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棠不知何时竟也出现在了藏书楼门口(她本是来给陆明渊送落下的笔记),恰好挡住了那人的去路。她目光冷冷地扫过那学子腰间露出的一小块特殊墨迹——那墨迹的颜色和形状,竟与那本禁书封面的字迹颜色极为相似!且这学子她有些印象,似乎与府城某家笔墨铺子的伙计走得颇近,而那家铺子,传闻有私下印制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位兄台,”苏棠忽然开口,声音清冷,指向那想溜走的学子,“你腰间沾的墨色,好生特别,倒与这本禁书上的字迹颜色仿佛。”
唰!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焦到那学子身上。
那学子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地去捂腰间,结结巴巴道:“你、你胡说什么!这、这是我不小心沾上的!”
“哦?”陆明渊目光如电,立刻上前一步,逼视着他,“不小心沾上?何种墨汁,颜色如此诡异?又在何处沾上?兄台可否说清楚?或许,与举报之事,以及这本突然出现的禁书,有所关联?”
压力之下,那学子心理防线彻底崩溃,腿一软,瘫倒在地,哭喊道:“不关我事!是……是有人给我十两银子,让我把书塞进去然后举报的!我不知道那是禁书啊!他说只是……只是寻常的诗集……”
真相大白!
王书办脸色铁青,立刻让执事弟子将那学子押下,并派人去请山长和各位先生。
经连夜审讯,那学子熬不住,终于招认是受了府城一位姓钱的落第秀才的指使(正是钱文敏的远房族兄,因钱家倒台而心怀怨恨),意图陷害陆明渊。
山长陈老先生得知后,勃然大怒,当即下令将那名学子逐出书院,永不录用,并行文府衙,追究那名钱姓秀才的罪责。同时,他亲自安抚陆明渊,对其临危不乱、智破奸谋的表现赞赏有加。
一场惊天风波,再次被陆明渊以超乎常人的冷静和智慧化解。
经此一事,陆明渊在书院中的地位不降反升,更得师友敬重。而苏棠于关键时刻那精准无比的观察和看似无意的一句点拨,也悄然在少数知情人中流传开来,令人对其刮目相看。
夜色深沉,小院灯下。
陆明渊执笔疾书,将今日之事详细记录于笔记之中。
苏棠在一旁研磨,忽然道:“一次不成,恐还有下次。背后之人,未必只有钱家。”
陆明渊笔尖未停,语气沉静:“我知道。省城乡试,才是他们最后的机会。在此之前,魑魅魍魉,只会更多。”
他抬眼看苏棠,灯光下眸色深沉:“但我们,已非吴下阿蒙。”
风雨欲来,而他们的剑,已磨得愈发锋利。
第17章 乡试征程多艰险,考场内外风波恶
省城乡试,乃抡才大典,关乎无数读书人的命运,其规模与森严程度,远非院试府试可比。青川书院对此极为重视,提前数月便组织了参考学子集中备考,山长陈老先生更是亲自授课,点拨策论时务。
陆明渊作为书院翘楚,自然备受关注,也承受着更大的压力。他愈发沉静,终日埋首于浩如烟海的典籍与最新邸报之中,分析时政,打磨文章。苏棠则默默调整着他的饮食起居,以药膳精心调理其身体,确保他能以最佳状态应对那连续数日、耗尽心力的考场煎熬。
其间,并非没有风波。一封匿名信曾投入书院,诬告陆明渊与前次禁书事件余党有染,幸得陈老先生明察秋毫,压了下去。陆明渊常用的墨锭也曾莫名碎裂,散发出异味,幸得苏棠嗅觉敏锐,及时发现更换。种种小动作,皆指向暗处那双不甘的眼睛。
启程之日将至。此次前往省城,路途更远,局势更复杂。陆明渊与苏棠仔细规划路线,甚至准备了备用方案。
临行前夜,陈老先生将陆明渊唤至书房,递给他一封信。
“明渊,省城学政张大人,乃老夫同年好友。此人清廉刚正,惜才如命。你持此信去拜谒,或能得他些许指点,至少可免去一些宵小之辈的刁难。”
陆明渊郑重接过,深施一礼:“学生谢过山长!”
