“若要我选,倒是觉得这三人都大差不差吧。”
左莜插话:“徐绰和尹笙人气很高。”
林肆:“为何我们五更天的人人气气比这二人低,我需得问一问。”
“钟小郎君平日里不怎么出现,见过他的人少呢。”
“是的呢,尹笙和徐绰天天巡逻,见过他们的人可多了呀。”
“而且,钟小郎君时常面无表情呢。”
“人家钟小郎君也快十五岁了,按大宸习俗,马上就不用加小字。”
“不过还是尹笙人气最好,徐绰毕竟是胡人,有些人更喜欢尹笙的长相。”
几人一番讨论完,齐刷刷地转过头,“县主,若是你,你投给谁?”
林肆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难住了,她手轻抚下巴,闭眼沉思片刻。
“钟地厌....吧?”
莫静连微微一笑,“钟地厌得了县主的票,那他就已经赢了呀。”
左莜轻笑出声,“这倒也是,还有谁的票能比熙河路的家主宝贵呢。”
得益于这场美男排行,四人才终于能在不聊工作的前提上将聊天进行下去。
吃完饭,喝了冰饮,四个人都迫不及待地回到了工作上去。
莫静连如今是最忙的,如今香水的订单跌至平缓,倒是肥皂的订单猛增。
毕竟报纸里都说了,肥皂利于预防疾病。
经过年初的那一场伤疫,家中富足的,高门大户的,谁还不囤些肥皂呢?
也许是方才在与其余三人吃饭之时提到了尹笙,莫静连突然发现她好像能常常看到尹笙。
比如,尹笙好像很喜欢加班,就算不是他的上班时间,他也会出现在自己的家中,或者办公室附近巡逻。
再比如,自己经常爱吃的那家早食摊子也总能看到他的身影。
这可真是凑巧呢!
再再比如,此刻。
莫静连语气随意地打了个招呼,“尹郎君,早上好呀。”
尹笙心跳的飞快,“早....早上好。”
甘郎疑惑,“你怎得每次遇到莫娘子都会变得有些奇怪啊。”
尹笙的心慌乱极了,他刚想开口解释。
就听到甘郎十分自作聪明道,“我知道了!你一定是害怕莫娘子对吧,你说你这人真是,莫娘子如此友善地一个娘子,你怕什么呢?”
尹笙:........
夜校的考试成绩出来了。
放榜前围观了许多看热闹的民众,成绩一出来,自然也是有人欢喜有人忧。
一寒门学子在榜上寻了好久都未寻到自己的名字,他抱着头,不可置信地自言自语道。
“不可能,我不可能没考上啊,难道是我作文没写好?不可能啊!”
整个人直接后退两步晕倒在地。
梁年早就预料到这样的情况,因此步伊和阿青十分从容地指挥着技术学堂护理专业的学生抬着他就走。
有人晕倒,自然也有人开心。
丁水吓的冷汗直流,幸好在榜单的最后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虽说排名不在前列,但好歹也擦线过了升学分数线。
真是好险好险。
这下他这个做长兄的不至于在弟弟妹妹面前丢脸了。
那在黎县谈好得宅子也可以顺利交钱入住了。
丁水再望向榜单第一名。
竟然是严玄清!她考了满分。
严玄清并不与他和厉温学在一个班,他只知道严玄清的学习不错,但没想到竟这么好。
丁水十分庆幸,幸好自己为人不计较,和严玄清的关系处的还不错。
总之这个成绩肯定是少不了严玄清和厉温学的帮忙,丁水已在食肆定了一桌要请二人吃饭。
但严玄清婉拒了,说是有家宴。
只有厉温学在一旁十分别扭地问了句,“那我们还去吗?”
丁水:“去啊,怎么不去,就咱们俩加上我家小厮,三个人也得吃得好!”
严玄清很满意自己这个成绩。
她在严家并不受重视,因得是姨娘所出,她一直是家族待价而沽,用来换取利益的孩子。
她唯一的作用就是嫁给一个会对严家有帮助的人,这个人也许是四十岁的官员,也有可能是二十岁的富商子,也有可能是家中穷的揭不开锅的读书人。
都由不得她选。
当她第一次在阿父的书房偷看到报纸的时候,她几乎想象不到这个世界还有这样一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