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肆摇摇头。“无妨,你们最近都辛苦了,但也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里压力,此物本就不易得。”
步伊笑了笑。“我们都知道,但是失败的次数太多,心中总是憋着一股劲,想着也许下一次就成功了呢。”
林肆没等多久,祝时溪就从实验室里走了出来,她见到林肆的瞬间有些诧异。
“陛下您怎么来了。”
祝时溪走至林肆跟前,“陛下您来的正是时候,今日一共做了两组试验,不知为何,今日大家都觉得这两组试验是迄今为止做得最顺畅最成功的一次,说不定这次就成功了呢!”
林肆盈盈欲笑:“那看来是朕运气好了。”
其余人立刻附和:“是我们运气好,陛下今日亲自前来,想必一定会成功的。”
阿青算了算时间,“上午做的第一批试验,如今应当能在细菌培养基里看到效果了。”
大家都有些提心吊胆,包括林肆也是。
若是这次真的成功,那绝对是大安医学水平的一大突破。
众人屏住呼吸,等着阿青和祝时溪进去查看。
林肆指挥林映去扒门缝偷看。
林映透过门缝,只看到里面摆了很多大小玻璃制的扁圆盘子,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玻璃器皿,下面还连接着应当是橡胶管的东西。
祝时溪和林阿青拿起玻璃培养基,眼睛不由得睁大。
细菌培养基里的菌落竟然成圈状消失了。
阿青揉了揉眼睛,又拍了拍自己的脸,确定自己没有产生幻觉。
祝时溪则是将一个玻璃培养基放下,又去看下一个。
一批溶液他们一半会试二十个左右的细菌培养基,避免溶液的不均匀情况。
这二十个培养基里的菌落全部呈圈状消失。
这说明他们成功了!
林映虽不知道什么叫做成功,但是她毕竟有着上辈子做人的经验,看这两人的样子应当是开心的大脑都宕机了。
于是林映迈着小短腿呼哧呼哧地跑到林肆和实验室众人面前。
“陛下,想来是成功了。”
青霉素的成功无疑是大安医学史的一项重大突破。
林肆和林映刚好见证了这一历史性的时刻, 林肆心情非常好,立刻下定决心让礼部写稿子,必须得宣传祝时溪的功绩, 也得让百姓知道。
林映不知道青霉素是什么, 但是从众人的态度来看,这是个非常厉害的东西。
林映不知怎的,也觉得心中似有一股成就感。
这种感觉让她很陌生, 但是她也并不讨厌。
礼部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事情做, 虽然是写稿子,但是他们也安心了不少。
之前他们也负责过写上报纸的稿子,礼部尚书记得那是第一届高考, 当时为了将稿子写好,他还特地去采访了那高考状元呢。
也因得那次写稿子, 他知道了写稿子的格式,比如开头要空两格。
这写稿子免不了要去采访,礼部尚书便将下属分成两拨,一拨去太医署采访那些个医者、实验室人员。
另一拨则是去安京大学堂采访医学科的学生。
礼部的官员哪里懂什么专业术语,只能将采访的内容全部记录回来, 回来交给礼部尚书。
礼部尚书一看也是头大, 这细菌真菌的区别,培养基纯净菌落, 他全都不懂。
不懂他也得弄懂,梁相审核最为严格, 他可不敢马虎。