再次踏上征途,马车摇摇晃晃。越靠近省城,气氛越发凝重。官道上时常可见疾驰而过的驿马,以及各地奔赴省城的学子车驾,彼此相遇,眼神中既有打量,也有戒备。
入住省城客栈后,陆明渊第一件事便是持信前往学政衙门拜谒张大人。果然,张大人看过来信,又考校了陆明渊几句学问,对其才学见识颇为赞赏,勉励了几句,并暗示考场内外已加强巡查,让其安心应试。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乡试前一晚,陆明渊在客栈房中最后一次检视考篮文具,苏棠在一旁默默陪伴。忽然,窗外传来极其轻微的“哒”一声,似是小石子落地。
苏棠眼神瞬间锐利,对陆明渊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吹熄灯火,悄无声息地移至窗边,透过缝隙向外望去。
只见楼下阴影处,几条黑影正鬼鬼祟祟地靠近他们停放在后院的马车!其中一人手中寒光一闪,似是利刃,竟欲去割断缰绳或是破坏车轮!
若是明日赴考途中车驾出事,延误了入场时辰,便是天大的才华也枉然!
苏棠眼中寒光一闪,指尖已扣住几枚磨尖的铜钱。就在她欲出手的瞬间,另一侧巷口突然传来一声锣响,伴随着一声中气十足的大喝:“什么人!宵禁时分,鬼鬼祟祟作甚!”
竟是巡夜的官差恰好路过!
那几个黑影吓得魂飞魄散,顿时作鸟兽散,消失在黑暗中。
官差上前查看马车,未见明显损坏,骂骂咧咧地走了。
苏棠退回房内,低声道:“是冲马车来的。看来有人不想你明日准时到场。”
陆明渊面色沉静,在黑暗中轻轻握住她的手:“多亏有你。”若非苏棠警醒,及时发现异常,后果不堪设想。
“今夜我守夜,你安心睡。”苏棠语气不容置疑。
陆明渊知她身手,不再多言,只是将那份担忧压在心底。
翌日,贡院门外,人山人海。搜检极其严格,差役如狼似虎,学子们排着长队,接受从头到脚的仔细检查,稍有可疑便被拉至一旁详查,气氛紧张得令人窒息。
陆明渊排队等候时,目光敏锐地注意到,前方一名学子因携带的糕饼被掰开检查而延误许久;另一名学子则因鞋底夹层过于厚重而被要求脱鞋查验……他心中微动,暗自庆幸苏棠提前已将他的所有食物切成小块,衣物鞋袜也再三检查过。
轮到他时,差役见他气度不凡,又听闻是“小三元”,搜查虽严,倒也未过分刁难。顺利进入号舍,那狭窄逼仄、仅容一桌一椅的空间,将是未来几日挥毫奋笔的战场。
号舍落锁,考试正式开始。
然而,风波并未停止。
首场考试途中,陆明渊邻号的一位考生突然腹痛如绞,冷汗直流,最终被差役搀扶出去,放弃了考试。陆明渊嗅到空气中一丝极淡的、不该出现的异味,心中凛然——有人竟能在如此严密的搜查下,将引发急症的药物带入考场?
