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霰沉枝(椰中海)

季风眼酒吧，灯光昏暗，音乐声嘈杂，舞池里的人们尽情扭动着身躯。封掠白熟练地走到吧台后，开始准备今晚要用的酒水。
久玖注意到封掠白的神色有些异样，忍不住问道：“封哥，你今天咋啦？感觉有点不对劲啊。”
封掠白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事，可能是白天有点累了。”
久玖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但也没再多问。这时，一位常客走过来，敲了敲吧台：“老封，老样子，给我来杯威士忌，加冰。”
封掠白应了一声，转身开始调制酒水。酒水调好后，封掠白将酒杯递到客人面前。
客人尝了一口，赞道：“老封，还是你的手艺好啊，这味道绝了。”
封掠白礼貌地笑了笑：“谢谢喜欢。”
酒吧的门被“哗啦”一声推开，一群人吵吵嚷嚷地走了进来。云清淮正靠在吧台边，抬眼望去，眉头瞬间皱了起来。他一眼就认出，这是枝雪那边的人。
“你们来干什么？”云清淮冷冷地开口，语气里满是警惕和不悦。
为首的强子嬉皮笑脸地回应：“哟，云老板，你这酒吧难道不是开门做生意的吗？怎么，还挑客人不成？”说着，他们大摇大摆地找位置坐下。
云清淮脸色愈发难看，提高音量喊道：“出去，我们这不招待你们！”说完，他赶紧招呼仅有的三个保安过来。
瞧瞧强子带来的这乌泱泱一大帮人，横七竖八地往酒吧里一拥，瞬间就把这地儿占得满满当当。再看看这边，就这孤零零的三个保安，身形对比之下，实在是显得势单力薄。
这强子一行人刚迈进酒吧，那嚣张跋扈的劲儿就展露无遗。他们大声喧哗、推搡桌椅，把原本酒吧里安静惬意的氛围搅得一团糟。不少客人看到这架势，心里直发怵。本来是想来酒吧放松消遣一下，谁承想碰到这么一帮惹不起的主儿。
于是，有人皱着眉头，默默地拿起外套，起身结账离开；还有人跟同伴对视一眼，心领神会，连酒都没喝完，就匆匆忙忙地往外走。一时间，酒吧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出去，原本还算热闹的酒吧，眨眼间就变得冷冷清清，只剩下强子他们这帮人在那肆意闹腾。
“云清淮，有钱不赚那可就是傻子喽。”封掠白慢悠悠地走到云清淮身边，不用多想，他们就是故意来找茬的。
强子翘着二郎腿，大声说道：“我强子有生之年还能喝到六少调的酒，那可真是荣幸啊。那就麻烦六少把单子上的酒全调两轮，兄弟多，不然可不够喝。”
封掠白二话不说，挽起袖子就开始调酒。他手法娴熟，各种酒品和配料在他手中翻飞，很快，一杯杯色彩斑斓的酒就摆在了桌上。
强子那群人在酒吧里胡吃海喝，十几轮酒下肚后，个个都喝得酩酊大醉。强子满脸通红，眼神迷离且透着一股张狂劲儿，手在口袋里摸索了一阵，掏出厚厚的一沓现金。伴随着一声响亮的“啪”，现金狠狠甩到了封掠白脸上。他歪着脑袋，口齿不清却又嚣张至极地叫嚷：“我们付现金。”
灯光打在封掠白脸上，映出他微微抽搐的脸颊。他紧咬着牙关，舌尖忍不住舔了舔后槽牙，片刻之后，他抬起下巴，扯出一个笑容：“多谢、光顾！”
从那之后，他们连续来了好几天。这几天可把季风眼酒吧里的人累得够呛，每个人都忙得脚不沾地。
这天，久玖凑到云清淮身边，压低声音说：“老板，要不咱们在他们酒里下点头孢药？”
云清淮瞪大了眼睛，连忙制止：“毒死了怎么办？这可不是小事！”
久玖不甘心地嘟囔：“那下少点？”
云清淮还没来得及回应，就看见久玖偷偷摸摸地在酒里加东西。
“你在干嘛？”云清淮喝道。
久玖被吓得一哆嗦，手里的东西差点掉地上，她赶紧把东西藏到身后。
“我看到了，拿出来。”云清淮板着脸说道。
久玖犹豫了一下，还是乖乖拿了出来：“只是泻药，毒不死人的。”
云清淮看了一眼，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伸手接过：“算了，一起下吧，不拉死他们这群鳖孙，我这心里都不痛快。”
