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鱼没有停顿地说了一长串:“不仅如此,您的手还死死拽着陆将军的衣领说他对您心怀不轨,当时宴会上许多人都看见了您拼命往他怀里钻,最后还是陆将军身边的女副将和奴婢一起将您送回来的。”
我千杯不醉……
言犹在耳,简直是报应!
景回抱着被角狠狠躺回枕上,她明明记得昨夜喝酒喝的好好的,怎么会跟陆颂渊搅在一起!
一定是他自己找来的,景回在心中连骂了陆颂渊好多遍。
骂累了,景回起身喝了口茶水,说道:“选些女子喜爱之物给那位女副将送过去,就说本公主多谢她了。”
“是,奴婢已经吩咐人去送了。”
阿鱼道:“公主,今晨陛下醒了。方才他派人来,说昨夜未能起身,来上京进贡的邻国使臣也没能送上贡品,陛下今日午后将在御花园接见众臣纳贡。请公主醒来后,先过去御花园挑选些贡品。”
“父皇醒了?那太好啦!”
景回坐在床边晃了晃脚,说道:“对哦!到了西南邻国的使臣来上贡的时候了。”
“是啊。”
阿鱼给景回穿鞋,伺候她洗漱,“听说陆将军此次回京,也带着战败的北境三部来上京缴纳贡品了。”
景回一喜,“北境,那肯定有不少好东西。”
“是。”
阿鱼道:“公主现下可要过去?”
“去!”
阿鱼给景回上完妆后,她起身换上一身水洗蓝裙,刚系上腰封,便往外跑去。
阿鱼连忙跟在景回身后,“公主您慢些跑,小心摔倒啊!”
见景文帝和贡品心切,景回到御花园时,还未到约见时辰。
一箱箱贡品早早摆在园中,几乎占满了整个御花园。
日头照在那箱子上,每箱贡品都折射出不同的,耀眼的光芒。
景回最是喜爱亮眼之物,她走进那些贡品之间欣喜地左右看着。
越往里走,景回看见那些贡品箱子尽头,有一人身坐轮椅背对着她,他面前都是身穿黑甲的北境军,似在听他说着什么。
景回放轻脚步缓缓靠近,本想偷听下他们再说什么,熟料轮椅上的人忽然偏头看了过来,目光冰冷地似淬了毒。
景回脚步立刻顿住了。
陆颂渊的眼神好吓人。
“见过公主。”
身后之人推着陆颂渊的轮椅转了过来,他行礼后,身侧北境军一同行礼道:“臣等见过公主。”
景回咽了下嗓子,意识到此处是皇宫,是她家,景回稍稍安了些心,走近问道:“他们为何不在京营,还在宫中?”
陆颂渊道:“戎袭和驼风的贡品较多,太后准他们前来帮忙,过会便走。”
这两部落便是紧邻北境的两个部落,另一个稍远些的部落叫偃部。
“哦。”
景回点点头,这才正经看向陆颂渊。
今日他褪去黑袍,乌发高高束起,头戴红玉冠,一身轻薄的暗红劲装端坐轮椅。
抛开方才那骇人的眼神,简直似在上京长大,打马游街,陌上如玉的少年。
目光下移,呼吸起伏间,景回还还隐约瞧见了他胸腹衣料包裹之下隆结的筋肉。
难怪能给她的额头撞出包来。
意识到视线落在何处,景回连忙移开了视线。
这时,身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唤声。
“阿珠。”
阿珠是景回的小名,是慧孝皇后以掌上明珠之意取来的。
景回转身,看到了阔步走来的景文帝。
他身后是后宫之中的众嫔妃及皇子公主们。
倒是没看见景傲,缀在最后的便是那其余前来上贡的外邦使者。
“父皇!”
景回眼睛一亮,快步跑过去行礼,“儿臣参见父皇,父皇身子可大好了?”
“好多了,见到阿珠心中愉悦,便更好了。”
景文帝年幼登基,勤于朝政,对习武并不热衷。
大病过后,在床上躺着时,盖着被子不明显,这般行走起来,身形显得愈发消瘦,脸颊略微凹陷,连以往合身的龙袍都显得宽大许多。
景回眼眶热了下,抱着景文帝的手臂撒娇。
“父皇就会哄我!”