第二场策论,题目竟涉及一道极其冷僻的边防军制论述,超出了大多数考生的准备范围,号舍内一片哀叹抽气之声。陆明渊却因平日与苏棠闲聊时,听她提及过去西北边境的某些风土人情(实则是她前世特种兵经历所知),心有所感,结合所学,竟洋洋洒洒,写出一篇见解独到、数据详实的佳文。
最后一场考试前夜,贡院内突然加强巡查,气氛格外紧张。传闻有考生舞弊被捉,当场革除功名,枷号示众。次日考题发下,果然难度陡增,陷阱重重,似是针对可能存在的泄题风险进行了调整。陆明渊谨慎审题,步步为营,避开了所有陷阱,文章写得四平八稳,虽无惊艳之处,却也绝无错漏。
一连九日,三场考试,如同经历了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身心俱疲。
当陆明渊终于随着人流走出那扇沉重的贡院大门时,阳光刺目,他几乎有些站立不稳。
苏棠早已等在门外,立刻上前扶住他,递上温热的参汤,看到他苍白疲惫却眼神清亮的模样,心中稍安。
“一切顺利?”她低声问。
“场内风波不断,但总算有惊无险。”陆明渊声音沙哑,接过参汤一饮而尽,“只是不知场外……”
苏棠目光微冷,扫过周围那些看似寻常的人群,低声道:“客栈那边,这几日也有几波人不怀好意地打探,都被我设法打发了。昨日还有人想在饮水中做手脚,被我察觉了。”
夫妻二人对视一眼,皆看到彼此眼中的凝重。这乡试,真真是考场内外,风波恶险环伺。
如今,只待放榜。
而他们都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才刚刚开始。一旦榜上有名,尤其是名列前茅,必将触及更多人的利益,引来更疯狂的反扑。
但无论结果如何,他们已携手闯过了最艰难的关口。
第18章 桂榜高悬名耀目,魑魅魍魉终显形
等待放榜的日子,漫长而煎熬。省城客栈房价飞涨,挤满了焦灼等待的学子及其家眷。空气中弥漫着不安与期待,每一次街角的锣响,都能引来一片紧张的张望。
陆明渊经过九日鏖战,身体损耗极大,归来的头两日几乎都在昏睡中度过。苏棠以药膳精心调理,辅以针灸推拿,才让他苍白的脸色渐渐恢复红润。期间,不乏有同场应试的学子前来拜访,或探讨文章,或打探消息,陆明渊皆以身体不适为由,婉言谢绝了多数应酬,只与青川书院的几位同窗小聚了一次。
聚会间,众人皆感慨此次乡试之艰难,题目刁钻,风波不断。李文渊唉声叹气,自觉文章写得磕磕绊绊;张世杰则相对乐观,但也坦言策论一题险些偏题。唯有陆明渊,依旧沉静,只道:“尽人事,听天命。”
暗处的动作并未因考试结束而停止。苏棠发现,客栈周围窥探的眼线似乎换了人,更加隐蔽,但也更加执着。她甚至拦截了一次试图塞入他们房门缝的伪造“作弊”纸条,若被发现,便是黄泥掉裤裆,不是屎也是屎。她不动声色地将纸条处理掉,并未告知陆明渊,以免扰他心神,只是将警戒提到了最高。
放榜之日,终于来临。
省城贡院外的照壁前,早已被围得水泄不通。此次人数远胜院试府试,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各种口音的叫喊、祈祷、喘息声混杂在一起,几乎令人窒息。
苏棠依旧选择了稍远处的一处茶楼二楼临窗位置,目光沉静地望向那被官兵严密把守的皇榜之处。陆明渊本欲一同前来,却被她强行按在客栈休息。“你且安心等着,有我。”她的语气不容置疑。
时辰到,锣声震天。
数名官吏簇拥着学政大人张大人出现,场面瞬间沸腾!
巨大的桂榜被缓缓张贴,无数目光如同饿狼般瞬间聚焦!
唱榜开始!
从后往前,名字一个个被念出。
每念一个,人群中便爆发出或狂喜或绝望的呼喊。
中举!从此便是举人老爷,一步踏入士绅阶层,命运彻底改变!
“……第一百二十名,南安府,赵志远!”
“……第五十七名,清河县,张文杰!”
名次越往前,气氛越是紧张窒息。
青川书院的李文渊、张世杰的名字也先后被念出,一个排在九十八,一个排在六十三。两人在人群中喜极而泣,相拥欢呼。
苏棠的心也微微提了起来,目光紧紧锁定榜单最前端。
终于,到了决定命运的前十!
“……第十名,江源府,周子墨!”
“……第九名……”
“……第八名……”
“……第七名……”
“……第六名……”
“……第五名……”
“……第四名,省城,刘文焕!”
“……第三名,惠通县,孙继儒!”
只剩下最后两个名字!解元与亚元!
全场鸦雀无声,落针可闻。所有人的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唱榜官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传遍全场:
“本科乡试第二名亚元——青林县,陆明渊!”
亚元!竟然是亚元!
虽然不是解元,但乡试亚元,已是了不得的成就!足以光宗耀祖!
人群爆发出巨大的惊叹和欢呼!尤其是来自青林县方向的学子,更是激动不已!
苏棠轻轻松了口气,嘴角微扬。亚元,很好。
然而,就在众人以为尘埃落定之时,学政张大人却忽然上前一步,接过了唱榜官手中的名单。
他目光扫过全场,声音沉稳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诸位静一静!”