于是乎他就厚着脸皮去太医署问。
祝时溪他自然是见不到的, 也就见到了唐行和武安波。
礼部尚书这时秉承着虚心求教的精神,硬生生听了接近两个小时的干货,纵使这武安波已讲得非常通俗易懂, 礼部尚书还是听得头晕。
回到府邸的路上,他想,幸好如今有了火石灯,他得赶紧回家整理一个草稿出来,不然按他如今这个年纪,只怕睡一觉起来就全忘了。
今日晚上还是挑灯奋战吧。
康竹青虽人在黎县,但是消息灵通得很,一听闻安京修了个什么人民公园,她便想去看。
不光要去看,她还要带上自己这些年结交的好友一起去,不带石土。
正好如今黎县兴起了个什么旅行社,她正好去试试看。
康竹青便先去问了住在隔壁的徐蓓。
年初之时,徐绰回家来,告诉徐蓓自己有了个喜欢的女郎。
这可把徐蓓高兴坏了,徐言如今在商部,一问就说没时间,忙得很,要为大安奉献一生。
好在徐绰终于开了窍。
徐绰又说那女郎是医者,专治女子顽疾和孩童疾病,很是厉害,不过因为之前大宸的混乱,死了丈夫。
徐蓓当然不介意,毕竟他们可是长着一张胡人的脸。
虽说如今胡人在大安随处可见,大家也见怪不怪,但是真让他们和胡人结亲,终归还是不愿意的。
所以现在的胡人大部分都还是内部消化,就算有和汉人结亲的,也是极少数了。
康竹青已然放弃了催促,她一说婚嫁之事,姐弟两便用陛下来压她。
康竹青这辈子最敬重的便是陛下,因此日子久了,康竹青也天天给自己洗脑。
石头和石金能够为陛下做事,为陛下奉献一生,那是他们的荣幸。
洗脑洗久了,康竹青和石土的观念还真转变了过来,如今对于孩子婚嫁一事已然看淡。
徐蓓听了康竹青的建议,很是心动,思考了一日以后便答应了下来。
她自从从草原流落至黎县,除了陵州以外,还未曾去过别的地方。
更别提安京了。
安京是大安的国都,她一直都想去看看的。
之前康竹青是去安京探望石金,人家一家人的团聚,她哪里好厚脸皮跟着去。
康竹青在约徐蓓之前,就已给孙玉华寄信。
如今这大安物流很是方便,黎县也有。
只不过能寄的范围有限,只有临近的一个路。
但是大安物流的店员告诉康竹青,现在大安物流还没有覆盖全国,若是送信的地方不能直达又不是太远,那么可以加钱,到时会看有没有人顺路带过去,但是时间上就慢得多。
康竹青欣然接受,并且付了钱。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等她收到孙玉华的回信时,已是一个月后了。
信中孙玉华告诉她自己和两个妾室非常愿意去安京游玩,并且提议她们三人先到陵州,然后再来黎县找康竹青汇合。
黎县的旅游社,做的就是从黎县和陵州到安京的生意。
毕竟如今的黎县土著和陵州土著并不缺钱,他们又是因为林肆一步步改变了生活,才能过得如今这样好。
这做旅游生意的人也非常会煽动情绪,说安京是如今大安的国都,他们难道不想在有生之年去一次安京吗,不想再去一次有陛下在的土地吗!
有很多人就会想起林肆来之前黎县的模样,眼眶一热,就交了钱报了名。
康竹青为了这次旅途,特地去问了好些从旅行社回来的人。
年纪偏大的人都说:
“好得很啊,女郎和郎君态度都特别好,一路上把我们逗得是合不拢嘴。”
“就是就是,人家阿翁阿婆叫得特别亲切,到了安京我们全程都不用操心,就跟着他们走就是了。”
“这钱花得值!”