景文帝哈哈一笑,那笑声如洪钟,听上去确实大好。
笑了两声,景文帝看了景回身后的陆颂渊。
从陆颂渊回朝后,景文帝还从未召见过他,今日算是第一面。
陆颂渊上前,垂手行礼道:“臣陆颂渊参见陛下,陛下金安。”
说着又要扶着轮椅起身行大礼。
景文帝早就听闻他的伤及在宫宴向太后行礼站不起之事,摆摆手道:“罢,坐着吧,日后再叙。”
“多谢陛下。”
想起他手中兵权,又想起赐婚之事,景文帝收了脸上的笑,走上前去坐在龙椅上。
“各国开始上贡品吧。”
“是。”
下人应了,转头去安排。
景回转身走回座上,见陆颂渊身后北境军把他推到了距景文帝不远处的台阶下,随后便独自走去一旁守着。
不过片刻,他们身后便有序站上了身穿黑甲之人。
景回收回目光,这厢已众人落座,宁禄请示过景文帝之意后,便拿着礼单逐个清点。
一抬抬贡品从花园入口抬进来,核对过后又从两侧抬出去,长且有序的一线一眼看不到头。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礼单上的贡品终于入库,接下来便是各国国主亲自选出送来的珍奇之物了。
这些贡品,是各国乃至天下最稀奇之物,有银子都无处可买。
景回直起身,看向面前依次落地的几个黑檀木箱,一箱箱贡品打开,青天白日里每个箱子都能亮出不同的光芒,比方才那些普通贡品亮眼多了。
众人都前倾着身子,看花了眼。
各国使臣依次上前介绍贡品,待说完后,景文帝从龙椅上走下来,在众多贡品面前走过,最终脚步停在了戎袭国的箱子前。
戎袭国今年送来的乃是举世无双的金纱彩锦,日光落在那彩锦之上,现多重耀眼的光芒。
景文帝低头看着那箱子,忽然想起了慧孝皇后。
多年前,她最爱这锦了。
身后众妃低声议论,“嚯,果真是金纱彩锦,真是十年一见啊。”
“上次见着金纱彩锦,还是慧孝皇后在时。那次祭祀登阶之时,日光落在娘娘上,照的她恍若仙人降世。”
“不知这一匹值万金的布,陛下会赏给谁。”
“有人早就看上了,总归不会赏给你我。”
闻言景文帝抬头,一眼便看见景回眨着亮晶晶的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那箱彩锦。
他失笑,唤道:“阿珠,过来看看。”
“是。”
景回站起身,提裙小跑两步,凑到景文帝身边问道:“这便是金纱彩锦?”
一侧的戎袭使者笑眯眯上前,操着一口不太流利的大梁话说道:“是也。公主请看,夜间这金纱彩锦似月光织就,若银白羽翎。白日再看此锦便似容纳天地间所有色彩,于种种光照下皆不同,若仙光闪耀。做成衣裳穿在身上别提多美了。”
景回点点头,“确实好看。”
“陛下,公主,还有陆将军明鉴。”
景回听见陆颂渊的名讳,转头看了一眼,正对上那人黝黑的眸子,不知他何时来到她身后的。
“此锦戎袭举全国之力,一月仅能产三尺。此次听闻周边盟友前来给大梁进贡,我王将全国余存全部拿出进献,还请陛下笑纳。”
前些日子的动乱,北境三部落之中,只有戎袭未曾参与。
“你们国主有心了。”
景文帝朝着景回笑了下,宠溺地说道:“这般好物不常见,正巧该做秋装了,便全部赏给阿珠吧。”
景文帝话音刚落,周围便传来抽气及窃窃私语的声音。
景回扬唇一笑,欢喜道:“多谢父皇,您最疼我啦。”
“讨朕的阿珠欢心,这些算得了什么。”
景文帝刮了下景回的脸,说道:“去看看可还有别的心爱之物,一并由你先挑着拿走。朕乏了,便先回养心殿歇息,你慢慢挑。”
“多谢父皇!”