久玖顿时来了精神，咬牙切齿地说：“哼，不拉死他们，我久玖的名字都倒过来叫！”
反正强子他们每次来，都要把菜单上的酒点个遍。封掠白琢磨着，干脆直接调预制酒，那些能提前调好的，就先准备妥当。如此一来，等他们来了也能应付得更从容些。
这天，强子一如既往地按时出现了。只见外面街道上引擎轰鸣，好几辆豪车鱼贯而入，嚣张地停在季风眼酒吧门口。车门纷纷打开，强子带着一帮人浩浩荡荡地走进酒吧。一进去，强子大手一挥，蛮横地要求强制清场。刹那间，酒吧里原本还悠闲喝酒聊天的客人，都被吓得惊慌失措，赶忙结账离开。
云清淮望着这阵仗，眉头紧锁，忧心忡忡地嘀咕：“今天他们这阵仗怎么这么大？不会是要搞什么大动作吧？”
久玖也是一脸紧张，眼巴巴地看着云清淮：“不知道啊，这可怎么办？”
两人就这么傻愣愣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儿，久玖突然看向云清淮，脸上带着一丝讨好又有点狡黠的神情：“老板，到时候要是真打起来，我可得先跑啦。你一定会把工资全给我，而且帮我拖住他们的吧？”
云清淮一听，瞪大眼睛：“那你是想要我死，还有做梦！”
就在这时，从一辆豪车上下来一个人。这人身材挺拔，气质不凡，一出现就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久玖不禁轻呼：“妈耶，好帅。”说完，她下意识地回过头看了一眼封掠白，像是生怕封掠白听到刚才那句话生气似的，紧接着补充道：“但封哥更帅！”
来人正是将季，他径直朝着吧台走来。皮鞋与地面接触发出的“哒哒”声，在此时略显安静的酒吧里格外清晰。
见到这阵仗，久玖和云清淮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满满的不安。两人不自觉地默默往后退，最后躲到了封掠白身后。
封掠白感受到身后两人的动静，微微侧头，压低声音对他们俩说道：“你们两个，等会儿泻药下多点。”
将季走到吧台前，身姿笔挺地站在了封掠白面前。周围嘈杂的声响似乎渐渐隐去。
将季直直地看向封掠白。那眼神中带着审视，又似乎藏着一些难以言说的情绪，让人捉摸不透：“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将……”封掠白也毫不示弱，抬起头与将季对视。他的双眼明亮而锐利，透着一股子不羁，嘴角微微上扬，带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挑衅意味。在灯光的映照下，他轮廓分明的脸庞更显冷峻。
这对视持续了数秒，却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周围的人都察觉到了这异样的气氛，纷纷投来好奇又紧张的目光。
“将鳖孙。”

“到底还是等不及了。”封掠白嘲讽：“以为你还能多按捺几天呢。”
将季神色未动，只是静静地走到封掠白对面椅子坐下，丝毫没有受到封掠白言语的影响。
“你也想尝尝我的酒？”封掠白说着，修长的手指探入烟盒，从中抽出一根烟。紧接着，打火机“啪”的一声脆响，明亮的火苗瞬间蹿起，在这略显昏暗的空间里，清晰地照亮了他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庞，映出他眼底几分冷漠。
将季微微抬头，目光落在封掠白身上：“求之不得。”
封掠白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将那根烟缓缓衔在口中，点燃后深吸一口，随即缓缓朝他吐出一口烟雾，将季往后退了退。
封掠白拿起面前的酒杯，轻轻喝了一口酒，随后竟当着将季的面，将口中的酒吐了进去，接着又把燃着的烟塞了进去。做完这一系列动作，他把酒杯推向将季，挑衅道：“喝吧。”
酒吧里顿时一片寂静，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将季，想看看他会作何反应。