喧闹的人群渐渐安静下来,不解地看向张大人。
张大人缓缓开口,声音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本科乡试,文章锦绣者众,然经本官与诸位房师、主考反复勘核,发现一名考生之文章,不仅辞藻华美,更难得的是其经世致用之见解,于边防、吏治、民生三大策论中,皆能切中时弊,提出切实可行之方略,字字珠玑,发人深省,实乃不可多得之经世雄文!其才学见识,远超同侪!”
他顿了顿,目光投向青林县学子所在的方向,朗声道:“故此,经本官与主考官员一致议定,本科乡试解元之位,亦属于——青林县,陆明渊!”
“双元!连中四元!解元兼亚元?!”
“这……这是怎么回事?!”
“一人岂能占两元?”
全场哗然!震惊无比!从未听过乡试一人能中两元的!
张大人抬手压下议论,解释道:“非是一人占两元。乃是其文章实在出众,经评议,其策论水平远超第二名的亚元文章,故特擢其为解元!原亚元文章顺延为第三名!此乃为国选材之特例,以示褒奖!”
解释一出,众人先是愕然,随即爆发出更加猛烈的惊呼和赞叹!
连中四元!乡试解元!
这是何等耀眼的才华!何等惊人的荣耀!
本朝近百年来,从未有过如此盛事!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全场,传遍省城!
“陆明渊!连中四元!乡试解元!”
欢呼声几乎要掀翻屋顶!
茶楼上的苏棠,也愣住了,随即眼中绽放出明亮的光彩。解元!他做到了!
客栈中,正在静坐调息的陆明渊,也被窗外骤然爆发出的、清晰无比地呼喊他名字的声浪所惊动。他怔了片刻,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看着远处贡院方向沸腾的人海,听着那震耳欲聋的“解元”之声,一向沉静的眼眸中,也不由得泛起汹涌的波澜。
成功了。不仅仅是中举,而是以最耀眼的方式,震撼了所有人!
荣耀如同潮水般涌来。报喜的官差敲锣打鼓地直奔客栈,赏钱洒了一路。青川书院的同窗们蜂拥而至,激动地向他道贺。省城各级官员、士绅名流的拜帖和贺礼如同雪片般飞来,客栈门槛几乎被踏破。
然而,在这极致的荣耀背后,暗处的毒蛇终于被彻底激怒,露出了狰狞的獠牙!
就在放榜后次日,陆明渊前往学政衙门拜谢张大人时,于衙门口,竟被一名御史台的巡按御史带着兵丁当场拦住!
“陆明渊!”那御史面色冷厉,手持一份公文,“本官接到密报,并查有实据!你涉嫌在乡试期间与考官勾结泄题,舞弊营私!更有甚者,你之妻苏氏,来历不明,疑似与前朝逆党有关!今奉上谕,革去你举人功名,锁拿候审!来人!拿下!”
此言一出,如同晴天霹雳!刚刚还在祝贺陆明渊的人群瞬间呆若木鸡!
勾结考官?舞弊?前朝逆党?任何一条罪名,都是足以抄家灭族的大罪!
兵丁如狼似虎地上前,就要锁拿陆明渊。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清冷的断喝响起:“住手!”
苏棠的身影如同鬼魅般出现,挡在了陆明渊身前,目光冰冷如刀,直视那御史:“大人!拿人须有实证!空口白牙,岂可污蔑朝廷新科举人,学政大人亲点解元!”
“哼!证据?”那御史冷笑一声,从袖中掏出一封信函,“此乃举报人提供的、你与涉嫌泄题的考官往来密信笔迹对比!虽无具名,但笔迹与你院试试卷高度相似!至于苏氏……”他指向苏棠,“已有人指认,你之医术路数,与前朝宫廷御医一脉相传!岂是寻常村妇所能有?”
这指控,恶毒至极!笔迹可以模仿,而苏棠的医术来历,更是难以辩驳的疑点!
陆明渊面色沉静,将苏棠拉至身后,面对御史,毫无惧色:“大人!笔迹之事,真伪易辨,请大人允晚生当场书写,亦可请学政大人及书院师友共同鉴别!至于内子医术,乃是家传,有村中乡邻可作证,与前朝逆党毫无瓜葛!此乃有人恶意构陷,望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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