然后康竹青又找了年轻的小郎君和小女郎问。
小郎君和小女郎多数都是在学校放假时跟着去游玩的,如今上学放寒暑假,寒假20天,暑假40天。
小郎君和小女郎便说:“我总觉得那旅行社的人忽悠我阿翁买东西呢,说是什么离了安京就买不到了,这辈子只来一次安京,还是买些东西纪念一下,那些东西卖得可贵了。”
“康姨,你要去安京啊,那我劝你选他们旅行社的那个只来回包车的套餐,就是你只坐他们的牛车去和回来,其余的吃住行都不让他们管,石阿姊不是在安京做官吗,康姨完全没必要让他们安排行程和住宿呀。”
康竹青一下子就了然于心了。
这能在旅行社去一趟安京旅游的人,都是舍得花钱的人。
看来这买东西一项不光绕不过去,还卖得特别贵。
康竹青已然有了答案。
等到成功接到孙玉华及其两名妾室以后,康竹青作为组局人,五个人在一起吃了顿饭。
徐蓓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几人年纪相当,又都是生过孩子的人,三言两语的,场子也就热了起来。
徐蓓特别喜欢孙玉华的性子,总是被她说话逗笑。
徐蓓虽是胡人,但是为人客气礼貌,孙玉华也是愿意结交的。
好不容易见到了许久不见的朋友,又交到了新的朋友,孙玉华高兴起来还喝了两杯。
这酒是康竹青前几日特地去打的,酒虽贵,但如今的康竹青并不缺钱。
孙玉华两杯下肚,大家聊着聊着,聊到了自己的丈夫。
孙玉华一拍桌子,“男人年纪大了就是不行,我真是看他哪儿哪儿都不顺眼,真想和离以后找个年轻的郎君算了。”
另一个妾室急忙拿走孙玉华的酒杯。“娘子,这等隐私之事怎可随意乱说呀。”
康竹青和徐蓓立刻明白孙玉华在说什么,都捂着嘴笑。
另一个妾室不知她说的是醉话还是真话,忙道:“娘子,若你真要和离,可千万记得把我们二人带走啊!我们不做小妾,就做婢女伺候娘子。”
徐蓓和康竹青笑得险些直不起腰来。
第二日孙玉华酒醒,但全然不记得自己昨日说了些什么,只觉得徐蓓和康竹青看着她微笑。
康竹青便和几人商议这旅行社怎么报的问题。
康竹青先说了那全套豪华套餐。
“我已找这黎县和陵州去过的人问过,若是不买那什么纪念品,那他们的态度便不怎么好了,而且时间安排全部得听他们的,什么几点起床都要规定,又因为是团体旅游,便一会等着这个,一会等那个。”
孙玉华略略皱眉。“那这也太不自由了。”
徐蓓也点头。“到时候若是我们不愿买东西,那岂不是还要看他们脸色。”
康竹青点头。“所以说呀,我觉得我们就报那个只包来回的套餐,只同他们一起坐车就好了。安京我去过,虽不说很熟,但还隐约记得几条路,而且我家金娘就在安京,我们完全没必要报豪华套餐。”
获得几人一致同意,康竹青几人去了旅行社。
旅行社的人相当热情,又是倒茶又是一口一个阿姊叫着。
当听到她们只办包接送套餐的时候,脸色就不太好了,一个劲推销豪华套餐的好处。
康竹青几人才不听,办了包接送套餐便走人。
于是乎,在去往安京的路上,导游也一直对她们不是很热情。
这一点康竹青等人又不在乎,她们五个人一起聊天不知道多快乐呢。
等到了安京,康竹青也没先去找石金,而是找了家舒适的客栈定了个套间。
她们五个人一个房间两张大一些的床便够了。
孙玉华几人第一次来安京,兴奋坏了,几人东西一放,就想去人民公园逛逛。
康竹青下楼找来店里伙计一问,伙计便十分热情解答:“人民公园坐公共牛车就能直达,陛下给专门设了一个站呢。就从咱们客栈出门往前走左拐就有个公共牛车站牌,咱们这客栈就是交通方便呢。”
几人到了公交站牌,发现人多到竟要排队,再一问,全都是要去人民公园的。
几人排了老半天才排到。
公共牛车一到,几人下车便被眼前的景象震撼到。
一旁的人叽叽喳喳,对着门口的大石碑上雕刻的人民公园四个大字,说:“这字听闻是梁相亲手所写,再有匠人雕刻的呢。”
康竹青一下子就感慨,她叹了口气,又想起曾经陛下和梁相都在黎县的时光。“是梁相的字迹,一看就是梁相的字迹。”
身旁一学生模样的娘子好奇。“这位娘子还见过梁相的字迹呢?”
康竹青回:“我是从黎县来的,自然见过梁相的字迹,就连陛下都曾与我说过几句话呢。”
这一下可把旁边的人惊到了,围着康竹青问了些许问题。
徐蓓和孙玉华好奇地打量着这个公园修建的散步小道,以及一旁种植的绿景景色。
其中一妾室感慨万千。“真是没想到我也有能瞧见这样好看的园林景观的时候。”
“对啊,这里的空气好清新。这样的园林景色,原来只怕是家中非常富足的人才能瞧见的呢。”
“这里还有长椅让人休息!”