景回刚展开的笑颜间爬了一抹愁绪,闷声道:“儿臣晚间再去看父皇,恭送父皇。”
“好,朕等你。”
“恭送陛下。”
众人送走皇帝后,那戎袭使者让开路,景回让宫人将那箱金纱彩锦合上放去阿鱼面前,便独自穿梭在宝箱之间挑选。
左看右看,看了将半个时辰,景回简直看花了眼。
各国使臣见状都走上前去,纷纷围住景回争相要给她介绍。
顷刻间被围住,身侧无一熟悉宫人,景回皱了下眉,偏头躲避之时正好撞上陆颂渊的目光。
只见他本就严肃的面色骤冷,朝着北境军说了句什么,那北境军便朝着她走来了。
景回察觉到不对劲,刚想让使者们退去,耳侧便传来一阵劲风。
电光火石间,景回感觉到双手被人猛得拽住束缚在身后,脖颈上抵上了一把冰凉锋利的匕首。
“公主!”
阿鱼尖叫一声。
变故来的太快,数十个手持长刀之人不知从何处冒出来,将众人团团围住。
众人来不及跑走,宫嫔太监们尖叫不断,哪怕黑甲兵动作极快,有几个宫人还是被抹了脖子,鲜血洒在石板路上,散发出刺鼻的味道。
他们威胁着道:“不想死的都别动!”
众人被按在原处不敢乱动,只有景回被挟持到众人前面,离她不远处就是端坐在轮椅上的陆颂渊。
推搡间刀尖似乎划开了颈间,景回感觉到有鲜血从口子流出。
她疼地闭了闭眼,咬牙问道:“有话好说,你想要什么。”
那人看了景回一眼,又勒紧了她往陆颂渊面前走了走。
他呼吸粗重,嗓音似破钟般嘶哑着洪亮,说着蹩脚的大梁话,“让你的未婚夫把塔干还给我,我就放开你!”
一瞬间,景回便知道自己因何被绑架了。
身后之人是驼风部落的使者,塔干乃是他们国主调兵的兵符。
陆颂渊前些日子打入驼风主城,将驼风国主砍头后,在驼风族内寻了一亲近大梁之人上位,之后那塔干就不知所踪了。
去往何处,恐怕只有陆颂渊知晓。
景回艰难地看向陆颂渊,只见陆颂渊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她紧张地跟身后人道:“你找他要东西,绑本公主做什么!”
驼风使者不再与景回说话,对陆颂渊说道:“你的未婚妻在我手里,把我们的塔干还给我们!”
陆颂渊不言,面上无一丝波动。
倒是一旁被压着的阿鱼按捺不住,挣扎着说道:“陆将军,快救救公主,公主的脖子在流血!”
景回滚了滚喉咙,也看着陆颂渊。
陆颂渊似是在看着景回,又似是在看着驼风使者。
“本将军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装什么!塔干可号令我族深藏的三万兵力。”
驼风使者咬牙切齿,“我王早就知道你盯着我们的塔干,定是你屠城之时将之掠走的!”
此言一出,众人看向陆颂渊的目光瞬间变了。
这位将军不仅手握北境大权,手中还有三万外族私兵!
“我说了,并不知道你们的什么塔干。”
陆颂渊道:“丢了东西就派条疯狗出来咬人吗?”
“少废话!你奸诈至极,不是你还能是谁!”
驼风使者说着,边将手中的短刀往景回脖颈处又压了压,本来止住的血再次流出来,陆颂渊眯了眯眼。
景回不敢动作,僵着脖子说道:“你莫冲动,本公主帮你问。”
观昨晚今日,驼风使者看得出景回身份贵重,说话有分量。
他迟疑片刻,稍微松了松手道:“别想耍花样!”
“不耍,本公主想活命。”
景回说完后,看向陆颂渊:“陆颂渊,你若拿了塔干,就赶紧拿出来还给他。”
陆颂渊还是那句话,“公主,臣真的没有。”
景回早就知道陆颂渊并非良善之辈,却不曾想他这般置身事外。
她红着眼眶,咬牙看向阿鱼。
阿鱼身上有细针暗器,只要射中身后之人松开景回,身侧侍卫对付这区区几人,绰绰有余。
她想的很好,阿鱼也收到景回的暗示。
只是还未实施,身后驼风使者便发觉景回的动作。
“不准动——”
他话音刚落,景回耳边忽然传来一阵箭风。
下一刻,脖颈刺痛,脸上被喷溅上了一股热流,随后便是刺鼻的血腥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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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众人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景回昏过去之前,看见的是陆颂渊收回弓箭的手,以及不带一丝情感,淬着寒霜的黑眸。
噩梦不断,浮浮沉沉。
梦里,还是在那日的御花园中。
景回时而梦见自己被驼风使者一刀抹了脖子,时而梦见她想跑却跑不掉,混乱之中被人一剑捅死。
最后又梦见那日与陆颂渊对峙的场景。
这次偌大御花园只有他们二人,射箭之前,陆颂渊看着景回说:“本将军这辈子,最厌恶受威胁。”
随后箭脱手而出,景回被一箭封喉,彻底吓醒。
“不要——!”