将季静静地看着面前这杯被封掠白弄得不堪的酒，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上学的时候。那时，校园里总有一群恶霸，时常欺负弱小。有一次，他们抢走了自己的牛奶，肆意扔在地上，然后用脚狠狠地踩烂，甚至还恶趣味地将剩余的牛奶挤在自己头上。那一刻，羞辱、愤怒和无助充斥着他的内心。
而就在那时，是封掠白挺身而出。阳光洒在封掠白身上，他一脸霸气地对着那些人，然后转头对自己说：“你叫我一声哥，我就护着你！”从那以后，他们便有了千丝万缕的联系。
将季收回思绪，看着现在面前的封掠白，心中五味杂陈，涌起一阵苦涩。他微微皱眉，有些无奈：“六哥，我们两个没有必要走到这一步。”曾经的他们相互扶持，一起度过许多年少时光，那些情谊不该被如今的矛盾轻易磨灭。
封掠白像是听到什么笑话，猛地俯下身，双手撑在吧台上，身体前倾靠近将季，眼神中满是凶狠。
“那你想让我怎样？”他的呼吸急促，喷在将季脸上，带着浓烈的烟草味，“给你脸吗？”
将季微微偏过头，避开那刺鼻的烟草味，却并没有退缩，迎着封掠白凶狠的目光：“六哥，以前咱们一起扛过那么多事儿，那些日子难道就都不算数了？非要闹到两败俱伤才甘心吗？”
封掠白大笑一声，在酒吧里回荡：“两败俱伤？你觉得现在还有回头路？你做那些事的时候，怎么不想想今天？”他的双手因为用力，指关节泛白，青筋在手背上凸起。
“我做那些事，也是身不由己！”将季提高了音量，情绪也有些激动起来，“有些势力我根本抗衡不了，我只能……”
“只能牺牲我？”封掠白打断他的话，双眼通红，“将季，你太让我失望了。曾经说好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可到关键时刻，你就是这样对我？”
将季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六哥，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但事情不是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解决，没必要像现在这样针锋相对。”
“解决？怎么解决？”封掠白怒极反笑，“你以为一句轻飘飘的‘一起解决’就能弥补你对我造成的伤害？”说着，他一把抓起吧台上的烟灰缸，狠狠砸向地面，“哗啦”一声，烟灰缸四分五裂，碎片溅得到处都是。
强子等人见状，立刻围拢过来，个个摩拳擦掌，气氛瞬间剑拔弩张到了极点。久玖和云清淮躲在封掠白身后，脸色煞白，惊恐地看着眼前这随时可能爆发冲突的场面。
“六哥，我今天来，就是想把话说清楚。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想过要真正害你。如果你还是不肯原谅我，那……”他顿了顿，缓缓站起身来，“那就没有办法了。”
封掠白直起身子，冷冷地看着将季：“好啊，我倒要看看，你今天能有多硬气。”
不少围在外面的人，眼睛瞪得溜圆，兴奋之情溢于言表，纷纷掏出手机拍摄这难得一见的“大戏”，准备好好吃一场大瓜。闪光灯此起彼伏。
这些围观者们一边拍摄，一边交头接耳，小声议论着。“这俩人是谁啊？怎么闹成这样？”
“不清楚啊，但看样子肯定有啥深仇大恨，这下可有热闹看了。”
“说不定一会儿就得打起来，这要是传网上，指定能火。”
还有些人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始编辑文案，准备第一时间将这劲爆的画面分享到社交平台上，配上诸如“酒吧惊现激烈冲突，疑似黑帮火并现场”之类博眼球的标题，幻想着点赞和评论疯狂涌来。他们完全不顾及当事人的感受，只沉浸在自己追逐热点、获取流量的世界里。
而封掠白和将季身处风暴中心，对周围这些拍摄的举动浑然不觉。
夜幕笼罩着城市，霓虹灯闪烁，街道上车水马龙。宴寰寒坐在黑色的豪车中，正闭目养神，车子却突然停了下来。
“前面怎么了？”宴寰寒微微皱眉，睁开双眼问道。
司机林助探出头张望着，回答道：“好像说是一个酒吧里面有人打架。”