康竹青正好有些累了,便在长椅上坐着休息。
“这安京百姓真是命好,每日没事时来这里散步,真是惬意得很。”孙玉华感叹。
林寻最终还是挑了个林肆的下午茶时间, 小心翼翼地说。
“陛下,臣妹……臣妹还是想参加高考,想读安京大学堂。”
林肆登基的这五年, 变化实在是太大, 尤其是人们思想上的转变。
宫中的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做。
留下来的太监和宫女们自不必多说,太妃们则是抚养林映。
林猷留下的妻妾如今在陛下的授意下也开始做起从前的老本行,研究音律。
只不过从前她们是为了取悦别人而演奏乐器, 如今则是单纯为了演奏出更好听的音律, 流传给后世。
就连林映也要日日出宫去读幼儿园。
整个皇宫里就她无所事事。
这种无所事事让林寻感到不安又惶恐,即便她如今已自学了小学和中学的课程。
林肆自然不会拒绝。“这是好事,你若是参加今年的高考, 那便没几个月了,得好好准备才是。”
林寻忐忑道:“臣妹担心臣妹的身份会不会不方便。”
“这个你不必担心, 你改个化名便是,户籍会有人帮你准备的,反正你鲜少出宫,认识你的人不多,你就同阿映一个姓, 改为赵寻吧。”
林寻喜出望外, “多谢陛下。”
林肆让人又端了一碗甜水过来,叫林寻先别走。
林肆突然意识到, 自家妹妹高考,她这个做姐姐的是不是得先问问妹妹喜欢什么专业, 想考哪个方向, 然后给她一些意见和分析?
甜水很快端了上来,意识到自己是长辈的林肆将烧仙草往林寻面前一推。
“这是王食医新研制出的甜水,你尝尝。”
林寻低头看着阔口白瓷碗, 一把木勺放置其中,木勺之上便是微微摇晃好似墨玉块一般的东西。上头还撒了数颗煮得软糯的红豆,又点缀了时令鲜果。
林寻舀了一勺放入口中,紧接着吃了第二勺。
好好吃!
林肆这时方才开口:“既然你想考大学堂,可有什么想要考的专业?”
林寻脸颊微红,勺子搅拌着烧仙草。“臣妹对农学颇为感兴趣。”
林肆倒是没想到林寻喜欢农学,便问:“这几门学科,你为何单单选择农学?”
林寻将一碗烧仙草吃完,语气中带了丝不好意思。“臣妹是皇家的一份子,也希望能为陛下分忧,希望将粮食的产量变得更高,希望百姓都能吃饱吃好。”
“但农学可不是你以为读几本书就能学好的,你自小长在宫中,不知种地的辛苦,你可受得住?”
林寻的目光这下坚定了起来。“臣妹定然受得住,还请陛下放心。”
看到林寻的选择如此坚定,林肆也不说什么,只叮嘱她这几个月抓紧时间好好复习,便任由她去了。
说来也是巧,林寻在她下午茶的时间才来找她说了考大学的事,再晚一些,梁年带着西平和南诏发来的国书来见林肆。
国书的优先级很高,梁年也不敢贸然拆开查看,只得立刻来觐见林肆。
林肆先看的南诏的,再看的西平的。
这两封国书的内容真是给她看笑了。
内容竟然相差无几,目的也只有一个。
他们想派人到大安来留学,学费都由大安开价。
林肆言简意赅地同梁年说了信的内容。
至于两封国书为什么到达的时间先后如此接近,无非就是两边都有探子,也不知道是谁先动了这个心思,另一边就火速得到风声照做了。
先想出留学一事的应该是南诏,而且极有可能是蒙诺提出的。
如此一来,那便是西平的探子得了消息。
林肆想起西平那非常拙劣的侦查情报手段,十分没有专业水平的探子。
就这南诏都防不住吗?
林肆不由得想到两个词来形容这两个国家的多年争斗。
村口械斗,低手过招。
梁年斟酌道:“陛下有何看法?”
林肆用手撑着脸颊,手指在桌上敲了敲。“自然是很乐意宰他们一笔,将这笔钱用在教育上,朕还想选个地方开办一所女校呢。”
梁年点了点头。“臣也是如此想法。”
林肆接着说:“不过这名额,西平得比南诏少两个。之前南诏给我们来书,总得有些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