景回猛得坐起身,豆大的汗珠沿着下颌落入衣领,她胸膛急促起伏着。
景回僵坐片刻,窗边花瓶折射出的光芒刺得她闭了下眼。
正是午后,床尾有一抹窗缝偷溜进来的日光,晒得脚热热的,景回动了动脚。
还能感受到温度,还活着。
景回的肩膀猛得塌了下去。
“公主!”
阿鱼听见响声匆匆从门外跑进来,她显然是哭过,顶着两个红肿的核桃眼。
进来之后就趴在景回床边,看着她苍白的脸颊哽咽着说道:“公主您睡了一整日,可终于是醒了,奴婢都要担心死了,幸好您没事。”
哭着哭着,阿鱼开始打哭嗝。
“噗呲。”
景回被她逗笑,逐渐放松身子向床头靠去,“我无事……嘶——”
动作间,颈侧一痛。
“公主您小心点,脖子上的伤口刚止住血。”
阿鱼连忙起身,放好软枕扶着景回躺下,她心疼地盯着景回修长的脖颈。
景回伸手摸了摸,摸到了几圈白纱,“可会留疤?”
“那使者本来只划了一个很浅的伤口,是无事的。”
阿鱼语气愤愤,说道:“可是后来陆将军一箭射过去,那使者死前手用力划了下,险些伤到……要害。太医说,可能会留疤。”
脖颈那般脆弱,景回吐出一口长气,她现下还能清楚的记得陆颂渊射出的那干脆利落的一箭。
箭尖距她的耳尖不过一尺,箭羽擦着她鬓角的发丝而过。
若偏一分,不,半分,她恐怕便性命不保了。
想起他射箭之时的模样,景回浑身一抖。
再次让她意识到,传闻并非空穴来风,陆颂渊一点都不在乎她的性命,简直心狠手辣,冷血至极。
“公主,这样的人您如何能嫁。”
阿鱼吧嗒掉了两颗眼泪,哽咽着说道:“从小到大,连陛下都不舍得伤到您分毫,昨夜陛下听闻此事急得吐血,斩杀数人之后,将那驼风人的头领关入大牢受审。大理寺卿连夜审过之后,陛下下旨将他们凌迟处死送回驼风。还把陆将军叫去养心殿发作了好一顿,听闻现下他还在养心殿门前求陛下恕罪。”
“我父皇可还好?”景回急切地问道。
阿鱼道:“有太医在,陛下无事,公主安心。”
景回轻“嗯”了声,垂下头看向被子上那抹亮光。
阿鱼说得对,这种人如何能嫁。
她现下对陆颂渊的恐惧愈发得多,可圣旨已下,她堂堂嫡公主,又不能直接逃婚。
一时间,景回犯了难。
小公主自来顺风顺水,曾也在朝堂将那些老臣耍的团团转,却在婚事上栽了跟头。
她靠着软枕不知思索多久,门外婢女请安的声音传来。
“奴婢叩见陛下,陛下万安。”
是景文帝亲自来了。
下人们退去,景回直起身,只见景文帝面色焦急,大步走到床边坐下,牵着景回的手问道:“阿珠,可好些了?”
见到景文帝,景回的委屈一下从心底泛出,她抽了下鼻子,靠在景文帝怀中,嗫嚅半晌只轻唤了句:“父皇。”
景文帝怜爱地拍着景回的背,柔声安慰,“阿珠不怕,父皇在呢。”
泪从眼角流下,景回轻蹭了下,刚想说些什么,便听见上方几声咳。
“父皇!”
景回连忙起身,拿过巾帕递给景文帝,担忧地看着他。
一阵猛烈地咳后,景文帝捂着唇说道:“阿珠,给父皇递来水。”
景回连忙转身去床头案几拿水,走回来递给景文帝时,景回隐约看见他拿开的帕子上有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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