此时，酒吧内一片混乱。桌椅横七竖八，破碎的酒杯散落一地。强子按照事先被封掠白打点好的那样，并没有真的动手，只是在人群中虚张声势。而封掠白趁着混乱，偷偷摸摸地给自己脸上来了一拳，疼得他龇牙咧嘴。
不一会儿，警笛声由远及近，尖锐地划破夜空。将季听到警笛声，心里暗叫不好，趁着警察还没来，赶紧带着人溜走了。
随着将季离开，打架的人群也渐渐散开。警察进入酒吧，开始维持秩序并调查情况。很快，道路恢复了通畅。
封掠白坐在酒吧外面的台阶上，嘴角带着一丝淤青，模样有些狼狈。云清淮则在酒吧里面，正跟警察认真地做着笔录。
“让他先跑了，要是让警察把他们抓进去蹲几天就好了。”封掠白一边摸着自己的嘴角，一边小声嘟囔着，“还自己给自己一下，真疼啊。”
过了一会儿，警察做完调查，陆续离开了酒吧。封掠白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缓缓起身。
与此同时，宴寰寒的车再次启动，缓缓路过酒吧门口。宴寰寒不经意间往窗外看去，一个熟悉的背影映入眼帘。
“停车！”宴寰寒几乎是立刻喊道。
林助被这突如其来的指令吓了一跳，猛得踩下刹车，车身猛地一顿。“怎么了？宴总？”林助一脸疑惑地问道。
宴寰寒没有回答，推开车门快步朝着那个背影走去。
在酒吧门口负责收尾工作的久玖，看到走来的宴寰寒，心里暗自嘀咕：“呵，长得好看的人，人品都不怎么样！那个将季就是一个代表。”尽管心里这么想，久玖脸上还是堆满笑容，客气地说道：“先生要喝酒吗？今天我们打烊了，你下次再来吧。”
宴寰寒的视线在周围搜寻着，急切地问道：“刚才那个人在哪？”
久玖心里一惊，以为又是来找麻烦的人，心中顿时警惕起来。“你看错了吧？我们要关门了，你别在这挡着了。”说着，久玖伸手就要去拉门。
宴寰寒却直接用手抵住门，目光紧紧盯着久玖：“我没看错，你让我进去。”
久玖心里有些发慌，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我说你看错了就是看错了，这里没你要找的人，你再这样我可要报警了！”
“松手松手松手！”久玖忙不迭地拍打他的手，然后把门使劲一关，哼道：“想找麻烦，想得美！”
季风眼整顿了好几天才重新开张。
酒吧里灯光昏暗，五彩的射灯慵懒地扫过各个角落，轻柔的音乐在空气中流淌。
宴寰寒走进酒吧，径直走向角落的位置坐下。久玖站在吧台附近，眼睛一直盯着宴寰寒，眼神警惕，生怕他在这里捣乱。毕竟之前酒吧之前刚经历过一场风波，她可不想再生事端。
另一边，封掠白正在调酒。他挽起袖子，露出结实有力的肌肉线条，手臂随着调酒动作起伏，熟练地摆弄着各种酒具。透明的液体在不同的容器间流转。
酒吧里的灯光恰到好处地洒落在他的脸上，勾勒出他轮廓分明的五官。高挺的鼻梁下，唇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撩人心弦。
他的对面，早已围满了不少美女帅哥，封掠白无疑成为了这个小小空间里最耀眼的存在。
宴寰寒坐在角落的位置，自封掠白开始调酒起，他的目光就像被磁石吸引一般，目不转睛地盯着他。周围嘈杂的环境、闪烁的灯光似乎都不存在了，在宴寰寒眼中，此刻只有封掠白的身影。
思绪不由自主地飘回到之前，那次宴寰寒去接他，到达之后却被告知他早就走了。那一刻，满心的期待瞬间落了空，那种怅然若失的感觉至今仍萦绕在心头。
宴寰寒还记得那天，在路边焦急又执着地寻找着。周围车辆川流不息，行人来来往往，可他的眼里只有地面。终于，那根熟悉的发绳映入眼帘，它静静地躺在草丛边，被丢弃。
他轻轻拾起发绳，手指摩挲着，心却狠狠一揪。上面的小鲨鱼装饰已经开裂，原本可爱灵动的模样变得残破不堪，就如同他们之间，千疮百孔。
封掠白毅然决然地丢掉了他们之间所有的一切，宴寰寒怎能甘心？
他看着封掠白熟练地调酒，看着他与周围人谈笑风生，羡慕的要发疯。
然而，他却不敢走向他。
过去的种种矛盾和伤害，像一道无形的鸿沟横亘在两人之间。他害怕自己的靠近会换来封掠白冷漠的眼神，害怕再次面对那些无法挽回的局面。